如果你是
關燈
小
中
大
如果你是
裴楓確定剛才聚餐時, 桌上一滴酒都未出現過。但雲舒意搖搖晃晃的走路姿勢不禁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
他擰了擰眉心，從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瞥見雲舒意一半的側顏, 她臉頰蒸騰著紅暈，微露的眼尾泛著朦朧的水光。
突然, 一個小孩踩著滑板從雲舒意身旁飛速掠過, 小孩手腕上的彩帶揚起, 飄過雲舒意眼前，雲舒意一驚，身體失去平衡。她本能地側身，幾乎是一瞬間, 她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撲。
如果是臉著地，應該先保護額頭還是鼻子？應該抓個墊背的！雲舒意閉著眼，伸手胡亂一揮。
裴楓皺眉, 空出一只手, 抓住雲舒意的一只手腕, 然後牽著她的手腕, 找到雲舒意在空中亂揮的另一只，緊緊箍在自己掌中。
掌心傳來的溫度正好, 雲舒意睜開眼, 發現自己並沒有摔下去, 她左右看了眼, 裴楓一只手抵著自己的一肩, 另一只手攥著自己的兩只手腕。她手臂被他拎著舉過頭頂，視線稍微上擡, 就能撞入他的眼睛。
他眼睛是清潤的黑，瞳孔倒映著她的身影。雲舒意眼睛亮得出奇, 雙頰的紅暈不減反增，一點點，似乎更深了些。
她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慌忙後退幾步。
裴楓不明所以，只見雲舒意突然向後退，他手本能地松開。雲舒意身形一晃，狠狠向後跌坐下去。
眼裏沒一會就晃出了淚，裴楓彎腰，紳士地要拉雲舒意起來，如果忽略他嘴角可疑的那抹笑。
雲舒意盯著裴楓看了幾秒，然後揮開他的手，俯身抱上自己的一只腳踝，“我右腳崴了。”
“哦。”裴楓站直身，不冷不淡地哦了聲。
“哦”是什麽意思？雲舒意蹦著一只腳爬起來，不滿地瞪著裴楓，“我要告訴……”
後面的話未來得及說出，裴楓轉身在雲舒意身前彎腰做好姿勢，“要告訴什麽？大小姐，我背你了，你可不能去告狀哦！”
他尾音打著卷，聽得雲舒意從臉頰紅到耳根。
她磨磨蹭蹭地爬上裴楓的背，在他耳邊，嗯了聲。
裴楓瞇了瞇眼，漫不經心地也回了她一句，“嗯。”
雲舒意莫名其妙，後知後覺出不對勁。
“告狀？什麽意思！我有說要去告狀嗎？你怎麽能以小……”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後幾個字卡在喉嚨，未來得及說出，就被裴楓打斷，他扭頭看雲舒意，“這不能說我欺負你了吧。”
“勉強吧。”大小姐矜持地點了點頭。
裴楓轉回去，滿意地笑了，任憑雲舒意在後面說什麽都不再出聲。
月光穿過繁密茂盛的枝葉，落了滿地星光。
雲舒意伸手，在空氣中抓了一把。
裴楓穿過雲舒意大腿的手臂微微收緊，聲音裏帶了些無奈，“別亂動。”
聞言，雲舒意把下巴擱在裴楓肩頭，手仍然在虛空中一下一下地抓著，樂此不疲。
裴楓無奈，空出只手，抓住雲舒意在空中亂揮的手，一把按在自己胸前。
大腿突然少了支撐，雲舒意大驚失色，左腿本能地夾上裴楓的腰，“別這樣！裴楓，快放回去，你手快放回去，我要下去了！”
與此同時，她雙手在裴楓胸前交握，拼命摟住他的脖子。
裴楓原本要放回去的手聽見這一聲，默默縮了回去，他嘴角勾了勾，另一只手也隨著放下。
雲舒意驚懼地更加明顯，一邊大喊著放我下去，一邊大腿死死夾住裴楓的腰。
裴楓語氣慢悠悠，“到底是要放下去呢？還是不要呢？”
“大小姐，你夾我夾得有點緊！”
雲舒意急得快冒眼淚，頭埋在裴楓肩頭，上半身死死趴在他背上。
“放我下去。”她急得快吐不出完整的話。
裴楓知道快過了，手握上雲舒意的膝蓋。
“松一下，你總要松一下，我手才插得進去吧。”
雲舒意還沈浸在恐懼中，反覆跟裴楓確認了之後，才稍微松了松大腿，裴楓迅速將手臂從雲舒意大腿下方穿過。
他微微仰起頭，伸了伸脖頸，對雲舒意說：“能稍微松一下嗎？我快喘不過氣了。”
雲舒意這才註意到自己摟著裴楓脖子的手有點緊。她訕訕微微松了松胳膊，眼睛挪開不去看裴楓的脖子。
他脖頸連接肩膀的地方明顯泛了一圈紅。裴楓腦袋左右動了動，對她說：“大小姐，你有點壞。”
這怎麽？惡人先告狀！雲舒意本能地想反駁回去，話到咽喉卻停住了，她抿緊唇，冷聲道：“你放我下去。”
音線平直，一絲起伏都無。裴楓楞一下，這怎麽和他想得不太一樣。
雲舒意再一次重覆，“放我下去。”
裴楓眼瞼垂下，默了會，找了個地方把雲舒意放下。
雲舒意吃力地蹦著一條腿，暖黃色的燈光下，她影子被拉長。
裴楓背著手，默默跟在雲舒意後面。
她原本柔順垂在背後的頭發隨著她的動作揚揚落落，沒一會就亂糟糟落了一肩頭。
裴楓微微皺眉，這看著怎麽像他真欺負了她似的。
他兩步上前，攙住雲舒意的胳膊，無奈道：“我壞。”
雲舒意眉毛挑了挑，嘴角上揚，眼裏是藏不住的得意。
她張開手臂，要裴楓重新背她上去。
裴楓順從地照做。路本來就不遠，沒一會兒就見到了小區大門。
雲舒意正思索著什麽時候讓裴楓放下自己合適，就聽見裴楓小聲道：“大小姐，你確定你崴的是右腳嗎？”
雲舒意敏銳地從他這句話中感受到不對勁，她幾乎是立刻答：“不是，是左腳。”
然後，她就想起了之前她說得似乎是右腳，立刻變道：“說順嘴了，應該是右腳。”
裴楓笑了，他回頭看雲舒意，幾分漫不經心，“可是，你剛才抱的是左腳，而且，你是右腳在蹦耶。”
“……”
雲舒意：“我左右不分，那應該是左腳。”
裴楓笑得更肆意了，他歪頭，模樣很是欠揍。
“哦？我剛才說錯了，你蹦的好像是左腳。”
“……”
半晌寂靜，雲舒意終於意識到裴楓在耍她。她摟著裴楓的手臂收緊，小腿劇烈地撲騰，裴楓險些握不住。
雲舒意咬牙切齒，“放我下來。”
裴楓哼笑一聲，沒聽雲舒意的，不顧她的掙紮，將她一路背到別墅門口。
雲舒意從裴楓背上跳下，雙腳落地。她氣憤地脫下身上的沖鋒衣，扔到裴楓身上。
裴楓看見雲舒意的動作，卻沒有動，任由衣服被甩到身上，然後滑落在地。
他看著雲舒意，問：“為什麽？”
周圍寂靜一片，連風都無，雲舒意卻聽見砰砰砰的聲音。
全身的血液都朝著心臟湧動，她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明明只有三個字，雲舒意卻知道裴楓問的是什麽？他在問：為什麽要騙他，為什麽要說自己腳崴了。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那一瞬間，她就是想這麽做，沒什麽理由。
裴楓見雲舒意一直不回答，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向前跨一步，半蹲到雲舒意面前。
他先是伸手給她理了理裙擺，然後目光落在她腳踝。
“是鞋磨腳嗎？”他猜測。
雲舒意腳背繃直，右腳受驚地往後一縮，她一垂眼就能看見裴楓的顱頂，她的開衫就搭在他肩頭。
雲舒意吸了口氣，視線落到別處，微風拂來，她的聲音攜著風，少了幾分清冷，多了絲顫栗。
裴楓聽見雲舒意的回答。
“我在確認一件事。”
話音剛落，裴楓神情帶著不解就朝雲舒意望了去。
雲舒意視線剛好落回，正對上裴楓的眼睛。
她長睫垂下，聽見自己的聲音。
“你有點壞。”
裴楓楞了下，隨後啞然失笑。他拍了拍膝蓋，站起來。
“我知道了。”
他邊說邊走去輸密碼。隨著叮的一聲，門打開的瞬間，裴楓將開衫給雲舒意丟了回去，雲舒意伸手接住。
客廳裏，林秋聲和裴錚都在，看見雲舒意和裴楓回來，招呼他們到客廳吃水果。
雲舒意換鞋的動作一頓，偏頭看了眼裴楓，應道：“好。”
她和裴楓一起走過去。
林秋聲看見雲舒意走過來，關切地問了她句，“晚上風涼，沒冷到吧。”
雲舒意說不冷，林秋聲不放心，試了下她手的溫度，“這麽涼，怎麽不冷？”
她說著讓裴錚倒兩杯熱水來，然後轉頭看向裴楓。
裴楓一向冷暖自知，不讓人操心，她很放心，只是，林秋聲指了指裴楓的脖子，問他怎麽回事。
裴楓擡起手，摸了摸脖側，語氣坦然，“衣領磨到了吧。”
說完，他垂下眼瞼，視線掃過雲舒意的臉，雲舒意神情瑟縮一下，目光挪過，不去看裴楓脖側的紅痕。
她，知道怎麽來的。
林秋聲又跟裴楓吩咐了兩句，怕是什麽昆蟲咬的，讓他上樓去拿藥膏抹一下。
裴楓點頭答應，起身去拿藥膏。林秋聲牽過雲舒意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雲舒意以為裴楓會塗完再下來，但沒想到他是拿著藥膏下樓的。
因為沒有鏡子，裴楓塗起來頗有些費勁。
他先拿手機相機看了下紅痕的大概位置，然後才開始塗抹。
林秋聲在一旁看著，時不時出聲指點兩句，左一點，右一點，上面，下面。
明明視線不在裴楓身上，雲舒意腦海卻根據林秋聲的聲音，自動描摹出一幅畫面。
少年指腹在那片紅痕上反覆摩挲，白色的藥膏暈染出粼粼的光澤。
她心一顫，手跟著一抖，險些要握不住手中的水杯。
“是有點燙嗎？”林秋聲餘光瞥見，問。
“有點。”她順勢將水杯放回桌面。
林秋聲順手探了下杯壁，心道：不燙啊。
幸好裴楓動作很快，沒一會就塗完了。雲舒意心下一松，掌心已經洇出汗跡。
她若無其事地探身，拿起叉子，叉起一塊哈密瓜，正要回身時，眼前驀然橫出一只手，她認得那只手是誰的，頓了下，直起身。
空氣中那抹藥香淡了些，雲舒意咬著哈密瓜，狀似隨意地朝裴楓投去一眼。
裴楓同樣叉起一塊哈密瓜，感覺到雲舒意在看他，餘光挪了些去。
他對她微微一笑。雲舒意嘴角勾了勾，也回以一笑。
只是，她神情冷漠，忽略嘴唇的弧度，怎麽也看不出她是在笑。
林秋聲說起明天家長會的事，家長會分三撥，高三下午一點，高二兩點，高一三點。
突然聽林秋聲提起，雲舒意一時沒反應過來，聽到一半才有點明白林秋聲的意思。她好像是要去參加自己的家長會。
雲舒意楞了下，語氣生冷地問：“高二不是也有家長會嗎？”
家長會一般分三個流程，先去禮堂聽領導講話，再去各自孩子的班級，聽班主任發言，然後帶著孩子去找各科老師了解具體情況。這套流程走下來，一個小時肯定是不夠的。
“差不多。”林秋聲回憶了下，“小楓班主任講話很快，年級會議半路可以溜進去。私聊的話，隨時可以，也不差這一天。”
“而且，你們班主任說話挺好玩的，我挺想聽他講話。”
這個指的自然就是陳海了。雲舒意知道林秋聲這樣說是為了不讓自己有心理負擔，但是……
雲舒意按了按太陽穴，點頭表示明白。
家長會順利召開，雲舒意按時到班級門口等著，裏面，陳海已經打開幻燈片，開始暢暢而談。
門窗緊閉，雲舒意聽不見裏面在說什麽，但即便隔著玻璃，依然可以看出陳海很激動。
他表情十分誇張，動作像在說單口相聲。
雲舒意原以為林秋聲說的是托詞，但現在一想，說不定也有一定真實在裏面。
姚盈穎站在雲舒意身旁，抓緊一切時間玩手機。她羨慕地說：“舒意，真羨慕你，每天都能碰到手機，我下次見它，就又要一個星期了。我的愛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雲舒意和姚盈穎相處久了，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但聽見姚盈穎這樣說，還是忍不住彎唇一笑。
其實，她喜歡清靜，但和姚盈穎相處下來，她發現有朋友也挺好的，這種感覺——很舒服。
說話間，教室裏已經進行到下一個環節。家長們紛紛打開手中的信封，取出裏面的東西。
裏面是一張成績單，和一封信，成績家長們已經知道，重要的是裏面的信，那是星期六陳海讓他們寫給家長的。
姚盈穎問雲舒意寫了什麽，雲舒意搖搖頭，她什麽都沒寫，因為她知道，寫了也不會被看到，沒有人會來這個家長會，但，林秋聲來了。
林秋聲打開信紙，她沒打算細看，這畢竟是雲舒意的隱私。
這種活動很多班主任都喜歡搞，學生有的寫的很認真，有的敷衍而過，甚至沒寫的都有。
林秋聲手上拿著的就是一張白紙。
她只怔楞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看著信紙的神情專註而認真。
雲舒意在窗外將一切都收在眼底，她靠著欄桿，長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陰翳，讓人看不懂她在想什麽。
“還有多長時間？”雲舒意突然問。
姚盈穎瞥一眼教室內，又看了眼隔壁教室，“隔壁班都結束了，陳海也快了吧。”
這個環節結束後，就是家長帶著孩子單獨找任課老師。
雲舒意沈默兩秒，匆匆跟姚盈穎告別，她掏出手機，給林秋聲發消息。
[我先走了。]
她發完，不顧走廊上老師同學都在，急匆匆走下樓梯，一路飛奔，直到一樓，雲舒意才敢扶著欄桿，停下來喘口氣。
她下意識地想逃避那個環節。
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和林秋聲的關系，又怎麽解釋為什麽來得不是自己的爸爸媽媽。
所以，她走了。
林秋聲看見那條消息，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雲舒意理了理額前的碎發，打算離開學校。
突然，她整理頭發的動作一頓，隨後，視線緩緩上移。
裴楓一只手插在兜裏，另一只手撐著欄桿，側身擋在她面前。
他離她很近，他的氣息落在她鼻尖，弄得雲舒意耳朵癢癢的。
她忍住不伸手去撓，擡起下巴，坦然地和裴楓對視。
裴楓挑眉，彎唇不羈一笑。
他微曲著一條腿，姿態少見地沒有正行，語氣閑散，勾著尾音，像在說情話。
“怎麽？想逃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裴楓確定剛才聚餐時, 桌上一滴酒都未出現過。但雲舒意搖搖晃晃的走路姿勢不禁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
他擰了擰眉心，從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瞥見雲舒意一半的側顏, 她臉頰蒸騰著紅暈，微露的眼尾泛著朦朧的水光。
突然, 一個小孩踩著滑板從雲舒意身旁飛速掠過, 小孩手腕上的彩帶揚起, 飄過雲舒意眼前，雲舒意一驚，身體失去平衡。她本能地側身，幾乎是一瞬間, 她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撲。
如果是臉著地，應該先保護額頭還是鼻子？應該抓個墊背的！雲舒意閉著眼，伸手胡亂一揮。
裴楓皺眉, 空出一只手, 抓住雲舒意的一只手腕, 然後牽著她的手腕, 找到雲舒意在空中亂揮的另一只，緊緊箍在自己掌中。
掌心傳來的溫度正好, 雲舒意睜開眼, 發現自己並沒有摔下去, 她左右看了眼, 裴楓一只手抵著自己的一肩, 另一只手攥著自己的兩只手腕。她手臂被他拎著舉過頭頂，視線稍微上擡, 就能撞入他的眼睛。
他眼睛是清潤的黑，瞳孔倒映著她的身影。雲舒意眼睛亮得出奇, 雙頰的紅暈不減反增，一點點，似乎更深了些。
她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慌忙後退幾步。
裴楓不明所以，只見雲舒意突然向後退，他手本能地松開。雲舒意身形一晃，狠狠向後跌坐下去。
眼裏沒一會就晃出了淚，裴楓彎腰，紳士地要拉雲舒意起來，如果忽略他嘴角可疑的那抹笑。
雲舒意盯著裴楓看了幾秒，然後揮開他的手，俯身抱上自己的一只腳踝，“我右腳崴了。”
“哦。”裴楓站直身，不冷不淡地哦了聲。
“哦”是什麽意思？雲舒意蹦著一只腳爬起來，不滿地瞪著裴楓，“我要告訴……”
後面的話未來得及說出，裴楓轉身在雲舒意身前彎腰做好姿勢，“要告訴什麽？大小姐，我背你了，你可不能去告狀哦！”
他尾音打著卷，聽得雲舒意從臉頰紅到耳根。
她磨磨蹭蹭地爬上裴楓的背，在他耳邊，嗯了聲。
裴楓瞇了瞇眼，漫不經心地也回了她一句，“嗯。”
雲舒意莫名其妙，後知後覺出不對勁。
“告狀？什麽意思！我有說要去告狀嗎？你怎麽能以小……”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後幾個字卡在喉嚨，未來得及說出，就被裴楓打斷，他扭頭看雲舒意，“這不能說我欺負你了吧。”
“勉強吧。”大小姐矜持地點了點頭。
裴楓轉回去，滿意地笑了，任憑雲舒意在後面說什麽都不再出聲。
月光穿過繁密茂盛的枝葉，落了滿地星光。
雲舒意伸手，在空氣中抓了一把。
裴楓穿過雲舒意大腿的手臂微微收緊，聲音裏帶了些無奈，“別亂動。”
聞言，雲舒意把下巴擱在裴楓肩頭，手仍然在虛空中一下一下地抓著，樂此不疲。
裴楓無奈，空出只手，抓住雲舒意在空中亂揮的手，一把按在自己胸前。
大腿突然少了支撐，雲舒意大驚失色，左腿本能地夾上裴楓的腰，“別這樣！裴楓，快放回去，你手快放回去，我要下去了！”
與此同時，她雙手在裴楓胸前交握，拼命摟住他的脖子。
裴楓原本要放回去的手聽見這一聲，默默縮了回去，他嘴角勾了勾，另一只手也隨著放下。
雲舒意驚懼地更加明顯，一邊大喊著放我下去，一邊大腿死死夾住裴楓的腰。
裴楓語氣慢悠悠，“到底是要放下去呢？還是不要呢？”
“大小姐，你夾我夾得有點緊！”
雲舒意急得快冒眼淚，頭埋在裴楓肩頭，上半身死死趴在他背上。
“放我下去。”她急得快吐不出完整的話。
裴楓知道快過了，手握上雲舒意的膝蓋。
“松一下，你總要松一下，我手才插得進去吧。”
雲舒意還沈浸在恐懼中，反覆跟裴楓確認了之後，才稍微松了松大腿，裴楓迅速將手臂從雲舒意大腿下方穿過。
他微微仰起頭，伸了伸脖頸，對雲舒意說：“能稍微松一下嗎？我快喘不過氣了。”
雲舒意這才註意到自己摟著裴楓脖子的手有點緊。她訕訕微微松了松胳膊，眼睛挪開不去看裴楓的脖子。
他脖頸連接肩膀的地方明顯泛了一圈紅。裴楓腦袋左右動了動，對她說：“大小姐，你有點壞。”
這怎麽？惡人先告狀！雲舒意本能地想反駁回去，話到咽喉卻停住了，她抿緊唇，冷聲道：“你放我下去。”
音線平直，一絲起伏都無。裴楓楞一下，這怎麽和他想得不太一樣。
雲舒意再一次重覆，“放我下去。”
裴楓眼瞼垂下，默了會，找了個地方把雲舒意放下。
雲舒意吃力地蹦著一條腿，暖黃色的燈光下，她影子被拉長。
裴楓背著手，默默跟在雲舒意後面。
她原本柔順垂在背後的頭發隨著她的動作揚揚落落，沒一會就亂糟糟落了一肩頭。
裴楓微微皺眉，這看著怎麽像他真欺負了她似的。
他兩步上前，攙住雲舒意的胳膊，無奈道：“我壞。”
雲舒意眉毛挑了挑，嘴角上揚，眼裏是藏不住的得意。
她張開手臂，要裴楓重新背她上去。
裴楓順從地照做。路本來就不遠，沒一會兒就見到了小區大門。
雲舒意正思索著什麽時候讓裴楓放下自己合適，就聽見裴楓小聲道：“大小姐，你確定你崴的是右腳嗎？”
雲舒意敏銳地從他這句話中感受到不對勁，她幾乎是立刻答：“不是，是左腳。”
然後，她就想起了之前她說得似乎是右腳，立刻變道：“說順嘴了，應該是右腳。”
裴楓笑了，他回頭看雲舒意，幾分漫不經心，“可是，你剛才抱的是左腳，而且，你是右腳在蹦耶。”
“……”
雲舒意：“我左右不分，那應該是左腳。”
裴楓笑得更肆意了，他歪頭，模樣很是欠揍。
“哦？我剛才說錯了，你蹦的好像是左腳。”
“……”
半晌寂靜，雲舒意終於意識到裴楓在耍她。她摟著裴楓的手臂收緊，小腿劇烈地撲騰，裴楓險些握不住。
雲舒意咬牙切齒，“放我下來。”
裴楓哼笑一聲，沒聽雲舒意的，不顧她的掙紮，將她一路背到別墅門口。
雲舒意從裴楓背上跳下，雙腳落地。她氣憤地脫下身上的沖鋒衣，扔到裴楓身上。
裴楓看見雲舒意的動作，卻沒有動，任由衣服被甩到身上，然後滑落在地。
他看著雲舒意，問：“為什麽？”
周圍寂靜一片，連風都無，雲舒意卻聽見砰砰砰的聲音。
全身的血液都朝著心臟湧動，她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明明只有三個字，雲舒意卻知道裴楓問的是什麽？他在問：為什麽要騙他，為什麽要說自己腳崴了。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那一瞬間，她就是想這麽做，沒什麽理由。
裴楓見雲舒意一直不回答，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向前跨一步，半蹲到雲舒意面前。
他先是伸手給她理了理裙擺，然後目光落在她腳踝。
“是鞋磨腳嗎？”他猜測。
雲舒意腳背繃直，右腳受驚地往後一縮，她一垂眼就能看見裴楓的顱頂，她的開衫就搭在他肩頭。
雲舒意吸了口氣，視線落到別處，微風拂來，她的聲音攜著風，少了幾分清冷，多了絲顫栗。
裴楓聽見雲舒意的回答。
“我在確認一件事。”
話音剛落，裴楓神情帶著不解就朝雲舒意望了去。
雲舒意視線剛好落回，正對上裴楓的眼睛。
她長睫垂下，聽見自己的聲音。
“你有點壞。”
裴楓楞了下，隨後啞然失笑。他拍了拍膝蓋，站起來。
“我知道了。”
他邊說邊走去輸密碼。隨著叮的一聲，門打開的瞬間，裴楓將開衫給雲舒意丟了回去，雲舒意伸手接住。
客廳裏，林秋聲和裴錚都在，看見雲舒意和裴楓回來，招呼他們到客廳吃水果。
雲舒意換鞋的動作一頓，偏頭看了眼裴楓，應道：“好。”
她和裴楓一起走過去。
林秋聲看見雲舒意走過來，關切地問了她句，“晚上風涼，沒冷到吧。”
雲舒意說不冷，林秋聲不放心，試了下她手的溫度，“這麽涼，怎麽不冷？”
她說著讓裴錚倒兩杯熱水來，然後轉頭看向裴楓。
裴楓一向冷暖自知，不讓人操心，她很放心，只是，林秋聲指了指裴楓的脖子，問他怎麽回事。
裴楓擡起手，摸了摸脖側，語氣坦然，“衣領磨到了吧。”
說完，他垂下眼瞼，視線掃過雲舒意的臉，雲舒意神情瑟縮一下，目光挪過，不去看裴楓脖側的紅痕。
她，知道怎麽來的。
林秋聲又跟裴楓吩咐了兩句，怕是什麽昆蟲咬的，讓他上樓去拿藥膏抹一下。
裴楓點頭答應，起身去拿藥膏。林秋聲牽過雲舒意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雲舒意以為裴楓會塗完再下來，但沒想到他是拿著藥膏下樓的。
因為沒有鏡子，裴楓塗起來頗有些費勁。
他先拿手機相機看了下紅痕的大概位置，然後才開始塗抹。
林秋聲在一旁看著，時不時出聲指點兩句，左一點，右一點，上面，下面。
明明視線不在裴楓身上，雲舒意腦海卻根據林秋聲的聲音，自動描摹出一幅畫面。
少年指腹在那片紅痕上反覆摩挲，白色的藥膏暈染出粼粼的光澤。
她心一顫，手跟著一抖，險些要握不住手中的水杯。
“是有點燙嗎？”林秋聲餘光瞥見，問。
“有點。”她順勢將水杯放回桌面。
林秋聲順手探了下杯壁，心道：不燙啊。
幸好裴楓動作很快，沒一會就塗完了。雲舒意心下一松，掌心已經洇出汗跡。
她若無其事地探身，拿起叉子，叉起一塊哈密瓜，正要回身時，眼前驀然橫出一只手，她認得那只手是誰的，頓了下，直起身。
空氣中那抹藥香淡了些，雲舒意咬著哈密瓜，狀似隨意地朝裴楓投去一眼。
裴楓同樣叉起一塊哈密瓜，感覺到雲舒意在看他，餘光挪了些去。
他對她微微一笑。雲舒意嘴角勾了勾，也回以一笑。
只是，她神情冷漠，忽略嘴唇的弧度，怎麽也看不出她是在笑。
林秋聲說起明天家長會的事，家長會分三撥，高三下午一點，高二兩點，高一三點。
突然聽林秋聲提起，雲舒意一時沒反應過來，聽到一半才有點明白林秋聲的意思。她好像是要去參加自己的家長會。
雲舒意楞了下，語氣生冷地問：“高二不是也有家長會嗎？”
家長會一般分三個流程，先去禮堂聽領導講話，再去各自孩子的班級，聽班主任發言，然後帶著孩子去找各科老師了解具體情況。這套流程走下來，一個小時肯定是不夠的。
“差不多。”林秋聲回憶了下，“小楓班主任講話很快，年級會議半路可以溜進去。私聊的話，隨時可以，也不差這一天。”
“而且，你們班主任說話挺好玩的，我挺想聽他講話。”
這個指的自然就是陳海了。雲舒意知道林秋聲這樣說是為了不讓自己有心理負擔，但是……
雲舒意按了按太陽穴，點頭表示明白。
家長會順利召開，雲舒意按時到班級門口等著，裏面，陳海已經打開幻燈片，開始暢暢而談。
門窗緊閉，雲舒意聽不見裏面在說什麽，但即便隔著玻璃，依然可以看出陳海很激動。
他表情十分誇張，動作像在說單口相聲。
雲舒意原以為林秋聲說的是托詞，但現在一想，說不定也有一定真實在裏面。
姚盈穎站在雲舒意身旁，抓緊一切時間玩手機。她羨慕地說：“舒意，真羨慕你，每天都能碰到手機，我下次見它，就又要一個星期了。我的愛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雲舒意和姚盈穎相處久了，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但聽見姚盈穎這樣說，還是忍不住彎唇一笑。
其實，她喜歡清靜，但和姚盈穎相處下來，她發現有朋友也挺好的，這種感覺——很舒服。
說話間，教室裏已經進行到下一個環節。家長們紛紛打開手中的信封，取出裏面的東西。
裏面是一張成績單，和一封信，成績家長們已經知道，重要的是裏面的信，那是星期六陳海讓他們寫給家長的。
姚盈穎問雲舒意寫了什麽，雲舒意搖搖頭，她什麽都沒寫，因為她知道，寫了也不會被看到，沒有人會來這個家長會，但，林秋聲來了。
林秋聲打開信紙，她沒打算細看，這畢竟是雲舒意的隱私。
這種活動很多班主任都喜歡搞，學生有的寫的很認真，有的敷衍而過，甚至沒寫的都有。
林秋聲手上拿著的就是一張白紙。
她只怔楞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看著信紙的神情專註而認真。
雲舒意在窗外將一切都收在眼底，她靠著欄桿，長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陰翳，讓人看不懂她在想什麽。
“還有多長時間？”雲舒意突然問。
姚盈穎瞥一眼教室內，又看了眼隔壁教室，“隔壁班都結束了，陳海也快了吧。”
這個環節結束後，就是家長帶著孩子單獨找任課老師。
雲舒意沈默兩秒，匆匆跟姚盈穎告別，她掏出手機，給林秋聲發消息。
[我先走了。]
她發完，不顧走廊上老師同學都在，急匆匆走下樓梯，一路飛奔，直到一樓，雲舒意才敢扶著欄桿，停下來喘口氣。
她下意識地想逃避那個環節。
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和林秋聲的關系，又怎麽解釋為什麽來得不是自己的爸爸媽媽。
所以，她走了。
林秋聲看見那條消息，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雲舒意理了理額前的碎發，打算離開學校。
突然，她整理頭發的動作一頓，隨後，視線緩緩上移。
裴楓一只手插在兜裏，另一只手撐著欄桿，側身擋在她面前。
他離她很近，他的氣息落在她鼻尖，弄得雲舒意耳朵癢癢的。
她忍住不伸手去撓，擡起下巴，坦然地和裴楓對視。
裴楓挑眉，彎唇不羈一笑。
他微曲著一條腿，姿態少見地沒有正行，語氣閑散，勾著尾音，像在說情話。
“怎麽？想逃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