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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聲並沒有批評裴楓，語氣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溫和。
“小楓，人家對我們有恩，你對舒意還是要耐心一點。”
“而且，”林秋聲停頓一秒，語氣透出些無奈，“蹺二郎腿這個動作不禮貌，還是註意一下。”
裴楓點頭應道：“好的，我知道了。”
態度十分誠懇。
見此，林秋聲也不好多說什麽，揮揮手，讓裴楓回屋學習。
突然，林秋聲想到什麽，又叫住裴楓。
“對了，那些是不是舒意不喜歡吃。”
裴楓沒有立刻回答，思考兩秒，挑了兩樣說出來。
“她不吃果醬，還有白巧。”
林秋聲有些懷疑，沒有說話。
裴楓在心裏嘆口氣，接著報出一長串水果名。
“西瓜，龍眼，梨，蘋果……”
若只是單純不喜歡吃這些水果還好，但雲舒意明顯是個會刁難人的。
裴楓繼續說：“夏天不吃西瓜，梨不切著吃，蘋果不吃粉的……”
林秋聲拿著手機一一記錄下來。
裴楓仰頭，45°瞄了眼天花板。
他明明記得雲舒意有時候是不挑的。
比如——
那碗面。
不過，看來大小姐那日的發言給林秋聲女士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以至於她聽見他開口的第一反應就是掏出手機。
“媽媽，你最近不用去公司嗎？”
事情剛露出端倪的時候，是媽媽開始頻繁地往公司跑。
“啊？”林秋聲楞神一下，反應過來，“現在也算步入正軌了，你爸在公司就夠了。”
林秋聲年輕時和裴錚一起創業，幾年前公司漸漸穩定，又加之裴楓要備戰中考，林秋聲便將重心漸漸轉移到了家庭上面，但時不時還是會去一下公司的。
裴楓點了點頭，勸說幾句，希望林秋聲不要太累，便回屋學習了。
然後，他就看見了那個“呵呵”的表情。
裴楓指尖點在屏幕上，眼瞼半垂，看不出什麽情緒。
片刻後，手機自動熄屏，裴楓瞇了瞇眼，轉頭從包裏拿出作業。
他指關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眼睛一目十行地掃下去，時不時拿起筆，劃幾下。
漫不經心，隨意又散漫。
做完作業，裴楓習慣性地拉開抽屜，取出一本黑皮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
他執起筆，筆尖點在首行最左側，一字一字寫下：
8月26日星期二晴轉多雨
筆在指尖打著旋，裴楓眼皮耷拉下來，回想這一天發生的事。
他有記日記的習慣，但不會每件事都記下來，一般只挑些印象比較深的記，有時候幹脆不記。
今天好像並沒有什麽事，除了……
他不怎麽想提起她。
煩躁起來，裴楓索性丟下筆，摸過一旁的手機，輸入密碼，滑開界面。
不巧，界面還停留在和“大小姐”的聊天框上。
他沒有點退出，也沒有點輸入，只是盯著最頂上三個字——“大小姐”楞神。
這是他給她的備註。
很符合她的風格。
但是，裴楓現在怎麽看怎麽覺得不爽。
他想了想，決定給她改個備註。
不吃小姐？雲舒意？。
裴楓沒有這麽糾結過，改來改去，最終還是“大小姐”。
他好像糾結了，又好像沒有糾結。
他想，雲舒意對於他而言還是不同的。
她算得上是他們家的恩人，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待她好一些。
她只是有些小挑剔、小任性而已，但她是大小姐，折騰點沒什麽。
他想起母親眼底即便用粉底都無法遮蓋的黑眼圈，想起母親藏也藏不住的白發。
她好像一夜間就蒼老了。
還有父親，他說不上多長時間沒見過他了，他總是深夜回來，天沒亮就趕去公司，有時幹脆在公司過夜。
好像是一夜之間的事，又好像早有預兆。
他肩顫了顫，林秋聲跟他說的輕松，但有些事他也明白了。
他知道，這幾天，林秋聲一直家、公司兩頭跑，還要照顧兩個孩子，這並不輕松。
私心裏，他不希望父母如此勞心。
心有所想，意有所動。
裴楓還在恍惚之際，消息已經發送。
他回神，想要撤回，手一滑，不小心按到了旁邊的多選。
而且更倒黴的是，他十分順手地點了刪除，並且，十分自然地在彈出來的框中點了確定。
像有風淩厲地從領口灌入，四肢百骸一瞬僵硬，血液仿佛在這一刻都停止了流動。
裴楓一個激靈，迅速打開筆記本，幸好剛才沒有關機，微信他還沒退出來。
他找到那條消息，想要撤回。
來不及了。
他看著那條消息，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
下一秒，他站起身，奔向雲舒意的房間。
他一直以來維持的修養以及良好風度在這一刻都消失殆盡，只餘慌亂。
不過，最後時刻，他還是控制自己敲了下門。
“我剛才不小心刪了些照片，就是發給你的那些，想問一下，你方不方便重新發我一遍。”
裴楓挺直脊背，故作鎮定地看向雲舒意，卻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覺得這句話每個字都存在邏輯問題，每個字都那麽荒唐，不可信任，但是，他別無他法。
雲舒意瞄他一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她擱下筆，從右上角摸過手機。
裴楓心跳如擂鼓。
他想說我自己來好了，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這麽說，卻不料雲舒意解開鎖屏後，直接將手機遞給了他。
裴楓震驚得忘了表情管理。
雲舒意依舊神色淡淡，“我在做題，你弄好後放回原處就可以了。”
裴楓急忙接過。
雲舒意收回手，埋首做題。
她眉心緊鎖，好像真得被什麽難住了。
裴楓飛快掃一眼屏幕，點進微信，見那個未讀的角標還在，頓時松了口氣。
他神情舒緩下來，氣質也恢覆往日的從容溫雅。
刪除消息，轉發圖片，幾乎是一氣呵成，裴楓小心翼翼地將手機放回原處，不忘瞥一眼雲舒意的表情。
她一無既往地寡著一張臉。
裴楓低聲說：“你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的。”
雲舒意沒有回答。
意料之中。
裴楓轉身離開。
屏幕還亮著。
確認裴楓已經離開，雲舒意裝不下去了。
她扔下筆，撓了撓頭發，最後在屏幕暗下去的剎那，還是忍不住拿起手機看了眼。
正好，裴楓的消息發來：
[不然，你微信問我也行]
沒有標點，雲舒意想象不出裴楓發這句話時是怎樣的語氣，她在心裏模擬了好幾遍，都覺得不對。
索性不再去想。
她該睡了。明天還要軍訓呢！
而且，一想到算算時間，該練正步了，雲舒意頭就痛。三年前，快要遺忘了的那次軍訓在記憶中再次一點點清晰起來。
雲舒意收拾好書包，像往常一樣趴在書桌上楞神一會兒。
她與一個藍色小風車對視。
風車應該會轉，轉出流水潺潺的聲音，雲舒意這樣想。
她熟撚地按下機關，風車呼呼轉起來。雲舒意舒心一笑，心滿意足地去洗漱了。
她有認床的習慣，剛來這裏怎麽也睡不著，現在好一些，卻還是難以入睡。
床頭櫃，夜燈的光瑩瑩溫柔，像母親的微笑安靜又祥和。
雲舒意睜著眼睛看天花板。
那條消息，她看見了。
——[你只折騰我吧]
這是什麽心理？雲舒意皺了皺眉，她不懂。但下意識，她不想讓裴楓知道自己看見了。
好像如果這樣——
她就不能折騰他了一樣。
她明明也沒那麽折騰人，對吧？
是的。
雲舒意閉上眼。
臨近入睡時，雲舒意忽而看見裴楓的臉。
他笑得一臉招搖。
他沒那麽紳士，她也沒那麽大小姐，是吧？
就是這樣！
她睡了，異常安心地睡了。
隔著一面墻，裴楓又刷了張試卷。
浮躁的時候，裴楓喜歡刷數學卷子促使自己平靜下來。
第一張，第二張……
刷到第五張時，裴楓深吸了口氣。
全對，很完美！
他安心地上床睡覺。
…半夜
裴楓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書桌旁，點開臺燈，從抽屜裏拿出筆記本，翻到8月26日這一頁。
他緩緩吐出口氣，從筆筒抽出一支鋼筆，認真地寫起來。
字跡飄逸。
大小姐[一個點][換行]
蛋糕不吃果醬夾心的，夏天不吃西瓜，梨不切著吃，蘋果不吃粉的。
不吃白巧，不吃龍眼。（也許喜歡荔枝？）
不吃蔥姜蒜，但要有調味。
不吃洋蔥，魚只吃紅燒的，螃蟹不吃油炸的。
拒絕魚皮、雞皮、鴨皮一切皮。
早餐拒絕煎雞蛋加一切油膩物。
裴楓寫著寫著，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長長的一串寫完，幾乎占據了大半頁面。
裴楓抱臂欣賞完後仍覺缺了什麽，重又拿起筆，在指尖旋一圈。
靈感綻開，裴楓幾筆落成。
——是一個簡筆畫的女孩，梳著高馬尾，微微仰著頭。
他在旁邊標註——“不吃小姐”。
然後一個箭頭指向上面。
低低的笑聲自唇角溢出，裴楓嘴巴抿了又抿，眼底的笑意卻越來越大。
以至於他在床上躺下的時候，嘴角才堪堪壓下。
折騰就折騰點吧！能怎麽樣呢？
是這樣的，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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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聲並沒有批評裴楓，語氣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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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林秋聲停頓一秒，語氣透出些無奈，“蹺二郎腿這個動作不禮貌，還是註意一下。”
裴楓點頭應道：“好的，我知道了。”
態度十分誠懇。
見此，林秋聲也不好多說什麽，揮揮手，讓裴楓回屋學習。
突然，林秋聲想到什麽，又叫住裴楓。
“對了，那些是不是舒意不喜歡吃。”
裴楓沒有立刻回答，思考兩秒，挑了兩樣說出來。
“她不吃果醬，還有白巧。”
林秋聲有些懷疑，沒有說話。
裴楓在心裏嘆口氣，接著報出一長串水果名。
“西瓜，龍眼，梨，蘋果……”
若只是單純不喜歡吃這些水果還好，但雲舒意明顯是個會刁難人的。
裴楓繼續說：“夏天不吃西瓜，梨不切著吃，蘋果不吃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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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楓仰頭，45°瞄了眼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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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碗面。
不過，看來大小姐那日的發言給林秋聲女士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以至於她聽見他開口的第一反應就是掏出手機。
“媽媽，你最近不用去公司嗎？”
事情剛露出端倪的時候，是媽媽開始頻繁地往公司跑。
“啊？”林秋聲楞神一下，反應過來，“現在也算步入正軌了，你爸在公司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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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不經心，隨意又散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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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巧，界面還停留在和“大小姐”的聊天框上。
他沒有點退出，也沒有點輸入，只是盯著最頂上三個字——“大小姐”楞神。
這是他給她的備註。
很符合她的風格。
但是，裴楓現在怎麽看怎麽覺得不爽。
他想了想，決定給她改個備註。
不吃小姐？雲舒意？。
裴楓沒有這麽糾結過，改來改去，最終還是“大小姐”。
他好像糾結了，又好像沒有糾結。
他想，雲舒意對於他而言還是不同的。
她算得上是他們家的恩人，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待她好一些。
她只是有些小挑剔、小任性而已，但她是大小姐，折騰點沒什麽。
他想起母親眼底即便用粉底都無法遮蓋的黑眼圈，想起母親藏也藏不住的白發。
她好像一夜間就蒼老了。
還有父親，他說不上多長時間沒見過他了，他總是深夜回來，天沒亮就趕去公司，有時幹脆在公司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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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幾天，林秋聲一直家、公司兩頭跑，還要照顧兩個孩子，這並不輕松。
私心裏，他不希望父母如此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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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楓還在恍惚之際，消息已經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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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後時刻，他還是控制自己敲了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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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楓飛快掃一眼屏幕，點進微信，見那個未讀的角標還在，頓時松了口氣。
他神情舒緩下來，氣質也恢覆往日的從容溫雅。
刪除消息，轉發圖片，幾乎是一氣呵成，裴楓小心翼翼地將手機放回原處，不忘瞥一眼雲舒意的表情。
她一無既往地寡著一張臉。
裴楓低聲說：“你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的。”
雲舒意沒有回答。
意料之中。
裴楓轉身離開。
屏幕還亮著。
確認裴楓已經離開，雲舒意裝不下去了。
她扔下筆，撓了撓頭發，最後在屏幕暗下去的剎那，還是忍不住拿起手機看了眼。
正好，裴楓的消息發來：
[不然，你微信問我也行]
沒有標點，雲舒意想象不出裴楓發這句話時是怎樣的語氣，她在心裏模擬了好幾遍，都覺得不對。
索性不再去想。
她該睡了。明天還要軍訓呢！
而且，一想到算算時間，該練正步了，雲舒意頭就痛。三年前，快要遺忘了的那次軍訓在記憶中再次一點點清晰起來。
雲舒意收拾好書包，像往常一樣趴在書桌上楞神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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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心理？雲舒意皺了皺眉，她不懂。但下意識，她不想讓裴楓知道自己看見了。
好像如果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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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明也沒那麽折騰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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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舒意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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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
裴楓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書桌旁，點開臺燈，從抽屜裏拿出筆記本，翻到8月26日這一頁。
他緩緩吐出口氣，從筆筒抽出一支鋼筆，認真地寫起來。
字跡飄逸。
大小姐[一個點][換行]
蛋糕不吃果醬夾心的，夏天不吃西瓜，梨不切著吃，蘋果不吃粉的。
不吃白巧，不吃龍眼。（也許喜歡荔枝？）
不吃蔥姜蒜，但要有調味。
不吃洋蔥，魚只吃紅燒的，螃蟹不吃油炸的。
拒絕魚皮、雞皮、鴨皮一切皮。
早餐拒絕煎雞蛋加一切油膩物。
裴楓寫著寫著，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長長的一串寫完，幾乎占據了大半頁面。
裴楓抱臂欣賞完後仍覺缺了什麽，重又拿起筆，在指尖旋一圈。
靈感綻開，裴楓幾筆落成。
——是一個簡筆畫的女孩，梳著高馬尾，微微仰著頭。
他在旁邊標註——“不吃小姐”。
然後一個箭頭指向上面。
低低的笑聲自唇角溢出，裴楓嘴巴抿了又抿，眼底的笑意卻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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