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瑯風整夜守在床邊，留意著蘇曉九半夜會不會燒起來或者出現什麽其他狀況，萬幸，一切安好。

但不知為何，他看著蘇曉九的臉，心裏慢慢生出一絲不安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不安不僅沒有消減，反而在不斷的擴大。

他握緊了蘇曉九的手，幹燥的唇親吻蘇曉九冷冰冰的指尖，眼中有化不開的愛戀。

曾經，他喜歡的是街角那個餵貓的少年，喜歡他身上那種和周圍格格不入的氣質，喜歡他擡頭看向天時嘴角不經意的溫柔笑容。

他以為自己只是被這些特別所吸引了。

可等在這個世界再一次見到傷痕累累的他的時，自己的心不可抑制地抽痛了一下。

那時陸瑯風便知道，自己已經陷進去了。

幾日來的細心照顧，蘇曉九從剛開始的局促害羞到後來的慢慢放松，雖然還是那副怯怯的模樣，但至少在面對陸瑯風時能露出一個真心的笑來。

那抹笑就如山上清泉流淌進陸瑯風的心間，帶來淡淡的清新香氣，卻是久久縈繞，揮之不去。

看到他害羞，會忍不住的想逗他；看到他笑，連著自己也開心；看到他身上的傷，就想把那些對他造成傷害的人都狠狠地懲罰一頓；看到他委屈的淚水，只恨自己沒能好好照顧他……

陸瑯風親吻蘇曉九的手背，臉貼在上面低聲喃喃道:“阿九……要快些好起來啊……”

十五趴在床邊，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好似在附和陸瑯風的話。

天色大亮，陽光灑進房間卻沒有帶來溫暖，床上的人依舊沈睡著，陸瑯風嘴唇緊抿，周身籠罩著憂頹的氣息。

南絮端了早飯進來，朝陸瑯風福身道:“將軍……”

陸瑯風已然是料到她會說什麽，道:“吃不下，撤了罷。”

一夜沒睡，陸瑯風臉上露出疲態，嗓音沙啞得可怕。

“將軍，即使吃不下也要吃一點啊，不然到時候主子醒了您要是倒了，誰來照顧主子。”南絮勸道。

這話說得巧妙，偌大的將軍府怎會沒人來照顧蘇曉九，南絮只是怕陸瑯風真的操勞壞了才故意這麽說的，畢竟將軍一向不愛將照顧蘇曉九的事情假手於人。

陸瑯風自然也聽出來了，沒再說什麽，南絮便把早飯端到了陸瑯風面前。

陸瑯風低頭喝了幾口粥，眼神依舊黏在蘇曉九的身上，生怕錯過點什麽。

南絮一直站在一邊，躊躇許久才猶豫不決的開口，撲通一聲跪到了陸瑯風面前。

“將軍，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有照顧主子主子才會受傷，若是那晚奴婢跟在主子身後……”

陸瑯風擺擺手止住她的話，揉了揉額角道:“與你無關。”

南絮還是跪在地上，沒有起來的打算。

“是我疏忽了。”陸瑯風長嘆一聲，南絮卻聽出了無盡的懊惱。

明明說好了不再讓他受到一點傷害，為何自己還是沒有做好，為何明知是多事之秋，卻沒有好好戒備……

南絮起來，擦幹凈臉上的淚，收走了陸瑯風只動了幾口的粥。

陸行走進來，朝陸瑯風拱手稟告:“將軍，查出來了，是瑞安王那邊派來的。”

陸瑯風沒有多意外，顯然是已經猜到了大半，他沈吟不語，半晌後才道:“把人都叫過來，我要吩咐些事情。”

看來，有些事還是不能一直避下去。

他曾以為自己不去理朝政之事便能無憂，能不與那些覆雜事情扯上關系，但……這次是他們先惹的，你們不仁，就別怪他陸瑯風不義了……

不做出些回擊，免得人家以為他是紙老虎。

陸行領命去通知各方，一柱香後，陸瑯風離開房間前去書房，走前，還用指尖貼了貼蘇曉九的臉，輕聲道:“等我回來。”

十五的尾巴在陸瑯風的手上撫過，陸瑯風摸摸它的脊背，道:“替我看著阿九。”

十五“喵”了一聲，似是在說好。

陸瑯風對門外侍衛道:“守好，有任何異動立馬來書房通知我。”

他對這件事心有餘悸，半點不敢放松警惕與戒備。

待陸瑯風處理好事情匆匆歸來，還未走近，就聽裏面傳來了尖叫。

“啊——！哪裏來的貓！走開——”

陸瑯風急忙推門進去，就見地上散落著幾個枕頭，蘇曉九裹著被子縮在墻角，似乎是十分忌憚十五的樣子，而十五則是委屈的盯著蘇曉九的方向，像是想親近而又不敢。

陸瑯風看著這個怪異的場面，但還是快步走上前把亂動的人按回被窩，看他的傷口又滲出血來，輕聲責怪道:“阿九怎麽這麽不小心？傷口又裂了怎麽辦？”

而面前的蘇曉九卻是乖巧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陸瑯風身上，遲疑不定的喚了聲:“將軍？”

陸瑯風動作微頓，腦海裏有什麽一閃而過，快得他幾乎抓不到那個點，但“蘇曉九”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

“是將軍救了我？”

“蘇曉九”臉上楞楞的，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陸瑯風肯定的點點頭，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欣喜萬分，連連道謝。

“我……我真的從那個地方逃出來了嗎？不會還有人要追我吧……”少年想到這裏，本就因失血過多的蒼白臉色仿佛是又白了幾分，“將軍！將軍您救救我，我不想再回那裏去了，只要您肯救我，清九願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清九。

葉清九。

不是蘇曉九……

葉清九說著就要起身下跪，可虛弱的身體哪裏會允許，陸瑯風把人按回床上，快速斂去臉上表情淡淡道:“不用擔心其他，安心住下養傷即可。”

他一時半會還沒法接受蘇曉九一下子變成葉清九的事實，他不禁擔心，這次醒來是葉清九，那蘇曉九又去了哪裏，蘇曉九還會出現嗎？

還是……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可是清九給將軍添麻煩了？將軍面色為何如此凝重？”

葉清九不安的絞著身下被子，偷偷的摸了摸，上面繡著春花雲霞，柔軟絲滑，一看便是上好的絲綢面料，連南月閣最好臥房的被子都比不上這裏的半分。

不得不說，同一副面孔，當葉清九做出這樣不安的表情時，與蘇曉九有著七分的相像，若是不仔細辨別是看不出來的，唯有葉清九眼中的情緒，與蘇曉九截然不同。

蘇曉九也會不安，可蘇曉九通常不會直接問出來，他愛把什麽事都藏在心裏，要陸瑯總耐心的反覆詢問，蘇曉九才會慢慢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若是真的不想說了，只會悶在一旁低著腦袋，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陸瑯風搖搖頭，喚來南絮和飛絮，飛絮剛好把熬好的藥端進來，見到人醒了，立刻高興道:“主子你可醒了，飛絮和姐姐都擔心死了，要是您再不醒，將軍都不知會……”

“飛絮。”陸瑯風止住了她接下來的話，“餵藥吧。”

語罷便抱起了縮在墻角的十五坐在床尾，而葉清九像是很害怕貓的樣子，視線沒敢再往陸瑯風身上看。

飛絮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將軍這次不親自餵了，但還是把藥端起，吹涼後舀了一勺，仔細觀察了陸瑯風的表情，見他沒有反對才餵到了葉清九的嘴邊。

葉清九似乎也察覺到了這微妙的氛圍，伸手想要接過藥碗，說自己來就好，飛絮不在意的笑笑，說主子都這麽久了您就別跟飛絮客氣，飛絮又不會笑您……

葉清九是何等的聰慧，從幾人寥寥數語中就抓住了一些關鍵信息。

陸瑯風口中喚的阿九，自然不是他，否則此刻的態度怎會與見他剛剛醒來時大相徑庭。

面前這個小姑娘口中的主子，自然也不是他，除非是自己忘記了什麽事。

不過他仔細回想，在南月閣遭受的苦痛都還歷歷在目，連那些人打在自己身上的痛感都還能回憶起來，他還記得自己是如何逃到了將軍府的後門，記得在昏迷的最後一刻出現在自己視線裏的衣角……

那……那分明就是將軍，是他心心念念那麽多年的將軍。

將軍此刻就在他的面前，可自己卻連觸碰的機會都沒有。

難道……自己的身體裏還住著其他人？

【小劇場】

十五:喵……主人居然拿枕頭砸我……

陸瑯風:乖，那不是你的主人，也不是我的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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