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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份是給你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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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份是給你的哦

廢墟,塵埃,殘肢斷臂。

後院裏熟悉的銅貓雕像被斷裂的墻塊壓倒,只露出半邊的腦袋和尖耳朵,樓體已經倒塌了大半,連你的房間也不剩下一點,只有碎成兩節的床彰顯著它曾經存在過。

……這是……

你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疼痛起來,是那種說不清的,抓撓一樣的疼痛,想要記起什麽,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你低頭看自己,但身上是好好的,沒有傷,腿也沒有斷,幹幹凈凈,連一絲血痕也沒有。

“阿凜……”

你猛地轉過頭去。

“阿凜……”

那聲音輕輕的,溫溫柔的,你想起自己生病的時候她也是這麽憂愁的喚你,只是那時你不會懷疑這是個幻影。

“媽媽……”

她真的站在那裏,穿著她喜歡的那條裙子,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裏,你下意識的盯向她的手,沒有斷,戒指也好好的戴在手指上。

“阿凜啊……”她嘆息了一聲,你仍舊沒有動,但那雙淺色的瞳仁含著笑望著你時,你的大腦就開始不受控制了。

“媽媽……”你叫了起來,狂奔過去:“媽媽!”

“你去那裏了?”你抱著她不肯松,你把頭埋在她的身上,你試圖找到她的更多存在感,你控制不住的開始哽咽,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流:“我找不到你,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媽媽……”

“你長大了,”她卻說:“長大了就不需要媽媽了。”

“我沒有長大,我才十幾歲……”你的聲音從喃喃變得斷續,哽咽著哀求:“我會救你的……我會救你的,媽媽……”

“你長大了。”她重覆道:“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我沒有!”你猛地提高音量打斷她,下一秒在她安靜的淺色瞳仁裏又變低了:“求求你了媽媽,我能救你的對不對?我可以回去——我才十六歲……”

“阿凜啊……”

她又嘆息一聲,像往常一樣,輕輕的,有一點教訓意思的敲了一下你的頭:“不要任性哦。”

我要任性……我憑什麽不能任性了?那麽陌生的地方,那麽陌生的人,就算覺得他們很親切也免不了會害怕,但你都很沒有哭,你那麽努力的想變強,受傷也不害怕,就算要死掉……

你好想她。

你好想媽媽。

可你從來夢不到她的臉,仿佛她早就掩藏在你記憶深處,成為了一個秘密,但你不要秘密,你不要痛苦,你不要真相,假如小鳥的目的只是唱出世界上最好聽的歌,那就讓她唱吧,天堂的真相很重要嗎?她不要……小鳥才不要!

你也不要!

“阿凜,”但她這樣堅定的喚你:“我不需要你救……”

“我們阿凜,已經長大了,媽媽很開心,不要救我,不要……”

她的聲音變得遙遠而模糊起來,和某個清朗卻包含痛苦的少年嗓音混在一起,像鹹澀的淚水聚成的泡泡,緊緊裹著你,讓你喘不過氣來。

“不要……執迷不悟……”

———

“你心情不好?”

他把冰激淩往你面前塞,你低頭看看,推開,露出厭倦的神色來:“不吃。”

“欸……難得一起出來玩哦,真希他們都去坐過山車了,你真的不一起去嗎?”

“你不是也沒有去嗎?”你說:“我就想坐在這裏。”

“身為老師當然要陪著學生了,”他理直氣壯的說:“萬一把你弄丟了怎麽辦?”

……合著其他人就不是學生了嗎?什麽奇怪的邏輯,你懶得理他,但還是接過了冰激淩。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也很大,加上剛剛在游樂園裏走了半天,是有些熱了,來一個也沒問題。

現在樂園裏人不算很多,大概是工作日的原因,你往那邊的隊伍看去,一眼看到了狗卷棘的淺色的頭發。

因為有速通卷,不需要排隊,下一波就到他們了,但熊貓理論上應該比狗卷棘更顯眼,你怎麽沒看到他?

“胖達呢?”你問:“他沒玩過山車嗎?”

“工作人員說熊貓是需要被保護的,不能玩刺激項目。”五條悟沒忍住笑起來:“其實就是不允許穿玩偶服上去啦。”

“欸?那他現在在哪裏?”

“諾,”他朝你的側後方指了指,你順著看過去:“在那合影。”

還真的是……

被幾個小女孩纏上了,抱腿的抱腿抱胳膊的抱胳膊,一向大大咧咧的熊貓面對敵方攻勢,居然表現的束手束腳束手束腳,好像生怕自己一個用勁就把這些小不點踢飛了。

有點好笑。

你忍不住翹了翹唇角,老師敏銳的註意到了你心情的變化,微笑著問道:“現在好一點了嗎?”

“啊……”你說:“我沒有心情不好啦。”

那雙漂亮的藍眼睛盯向你,盡管隔著墨鏡,但視線依舊明顯,大概是你的謊言太拙劣了,你默了默,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應對,五條悟像是看出你的窘迫,胳膊撐在你後面的椅背上,把視線挪開了,然後換了個話題:“我以為你會很喜歡這種地方。”

“我嗎?”你有些意外,想了想,還是誠實的說道:“還行吧,我媽媽喜歡帶我來這些地方。”

“你媽媽?”

“對哦,”你說:“大概是想彌補我,她總覺得虧欠我。”

你並不覺得被虧欠了,即使沒有父親,即使沒有父愛,但是媽媽很愛你,你覺得足夠了,你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盡管會吵架,會生氣,會互相覺得對方很不理解自己,但你無比確信媽媽愛你。

你從來不會懷疑這一點。

這似乎對老師來說是個陌生的話題,他很微妙的沈默了一下,然後咳嗽兩聲,裝作自己很明白的樣子,說:“聽起來你們關系很好。”

其實也沒有那麽好啦,吵架是常有的事情,大概是三天至少兩次的程度,你把胳膊靠在椅背上,側坐著面向老師,問道:“你和媽媽關系很好嗎?”

五條悟“啊?”了一聲。

“這要怎麽說……”

他沈思地收回撐在你背後的胳膊,一只手摸了摸鼻子:“我的話……好像沒怎麽見過媽媽?”

“欸?”

“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比如神子不能有軟肋啦,要是太和父母親近會被情感控制不能理性看待問題啦……反正很多原因。”老師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所以沒辦法用好不好來形容……只能說陌生吧?”

關於老師的話你聽到過很多,但是幾乎都是對方多麽強大對於咒術界多麽重要六眼多麽珍貴之類的,把他描述的不像人類,像神明。

但你所接觸的老師不是這樣的。

“……”

你仰起頭看站在旁邊的老師,他的墨鏡嚴嚴實實的戴在臉上,只露出線條優美的下巴和挺拔的鼻梁,大約是察覺到了你的視線,他低下頭看你,見你不說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別這樣看我嘛。”

“我不在意這些。”五條悟說:“要是在意的話未必見不到哦。”

“但是——”

一顆糖被塞進了你的嘴裏。

甜意在舌尖蔓延,你本能的抿了一口糖果,結果連帶著那根抵著唇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指也含住了,溫熱的唇瓣上驟然的冰涼觸感讓你迅速反應過來,趕緊松開。

在短暫的停頓了兩秒後,五條悟鎮定自若的把手指收了回去。

“怎麽樣?”他若無其事的說:“好吃嗎?新口味的糖果哦。”

“什麽新口味的糖?”

不等你回答,真希他們就回來了,還帶著看起來時剛剛才脫困的熊貓,一聽到你們說吃的,熊貓來勁了:“我也要!”

“沒有了,”五條悟無情的說:“最後一個。”

你說:“我吐出來給你?”

熊貓:“你好惡心啊。”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被嘲笑的你氣憤的拿頭去拱熊貓圓鼓鼓的肚子,胖達被拱的嗷嗷叫,五條悟趕緊從背後把你拎起來,說道:“熊貓會掉毛,不要蹭了,小心一頭毛。”

胖達立刻怒道:“我才不掉毛!”

這一段插曲過後,小心眼的熊貓和真希去另一邊看展,狗卷棘和乙骨要玩跳樓機,你都不太感興趣,心不在焉的到處亂走,老師想跟上來的,你做出打住的手勢,道:“我一個人沒問題的,等一下就回來。”

老師停下了腳步,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只是微笑了一下:“好吧,那一會見。”

在停頓了幾秒後,他問你:“不會跑掉吧?”

什麽鬼問題啊,你莫名其妙道:“我往哪裏跑?”

“是吧,”他說:“我想也是。”

游樂園裏的人不算特別多,你心裏亂七八糟的,各種夢和故事結合到一起,煩躁的讓人受不了,這時候你甚至開始無厘頭的生夏油傑的氣——如果要提醒你,為什麽不幹脆說清楚?編一個莫名其妙的故事,捉弄誰呢?

“……謎語人!”你忍不住憤憤的小聲罵道:“晚上尿床……可惡的咒術師……”

“……你在這裏罵我嗎?”

熟悉的,溫和的嗓音在身後驟然響起,你悚然一驚,猛地轉過頭來——哇!

還有什麽比說別人壞話時被正好聽見更尷尬的事情嗎?!

你也太倒黴了吧?最近是水逆嗎?這種小概率的事件也能被你碰到?

你拼命搖頭否認:“不是不是,沒有在說你,太巧了在這裏遇見哈哈……”

他搖搖頭,否認道:“不是巧合,我來找你的。”

“……”你的臉一下子臭下來:“不會又要講故事吧?”

“不要了,”你煩躁的背過身去:“我不是聰明人,你說多少個故事我也聽不明白的,要麽就直接說明白,不要當什麽謎語人!”

“謎語人……”夏油傑眉心一跳:“你剛剛就是在罵我吧?”

“怎麽了!”你幹脆破罐子破摔:“我就是這種會背後說別人壞話的人,你罵我吧!”

“……”

大概沒見過你這種無賴樣子,他有些驚呆了,緩了好一會,才組織好自己的語言能力:“……但是不管怎麽樣,我晚上應該不會尿床……”

“誰知道呢,”你說:“萬一呢,要抱有虔誠的祈禱之心,要相信奇跡!”

“……這也算奇跡嗎?”夏油傑心服口服:“悟把你帶歪了吧?”

“和老師有什麽關系,”你氣鼓鼓的說:“你來找我是幹什麽的,你要是講故事我可就轉身就走了。”

“氣性還挺大,”他有一點感慨的說:“我哪有那麽多故事,我不過是來和你說一句,有一段時間我不會在東京,如果出了什麽意外可以去這裏。”

他遞給你一張地址,你接過來,看了看,狐疑道:“意外?”

“對,意外,”夏油傑說:“我覺得你是聰明人,而且不是那種甘於現狀的性格,如果覺得有什麽事情超乎自己的認知了,不想留在這裏了,你可以去那裏。”

“超乎自己的認知……”

其實咒靈啊咒術什麽的就挺超出認知的了,你往前踏了一步,面向他:“……沒有其他的話嗎?”

空氣安靜了幾秒。

“沒有了,”他很快說:“再見。”

—————

回去的時候。

“噔噔!”

“什麽東西?”你拿下揮在眼前的紅色木牌:“這什麽?”

“趁你不在去買的紀念品,像是護身符一類的?真希他們都有咯,這是你的。”

“謝謝。”你打量了一下,木牌上刻著萬事如意之類的詞句,其他幾個人的也都一樣,你收起來,塞進口袋裏,心不在焉的說:“挺好看的。”

真希他們還要玩別的項目,走路和沖鋒一樣,一眨眼就跑掉了,你有心事,跟在後面慢吞吞的,老師跟著你,悄悄的又往你手裏塞了個東西。

你低下頭看了看,是又一個木牌,不過刻的字不太一樣就是了,這一塊上面刻的不是什麽通俗的萬事如意,而是“滿月居於夜空。”

“給我的?”你說:“好看。”

“……欸?你一點也不驚訝嘛……我可是多給了你一份欸。”

是傍晚了,橙紅色的夕陽亮堂堂的懸在天邊,將暖色的光打在身邊人線條優美的側臉上,仰著頭能看到側邊墨鏡縫隙間露出的白色睫毛和藍色眼睛,他感受到了你的註視,於是低下頭來,唇角翹了翹:“果然還是驚訝的嗎?”

“……驚訝……?”

有一點,但好像不多。

不知道為什麽,你隱約覺得被多送一份好像不是第一次的事情了,但始終想不起來在什麽時候他也這樣偷偷的塞給你過,總不可能是夢裏吧?

墨鏡順著鼻梁有往下滑的趨勢,五條悟幹脆取下來,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掏出黑色眼罩,但在準備戴上的時候,你忽然開口了。

“我知道,”幾乎是脫口而出,你說:“剛剛那個是給學生的,這一份是給我的,對嗎?”

他一征。

夕陽的光融在藍色的瞳仁裏,暈出點點星痕,天空的眼睛是這樣美麗嗎?但人們很少誇耀它的美麗,他們只說那真危險啊,比鉆石的棱角還要尖利。

擁有天空的眼睛的主人微笑起來。

“是的,”他說:“那一份是給學生的,這一份,是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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