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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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六月初五，武試當天，平民百姓也可憑著特制的木簡進入校場觀看比試。校場的守衛比往常森嚴得多，出示木簡後，再經過三輪搜身，確保沒有攜帶暗器兵刃才能入內。
原先棠月以為司南不願看那些舞刀弄棒的場面，就打算應了司蕓的央求，帶她一同去武試湊熱鬧。怎料司南突然來了興致也要一同前往，通行木簡就缺了一根。校場的守衛只認木簡不認人，就算她道明郡主身份，守衛也不放三人一同進去。她無奈道：“罷了，你倆先進去好了。”
正說著，韓明烈齜了個大牙樂呵呵地走了過來。他一身戎裝英姿颯爽，威猛無雙，竟讓棠月看直了眼，司南的目光也在他身上停了好一會兒。
“遠遠地瞧見你們被守衛攔住，我猜是你們的木簡沒帶，就趕緊過來接應你們了。”他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自得，挺直胸膛繼續說，“跟我來。”
校場守衛與韓明烈每日低頭不見擡頭見，對他很是熟悉，互相看了一眼就給他們放行了。
校場裏，周圍人都在交頭接耳談論各方實力，她見韓明烈一臉淡然，打趣說：“你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了？是不是贏定了？”
“一無所知。”韓明烈坦然道，雖然不知與誰比試，但他氣勢十足，大有一副勝券在握的架勢。
司南輕聲提醒說：“聽聞此次各國派來的都是百裏挑一的武將後生，不容小覷，韓小將軍還是應當謹慎以待。”
話音剛落，一旁傳來尖酸的譏笑：“人家韓小將軍那叫成竹在胸，妹妹你真會潑涼水。”
韓明烈這才註意到還有個姑娘跟在棠月身邊，看著面生得很，問：“她是？”
“司南的嫡姐，名喚司蕓。”棠月看向她，不情不願地說，“這位也是我的表妹。”
“蕓兒久仰韓小將軍。”她簡單寒暄後，就緘默不語了。
棠月覺得她有些奇怪，畢竟她年少時就厭惡司南，而且愛出風頭。換做往日，她定要在韓明烈跟前大獻殷勤，但她這副模樣顯然是對韓明烈沒什麽歪心思。
比試對弈的場地像是鬥獸場，中間低窪陷進去一片空地，看臺由下至上坐著各級官家子弟、朝臣和異邦來使，最高處則擱了把龍椅。楚皇還沒現身，但司蕓的眼神片刻都沒有從那龍椅上移走，直勾勾地望著，棠月這才猜到她來武試的真實意圖。
司南拽了拽棠月的手臂，問：“表姐，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我看……”她想了想，司蕓快入宮選妃了，想提前一睹楚皇的容貌是人之常情。她改口道，“我聽聞今日有人在校場裏公然擺臺下註賭輸贏，可我瞧了半天，怎麽沒瞧見呢。”
隨著太監一聲“聖上駕到”，武試拉開帷幕。有人全神貫註地盯著比試，有人看著別處心不在焉。她偷偷瞄了眼司蕓，果不其然，司蕓在看見不惑之年的楚皇之後，嘴角耷拉了下來，整個人神色恍惚。
比試愈發激烈，眾人走下看臺高聲振援，校場內喧嘩不已。當最後一輪比試名單宣布之時，一個個更加慷慨昂揚。
“楚國韓大將軍次子韓明烈，迎戰北淵……”太監頓了頓，高聲道，“北淵少主長辛。”
歷來武試沒有過儲君親臨的先例，畢竟刀劍無眼，萬一受傷難以交代，如今北淵少主長辛親自上場比試，不知安的什麽心。棠月與其他人一樣好奇，她伸長了脖子看去，只見韓明烈與更為魁梧的長辛面對面站著，各自摩拳擦掌蓄勢待發。
六月，楚都已經有了暑氣，長辛的身上卻穿得嚴實，披著一身毛剌剌的雪白大氅。她嘖了一聲：“這少主不熱嗎？衣裳好看是好看，但也沒必要一直穿著吧。”
司南輕笑了一聲，在她耳邊小聲道：“他身上那件是北淵的戰袍，預示著他不僅地位尊貴，還所向披靡。”
“表妹，怎麽這些你都知道？”
他暗自捏了把冷汗：“都是從書上看來的。”
說話間，韓明烈與長辛已經比試了三個回合，兩人博弈得大汗淋漓，但勝負難分。有人來到看臺邊上，唆使大夥押註輸贏，棠月來了興致，她撂下司南走了過去。參與押註的大多是楚國官家子弟，無一例外押了韓明烈勝，她亦然。
下完註，擡眼間就看見不遠處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她穿過烏泱泱的人群，探著腦袋擠到了上官照與張克中間。周圍喧鬧，她不得不扯著嗓子說：“上官照，你也在這呀，我還以為你們斯文人不會來這兒呢。”
張克見她沒有與自己搭腔，便用胳膊肘頂了頂她：“郡主，你眼裏只有他一人？我也是為你授業的先生，怎麽見我在此卻不向我問好？”
她用胳膊肘回擊了他後背一下，道：“誒，先生，你也來湊熱鬧？”
“武試昭顯我大楚男兒本色，揚大楚威嚴，樹我輩自信，怎麽能叫湊熱鬧呢。”他張嘴就是一頓道理。
押註坐莊之人大笑著走近，他見縫插針道：“這位公子此話有理，不如來下個註，支持支持我們大楚的韓家小將軍。”
張克猶豫了下，掏出一串銅錢，問：“我可就這些了，能押？”
“能倒是能。”見眼前人沒什麽本錢，他勸道，“公子可以試試劍走偏鋒去押北淵少主長辛勝，方才許多人押了韓明烈，若是另一個贏了，公子你可就賺翻了。”
“那少主能贏嗎？”
“我哪敢跟你保證，總之，公子要是想賭一賭就速速下註，待兩人再戰一回合，我這可就不接受押註了。”
張克想了想，深吸一口氣打定註意，哐當一聲把他的本錢擲在了長辛的名下。這人剛剛還口口聲聲念著大楚的好，轉眼就押寶押了北淵少主，棠月白了他一眼，咋舌道：“張克，你這人也太善變了。”
“郡主這你就不懂了。”張克一點兒也不臉紅，振振有詞地說，“今日，為師給你額外上一課，正所謂事不凝滯，做人腦子要活泛一點，理貴變通你懂不懂？”
分明是抱著僥幸的念頭賭一把，棠月捂著耳朵不屑地說：“歪理，我才不聽，祝你輸個精光。”
怎料到真被張克賭贏了。
這一回合，韓明烈與長辛都已筋疲力盡，兩人騎馬對峙。那馭馬之術是楚人強項，韓明烈帶著長辛的戰馬繞了好幾個圈，很快把它繞暈了。長辛從戰馬上重重摔下，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眾人都以為韓明烈贏了，沒想到癱在地上的長辛猛地一躍而起，踩著馬頭跳到韓明烈的上空，他怒目圓瞪嘶吼一聲，舉起長矛將韓明烈掄到了地上，然後他自己坐在了韓明烈的黑馬上。黑馬受驚，四處奔騰，差點兒踩到了韓明烈的臉上，他俯身一下子扭斷了馬頭，救了韓明烈一命。
韓明烈敗了，四下嘩然，不少人掃興離開，還有些人不得不硬著頭皮回到楚皇眼皮底下繼續坐著。
有人愁，有人歡喜，張克押寶贏來的銀子裝了足足兩大袋，他拎都拎不動。他緩了緩神道：“這可是第二次天降橫財了，上天真是眷顧我。”
“上天真是不長眼。”棠月頓了頓，問，“你上一次怎麽發的財？”
“離鄉逃荒的路上，遇上個好心的大老爺，給了不少銀子救濟我和我娘，你說我是不是命好，總有貴人相助。”
“當時你和你娘逃難的時候，是不是身邊還有個女子，那大老爺不僅給了你們銀子，送了兩根金條給你們。”
張克想了想：“是啊，你怎麽知道？”
她早就查過張克的家世，當時就隱約覺得此人是六年前鎮海趙家村出來謀生的村婦之子，但又覺得天底下沒有那麽巧的事。如今聽他這麽一說，她已經確信他年少時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兩人就相看生嫌，時隔六年又碰到了一塊兒也總互掐，她不禁咬牙切齒道：“那好心的大老爺是我父王，我記得你還欠我一件衣裳呢，賠我。”
“拿來吧你。”她不由分說搶奪起了他的錢袋，繼續說，“這些可不夠賠的，再來兩袋，你賺到了記得給我，不許賴賬。”
“憑什麽你說值多少就多少，我不信，你肯定是在訛我。”
兩人都拽著銀袋不撒開，在旁一直默不作聲的上官照，定定地看著兩人掰扯在一起的手：“二位真是有緣，只是這眾目睽睽之下，還是顧及各自身份為好，莫要糾纏不休招人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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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棠月以為司南不願看那些舞刀弄棒的場面，就打算應了司蕓的央求，帶她一同去武試湊熱鬧。怎料司南突然來了興致也要一同前往，通行木簡就缺了一根。校場的守衛只認木簡不認人，就算她道明郡主身份，守衛也不放三人一同進去。她無奈道：“罷了，你倆先進去好了。”
正說著，韓明烈齜了個大牙樂呵呵地走了過來。他一身戎裝英姿颯爽，威猛無雙，竟讓棠月看直了眼，司南的目光也在他身上停了好一會兒。
“遠遠地瞧見你們被守衛攔住，我猜是你們的木簡沒帶，就趕緊過來接應你們了。”他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自得，挺直胸膛繼續說，“跟我來。”
校場守衛與韓明烈每日低頭不見擡頭見，對他很是熟悉，互相看了一眼就給他們放行了。
校場裏，周圍人都在交頭接耳談論各方實力，她見韓明烈一臉淡然，打趣說：“你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了？是不是贏定了？”
“一無所知。”韓明烈坦然道，雖然不知與誰比試，但他氣勢十足，大有一副勝券在握的架勢。
司南輕聲提醒說：“聽聞此次各國派來的都是百裏挑一的武將後生，不容小覷，韓小將軍還是應當謹慎以待。”
話音剛落，一旁傳來尖酸的譏笑：“人家韓小將軍那叫成竹在胸，妹妹你真會潑涼水。”
韓明烈這才註意到還有個姑娘跟在棠月身邊，看著面生得很，問：“她是？”
“司南的嫡姐，名喚司蕓。”棠月看向她，不情不願地說，“這位也是我的表妹。”
“蕓兒久仰韓小將軍。”她簡單寒暄後，就緘默不語了。
棠月覺得她有些奇怪，畢竟她年少時就厭惡司南，而且愛出風頭。換做往日，她定要在韓明烈跟前大獻殷勤，但她這副模樣顯然是對韓明烈沒什麽歪心思。
比試對弈的場地像是鬥獸場，中間低窪陷進去一片空地，看臺由下至上坐著各級官家子弟、朝臣和異邦來使，最高處則擱了把龍椅。楚皇還沒現身，但司蕓的眼神片刻都沒有從那龍椅上移走，直勾勾地望著，棠月這才猜到她來武試的真實意圖。
司南拽了拽棠月的手臂，問：“表姐，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我看……”她想了想，司蕓快入宮選妃了，想提前一睹楚皇的容貌是人之常情。她改口道，“我聽聞今日有人在校場裏公然擺臺下註賭輸贏，可我瞧了半天，怎麽沒瞧見呢。”
隨著太監一聲“聖上駕到”，武試拉開帷幕。有人全神貫註地盯著比試，有人看著別處心不在焉。她偷偷瞄了眼司蕓，果不其然，司蕓在看見不惑之年的楚皇之後，嘴角耷拉了下來，整個人神色恍惚。
比試愈發激烈，眾人走下看臺高聲振援，校場內喧嘩不已。當最後一輪比試名單宣布之時，一個個更加慷慨昂揚。
“楚國韓大將軍次子韓明烈，迎戰北淵……”太監頓了頓，高聲道，“北淵少主長辛。”
歷來武試沒有過儲君親臨的先例，畢竟刀劍無眼，萬一受傷難以交代，如今北淵少主長辛親自上場比試，不知安的什麽心。棠月與其他人一樣好奇，她伸長了脖子看去，只見韓明烈與更為魁梧的長辛面對面站著，各自摩拳擦掌蓄勢待發。
六月，楚都已經有了暑氣，長辛的身上卻穿得嚴實，披著一身毛剌剌的雪白大氅。她嘖了一聲：“這少主不熱嗎？衣裳好看是好看，但也沒必要一直穿著吧。”
司南輕笑了一聲，在她耳邊小聲道：“他身上那件是北淵的戰袍，預示著他不僅地位尊貴，還所向披靡。”
“表妹，怎麽這些你都知道？”
他暗自捏了把冷汗：“都是從書上看來的。”
說話間，韓明烈與長辛已經比試了三個回合，兩人博弈得大汗淋漓，但勝負難分。有人來到看臺邊上，唆使大夥押註輸贏，棠月來了興致，她撂下司南走了過去。參與押註的大多是楚國官家子弟，無一例外押了韓明烈勝，她亦然。
下完註，擡眼間就看見不遠處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她穿過烏泱泱的人群，探著腦袋擠到了上官照與張克中間。周圍喧鬧，她不得不扯著嗓子說：“上官照，你也在這呀，我還以為你們斯文人不會來這兒呢。”
張克見她沒有與自己搭腔，便用胳膊肘頂了頂她：“郡主，你眼裏只有他一人？我也是為你授業的先生，怎麽見我在此卻不向我問好？”
她用胳膊肘回擊了他後背一下，道：“誒，先生，你也來湊熱鬧？”
“武試昭顯我大楚男兒本色，揚大楚威嚴，樹我輩自信，怎麽能叫湊熱鬧呢。”他張嘴就是一頓道理。
押註坐莊之人大笑著走近，他見縫插針道：“這位公子此話有理，不如來下個註，支持支持我們大楚的韓家小將軍。”
張克猶豫了下，掏出一串銅錢，問：“我可就這些了，能押？”
“能倒是能。”見眼前人沒什麽本錢，他勸道，“公子可以試試劍走偏鋒去押北淵少主長辛勝，方才許多人押了韓明烈，若是另一個贏了，公子你可就賺翻了。”
“那少主能贏嗎？”
“我哪敢跟你保證，總之，公子要是想賭一賭就速速下註，待兩人再戰一回合，我這可就不接受押註了。”
張克想了想，深吸一口氣打定註意，哐當一聲把他的本錢擲在了長辛的名下。這人剛剛還口口聲聲念著大楚的好，轉眼就押寶押了北淵少主，棠月白了他一眼，咋舌道：“張克，你這人也太善變了。”
“郡主這你就不懂了。”張克一點兒也不臉紅，振振有詞地說，“今日，為師給你額外上一課，正所謂事不凝滯，做人腦子要活泛一點，理貴變通你懂不懂？”
分明是抱著僥幸的念頭賭一把，棠月捂著耳朵不屑地說：“歪理，我才不聽，祝你輸個精光。”
怎料到真被張克賭贏了。
這一回合，韓明烈與長辛都已筋疲力盡，兩人騎馬對峙。那馭馬之術是楚人強項，韓明烈帶著長辛的戰馬繞了好幾個圈，很快把它繞暈了。長辛從戰馬上重重摔下，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眾人都以為韓明烈贏了，沒想到癱在地上的長辛猛地一躍而起，踩著馬頭跳到韓明烈的上空，他怒目圓瞪嘶吼一聲，舉起長矛將韓明烈掄到了地上，然後他自己坐在了韓明烈的黑馬上。黑馬受驚，四處奔騰，差點兒踩到了韓明烈的臉上，他俯身一下子扭斷了馬頭，救了韓明烈一命。
韓明烈敗了，四下嘩然，不少人掃興離開，還有些人不得不硬著頭皮回到楚皇眼皮底下繼續坐著。
有人愁，有人歡喜，張克押寶贏來的銀子裝了足足兩大袋，他拎都拎不動。他緩了緩神道：“這可是第二次天降橫財了，上天真是眷顧我。”
“上天真是不長眼。”棠月頓了頓，問，“你上一次怎麽發的財？”
“離鄉逃荒的路上，遇上個好心的大老爺，給了不少銀子救濟我和我娘，你說我是不是命好，總有貴人相助。”
“當時你和你娘逃難的時候，是不是身邊還有個女子，那大老爺不僅給了你們銀子，送了兩根金條給你們。”
張克想了想：“是啊，你怎麽知道？”
她早就查過張克的家世，當時就隱約覺得此人是六年前鎮海趙家村出來謀生的村婦之子，但又覺得天底下沒有那麽巧的事。如今聽他這麽一說，她已經確信他年少時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兩人就相看生嫌，時隔六年又碰到了一塊兒也總互掐，她不禁咬牙切齒道：“那好心的大老爺是我父王，我記得你還欠我一件衣裳呢，賠我。”
“拿來吧你。”她不由分說搶奪起了他的錢袋，繼續說，“這些可不夠賠的，再來兩袋，你賺到了記得給我，不許賴賬。”
“憑什麽你說值多少就多少，我不信，你肯定是在訛我。”
兩人都拽著銀袋不撒開，在旁一直默不作聲的上官照，定定地看著兩人掰扯在一起的手：“二位真是有緣，只是這眾目睽睽之下，還是顧及各自身份為好，莫要糾纏不休招人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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