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135

關燈
135

謝冰柔身軀一顫, 然後慢慢握緊了手中之物。

不知為何,她今日反倒沒有往日裏的怯意。哪怕從前她跟衛玄相處得好時,許是因為那個夢, 謝冰柔總是心存三分的懼意的。

可現在,那縷火辣辣的情緒湧上了心頭,謝冰柔竟仿佛坦然了許多。

衛玄已經收回了目光了, 謝冰柔也品不出他眼裏神色是什麽。

謝冰柔揣摩他的心思, 又知曉衛玄一向會把自己情緒給藏起來,喜怒不幸於色。寒暄一番後, 她聽著太子說道:“謝娘子與太子妃一向交好,故而不免多留一陣。卻不知曉究竟是怎樣的緣故,竟使得你那謝娘子十分生你氣, 發起惱來, 連自己耳墜子都被扯下來。”

這樣說時,太子也不覺壓低了嗓音:“看來阿玄你今日要哄回未婚妻子,怕是要費些心思了。”

衛玄亦笑了一下:“太子有心了。如此盛情,微臣真是受寵若驚。”

只看如此光景, 兩人竟似相處頗為融洽。

旋即太子便說道:“今日本是私宴, 我也沒請什麽外客,免得打攪。不過我近日裏收了二十來個骨黑國奴隸,都是身體健康, 善於武技。阿玄,我只想你與他們較量一下,以顯出你的武技。”

謝冰柔一直在珠簾後打量衛玄面上神色,便看到衛玄眉頭皺了一下。

她知曉大胤早就不蓄奴了, 可太子卻蓄著別處送來的奴隸,自是令衛玄不快。

太子卻說道:“衛卿不願意了?想來是不屑與這些骨黑奴隸比武, 他們確實也是出身卑賤,不怎樣要緊。不過從前旁人都說阿玄你身子不好,病弱無力,將從前好武技都t荒廢了。春秋打獵,你也從來不摻和,不屑人前揚名。不知道的,還道是刻意藏鋒。”

太子說到此處,嗓音卻有涼意:“不過到了如今,衛卿就不必推辭。否則連你要娶的謝娘子,都嫌你不爽利。”

他說到此處,衛玄驀然沈沈說了聲好。

謝冰柔卻在想,衛玄究竟在盤算什麽呢?

太子說是比試,只不過是游戲。如若衛玄不敵,怕也是這麽就死了。哪怕不成功,也不過是開開玩笑,至多不過將那些骨黑奴隸殺了了事。

此刻宴前的獵殺之戲卻是開始了。

太子倒了一杯酒,這樣一飲而盡,眼中卻盡數是凜然殺意。

從前他也以為衛玄體弱,卻哪裏知曉衛玄宛如戰神,武技更勝少年時。

那些骨黑奴隸已經走了出來,個個身著黑衣,腕纏銅環,皆極是健壯。

太子身為儲君,自然私養殺手。他盯著衛玄,又想到衛玄借自己的勢養成麒府,可當真與衛玄撕破臉時,麒府卻全然不受自己所控。

他惱意未免更添了幾分,面頰更有幾縷恨色。

那些個骨黑奴隸先是赤手,忽又不約而同拿出了兵刃,齊齊向衛玄掠去。衛玄倒是容色冷肅,也未如何驚惶,他手掌一拂,腰間血雀出鞘。

伴隨紅光一閃,眼前那具身軀被衛玄斬做兩截。

鮮血飛濺,太子宮中頓添了了血腥之氣。

便連太子也微微意外,他雖不覺得衛玄會束手就擒,卻未曾想到衛玄能毫無芥蒂在太子殿中使兵器。

哪怕殺了人,衛玄也淡淡不在意模樣。

太子眼中漸漸浮起了戾氣,就好似這些日子的羞辱齊齊湧上心頭。若非自己當初提拔衛玄,衛玄必然是什麽都沒有。

惱意最盛時,他驀然拔出了碧牙,掠前刺去。此刃之上沾染了巨毒,稍稍割破,已足以取人性命。

他要親手殺了衛玄,以報覆衛玄對自己羞辱。

衛玄卻好似背後長了眼睛,長劍一帶,一名骨黑奴隸被推至太子跟前,下一刻便被太子生生刺中。

接著那骨黑奴隸就被衛玄斬做兩截,劍光向著太子掠來。

一旁親衛相阻,以身為盾,方才使得太子退後,不至於被衛玄血雀所斬殺。

謝冰柔目不轉睛瞧著,她驀然身軀微顫,向前踏了一步。便在這時,一只手伸出來,死死扣住了謝冰柔手腕,耳邊聽著一個婦人嗓音:“謝娘子,外面兇險,這是往哪裏去?”

謝冰柔側頭望去,便見著一個粗壯仆婦,手掌極是有力,扣得她手腕微微發疼。謝冰柔並不識得她,知曉多半是太子讓她看著自己的。

大約是覺得自己想要逃走,所以如此要挾。

那仆婦一只手扣著謝冰柔,另一只手袖內寒光吐露,是一把極鋒銳匕首。

謝冰柔看出對方要挾之意,也沒有動彈。

太子被逼退之後,猶自冷汗津津。

他是要見識衛玄兇猛,可衛玄的兇猛又當真出乎意料之外。對方劍式大開大合,不過如砍瓜切菜。旁人皆說衛玄是個人屠,如今這副面目卻終於展露於太子跟前。

此刻那些骨黑奴隸已經盡數被斬殺,衛玄本著杏色常服,如今衣襟之上也沾染斑斑血汙。

屍首落了一地,衛玄慢慢擦去臉頰幾滴鮮血,一手猶自握著滴血的劍。

那血雀上沾染血汙,卻似猶未滿足的獸,森森未能回鞘。

衛玄緩緩說道:“臣之武技如何,殿下現在可曾看清楚了?”

直到此刻,太子方才感受到衛玄此刻是極怒了。因為自己扣下了謝冰柔,又誘他前來,欲圖擊殺。

衛玄是殺意盡展,寒意森森。

哪怕他語調是極溫和的,卻有無盡威壓,冷得透人心扉。

太子從來未曾見過衛玄這般樣子。哪怕他早知曉此獠狼子野心,但衛玄在他跟前一向也是彬彬有禮。

他手中猶自握著碧牙,這把如毒蛇利牙般的利刃被他反覆塗抹了毒藥,卻沒本事刺中衛玄身軀。

近衛早已經圍在了太子身前,將太子死死護住,太子握著利刃的手卻輕輕顫抖,竟無一絲安全感。

然而如今正是誅滅衛玄好時機!

衛玄是獨身踏入殿中,便是有些個護衛,竟當真乖順在外聽令。

他厲聲:“統領何在!衛玄謀反,竟欲行刺孤,還不將其當場斬殺!”

他身為儲君,可蓄五百親衛,人數不多,可殺一人足矣。

如今一地死人,衛玄手執利刃,孤傲不遜。說衛玄是刺殺,那便是刺殺,容不得衛玄辯解。

此事機密,他甚至未曾告訴那個意欲投誠自己謝娘子。

他只想行大事必然是要出其不意,母後都對衛玄如此隱忍,滿世界還覺得衛玄是功臣。可能衛玄也篤定自己不敢擅自殺他,故而如此輕狂。

正因為想不到,那如今便是最好的時機,眼下便是最好的光景。

謝冰柔緊緊攥緊手掌,她知曉衛侯處心積慮,又善於布局機深,絕不會是個魯莽之人。

若衛玄今日帶著幾名護他的劍士,她許是相信太子突襲可成功。但衛玄當真獨身前來,則必有後手。

旁邊的仆婦看著謝冰柔,看謝冰柔盯得目不轉睛,誰也不知曉謝冰柔在想什麽。

那仆婦是太子的人,心裏也禁不住猜測,想這謝娘子是當真想小衛侯死呢,還是舍不得?畢竟小衛侯人前對她可謂極寵。

這會武功的仆婦心內也只有太子吩咐,那就是關鍵時刻,以這謝娘子為質,對衛玄逼迫一二。

哪怕衛玄不受這要挾呢,試試總歸是無妨的。

那些思量也不過是在幾息之間,接著便是殿門大開,太子親衛魚貫而入。

為首之人謝冰柔竟認得,居然是薛留良。

她驀然微微一怔。

謝冰柔第一次來京城,辦的第一樁案子,就是去了梧侯府,去查薛留良妾室所出庶子早早夭折之事。

如今太子喊的是護駕,薛留良卻是對衛侯恭順行禮。

“倒是許久未見小衛侯,小衛侯果然是風采依舊。”

薛留良趕上來打招呼。

衛玄側過面孔,他猶自握著帶雪的劍,口氣倒是溫和,和薛留良閑話家常:“離開些日子,梧侯身子如何了?”

薛留良倒有些意氣風發:“阿父身子骨一向硬朗,如今雖經歷京中變故,倒也仍是極好。托衛侯鼓勵,如今也得了新職,做了太子親衛統領。”

衛玄溫聲:“薛統領說笑了,能得如此職務,乃是薛統領本來出挑,也沒什麽宮裏宮外傳的北宮舍人,那樣豈不是結黨營私?”

謝冰柔想到當初元璧的案子,薛留良曾被誤認作是兇手,也因此跟元儀華和離,從此斷了這門親。據說那時元儀華肚內還懷了孩子,薛留良也並不在意。

她想到當初在梧侯府遇到了衛玄,大約就是那時衛玄就開始布局。

拋卻其他,謝冰柔並不喜歡薛留良,覺得他雖未犯罪,卻性子涼薄,而且十分自私。可對於衛玄這等善於擺布權術之人而言,大約也只有可用不可用,自然絕不會介意所謂的私德。

這般問答之間,太子面色漸漸蒼白起來。

他也想到當時梧侯府的事。那時元後指了衛玄去,也是因為元家女兒身負殺害庶子嫌疑,鬧得京中沸沸揚揚,便想要衛玄將此事掩得無聲無息。

那時太子也不以為意,那不過是些個內宅齷齪之事,更只不過是一些小事,也不是什麽正經臣子該去理會的事。哪怕這其中有什麽汙穢,自是衛玄經手,而他們這些皇室宗親一雙手卻是幹幹凈凈。

每逢這個時候,衛玄卻總是能將這些事處置得極為幹凈妥帖。

可到了如今,當初 的那把刀卻反客為主,他甚至不知曉梧侯什麽時候與衛玄勾搭上的。

他卻聽著衛玄淡淡說道:“太子受了驚嚇,難怪胡言亂語。其實方才是有些刺客,不過如今那些刺客已經死了。這些骨黑奴隸雖被太子蓄養已久,可也是存了異心,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幸喜這次太子無事,否則豈非要宮中縞素。”

薛留良也恍然大悟,只說道:“原來竟是如此緣故。”

太子一顆心卻漸漸沈下去。不單單是薛留良,還有今日入內之自己親衛,大都沒有什麽慌亂之色。薛留良任太子宮中統領時日尚淺,尚不足以如此,不過是衛玄早便收買人心罷了。

當真是狼子野心!恐怕自己在賜死衛玄以前,這位自己一直提拔上來的小衛侯已經是處心積慮加以謀算。

難怪衛玄今日甚至孤身前來,這其中並無魯莽,只不過是成t竹在胸,早就謀劃妥當。

他目不轉睛盯著衛玄,此刻自然未曾留意到區區一個謝冰柔。此時此刻,他這位太子殿下正在擔心自己性命,一旦想透衛玄那些處心積慮,太子早已說不出驚駭。

一道細索嫻熟伸了過來,謝冰柔身邊那個粗壯會武的仆婦頓時也被勒住了脖子。她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下一刻就被生生勒斷頸骨。

謝冰柔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袖中手掌仍緊緊捏著一物。

等謝冰柔這般被迎出來,太子方才如夢初醒。

太子宮已漏得跟篩子似的,想要以這謝娘子為質,也是萬萬不能。

衛玄看著從玉簾後走出來的謝冰柔,他這個心機深沈,今日掌控全場的小衛侯面上驀然流轉喜不自勝之色。

太子與他相識這麽久,從來未在衛玄面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小衛侯心思深,自然等閑不會輕易露出真情。

太子心裏忽而浮起一個模糊念頭,心頭異樣,忽而又想,這謝娘子恨衛玄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衛玄卻看不到自己面上表情,他想到了從前,那時他想除去元璧,那天特意召見了謝冰柔。

他也看到了這個小娘子忐忑,那天他看著謝冰柔,覺得自己心愛女娘就像明月一般皎潔。

幸好現在謝冰柔還很好,她衣衫整潔,不像吃了苦頭樣子。

謝冰柔向他走來,他也不覺向前幾步。

他說:“你可還好——”

然後衛玄小腹驀然一疼。

謝冰柔手裏握著一把小小匕首,刺中了衛玄腹部。

鮮血就在衛玄的腰間浸染開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