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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番外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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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番外一(二更)

雄娘子握著劍柄的手背上已暴起了青筋!

少年死死地盯著他,那種直勾勾的,毫不掩飾興奮的眼神,令雄娘子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堆肉……一堆死肉!

他渾身上下都湧起了極不舒服的感覺,好像咽喉正在被人用麻繩扼住,收緊到一個極其微妙的程度——既不直接扼死他,也不直接松開他,讓他永永遠遠地處於一種呼吸困難,被苦苦折磨的地步。

這……這小兔崽子!這小畜生!

莫看雄娘子聲名狼藉,他也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高手,但凡高手,就一定有兇性在,此刻,被一只小崽子這麽直白而惡趣味的盯著,他血液中的兇性早就被激發出來了!

——雄娘子當然是真心悔過的,他也並不認為自己二十年來的苦刑懺悔,就能夠讓當年的事情一筆勾銷。

他早已決意,要當一輩子的苦行僧。

但他不能死!他還有小靜!

誰若是想讓他再也見不到小靜,他就——他就——

他絕不會束手就擒!

雄娘子厲喝一聲,怒道:“小兔崽子!看招!”

青銅劍已出鞘,嗡鳴之聲恍若龍吟!

而在此時此刻,“君子劍”黃魯直與“玉面羅剎女”羅敷之間的爭鬥,卻已分出了勝負!

這勝負分出的是如此的快,甚至連這“滿庭芳”中的桌椅板凳,都沒打壞一個,唯有被劍氣絞落的桃花,在空中簌簌而下,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花信雨。

黃魯直的劍法不可謂不高明。

但羅敷如今的武功造詣,《大悲賦》護體的內功心法,又豈是黃魯直所能及的?

她並沒有殺死黃魯直,因為這人雖然滿口胡話,但他還真的是一個君子,即便羅敷當著他的面殺死了雄娘子,他恐怕也不會來找羅敷報仇。

說到底,黃魯直認為雄娘子已改過自新,是個善良規矩的好人,但過去的事情畢竟存在,雄娘子若真的死了,也只能說一句“死有餘辜”。

所以有人要殺他時,他會試圖出手阻攔——下手還不是殺招,羅敷與他交了幾手,能很明顯的感覺到這一點。

他就算發覺了羅敷的內功與招式,都不知比他高了多少,他須得下死手才有可能傷得了她,但他的原則卻讓他無法對羅敷下死手。

既然如此,羅敷也不必對他下死手,只是用她那一種玄之又玄的點穴手法,在一瞬間用白玉簫出了七招,宛如羚羊掛角,全然無跡可尋,七招籠罩黃魯直,令他直挺挺地倒下了。

羅敷又笑道:“你呢,最好還是睡一覺的好……這梅花盜,就交給我們了。”

梅花盜?

黃魯直這從不撒謊的人,大約沒法子快速理解羅敷這種謊話張口就來的人。

所以,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怔了怔,第二個反應是想說“你認錯人了,他不是梅花盜”。

但是,這話卻是萬萬不能說的——他不

能,也不想直接叫破雄娘子的身份,因為在世人眼中,雄娘子早就死在水母陰姬的手下了。

在滿院子的人看來,這就分明是一種默認的態度了。

梅花盜,二十年前橫掃中原的采花大盜,不僅采花,更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諢名的來源,是他所使用的一種奇異武器,被這種武器所殺的人,胸口會留下五點傷痕,狀似梅花,能打斷心脈。

但很奇特的是,這傷痕竟是出現在人心口之上的。

要知道,武者的心口,乃是最重要,也是被護得最死的命門之一,心口要受攻擊,小臂就是第一道防線,小臂不受傷,而心口直接中招死亡……只能說明兩種情況,第一種就是比武的兩個人武功差距極大,第二種嘛……就是這人有什麽特制的秘密武器。

梅花盜就是第二種,他在二十年前銷聲匿跡,血梅花卻到今天為止,還是個秘密。

對羅敷來說,這倒不是秘密。

去年,她上躥下跳,做了很多件大事,也做了不少小事,其中一件,就是在路過保定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找到了一個烏黑小管,管中機簧有力,可擊出五點烏星似的細砂,呈梅花狀。

梅花盜的暗器!

這東西居然莫名其妙地落在了羅敷的手上!

羅敷:我果然是天選之人!

羅敷快樂地收下了,這東西卻一直沒派上用場,今日正好,就用它就來個張冠李戴!

——雄娘子畢竟與水母陰姬有過一段兒,陰姬對他也還有感情。

即使在這個武俠大雜燴的世界裏,水母陰姬的武功也算得上是最上乘的。

羅敷是個思慮很周到的人,她要讓荊無命用雄娘子試劍,就絕不可能讓他暗暗結下水母陰姬這樣的仇人。水母陰姬的行事固然還算正派,可難道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對方的良心上?

這是不行的,好在這江湖上出名的采花大盜一抓一大把,二十年前縱橫江湖,後來又銷聲匿跡的采花大盜還有一個現成的——喏,梅花盜嘛!

羅敷心裏的這種彎彎繞繞,黃魯直與雄娘子是絕想不到的,因為雄娘子與水母陰姬的事情,乃是秘密中的秘密,絕不至於外洩。

羅敷一掌劈下,直切黃魯直後脖頸,黃魯直眼前一黑,就暈過去了。

再看另一頭,雄娘子顯然也沒有意識到她的真正意圖,他的嘴裏正在發苦——他認為羅敷是真的認錯人了,可是……可是這認錯人,居然還是歪打正著,他方才那般激動,已承認了他自己就是采花賊,現在怎麽辦?總不能說,我不是甲采花賊,而是乙采花賊吧?

雄娘子怔了一怔的功夫,就錯過了解釋的機會,毒蛇般的劍光閃過,荊無命那雙死灰色的眸子忽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毛骨悚然的感覺在瞬間爬滿了雄娘子的全身,青色的劍光一現,自下而上地一劍戮來,要從他的小腹直接開膛到心口!

荊無命年紀小,比之雄娘子來,真是面薄腰纖的一個小少年,肌肉只有薄薄一層,他的個

頭比雄娘子矮很多,這樣自下往上來戮,是很符合他身高的一種劍勢。

但是,這卻絕不是最好的選擇。

武者下盤的穩定極其重要,下盤不穩,就容易栽倒,在比武中一旦栽倒,那後果真可謂是不堪設想。這也就是為什麽學武的基本功就是紮馬步。

江湖之中練腿法的人不多,少數腿法之中,也很少有高擡腿的動作,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荊無命的問題也是一樣的,他的個頭矮,所以自下而上去戮,劍勢往上走的時候,身形自然要拔起,下盤自然會虛浮起來。

雄娘子沒有被這詭譎至極的出劍角度給嚇到,他畢竟是成名二十年的高手,身子在一瞬間做出了反應,整個人向後掠了一寸,使得劍尖順著他的衣物劃破,砭人肌骨的劍氣令他皮膚上驚起一片雞皮疙瘩的時候,他的腿已經伸出,一腳朝荊無命的腳踝踹去!

荊無命的瞳孔在收縮!

這一腳他避無可避,向上躍起絕對是最愚蠢的應對法子之一,因為他此刻正是渾身力量都集中在劍上的一刻,下盤虛浮,無法朝地面借力,縱身一躍躍不起多高不說,在那一刻他絕無可能做別的反應,雄娘子一劍戮來,他就得死!

少年在這一刻,腦子裏什麽都沒想。

他一面將劍勢反朝下劃,往雄娘子腿上戮去,角度轉得詭異至極;一面將自己的身子緊緊向下縮起,重心放低。

鮮血飛濺之時,他也被雄娘子一腳踢中,在地上連打了三個滾,才一躍而起,頭上身上沾滿了桃花。

雄娘子的呼吸很急促,臉上卻還是呆呆板板的。

這很正常,因為這是一張面具。

羅敷雙手抱胸,立在一旁,靜靜地瞧著,沒有說話。

荊無命死死盯著雄娘子,道:“我錯了。”

雄娘子怔了一怔,道:“什麽?”

羅敷含笑道:“你錯在哪裏了?”

荊無命道:“我太著急了,我第一招應該先削他膝蓋。”

羅敷道:“你的劍削不開骨頭。”

劍要靈活至此,就必定要做得很輕,很薄,這樣的劍與重劍不同,重劍一劍可以斷骨,荊無命那輕輕一彈就能顫動起來的劍根本無法用來直削骨頭。

世上的事情,總沒有一切都如願的,有舍有得,才是常態。

少年立刻又道:“那我應該先削他髕骨後側的肌腱。”

削斷肌腱,下盤就等於徹底廢了。

羅敷“噗嗤”一聲笑了,嗔道:“記仇。”

雄娘子就站在這裏,卻只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肉工具……怒火登時從他的心底湧起,即便他苦修懺悔二十年,卻也無法忍受這樣的侮辱,氣得面具下的臉都白了。

但是——連黃魯直都倒下了。

君子劍黃魯直,劍勢密不透風,老辣而沈穩,不動如山。

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方才應付這小子之時,也曾用餘光瞧見過羅敷的招式,羅

敷招式精妙絕倫,快不可擋,又有一門極其霸道的內功底子在後面作支撐,這初出茅廬,就聲名鵲起,連殺數個江湖大惡的玉面羅剎女,她的武功當真不是蓋的!

黃魯直的落敗,固然有他不下死手的原因,但十招之內就……雄娘子氣得臉色發白,但焉知不是怕得臉色發白呢?

他不能死,他還有小靜——

要不要把水母陰姬的事情說出來?要不要扯著水母陰姬做大旗,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羅敷倏地出手。

這卻不是因為看出了雄娘子打算當眾叫破自己身份的打算,他有什麽打算都不要緊,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剛才雄娘子與荊無命對招,羅敷已經看出,他是個不錯的經驗包。

既然如此,一次殺了多浪費?

羅敷出手,仿佛輕雲出岫。

羅敷出招,好似翾風回雪。

雄娘子連一個字都來不及說,就已被羅敷重重地戳中了穴道,整個人朝後跌去,在最後的時刻,他忽然發現羅敷的動作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她朝旁邊側身躲了一下……

五點烏星從羅敷身邊一閃而過,“奪奪奪奪奪”,連著五聲後,她身後那棵桃花樹上,已留下了五點痕跡,如梅花般。

羅敷冷笑道:“梅花盜,你還是忍不住露出馬腳了吧!”

雄娘子的雙眸震驚地睜大!

他明白了!他明白了!她根本就知道他不是梅花盜,她就是為了把這名頭按在他身上的——她知道,她知道他是雄娘子,也知道他和水母陰姬的關系!

但這個時候已經晚了,因為他的喉嚨裏連一點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雄娘子向後跌倒,重重落在地上,羅敷坐在原地,讓荊無命出去找張記酒家,很快,幾個黑衣劍客出現了,其中一個,面容清秀白凈如小姑娘,一進來,就叫了一聲“主人!”

羅敷笑道:“十三,過來。”

此人名叫十三幺,是一點紅最小的師弟,現在羅敷麾下幹活兒。

十三幺乖乖巧巧地過去,被羅敷拍了拍腦袋,又殷勤地扛起了昏倒的黃魯直。

荊無命陰沈沈地盯著他看。

十三幺的鼻頭抽了抽,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到。

羅敷牽著荊無命的手,帶著黃魯直與雄娘子,給酒樓掌櫃留下了賠償的銀子——其實也沒什麽,她甚至連一張椅子都沒打壞。

然後,她就和荊無命一起去此間的山中別苑中小住了。

她曾經殺死了薛笑人,接收了薛笑人的全部遺產,其中就包括三座山中別業。

之前她基本不去小住,因為薛笑人是個很沒有情趣的人,別業也修成了苦行僧的居所似得,只為練劍,不為享受。

但現在,那地方居然合適得很。

黃魯直幽幽轉醒的時候,羅敷正坐在一把鋪了鹿皮的躺椅上,手中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赤豆糊,見他醒來,便笑道:“喲,黃老先生

醒了?”

黃魯直的目光落在了院中。

院中,有梅花樁,這是個練功的地方。

劍影密密地在空中閃過,卻沒有任何兵刃相擊的聲音響起——那孩子的劍太薄,不能拿來磕碰。

那孩子正在用雄娘子餵招,他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小獸,身上出了一層薄汗,雙眸卻閃閃發亮,瞳孔興奮地縮緊……

雄娘子正處於上風!

他淡出江湖二十年,再之前成名縱橫又十年,比荊無命多了三十年的江湖經驗,習武的時間比他多了近乎四十年!靠著經驗,他一劍朝荊無命戮去,少年人躲避不及,眼看就要斃命於雄娘子的劍下!

羅敷連動也沒動,她這時正好放下了手中的赤豆糊,隨手抓起身邊的長鞭,重重抽在雄娘子的身上。

鞭子是換過的,不是她的九尺鋼鞭,那鞭子一下下去,能直接把人的脊骨給抽斷。她換成了牛皮鞭,只為阻塞雄娘子的動作——荊無命果然淩空向後一躍,躲開了這一劍,安然無恙。

黃魯直的瞳孔顫抖!

他震驚地瞧著羅敷,瞧著她像是抽打一頭拉磨的驢一樣,重重地抽打雄娘子,鮮血飛濺而起,雄娘子痛苦地慘呼了一聲,渾身都在發抖。

羅敷的臉上卻沒有什麽反應,她只是淡淡地對雄娘子吩咐道:“給我繼續。”

——她要把雄娘子圈禁起來,作為荊無命的陪練,直至他身上的最後一點經驗都被榨取得幹幹凈凈,她才會允許他去死。

他既然苦修懺悔了二十年,這樣有誠心,那捱上幾十頓鞭子想來也算是苦修的一種,身上挨得打越多,越說明他有悔過之心嘛!

荊無命躍躍欲試,又執起了劍,雙眼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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