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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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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羅敷給荊無命講一個冷笑話,荊無命最多假裝聽不見;但這冷笑話是陸小鳳口裏講出來的,荊無命就會很想讓這家夥永永遠遠再也講不出笑話。

荊無命:“…………”

陸小鳳:“…………”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絲滑地轉變了話題:“所以,現在只需要等著就可以了麽?”

羅敷伸出一根白生生的手指頭,在他眼前晃了晃,道:“當然不是。”

陸小鳳一挑眉,勾唇笑道:“洗耳恭聽中。”

羅敷指了指自己碎成一片片的門,又指了指屋外樓梯口上探頭探腦、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上來的客棧掌櫃和店小二。

陸小鳳:“…………”

陸小鳳抗議:“這是你這少爺做的!”

羅敷攤手:“誰叫你來的不湊巧呢?正好我們在說青衣樓的人要來殺我……你就來了呢?也太像上門尋仇的人了。”

陸小鳳:“…………”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好吧、好吧……誰叫我這個人總是這樣好心呢?”

羅敷點點頭,重覆道:“誰叫你這個人總是這樣好心呢。”

陸小鳳道:“好啦好啦,我賠我賠!另開一間房也算我的……”

羅敷搖搖頭,道:“不夠。”

陸小鳳板著臉:“大小姐,你還有什麽吩咐?”

羅敷指了指桌上的糕點。

那是一桌很精細的糕點,是這家客棧的點心大師傅的拿手之作,才剛端上來沒多久……只可惜現在上面插著大大小小的木屑。

陸小鳳呆了呆,嘆了口氣,道:“好吧,我知道了。”

一炷香後,陸小鳳抱著一堆桂花糕、豬油玫瑰糕、鵝油松仁卷之類的糕點回來了。

半個時辰後,攝入了過多糖分的羅敷雙眼亮晶晶、面色紅潤,臉上帶著甜蜜而滿足的微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說:“這家鋪子叫什麽名字,東西真好吃呀!”

陸小鳳懶洋洋道:“合芳齋啦合芳齋……開了很多年了,我小時候就見過。”

羅敷“嗯?”了一聲,半闔著眼睛,說:“你的朋友這麽多,想來也認識合芳齋的老板咯……”

陸小鳳莫名其妙地道:“不認識啊,我為什麽要認識?”

羅敷意義不明地笑了兩聲。

作為一個劇透人士,她當然知道五芳齋的幕後老板其實就是陸小鳳的鐵桿好朋友、劍神西門吹雪是也!

不得不說,西門吹雪家的糕餅做得真的很好吃……

但是碳水和糖分吃多了真的是困……

羅敷大大地打了個哈欠,隨手朝陸小鳳丟了一個軟枕,把對方往出趕:“去、去!大晚上的還在姑娘客房裏,你是不是人?我要睡了,快出去!”

陸小鳳一把接住那兇器,搖了搖頭,扔到一邊兒,摸著自己的胡子出門了。

反手帶上門之時,陸小鳳隱約聽見她在屋裏哼小曲兒:“女兒愁,繡房竄出個大馬猴~”①

陸小鳳:“…………”

有種莫名其妙被罵了的感覺。

“嗤”的一聲,燈火熄滅了。

今夜的月被烏雲遮蔽、星光黯淡,使得夜色格外的濃黑,天地間十分寂靜。大部分人家都已熄滅了燈火,偶爾有一兩聲的狗吠傳來,緊接著,是打更人那拉長了聲調的“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月黑風高,正適合殺人。

青衣樓也是這樣想的。

鐵面判官與勾魂手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他們目標明確、動作極快,並不需要過多的尋找,就找到了羅敷所住的那間客房,從半開的窗戶裏躥了進去。

屋子裏靜悄悄的,拔步床的方向,有個又輕又均勻的呼吸聲,偶爾帶出兩聲夢話一樣的呢喃——她顯然已經睡熟了,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下了什麽樣的大孽、也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著怎麽樣的報覆。

鐵面判官與勾魂手無聲地、譏諷地冷笑了一聲,靠近了那座拔步床。

又是“嗤”的一聲輕響,一朵昏黃的燭花在榻旁亮起,搖搖曳曳地照亮了臥在榻上的那美人的臉。

俗話說,燈下看美人,比白日更盛十倍。

這無疑是個在白日裏就足夠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人。搖曳燭火之下,她倦倦睡著、唇角掛著足夠甜蜜的微笑,好似香夢沈酣、海棠春睡。

先前她不會梳古代女子的發髻,所以胡亂的紮麻花辮,如今她已同金錢幫請來的梳頭娘子學了兩招,發髻如雲朵兒一般綰著,不裝飾鎏金美玉,只窩著一朵小小的絨花,正隨著她的呼吸輕輕起伏著。

但鐵面判官與勾魂手卻已急退!

因為那盞燈火不是他們點起來的!

蠟燭被握在一只修長而蒼白的手上,印出這人妖異而邪惡的灰色雙眸,他的臉上有三道結痂的新鮮傷口,有一道特別的長,從發際劃到嘴角,燈火搖曳之下,好似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令人膽寒。

鐵面判官失聲道:“荊無命!是你!”

青衣樓與金錢幫鬥得正狠,鐵面判官作為樓內數一數二的高手,當然認得這張臉!

荊無命微微彎腰,把蠟燭放在了八仙桌上。

然後,他把手搭在了劍柄上。

夜風悠悠地自半開的窗戶吹進,似乎帶來了新鮮的死亡味道。

勾魂手忽然面朝荊無命急退,脊背眼看就要重重撞上窗戶,從窗口急墜而逃!

劍光追來的速度卻比他後退的速度還要更快!勾魂手重重朝後撞去時,奪命的劍光自下向上、以一種極其刁鉆的角度從肚臍下三寸一路撩到胸口,使得勾魂手的軀體簡直被生生打開了!

被開膛破肚的勾魂手從窗口墜了下去,這本是他計劃好的逃跑路線,荊無命十分具有惡趣味地滿足了他。

緊接著,他迅速地收劍入鞘,側過了頭,盯住了鐵面判官的一雙眼睛。

鐵面判官臉色發青,渾身湧起憋悶、難受、無法呼吸、想要嘔吐的感覺。

他的判官筆已擋在了身前。

他厲聲道:“來啊!你動手啊!荊無命!”

話雖然這麽說著,但冷面判官的聲音卻有點顫抖。

荊無命了然道:“你怕我?”

鐵面判官的臉色更青了,面上的肌肉不斷顫抖著。

荊無命淡淡道:“原來你的臉並不是鐵做的。”

他的話突然變得出奇得多,羅敷救了他、看顧了他大半個月,也沒見過他談興這麽好的時候。

鐵面判官咬牙道:“你要殺就殺!別以為自己武功比我好,就能像貓捉老鼠一樣的玩弄我!”

荊無命道:“如果我不想殺你呢?”

鐵面判官楞住了。

荊無命問:“你為什麽來這裏?”

鐵面判官的嘴唇翕動著,心底似乎在天人交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選擇屈服,半晌,他下定了決心,回答道:“因為我收到了命令。”

荊無命冷冷道:“我要你回答的足夠清楚詳細,你明白了麽?”

冷面判官道:“明……明白了,我和勾魂手的目標是這位羅……羅姑娘,這是今天下午,我們頭兒緊急來信,要我們來做的活兒,大概是為了……為了白日裏霍氏錢莊那件事。”

荊無命又問:“霍休和青衣樓有關系?”

冷面判官道:“不……不,我們青衣一百零八樓其實是個殺手組織,平日裏依靠委托殺人掙錢,誰的活兒我們都接,和霍休沒有關系。”

荊無命繼續:“青衣樓的總瓢把子是誰?”

冷面判官楞了一下,有點畏縮地說:“不……不知道,總瓢把子的身份,即使在樓中,也是機密中的機密,一百零八樓之中,知道總瓢把子身份的人應該之後樓內最高的那兩位頭兒,他們是總瓢把子最信任的左右手,我們今天的任務,就是那位頭兒交代下來的。”

他說得很多,也說得很快,似乎是生怕荊無命不相信他的說法似得。

一個人一旦有了活著的希望,總是想要很保險地抓住它的。

荊無命道:“很好,我現在要殺了你。”

冷面判官楞住了。

他足足呆楞了三秒,才反應過來荊無命在出爾反爾,駭然道:“你……你要殺我?!”

荊無命道:“我之所以要對你說這麽多廢話,正是因為我要讓你燃起求生的念頭,然後再殺了你。”

冷面判官怒道:“你有毛病啊?!”

荊無命忽然昂起了頭。

他蒼白的脖頸上,喉結因為興奮而輕輕滾動著,死灰色的眸子瞇起來,似乎在享受這一刻。

他一字一句地說:“現在的你,殺起來才不會過於無趣。”

冷面判官怒吼一聲,判官筆朝荊無命胸口“譚中穴”點去。

但他的判官筆才剛飛了一半,手就軟綿綿地垂了下去,劍身貼著他的舌頭劃入,使得他終於聽到了後腦勺被刺穿的聲音,也終於明白了死亡的味道。

冷面判官仰面倒下,荊無命迅速地收劍入鞘,回過了頭。

羅敷已經醒了。

這麽大的動靜,這裏躺的就算是一頭豬,也該被吵醒了。

榻上的美人半闔著雙眼,好似還是有點倦倦的。

她斜倚托腮,眼波掃過地上的冷面判官,又落到了居高臨下的荊無命身上。

這正處於成熟與未成熟之間的男人輕輕地、急促地呼吸著,並不閃躲她的目光,那些自受到暗算、自重傷以來積攢的戾氣都已隨著他惡毒的手段而得到完全紓解。

羅敷輕輕地嘆了口氣,嘆道:“荊少爺,你可真是個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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