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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落日鎖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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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落日鎖秋-

“陸先生,我能搬出去住嗎?”

頭頂的菱形吊燈打下來的光不帶一絲陰影,就這麽明晃晃地照出他突然面露慌張的臉。

他剛剛還說她以後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眼下,他卻想都沒想一口拒絕:“不可以。”

孟鵑怔怔地看了他許久。

他剛剛也是一時情急,反應過來,陸君堯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拒絕的太急了。

他眸光閃躲幾下,眼裏全是突如其來的茫然和無措。

他問:“為什麽要搬出去?”

她像是早就為自己找好了理由,“你說過,等我長大了,也會想要一個獨處的空間。”

她很早以前問過他,為什麽不跟父母住一塊,當時他回答說:等你長大了,大概也會想要一個獨處的空間。

若幹年後,她長大了,可以穿高跟鞋了,他才後知後覺,當初自己曾說的想要一個獨處的空間,是一個有她存在的‘獨處’空間。

若是以前,他這樣斬釘截鐵地拒絕,她會低低地哦一聲說知道了。可今天,她沒有一下子就妥協,她定定地看著他,重新問了一遍:“可以嗎?”

他沈默著沒有說話。

沈默許久,他後退一步:“不那麽遠可以嗎?”他不想和她離得太遠。

孟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他說:“住後面那棟房子,可以嗎?”他說的是禦湖上園裏,他另一處的別墅,那處,在孟鵑最開始來的時候,陸君堯帶她去過,當時她被嚇到了,那樣大的一個房子,光是精神上的壓力就讓她不敢住進去。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一個很不錯的借口:“你知道,你在的這些年,我沒有再吃過其他人做的飯,”他苦笑:“你走的這半年,我胃口不是很好..”其實他也知道自己說的這個理由很牽強,但他現在還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能讓她留下的理由。

他很少很少像這樣吞吐:“等、等我找到一個做飯不錯的阿姨,”他抿了下唇,臉上的無措有增無減:“你再搬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問她:“可以嗎?”

“不可以”三個字,孟鵑說不出口,她沈默片刻,點頭說了聲“好。”

這天晚上,樓上樓下的兩人都失眠了。

陸君堯滿腦子都是昨天在名居,母親在房間裏跟他說的話。

“你打小就心善,愛幫助人……可是做善事,只能付出不能索取,你上大學的時候,我就說過,我不會幹預你的感情,你想找什麽樣的女孩都可以,可是她不行,她是被你資助的對象,雖然外面沒有傳過你們的風言風語,但若是你把這層窗戶紙捅破,讓外界知道你們關系的轉變,你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嗎?”

後果……

一向做事謹慎的他從來沒想過喜歡她,還會有什麽後果。

“而且,你比她年長九歲,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對你沒有男女方面的心思,會怎樣”

會怎樣……

現實生活中,資助人被資助的人反咬一口的例子太多了。

陸君堯當即反駁了母親:“她不會的。”

“她現在不會是因為她對你有尊敬,若是你挑破了這層窗戶紙,而她對你又沒有男女之情,那份尊敬就沒有了。”

所以,她會躲開他、會遠離他,是嗎?

就像現在這樣,跟他說想要一個獨處的空間。

還是說,他今天的舉動被她看出了端倪,讓她發現了他的心思?

陸君堯一顆心惴惴不安的,就這樣一直坐在床邊,坐了很久。

而此時的孟鵑也抱著雙腿坐在床中央。

就在今晚,就在她提出說要搬出去住,而他當即拒絕的下一秒,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她對他的感情,像是一顆種子,在他的細心澆灌下,發了芽、破了土……

即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長成參天大樹,可若是試都不試一下,那要如何對心中暗湧的愛意有個交代?

孟鵑移坐到床邊,拿起手機,撥了丁商玥的電話。

還沒等孟鵑先開口,丁商玥就迫不及待的:“我剛要給你打電話呢,你就打來了,你說我們是不是心有靈犀!”

孟鵑問:“怎麽了,是有什麽事嗎?”

丁商玥嘿嘿笑:“你之前在英國,不是寫過幾首歌嗎?”她笑得賤兮兮的:“其中有一首還挺對我這電影的味,幹脆當我電影的主題曲唄?”

孟鵑問:“哪首?”

丁商玥說:“《落日鎖秋》。”

落日鎖秋……

那是孟鵑到英國後不久,在一個落雨的傍晚寫的,不過,說到寫歌..

孟鵑不由得自嘲道:“我那哪算什麽歌啊,”她就是會寫寫歌詞,哼哼小調,畫畫五線譜。

不過,一首歌,詞和曲都是靈魂所在,而且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先有詞後有曲。

丁商玥帶了幾分神秘:“你就說給不給我用吧。”

那首是孟鵑在想陸君堯的時候寫的。

孟鵑猶豫了一會兒,問:“那這首歌出來,能先給我聽聽嗎?”

“那必須的呀!”不過說到這兒,丁商玥又有點犯難了:“那個、那個姜白,你知道吧?”

姜白是國內首屈一指的詞曲家和音樂創作人,雖說還不到三十多歲,可在音樂方面的造詣很深,只不過這兩年,很少能聽到他的消息,外界都在傳他已經隱退。

孟鵑很詫異:“你是想找他幫忙嗎?”

“嗯,”丁商玥嘆氣:“我就指著這部電影翻身呢,”只可惜,丁商宇給他的資金有限,她找的演員都是沒名氣的新人,而且她走的又是文藝範,拍的也是疼痛文學,可一部電影,總歸要有點噱頭。

不過對於姜白,因為陸君堯的關系,孟鵑倒是見過兩次。

丁商玥給她透了點料:“其實吧,我和那個姜白..”她對孟鵑不太會藏著秘密:“我們之間有過一段露水情緣。”

露水情緣?

孟鵑沒懂她的意思:“你們認識啊?”之前從沒聽她說過。

電話那頭的丁商玥也很撓頭:“算認識..也不算太認識。”

歸結起來,其實一句話就能概括:見過兩次面,一次醉酒後的荒誕,一次酒醒後的扯淡。

孟鵑哪裏知道她不在的這半年,丁商玥還能有這等艷遇,她笑道:“還有你說服不了的人啊,大學的時候,你不是你們學校的‘傳銷經理’嗎?”

‘傳銷經理’是丁商玥在大學的時候,同學給她起的外號,當時,她是他們學校的文藝骨幹,大大小小,但凡能與文藝擦上邊的,她都舉雙手參加,本來沒人願意演的小品、相聲、二人轉,只要經過她那一張小嘴,吧啦吧啦……

原本一個小品,都能變成兩個、三個。

有一年,她們學校一個女同學失戀站在樓頂,丁商玥還被學校領導派去當了一次‘談判專家’。

可那晚,她那張平時就愛嘚嘚,醉酒更是嘚嘚個不停的小嘴被那個音樂天才姜白用滿是紅酒香的嘴巴堵住……

記憶被倒退,回憶就泛了濫。

丁商玥站在陽臺,對著漆黑的夜幕,仰天長嘆:“不好搞啊!”

她這麽一聲接著一聲的嘆氣,讓孟鵑眉間的愁雲也跟著覆上:“玥玥..”

丁商玥本來站得沒個正行的身子在聽到孟鵑喊她‘玥玥’的時候,背脊當即就挺直了。

丁商玥沒有乳名,打小,所有人都是直呼她的大名‘丁商玥’。‘玥玥’這個並沒有什麽創意的重疊音,是孟鵑送給她的。

那是高三平安夜,全校同學都在你來我往地護送平安果。丁商玥也收到了好多個。

可只有其中一個和別人的不一樣,裝平安果的紙盒子裏除了一個不大的平安果,還有一張紙條,紙條上畫了一個插了蠟燭的小蛋糕,旁邊寫著:玥玥,生日快樂。

字體秀氣又工整,是孟鵑的字,丁商玥經常抄她的作業,所以認得。

別人都祝她平安夜快樂,就只有孟鵑祝她生日快樂。

只不過丁商玥不知道的是,買那個平安果的錢,是孟鵑拆了她那張焐了快一年的一百塊。

而孟鵑不知道的是,那個平安果被丁商玥用保鮮膜包了好多好多層,在周末回家的時候放進了冰箱的冷凍室。

兩個女孩子的友情在開始的時候很含蓄,丁商玥在她大大咧咧的外表下有著需要一層一層撥開才能看見的柔軟,而孟鵑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卻有著一顆堅韌的心。

丁商玥眨巴眨巴眼,沒有說話,靜靜等待著電話那頭的聲音。

孟鵑在那聲‘玥玥’後,沈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突然..突然想賺好多好多的錢..”有了好多好多的錢,就可以把這些年他花在她身上的錢還給他了。

把錢還清,他們是不是就不是資助人與被資助人的關系了呢..

她是不是就不會讓他被流言蜚語所擊傷..

她是不是就可以跟他表白說她喜歡他了呢..

丁商玥楞住,“孟鵑,你要那麽多的錢幹嘛?”她一直都覺得孟鵑是個對金錢沒有欲望的人。

孟鵑盤腿坐在床上,低頭揪著褲腿的布料:“我明天就搬出去了..”

“啊?搬出去?”丁商玥跟聽到了重大新聞似的:“陸君堯把你攆出去啦?”她一雙眸子亂轉,“你該不會是告白失敗,他又不喜歡你,所以——”

孟鵑擰著眉頭打斷她:“不是!”

丁商玥大腦有點跟不上節奏了:“那你說搬出去是什麽意思?”

孟鵑微微撅著嘴,有點無奈和委屈:“老跟他住一起也不是個事啊,”她咬了咬唇:“就、就挺怕被別人傳閑話的..”

丁商玥呵呵了:“你今天才想這個問題啊?”

孟鵑猛的一個擡頭:“什麽意思,你、你有聽到誰說什麽嗎?”

丁商玥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她支吾了幾下,還是透了一點出來:“我爸問過我..”不止她爸,“你實習那會兒,我不是去找過你嗎,當時分管你的那個劉經理,他是我大學同學的叔叔,也托我同學跟我打聽過你和陸君堯的關系。”

孟鵑盤著的腿變成了跪著,聲音急切:“那、那你怎麽說的?”

“我能怎麽說啊,”丁商玥唉聲嘆氣的:“你是我朋友,我當然是站在你這邊了,我就說你和陸君堯是遠房親戚。”

遠房親戚..

孟鵑苦笑:“他們怎麽可能相信。”

“你管別人相不相信呢,那嘴長別人身上,你真要管,哪管得過來啊,”說到這,丁商玥又問了上次沒問出結果的事:“上次我問你到底為什麽去英國,你都沒正面回答我!”她撇嘴:“你還是不是朋友了!”

陸君堯母親找孟鵑的事,孟鵑沒有跟任何人說,她把這事揣心裏揣了半年。

陸君堯母親走後的那個夜晚,她關了燈,坐了一夜,她其實不是很能分清自己對陸君堯到底是習慣是依賴還是愛,所以她決定給自己一個獨處的時間,好讓自己理清。

可人真的獨處下來,就會聽見心靈深處的聲音,那聲音全是他,於是她篤定了對他的情感,接著,她便試圖用剩下的時間讓那份情感冷卻。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陸君堯的臉,陸君堯的聲音,陸君堯的一切的一切,只增不減地爬遍她的思緒,將她一顆心纏繞住。

那半年裏,陸君堯沒有經常聯系她,但是早晚都會有問候短信,她經常抱著他的一句“早安”和“晚安”失神很久。

她以為,喜歡一個人會隨著彼此分開而讓那份情感逐漸淡化,可她低估了這將近八年的歲月,低估了陸君堯在她的生命裏留下的齒痕,更低估了自己對陸君堯的感情。

“玥玥..”她仰頭看著頭頂灼人眼的水晶吊燈:“我一直以為愛一個人很容易的..”

愛一個人是很容易,可愛一個人真的就能和那個人在一起嗎?

她都不確定那個人愛不愛他,都不確定他如果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思會有怎樣的反應。在什麽都不確定的時候,她就把自己的心全都掏空了。

燈光把她的眼睛灼紅,隔著電話,丁商玥看不見她紅了眼眶,也看不見她眼底的難過。

電話那頭的丁商玥也是個愛情白癡,還沒喜歡一個人,就把自己的第一次‘奉獻’出去了,不過她也是一個勇敢的人,所以她用她的勇敢論勸說她最好的朋友——

“傻瓜,真愛他,就讓他知道啊!你這麽把感情憋在心裏,苦的是你自己。”

可是,萬一說出來,也苦了他呢。

丁商玥繼續沒心沒肺地勸:“陸君堯那麽優秀的一個人,你再繼續等下去,講不好哪天就把他推別的女人懷裏去了!”她還哼了一聲:“到時候,你再哭可就晚了!”

所以,她要趕緊掙錢,用最快的速度掙很多的錢。

孟鵑問:“玥玥,之前你哥不是老問我,有沒有興趣唱歌演戲嗎?”

話鋒這麽一轉,丁商玥直接懵了。

“幹嘛?”丁商玥反應慢半拍的:“你要進軍娛樂圈啊?”

孟鵑搖頭:“我演戲不行,但是唱歌還可以。”

說到孟鵑唱歌,丁商玥絕對是要豎大拇指的。孟鵑別的愛好沒有,就愛唱歌,上大學那會兒,她手機裏全是唱歌的軟件,其中有個很熱門的唱歌軟件,她的粉絲數已經破了十萬。

不過這兩年,唱歌軟件不火了,她玩的也少,大多時候都是自己閑來無事彈彈吉他哼唱一些自己寫的歌。

丁商玥有時候挺沒心沒肺的,“行啊,咱倆一個闖蕩影壇,一個闖蕩歌壇,”她嘖嘖嘖了:“以後娛樂圈就是咱倆的了!”

丁商玥是個說做就做的:“你趕緊給丁商宇打電話,就說你要進軍歌壇,讓他趕緊捧你!”

孟鵑撓撓耳鬢:“要不,你幫我跟你哥先說說唄?”

“我說?”丁商玥哼唧一聲:“他對你可比對我這個親妹要親切多了,”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假妹妹:“你什麽時候見我倆心平氣和地說過話?”

這個,孟鵑就很無力反駁,她也想不明白,這兄妹倆怎麽就一見面就掐。

不過,話說回來,丁商玥問回了她電影主題曲的事:“那你那首《落日鎖秋》還給我用嗎?”

孟鵑“嗯”了一聲:“給啊,”不過她提了一嘴:“那首歌的曲不全,等下我拍照發給你看看。”

電話那頭,丁商玥突然沒聲了。

停頓了五六秒的時間,丁商玥突然說了句:“反正都是你寫的,那幹脆你來唱得了!”

沒等孟鵑開口,丁商玥就趕緊道:“你先跟我哥說說,看他怎麽說,”她還摩挲摩挲了下巴,一副斟酌的口氣:“順便啊,你再問問他,跟那個姜白熟不熟,”熟的話,就省她出面了,畢竟上次她和姜白那個‘事後相見、分外眼紅’的場面有點不堪回首。

不過丁商宇的娛樂公司也做音樂,孟鵑覺得她有點舍近求遠了,她問:“你為什麽一定要找姜白呢,像你哥那——”

“哎呀,”丁商玥沒等她話說完,打斷她:“我只是看上了他的名而已,你也知道他有多少的死忠粉,這要是把他的名字帶上我的電影,肯定能帶一波票房的!”

孟鵑覺得她想的太簡單了:“可你也知道,姜白之前創作的那些歌,作詞作曲都是他一個人獨立完成,像現在這樣拿著寫了一半的歌去找人家,就算你哥認識,他也不一定答應。”

丁商玥嘻嘻嘻,笑得可奸詐了:“那不是還有你家的陸先生嗎?”

孟鵑:“……”

認識姜白的都知道,姜白就一個好友,就是陸君堯。

“可是..”孟鵑猶豫了:“我不想找他幫忙..”這邊剛說要搬出去,那邊就去找人家幫忙,她自己都覺得別扭。

“鵑鵑呀~”丁商玥開始拖著長長的調子:“你就幫幫我嘛~”她也就只會對孟鵑用這種軟不嘰歪的調子:“我這電影後期的制作已經差不多了,現在就差主題曲還沒定下來,最近趕上廣電審片快,我就想著蹭一波情人節的熱度上影院呢!”

丁商玥見電話那頭依舊沒聲,她開始委屈扒拉地掉淚珠子:“你不在的時候,你知道我心裏有多苦悶嗎,現在終於把你盼回來了,你就忍心看著我繼續苦悶嘛?”

孟鵑是個典型吃軟的:“那我明天、明天問問他吧..”

淚珠子說停就停的丁商玥立馬笑了:“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哦!”

掛了丁商玥的電話,孟鵑又想著要怎麽跟丁商宇提這事,猶豫了半天,孟鵑還是決定跟他發短信。

丁商宇是個晚睡的,所以在孟鵑那條【你現在忙嗎?】的短信發出去不到十秒的時間,就收到了回覆:【不忙。】

【孟鵑:你之前問我想不想唱歌,是隨口問問,還是真的覺得我可以?】

丁商宇原本是半躺在床上看電影的,在看見孟鵑的這條短信後,立馬就坐起來了。他沒回短信,直接撥了電話過來。

電話接通前,孟鵑撫了撫心口。

“餵?”

丁商宇聲音略帶急促:“你要唱歌?”

“嗯..有這個想法,但——”

“什麽時候能簽?”

孟鵑懵住,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什麽?”

“合同,”丁商宇赤著腳站在床邊,“我問你什麽時候能簽合同?”

孟鵑眨了眨眼,下唇被她咬的都印出了白痕,默了半晌,她才不確定地問:“..我,我就是,就是想問問你..我唱歌的話,行不行..”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丁商宇整個人都有點激動,以至於他一手電話一手掐腰的在原地打著轉。

“只唱歌嗎,演戲呢,對演戲有沒有興趣”畢竟唱歌這條路太窄了,現在不像以前,專輯一出,有名氣的大賣一場,沒名氣的造勢宣傳也能大賣一場。

孟鵑對著電話搖頭:“我不想演戲,我就是..”‘賺錢’讓她難以啟齒,“我就是想單純地唱唱歌..”末了,她又問了一句:“現在唱歌賺錢嗎?”若不是因為著急要用錢,唱歌永遠都只會是她的愛好。

丁商宇笑了:“別人唱歌賺不賺錢我不知道,但是,”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語氣:“你要是簽給我,我保證你會賺錢,絕對比你之前說的當老師要賺錢。”

孟鵑是中文系畢業,教師資格證都考到了。

不過,丁商宇卻也沒有完全跟孟鵑說實話,這年頭,單純的唱歌怎麽可能賺錢,但是你可以通過唱歌間接賺錢,唱歌只是進入娛樂圈的一種方式,一旦紅了,演戲、綜藝、代言接踵而來,哪個都能讓你賺錢。

可孟鵑的心思哪有那麽深,她說:“我寫了幾首歌,其中有一首想作為丁商玥那部電影的主題曲,但是丁商玥就想著找姜白再看看,我就想問問你,你能牽線搭橋嗎?”

提到了姜白,丁商宇那頭沈默了幾秒:“姜白和陸君堯的關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麽不直接找他?”

電話那頭的孟鵑沈默了好一會兒。

丁商宇笑笑:“姜白從去年開始就不做音樂了,雖然沒對外宣布,但圈子裏都知道,不過丁商玥那丫頭的事,你別摻和,你讓她自己忙活去!”

他繼續說他的正題:“現在你怎麽想,到底願不願意簽我這來?”

孟鵑沒有立即答應,“我、我再考慮一下吧。”小事情上,她能做做主,像這種大事,這些年,都是陸君堯給他做主的,包括她報考的大學,學的專業,雖說她不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但陸君堯一直都是她的主心骨。

有種依賴,真的很難說斷就斷。

丁商宇也不給她壓力:“行,那等你決定了隨時給我電話,我先把合同給你擬好。”

掛了電話,孟鵑心事重重的在床上也坐不住了,她是個又能藏事又不能藏事的人。

床頭櫃上的方形擺鐘,時針指向‘十’的時候,正在失神發呆的陸君堯突然被敲門聲打斷了思緒。

他沒有說“進來”,而是起身去開了門。

門口,孟鵑雙手背在身後,面上帶了幾分窘色:“你、你還沒睡啊?”

陸君堯笑笑,“你怎麽也沒睡?”他往旁邊站了站,讓她進來的意思。

孟鵑挪著小步走進去。

陸君堯的房間很大,比樓下孟鵑的房間要大上兩倍還要多,裏面除了有獨立的衛生間,還有書房、衣帽間和一間小儲藏室。

陸君堯朝沙發裏招了下手:“坐吧。”

他的涵養多體現在細微處,即便是和孟鵑相處了這麽多年,隨意會有,但他對她依然會尊重,像現在,等孟鵑坐下後,他才跟著坐下。

“這麽晚找我,是有什麽事嗎?”他視線落在她臉上,沒有問她背在身後的手裏拿了什麽。

其實在樓下的時候,孟鵑就已經面對著鏡子練了一會兒的面部表情和說辭,可誰知,一面對他,她就忘詞了。

所以,她就只記得最核心的問題,以至於開門見山:“你和姜白姜老師是很好的朋友,對嗎?”

她在姜白的名字後面還墜了句‘姜老師’,陸君堯笑笑:“嗯,怎麽了?”

孟鵑這才把完全沒必要背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其實就是兩張紙,她說:“這是我寫的歌,你能讓他幫我看看嗎?”

陸君堯視線落在那半折起來的白紙上,默了幾秒,他擡頭:“你想唱歌?”

孟鵑以前就愛寫寫唱唱的,她的這點愛好,陸君堯知道,孟鵑的那把很貴的吉他也是有年生日,陸君堯送她的。

陸君堯的手在看見孟鵑點頭的下一秒才接過她手裏的那兩張紙。

陸君堯也懂一些五線譜,他視線粗略地掠過那兩張紙,擡頭的時候,他眼裏有點點的、被壓抑著的灼熱,他問:“什麽時候寫的?”

孟鵑說:“英國。”

接著,房間裏是長達五分鐘的沈默,那兩張紙上的每一個字,在他心裏,被他來來回回默念了好幾遍。

再擡頭的時候,他問她:“突然回國,除了給我過生日,還有其他的事嗎?”他亂想了。

她突然要搬出去,突然要唱歌,以及她這次回來對他突然的生疏,還有這歌詞裏的每一個字都傳達的暗戀之情。

她一連串的舉動怎能讓他不亂想。

孟鵑不知他怎麽就把話題轉到了這上來了,她呆怔幾秒,雙唇張開幾秒又合上,她不知要如何回答。

而陸君堯呢,把她的如鯁在喉解讀成不能啟齒的‘秘密’,他淺笑幾分,蓋住了眼底的情緒,他問:“只是幫你看看,還有其他需要姜白做的嗎?”

孟鵑抿了抿唇,說:“這首歌,我就只想出了中間那部分的旋律,其他地方我想了很久,都不太能連接得上,所以……”

她這麽說,陸君堯便懂了:“好,我知道了。”

孟鵑怕這事會耽誤得久,就小聲加了句:“這首歌,是要給丁商玥拿去做電影主題曲的,她說電影後期制作都結束了,現在就差這首歌..”

聞言,陸君堯那稍稍灰暗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是她電影的主題曲?”

孟鵑點點頭。

“好,姜白那裏,我明天去找他。”

他平日裏真的不太表露情緒,可眼下,前後短短一兩分鐘的功夫,孟鵑卻在他臉上看見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變化,很細微,但是全被她抓住了。

見他答應了這事,孟鵑便沒有繼續打擾他,她從沙發上站起身,稍稍頷首:“陸先生,那你早點休息,”她指了指門的方向:“我就先下去了。”

陸君堯說了聲“好”,把她送到門口的時候,他喊住她:“孟鵑,”

孟鵑半側過身子,“嗯?”

“明天就搬嗎?”他手裏還捏著那兩張紙,指尖隨著問出口的話而跟著用力。

她站在距離他門口一米的地方,頭頂的燈沒有開,只有他身後房間裏的光透出來,把她臉上的神色照得模糊。

她“嗯”了一聲說:“也不是很遠。”

是真的不遠,走過去也就十分鐘的路程。可對陸君堯來說,這僅僅十分鐘的路程,卻把他們之間的距離徹底拉開了。

可他卻沒說別的,“那我明天上午幫你搬,”他停頓了一下:“歌的事,我明天下午再去找姜白。”

她笑笑,後背又隨著一聲“謝謝”稍稍彎了一下,臨走之前,她道了句“晚安”。

就在她轉身的時候,“啪”的一聲,光線乍亮,陸君堯的手指停留在開關上,他看著她沒有轉身,看著她一階一階地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一如半年前在機場,她背身離去的畫面……

從當時的無措到現在的惶惶不安。

他那樣克己覆禮的一個人,此時腦海裏卻出現了不該有的私欲

他怕,再這樣放手,就來不及了。

回到自己房間的孟鵑沒有睡,她站在門後,視線一點點掃過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

她來的時候兩手空空,如今,這個房間裏,全是她的東西,大到衣服,小到日用品,她到現在還沒掙過什麽錢,吃的穿的用的,幾乎全是他給她買的。

而她,竟然可以這麽心安理得……

想到這,孟鵑低低地笑出了聲,笑著笑著,眼淚就糊了她的眼睛。

她靠著門,身體一點點往下移,嘴裏喃著:“陸君堯,我要怎麽把這些還給你..”

錢還得清,恩情呢,還得清嗎?

夜半,孟鵑拉上行李箱的拉鏈,坐到了書桌前,她輕輕拉開抽屜,從幾本書下面拿出一個淺藍色的硬殼本,是她的日記本,日記本很厚,也很久了,裏面記著她從高中到大學所有‘刻骨銘心’的事情。

她翻開第一頁,微微泛黃的紙上寫著——

2013年3月12日,星期二,陰

今天,陸先生給了我一千塊錢,我沒要那麽多,只拿了一百……

2013年3月17日,星期天,晴

來京市已經一個多月了,今天中午,我才給陸先生做了第一頓飯。他的口味好像比我的淡,那盤辣椒炒肉絲,他吃的時候皺眉了,不知道是辣還是鹹,我也沒敢問……

2013年3月22日,星期五,雨

今天下了好大的雨,是方先生來接的我,陸先生也在車上,因為我沒帶傘,把陸先生的車弄濕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怪我……

2013年4月8日,星期一,陰

上午,月考成績出來了,我考的很不好,全班48個人,我排了34名,以前我都是班裏第一的,大城市的學生真厲害。

2013年5月1日,星期三,晴

今天開始放假了,陸先生問我想不想出去玩,我說不想,其實我撒謊了,我來京市還沒有出去玩過,丁商玥說這個城市有特別特別多好玩的地方,可是等開學就要月考了,我這次一定要考好一點,不然就太對不起陸先生了。嗯,加油,孟鵑,今天一定要做完4張卷子!

2013年5月10日,星期五,晴

唉,原本以為會進步的,哪怕一個名次也行,沒想到比上次還糟!可是陸先生怎麽知道我成績的呢?我考的這麽差,他也不生氣,還說我很棒,都倒數了,哪裏棒了?還是說他在說反話?好煩,為什麽寢室一到11點就要關燈呢!明天回去,我要去買一個手電筒才行!

……

2013年10月7日,星期一,晴

我以為十一就要這樣過去了,沒想到今天陸先生帶我去了海洋館!我好喜歡海龜哦,慢吞吞的模樣,嘻嘻,和陸先生好像~

2013年12月25日,星期三,雪

大城市就是不一樣,我長這麽大還第一次過聖誕節,陸先生還發短信祝我聖誕快樂,不過,今天是挺快樂的,因為老師今天在班裏表揚我了!

2014年2月2日星期天雪

今天是大年初三,我以為陸先生會和去年一樣要到初五才能回來呢!沒想到今晚就回來了,還給我帶了蝦仁餡的餃子!方先生還送了我12支小煙花,以前我都是看弟弟玩,雖然很羨慕,但我心裏還是挺怕的,特別是陸先生還讓我拿著煙花給我拍照,那幾張照片肯定要醜死了!

2014年2月3日星期一 晴

早上,陸先生給了我壓歲錢,我沒想要的,可他說這是京市的習俗,若是不要就表示不尊敬他。可是我剛剛數了數,竟然有兩千塊!怎麽辦,我要不要還給他一點呢?

2014年5月10日星期六晴

我今晚惹陸先生生氣了,我也沒想到去酒吧會讓他這麽不高興,早知道,打死我,我也不會去的!今晚不睡了,我要寫卷子彌補我犯的錯!

……

孟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輕輕的敲門聲讓她眼睫一顫,她瞇著眼擡起頭,側臉被毛衣壓出了兩道印子,她看了眼窗戶,這才發現天都亮了,她伸手捏了捏腰,從椅子上站起來,剛要去開門,探出去的一只腳又收了回來。

桌子上的那本日記被翻到了2017年7月6日那天——

【陸君堯,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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