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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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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禦花園內寒梅盛開。萬種風情, 不若殷紅一點。唐挽便在這一樹寒梅下站立, 簌簌飛雪落在她肩上,積起一層薄霜。遠遠聽到有腳步聲靠近, 唐挽轉身回首, 雙眸仿佛黛墨點就,倒讓這紅梅白雪都失了精神。

劉太後望著那人,神思一晃,忽然想起了無意間聽到的宮女們的談笑。

宮娥不識中書令, 問是誰家美少年。

忽聽身旁的盧淩霄喚了一聲:“夫君!”

唐挽一笑,向著淩霄伸出手, 淩霄便快步向她走去。兩人在冰雪紅梅之下執手相望, 夫妻情深,令人艷羨。

劉太後看著兩人眉目之間的光華流轉, 眸中的失落一閃而過。

“太後。”唐挽低身行禮。

太後斂盡眸中神色, 緩步走來,道:“唐大人,尊夫人我可是毫發無傷地還給你了。”

唐挽一笑,道:“這一回多謝太後。”

去年中秋夜宴之後,唐挽一面假意與陳同聯合,一面讓盧淩霄策動當時的劉貴妃, 來一場黃雀在後。她原以為要下很多功夫才能說服貴妃放棄陳同這顆棋子, 沒想到貴妃居然很容易就答應了。

“是本宮該謝謝唐閣老, ”太後淡淡含笑, “自古宦官當政, 都是亡國之兆。有唐閣老這樣的能臣扶保皇帝,本宮放心。”

唐挽心下感慨:“皇帝能有您這樣深明大義的母親,日後定會成為一代明君。”

劉太後的目光落在唐挽和淩霄牽著的手上,淡淡垂眸,道:“皇帝很想念太傅。太傅何時再進宮來?”

唐挽躬身道:“陛下的早課是該恢覆了。待內閣穩定,臣便入住直廬,抓緊陛下的學業。”

唐挽夫婦拜別的太後,出宮登上了回府的馬車。淩霄已有幾個月未曾見到莞兒,心中掛念的很。她當初離家時,特意吩咐雙瑞將莞兒抱去了雲間觀,請璇璣道長代為撫養。今日歸家,唐挽先一步讓雙瑞將孩子接了回來。

母女相見,哭得淚眼汪汪。唐挽在一邊看著直嘆氣。每次但凡出點什麽事,淩霄都會把孩子往雲間觀送。或許在她心裏,那個道觀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果真自己還是庇護不了她麽?

轉念又一想,淩霄自小在那道觀中長大,又得了璇璣道長親自撫養,雲間觀對她來說也算得上是娘家了。夫家有難,把孩子往娘家送,倒也合情合理。

她跟著自己,也的確是經歷了許多兇險。

皇帝歸天的那一夜,乾清宮的寢殿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兩人誰都沒有提。唐挽不問,淩霄也不說。吃過晚飯後,兩人仍是像往常一樣在室內閑坐。唐挽手握著一卷書冊,歪在窗邊的羅漢床下閑閑翻著。淩霄則找出了之前做了一半的針線活,就著燈火縫補起來。

唐挽忽然有點不滿足這樣的沈默,將手中書卷一丟,問道:“你在宮裏住了這麽久,就沒什麽事兒要跟我說說嗎?”

淩霄眼皮都沒擡,道:“我不在家這麽久,你有沒有什麽事要給我說說的?”

唐挽楞了楞,道:“我能有什麽事。”

淩霄睨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你要麽就現在主動說。要是讓我抓著了,可沒你的好日子過。”

“我真沒什麽事啊。”唐挽覺得無趣,仰面躺倒在羅漢床上。窗外正黃昏,橙紅色的金烏漸漸墜落在院墻之下,漫天紅霞如血,又像是那一年盧津渡口的瑟瑟江面。唐挽心頭忽然生出許多感慨,一轉眼,竟然已經十八年了。

當初參加科舉時的雄心壯志,如今還剩了多少?她在心中細細清點,發現大半都未能完成。所有的計劃都卡在了一個節點上。唐挽想,只要“那件事”能夠順利,往後便再不會這麽難了吧。

淩霄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一句話。擡眼一看,就見她正望著窗外出神。淩霄凝眸看著手中的針線,細細密密的針腳箍匝著她的心事。她看著自己的纖纖玉指,好一雙巧婦手,好一顆慈母心。只有她自己知道,當初那份淩厲狠辣,分毫未減。

陳同怎麽會那麽輕易就相信了唐挽?無非是淩霄用這雙手奉上了投名狀。那些唐挽想不到也做不出的事,淩霄替她做了。

李皇後的確是死在陳同的腰帶下。可縊死她的人,是淩霄。

淩霄不是沒有殺過人,可殺死李皇後的感覺,與當初毒死李義時一點都不一樣。淩霄恨李義,恨他始亂終棄、負心薄幸,恨不能讓他死得更慘些。可李皇後是無辜的。淩霄尤記得中秋夜宴後,她將自己喚入寢宮中,挽著自己的手,勸導著相夫教子的道理。

多賢惠的一個女人啊。

李皇後不是個惡人,她只是個沒有丈夫依靠,也沒有兒子依仗的可憐人。淩霄亦不想做惡人,可她有丈夫也有兒子。那樣的境況下,她必須豁出一切,為唐挽爭取貴妃和陳同的信任。與家族的利益比起來,善惡、道德,都太過虛無縹緲了。

淩霄一向最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舍得下,也做得出。

她只是不明白,唐挽為什麽要放棄這樣好的機會。

“為什麽要舍陳同而取徐階呢?”淩霄柔聲問道,“收拾陳同容易,扳倒徐階卻難。我以為你會先將最強的對手除去。現在陳同倒了,徐階一家獨大,更難對付啊。”

唐挽側過頭來看她,淡淡一笑,道:“夫人說的有理。”

“你也想到了,但偏不這麽做,”淩霄將繡線收回筐裏,問道,“為什麽?”

唐挽道:“許是因為書讀多了,有些迂腐吧。”

她轉頭望向窗外,漫天雲霞脹目:“徐階再不可饒恕,也為朝廷奉獻了一生。堂堂內閣首輔,怎麽也不該死在一個宦官手裏。”

淩霄的手頓了頓,心頭的落寞迅速襲來。她忽而一笑,說道:“還記得當年在蘇州城外,你對我說過什麽嗎?”

唐挽一怔,不明白她怎麽突然提起這個:“說了什麽?”

“你說,我永遠走不了你的路,”淩霄苦笑,“到了今日我才發覺,你說的是對的。”

唐挽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動,微微蹙眉:“淩霄,你怎麽了?”

“沒什麽,”淩霄道,“我想回道觀裏住上一陣子,你可應允?”

唐挽牙齒磕著舌尖,看了她一會兒,微笑道:“你喜歡便去吧。”

……

徐階這輩子最厭惡的地方,莫過於詔獄了。

四下裏又黑又冷。北風呼呼地刮著,也吹不散一室腥臭腐爛的味道。偶有雪花順著頭頂的小窗飄落,落在獄中人散亂的發髻上。陳同一向愛幹凈,衣帽鞋襪總是纖塵不染,如今落到這個地步,滿身汙漬,面帶灰塵。命都快沒了,臉面也終於顧不得了。

徐階忽然想起許多年前,他第一次見到陳同的時候。當時不過匆匆一面,沒想到竟促成了往後幾十年的糾葛。

好在如今這一段孽緣,終於走到頭了。

陳同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小窗的光從他背後射入,他的臉便隱藏在一片陰影裏,不便表情。

“徐閣老可真是個念舊的人,”他的聲音陰惻惻的,帶著笑意,“這個時候了,也就您還惦記著咱家。”

徐階淡淡道:“陳公公受委屈了。”

“本就是陰溝裏撿回來的一條命,沒什麽可叫屈的。”陳同說道,“我還以為徐閣老不會來了。怎麽,是有話要我帶給盧焯他們?”

徐階眸光微凝,道:“你怎麽敢提起他們的名字。”

陳同忽然笑起來,聲音尖銳,如同生銹的鐵器:“我有什麽不敢?我和他們非親非故,陰曹地府見了面,我坦蕩著呢!倒是您徐閣老,踩著同僚的屍骨往上爬,首輔之位坐得還舒心麽?”

徐階的眸光暗了一暗。當年事,孰是孰非,他犯不著同這個太監解釋。他今天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唐挽和太後之間,是否真有私情?”

陳同楞了一瞬,忽然笑了。笑聲初時還淺,後來竟哈哈大笑了起來:“徐階啊,你累不累啊。害死了老師,熬死了同僚,現在又要防你的學生?你都快八十了,還能有幾年活頭?真不打算頤養天年了?”

徐階眸光深沈:“你還有個侄子在兵部當差吧。抗倭正缺人,好不好把他調去?”

陳同倏然收了笑意,起身撲在欄桿上,嘶啞著聲音道:“徐階,你敢!”

到了這一步,徐階有什麽不敢?

陳同眸中的猩紅退去,忽而冷笑,道:“我的話,你信麽?”

“你只管說。”徐階冷冷道。

陳同低眉一笑,說道:“這後/宮女子的心思,比海還深。即便真的有,她已是當朝太後,你又能如何?”

徐階渾濁的眸子閃了閃。若真有私情,唐挽便是留不得了。

陳同眸中閃過一簇光亮,他的臉貼在欄桿上,嘶啞著聲音說道:“唐挽和太後,我不知道。就算有也沒讓我抓著過。不過麽,徐階啊,唐挽的那個夫人盧氏,你難道不覺得眼熟麽?”

徐階蹙眉:“盧氏?”

陳同忽然擡起手,在自己的左眼角下點了點,陰惻惻地一笑:“盧焯的那個女兒,忘了?”

徐階渾身一震。唐挽回京之後,徐階曾經見過盧氏幾次,對她左眼角下的那顆胭脂痣的確有印象。後來才知道她就是當初白圭從蘇州帶回來的那個姑娘。蘇州的聽風觀……京郊的雲間觀……徐階蹙眉。

陳同一笑:“盧焯的忌日就快到了。你且等等看。”

入夜下開始下雪,到天亮時仍舊紛紛揚揚的,終於在太陽升起後停了下來。屋檐上的積雪壓了老厚,雙瑞怕出危險,天剛蒙蒙亮,就安排了院工上房除雪。唐挽今日起得早,頂著寒氣穿上衣服,跑到炭房裏攏炭。淩霄聽見動靜,也要起身,卻被唐挽按了回去:“你先在被窩裏暖著,等我把火燒起來再起。”

淩霄躺在床上,側身手撐著頭看唐挽。就見她把那大銅爐裏的碳灰掃出來,用鏟子添了新燒紅的炭進去,再費力地把那銅爐的蓋子蓋好。唐挽忙得滿頭大汗,不忘回頭沖盧淩霄笑笑:“你再躺會,馬上就好了。”

她們的臥房從不許下人進入。平時這些事,都是盧淩霄親自做的,唐挽公務繁忙,很少插手。不過昨天淩霄神態裏的失落太過明顯,唐挽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卻也想盡量討她的開心。

盧淩霄忽然覺得,自己的丈夫除了不是個男人之外,哪兒都好。

不是男人這一點,尤其好。

淩霄忽然就不難過了。唐挽有她的原則和氣節,自然也有她的辦法。淩霄作為她的夫人,除了相濡以沫之外,更應該相信她。

唐挽弄好了炭,轉過頭來看淩霄,之間她笑眼盈盈地望著自己。昨日籠罩在眉間的怨懟之氣,已經蕩然無存了。唐挽心裏高興,走到床邊坐下來,道:“今天的學太大了,你帶著莞兒上山不安全。等過兩天雪化了,我送你們。”

淩霄點點頭:“我也沒什麽事,就是想去散散心。”

唐挽一聽這話,便覺得還有餘地:“那咱們可以去市集啊。過年還沒來得及給你打新首飾,咱們去寶福樓看看,挑你喜歡的樣子打一套。”

淩霄看她眨著一雙小鹿眼想要討好自己的樣子,忽然有些心疼。她握住唐挽冰涼的手,帶進被子裏暖著,說道:“這一年你也辛苦了。”

唐挽看出來她是真不難受了,咧嘴一笑,道:“起來吧。我讓雙瑞準備早飯,咱們吃了就去。”

然而她們的早飯剛上桌,雙瑞便進來通報:“公子,謝大人來了。讓人去偏廳等嗎?”

唐挽道:“他還沒吃早飯吧。你直接帶他去莞兒房裏,再送份早點過去。”

“哎。”雙瑞應了。

等雙瑞都走了,淩霄才翻了個白眼,道:“這個時候來,堵人被窩呢?”

唐挽笑著看了她一眼,道:“今天是初二,該是來看莞兒的。我們吃完了就出門,不耽誤的。”

元朗的確是來看莞兒的。他給小姑娘準備了一條火狐貍毛的鬥篷,穿上又暖和又鮮亮,別提多好看了。粉粉白白的小姑娘環著元朗的脖子,糯著聲音叫“爹爹”。唐挽看見這一幕,心都要化了。

元朗的眼底也盡是溫柔的神色。他將莞兒抱在懷裏,低聲同她說話。元朗擡眸,看見唐挽走近,眼底的溫柔又有了變化,好像點燃了一簇火苗。

淩霄嗤笑一聲,揚聲道:“喲,便宜爹來了。”

元朗眸光轉淡,微微一笑:“我和匡之是同年,夫人不要這麽客氣。”

淩霄一怔,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抄了便宜。雙刀眉一揚,剛要張嘴,卻聽身邊雙瑞道:“夫人,謝公子給您帶了禮物呢,是上好的雪狐皮,您看看。”

雙瑞說著,便將那用布包好的包袱展開一個角,露出裏面的雪狐皮來。唐挽探頭看了看,道:“一根雜毛也沒有。這品相,元朗你可破費了啊。”

元朗抱著莞兒走來,含笑道:“盧夫人為小女花費了許多心血,在下心中感激,聊表謝意罷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淩霄睨了他一眼,終究也沒說別的。

莞兒笑了,唇角兩個梨渦,甜得人發慌。她穿著新做的粉色小襖,朝淩霄張開手,糯糯喚了聲:“娘。”

淩霄眉梢的冰雪迅速消融,將莞兒抱在懷中,道:“走,換上你爹給你買的新衣服。”

唐挽看著淩霄的背影走遠,唇邊仍難掩笑意,替淩霄向元朗補上一句:“謝謝你的禮物。”

“別忙著謝。”元朗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支木盒,遞給唐挽,道,“這是你的。”

盒子是紅木的,上面刷著亮漆,還鑲嵌著一朵白瓷梅花。唐挽將盒子打開,只見寶藍色的襯布上躺著一支白玉簪。

簪子通體是用上好的和田玉打造,晶瑩剔透,只在尾部有一點胭脂紅,被雕琢成了梅花的形狀,可謂巧奪天工。唐挽小心地撫摸著,嘆道:“真好看啊……就是太容易碎了。我可舍不得戴。”

“不是讓你戴的,”元朗低眉笑了,傾身在她耳邊,道:“這是女款。”

唐挽一驚,轉頭去看雙瑞,雙瑞卻早已經退到遠處廊子下了。

唐挽垂眸:“為什麽送我這個,又用不上。”

元朗道:“就是覺得好看,想買來給你。”

唐挽覺得心底暖暖的,抿唇而笑,道:“那我就收起來了。”

“嗯,你收好,”元朗壓低聲音,“可別讓盧氏給搶去了。”

不一會兒,淩霄便帶著莞兒回來了。火紅的狐貍皮趁著小姑娘粉雕玉琢的臉,讓人心生憐愛。淩霄看著莞兒,眼中滿滿都是寵愛,忽然嘆了口氣,道:“也不知唐翊怎麽樣了。那孩子,都不知道寫封信回來。”

唐挽安慰地攬了攬她的肩頭,道:“明日我給師兄寫封信,問問情況。你不必擔心。”

元朗輕咳了一聲,道:“聽說你們要去市集?我正好今日無事,陪你們逛逛吧。”

淩霄一楞,白眼差點飛到天上。

街面上的積雪尚未清掃幹凈,安全起見,三人各自乘了轎子。大年初二,街市上卻已經熱鬧了起來,臨街的店鋪都開了門,人頭攢動,轎子走起來都困難。

“哪兒來這麽多人,都不過年嗎?”唐挽蹙眉。

雙瑞在轎子外含笑答道:“新帝登基,商稅全面,都趁著這一年做生意呢。”

唐挽挑眉,這免稅的事兒還是她票擬上去的,竟然忘了。觀眼前盛景,真算是有一番新氣象。

三人先在市集上隨便逛了逛,買了些日用之物。淩霄礙著元朗在,不好去買女人家的東西,便讓唐挽和元朗去找個茶樓等著,自己抱著莞兒帶著雙瑞,再去別處瞧瞧。

這可順了元朗的意。他負手立在二樓窗前,看淩霄一行走遠了,便將窗子關上,轉身坐回桌前。

鳴彥早被趕到了外間伺候。唐挽給二人杯中倒茶,擡眼就見元朗正靜靜望著自己,不動也不說話。

“你在瞧什麽?”唐挽含笑道。

元朗搖頭苦笑:“怎麽感覺好久都沒看見你了?”

明明昨日大殿上剛見過。

唐挽知道他又要說些撩撥的話,幹脆不理他,自顧自喝茶。

“陳同被賜了白綾。拱衛司今天得到了消息。”元朗說道。

唐挽抿唇,道:“只望以後不會有第二個陳同。”

元朗沈聲道:“昨天下午徐階去過詔獄。”

唐挽眸光一凜:“他去見陳同?做什麽?”

元朗搖搖頭:“只說密談,具體談了什麽卻不清楚。”

至和一朝,皇帝強勢,司禮監與前朝來往甚少;先帝一朝雖然倚重宦官,但陳同和徐階分屬不同陣營,一向是劍拔弩張。唐挽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兩個人怎麽會有交集?

一定還有什麽她不清楚的緣由。

“咱們動作要加快了。”元朗道,“等到八月恐怕太晚。我打算聯合六部上奏,將京察提前。”

如今的徐階沒有了陳同的牽制,前朝後宮的平衡已經被打破。多放任他一天,便多一分危險。

“都準備好了麽?”唐挽問。

元朗淡淡道:“督察院有馮楠留下來的底子。我這七年經營,也養出了一批言官。目前都還沒有暴露,等關鍵時候再說。”

唐挽忽然心生感慨。這人可是元朗啊,曾經那個最厭惡人情世故的元朗。如今竟然是他,親手經營著龐大而覆雜的關系網。唐挽忽然有些心疼,伸出手摸了摸元朗的臉。

元朗一楞,隨即垂眸淺笑,在她掌心裏蹭了蹭。

嗯……好像一條狗啊。唐挽迅速把自己的心思收起來,低頭喝茶。

忽然門外傳來雙瑞和鳴彥的聲音。不多時,門被打開,雙瑞抱著莞兒回來,滿臉焦急的神色。

“怎麽回事?”唐挽問。

雙瑞急急道:“剛才鋪子裏人太多,小的和夫人走散了。夫人沒回來嗎?”

唐挽心下一懸,臉就白了。淩霄那樣周到的人,怎麽可能丟下孩子自己回來呢?定然是出了什麽意外。

元朗看出唐挽的慌亂,不動聲色地拍了拍她的手,問雙瑞道:“是在哪裏走散的?”

“就東街那家點心鋪子,莞哥說要吃甜餅,夫人就去給她買了,進去就沒再出來。”雙瑞急急道。

元朗站起身,說道:“鳴彥先送莞兒回去。我和雙瑞回去看看。匡之,”他低頭看向唐挽,道,“你先在這兒等著,保不齊盧氏找不到人,會自己回來。”

這樣安排最為妥當。

元朗擡手拍了拍她的頭,道:“光天化日的,一個大活人丟不了。還有順天府呢,別著急。”

元朗沈著的聲音給了唐挽安慰,她點了點頭:“你也小心。”

不到不得已的時候,元朗不會去找順天府。內閣閣老的夫人在街市上走丟了,不得把順天府尹嚇死。

三人匆匆離開,茶樓雅間內便只剩了唐挽一人。杯子裏的茶冒著氤氳的熱氣,她伸手,將茶杯緊緊攥住。妄圖借由這一點熱意,驅散心頭的不安。

還好有元朗在,他應該能找到淩霄的。唐挽想。

與此同時,盧淩霄正站在一件雅室內,四下環顧。

房間不算大,裏外兩個套間,裝飾簡單雅致,隱約還能聽到街邊的叫賣聲。盧淩霄定了定心神,在八仙桌旁悠然落座。她是見過大場面的人,這一點小小的變故,還嚇不到她。

剛才在點心鋪子裏,有人用一把匕首頂著她的後腰,將她帶到了這裏。她因為顧慮著莞兒沒有呼救。想了想,心裏也有些好奇。自從唐挽入內閣之後,她已經很少在外走動了。今日綁架她的人是什麽目的?難不成與唐挽有關麽?

忽而屏風後傳來一個聲音:“處變不驚,不愧是盧繼盛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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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兩更合一更,一起發啦~晚上沒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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