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大聖之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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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大聖之死（二）
夜裏，九月回來時，見許逸正一個人坐在烏漆嘛黑的山洞口，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什麽事了。
走近了，才發現尾和草都躺在裏頭，睡得酣然暢快。
這才輕舒了口氣，問她：“怎麽、不睡？”
“都睡一下午了，”許逸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一把年紀的，哪那麽多覺？”
其實是頭疼，她沒說，免得太顯矯情。
“你、才幾歲，”九月沒聽出她話裏的自嘲意味，認真反駁起來，“又不老。”
許逸眼角帶笑，幾分懶散，單手捋了下被風吹亂的頭發，問他手上拿的什麽。
九月遞過來，是那把他送給她的牛骨刀。
“在哪找到的？”許逸意外接過，又驚又喜，“我找了好些天了，都沒找見。”
九月解釋說，是傍晚時出去閑逛，見幾個高山人把玩哄搶，叫他給發現了，才要回來的。
話語間，多少帶了點埋怨——堅硬無比的犀牛角骨，是他去年夏天在鹿子坡打到的，費了不少工夫才磨成薄薄的一片，鋒利又輕便，比照這裏人常用的普通石刀，不知珍貴多少。
竟讓她隨隨便便就給弄丟了。
許逸倒沒多解釋，將石刀收進口袋，絕口未提那日差點被人綁著下鍋的事。
傍晚聽草講過他們三人來這之前的好一番準備，許逸知道，對於少與外族往來的狼人來說，同高山人結交是個多麽重大的決定，她不想再給兩邊徒增矛盾。
只是忍不住使壞揭他老底，明知故問：“草說，你是去找高山人議事，怎麽又變成閑逛了？”
“……”
許逸笑著拍拍身邊的空位，示意他過來坐著，又說：“你不必費力去調查大聖死因。那些高山人懶得很，晚上從不會認真值夜。等我攢夠路上吃的東西，就找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偷溜出去，你全裝作不知道就好。”
九月為她爭取了十天時間，足夠了。
到時候，他完全可以把責任全部推卸給她，說她是邪靈也好，騙子也好，走都走了，她無所謂。
而他則可以繼續留下，與高山人交好，慢慢學習對方的耕種和養殖技術，共同抵禦黑熊部落的侵襲，漸漸發展壯大。
九月低著頭，靜靜聽她描述著這些與她無關的未來美好藍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獸骨鏈，許久都沒再說話。
心說果然是啊，哪怕再見，哪怕上天為他們制造無數次的偶遇重逢，她都不會改變，不會留下——她太想離開這了。
其實本來也沒什麽，他早知道，也能理解。但今天才見到她的那一刻，他還是難免心生歡喜，難免期待。
直到這會兒，她又一次地提醒了他。
“你那個，是什麽？”許逸目光落在九月指間的骨鏈上，她好奇很久了，“是狼牙麽？”
認識這麽久，她還從沒見他戴過任何飾品，也沒見他像現在這樣，臉上身上都繪著繁覆圖案，連常穿的皮坎肩兒都換成了皮毛一體的新料子。
許逸猜測，這於野人們而言，大概就和現代人梳妝打扮差不太多，既是裝飾，也代表身份。誰出門見人還不洗個頭發呢？要是再背個皮包，穿個花貂，走起路來，氣氛都不一樣了。
越想越覺得，怪有意思的。
“不是。”九月見她感興趣，索性將骨鏈摘下，拿給她玩，“是、沙獷。”
沙獷驢頭狼身，比狼大好幾倍，是山中極其罕見且兇殘的一種猛獸。許逸從前在鎮上住時，也經常聽人提起，當地人管這東西叫“驢頭狼”，傳得神乎其神，有人拍見過照片，也有人說沙獷早滅絕了，照片是假的。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神農架地區有人頻繁發現一種驢頭狼身的異獸。後由上海華東師範大學生物系兩名教授前往考察，認為該種生物可能為兩百萬年前銷聲匿跡的史前猛獸沙獷。
她沒想到，還真會有這種東西。
“這麽多牙，都是沙獷的？”許逸粗略數了下，一串長鏈，得穿了五六十顆牙。
“對，兩頭。”
她有些驚訝，“都你打死的？”
“嗯。”九月說完，沒忍住，抿著唇角笑了，挺驕傲的。
一張臉浸在月光裏，笑容幹凈澄澈，唇角有處不太明顯的小坑，淺淺的，許逸從前以為是天生的梨渦，後來九月告訴她，那是塊禿鷹啄過留下的疤，好些年了。
可她還是覺得挺好看的。
盯著看了會，她又將骨鏈展開，替他戴回去，離得近了，能聽見他均勻緩慢的呼吸。
“你這，”她微側過臉，指著他顴骨的一處白色紋繪，笑道，“掉粉了。”
“嗯？哪？”九月轉頭，鼻尖堪堪擦過許逸臉頰，他趕緊屏住呼吸，朝後撤回一點。
“這。”她沒註意似的，指尖碰在那，告訴他位置。
“哦，沒事。”九月索性用手掌全給抹了，“明天、再畫。”
“從前怎麽不見你畫？”她坐回去，看他臉上的線條圖案，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含義。
“……麻煩。”
現在不一樣了，異族結盟是大事，他們來了這，就代表部落形象，當然要精心準備。
當初為了確定該帶誰來，大家還商量了好久——既要男女均衡，要充分展現族人的特征和實力，又不能顯得過於重視，免得被對方小覷。
眼有殘疾，織要臨產，淵是長老，身份太重，黑毛不服管教，容易惹事……思前想後，月才終於決定，只帶上九尾和九草。
年輕活力身體好，再合適不過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許逸才終於看到他們用來紋繪的顏料——是白堊石和赭石磨成的粉末，用溫水化開，沒有筆，工具就是手指。
“哎呀，錯了錯了。”尾第三次給月把臉上的線條化歪，只得再次擦掉，都磨紅了。
草在洞口向外張望，見已經有人把大聖的屍體搬出來了，於是催促：“你們快點，馬上要開始了。”
“知道了，知道了！別催了！”尾越弄越慌，一個手指沾著白色，一個手指沾著紅色，畫著畫著就混了。
又擦。
九月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來吧，”許逸拍開尾，將手指沾上顏料，“要畫成什麽樣的，你拿木炭畫在墻上，告訴我。”
自打五年前大學畢業，許逸就再沒碰過顏料，更沒用如此原始的方式畫過畫。
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就算再手生，也比尾穩多了。
“別動啊，就快好了。”許逸一只手托穩九月下巴，另一只手的小指沾著紅色染料，替他畫顴骨處最覆雜的那塊圖案。
九月乖乖繃著臉不動，起初還別著目光，後來又忍不住去看她。
她看起來認真極了，專註地盯著那一處，許久才會眨一次眼。
眼睫扇動，明明離他還有段距離，卻像是從他心尖肉上掃過似的，若有若無，又輕又癢。
“好了。”許逸稍離遠些，仔細端詳，像是在看件工藝品，感嘆道，“哎呀，真好看。”
“工藝品”不由自主地臉頰發燙，幹咳了兩聲，忙站起身，“走了，要、晚了。”
許逸卻遲遲不肯移步，“……我能不去嗎？”
“是、大聖的、凈化儀式，”九月說，“都要去的。”
“什麽凈化儀式……”許逸撇嘴小聲嘀咕，“就一群瘋子，要給他吃抹幹凈。”
前一次的血腥畫面還印在她腦子裏，揮之不去，光是想想都覺得惡心。對於當地部落的習俗，許逸可以不做評價，但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
九月驚訝極了，“你說、什麽？”
許逸蹙眉，“你還不知道？”
外面，高山族人已經到齊，又派人來催促。
為了檢驗這些遠道而來的狼人是否真如傳聞般英武勇敢，高山人決定，由狼人族長來吃掉亡故大聖的腦髓，以辟邪靈。
我知道你們可能想看沙獷。
我了個乖乖，二百萬年前就滅絕了，我哪有圖片，化石了解一下。
沙獷化石
當然，也是真的有人說拍到過，是不是 P 的就見仁見智了。
有人聲稱拍到的“驢頭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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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九月回來時，見許逸正一個人坐在烏漆嘛黑的山洞口，嚇了一跳，還以為出什麽事了。
走近了，才發現尾和草都躺在裏頭，睡得酣然暢快。
這才輕舒了口氣，問她：“怎麽、不睡？”
“都睡一下午了，”許逸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一把年紀的，哪那麽多覺？”
其實是頭疼，她沒說，免得太顯矯情。
“你、才幾歲，”九月沒聽出她話裏的自嘲意味，認真反駁起來，“又不老。”
許逸眼角帶笑，幾分懶散，單手捋了下被風吹亂的頭發，問他手上拿的什麽。
九月遞過來，是那把他送給她的牛骨刀。
“在哪找到的？”許逸意外接過，又驚又喜，“我找了好些天了，都沒找見。”
九月解釋說，是傍晚時出去閑逛，見幾個高山人把玩哄搶，叫他給發現了，才要回來的。
話語間，多少帶了點埋怨——堅硬無比的犀牛角骨，是他去年夏天在鹿子坡打到的，費了不少工夫才磨成薄薄的一片，鋒利又輕便，比照這裏人常用的普通石刀，不知珍貴多少。
竟讓她隨隨便便就給弄丟了。
許逸倒沒多解釋，將石刀收進口袋，絕口未提那日差點被人綁著下鍋的事。
傍晚聽草講過他們三人來這之前的好一番準備，許逸知道，對於少與外族往來的狼人來說，同高山人結交是個多麽重大的決定，她不想再給兩邊徒增矛盾。
只是忍不住使壞揭他老底，明知故問：“草說，你是去找高山人議事，怎麽又變成閑逛了？”
“……”
許逸笑著拍拍身邊的空位，示意他過來坐著，又說：“你不必費力去調查大聖死因。那些高山人懶得很，晚上從不會認真值夜。等我攢夠路上吃的東西，就找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偷溜出去，你全裝作不知道就好。”
九月為她爭取了十天時間，足夠了。
到時候，他完全可以把責任全部推卸給她，說她是邪靈也好，騙子也好，走都走了，她無所謂。
而他則可以繼續留下，與高山人交好，慢慢學習對方的耕種和養殖技術，共同抵禦黑熊部落的侵襲，漸漸發展壯大。
九月低著頭，靜靜聽她描述著這些與她無關的未來美好藍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獸骨鏈，許久都沒再說話。
心說果然是啊，哪怕再見，哪怕上天為他們制造無數次的偶遇重逢，她都不會改變，不會留下——她太想離開這了。
其實本來也沒什麽，他早知道，也能理解。但今天才見到她的那一刻，他還是難免心生歡喜，難免期待。
直到這會兒，她又一次地提醒了他。
“你那個，是什麽？”許逸目光落在九月指間的骨鏈上，她好奇很久了，“是狼牙麽？”
認識這麽久，她還從沒見他戴過任何飾品，也沒見他像現在這樣，臉上身上都繪著繁覆圖案，連常穿的皮坎肩兒都換成了皮毛一體的新料子。
許逸猜測，這於野人們而言，大概就和現代人梳妝打扮差不太多，既是裝飾，也代表身份。誰出門見人還不洗個頭發呢？要是再背個皮包，穿個花貂，走起路來，氣氛都不一樣了。
越想越覺得，怪有意思的。
“不是。”九月見她感興趣，索性將骨鏈摘下，拿給她玩，“是、沙獷。”
沙獷驢頭狼身，比狼大好幾倍，是山中極其罕見且兇殘的一種猛獸。許逸從前在鎮上住時，也經常聽人提起，當地人管這東西叫“驢頭狼”，傳得神乎其神，有人拍見過照片，也有人說沙獷早滅絕了，照片是假的。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神農架地區有人頻繁發現一種驢頭狼身的異獸。後由上海華東師範大學生物系兩名教授前往考察，認為該種生物可能為兩百萬年前銷聲匿跡的史前猛獸沙獷。
她沒想到，還真會有這種東西。
“這麽多牙，都是沙獷的？”許逸粗略數了下，一串長鏈，得穿了五六十顆牙。
“對，兩頭。”
她有些驚訝，“都你打死的？”
“嗯。”九月說完，沒忍住，抿著唇角笑了，挺驕傲的。
一張臉浸在月光裏，笑容幹凈澄澈，唇角有處不太明顯的小坑，淺淺的，許逸從前以為是天生的梨渦，後來九月告訴她，那是塊禿鷹啄過留下的疤，好些年了。
可她還是覺得挺好看的。
盯著看了會，她又將骨鏈展開，替他戴回去，離得近了，能聽見他均勻緩慢的呼吸。
“你這，”她微側過臉，指著他顴骨的一處白色紋繪，笑道，“掉粉了。”
“嗯？哪？”九月轉頭，鼻尖堪堪擦過許逸臉頰，他趕緊屏住呼吸，朝後撤回一點。
“這。”她沒註意似的，指尖碰在那，告訴他位置。
“哦，沒事。”九月索性用手掌全給抹了，“明天、再畫。”
“從前怎麽不見你畫？”她坐回去，看他臉上的線條圖案，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含義。
“……麻煩。”
現在不一樣了，異族結盟是大事，他們來了這，就代表部落形象，當然要精心準備。
當初為了確定該帶誰來，大家還商量了好久——既要男女均衡，要充分展現族人的特征和實力，又不能顯得過於重視，免得被對方小覷。
眼有殘疾，織要臨產，淵是長老，身份太重，黑毛不服管教，容易惹事……思前想後，月才終於決定，只帶上九尾和九草。
年輕活力身體好，再合適不過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許逸才終於看到他們用來紋繪的顏料——是白堊石和赭石磨成的粉末，用溫水化開，沒有筆，工具就是手指。
“哎呀，錯了錯了。”尾第三次給月把臉上的線條化歪，只得再次擦掉，都磨紅了。
草在洞口向外張望，見已經有人把大聖的屍體搬出來了，於是催促：“你們快點，馬上要開始了。”
“知道了，知道了！別催了！”尾越弄越慌，一個手指沾著白色，一個手指沾著紅色，畫著畫著就混了。
又擦。
九月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來吧，”許逸拍開尾，將手指沾上顏料，“要畫成什麽樣的，你拿木炭畫在墻上，告訴我。”
自打五年前大學畢業，許逸就再沒碰過顏料，更沒用如此原始的方式畫過畫。
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就算再手生，也比尾穩多了。
“別動啊，就快好了。”許逸一只手托穩九月下巴，另一只手的小指沾著紅色染料，替他畫顴骨處最覆雜的那塊圖案。
九月乖乖繃著臉不動，起初還別著目光，後來又忍不住去看她。
她看起來認真極了，專註地盯著那一處，許久才會眨一次眼。
眼睫扇動，明明離他還有段距離，卻像是從他心尖肉上掃過似的，若有若無，又輕又癢。
“好了。”許逸稍離遠些，仔細端詳，像是在看件工藝品，感嘆道，“哎呀，真好看。”
“工藝品”不由自主地臉頰發燙，幹咳了兩聲，忙站起身，“走了，要、晚了。”
許逸卻遲遲不肯移步，“……我能不去嗎？”
“是、大聖的、凈化儀式，”九月說，“都要去的。”
“什麽凈化儀式……”許逸撇嘴小聲嘀咕，“就一群瘋子，要給他吃抹幹凈。”
前一次的血腥畫面還印在她腦子裏，揮之不去，光是想想都覺得惡心。對於當地部落的習俗，許逸可以不做評價，但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
九月驚訝極了，“你說、什麽？”
許逸蹙眉，“你還不知道？”
外面，高山族人已經到齊，又派人來催促。
為了檢驗這些遠道而來的狼人是否真如傳聞般英武勇敢，高山人決定，由狼人族長來吃掉亡故大聖的腦髓，以辟邪靈。
我知道你們可能想看沙獷。
我了個乖乖，二百萬年前就滅絕了，我哪有圖片，化石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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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是真的有人說拍到過，是不是 P 的就見仁見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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