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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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 104 章
令沛趕過去的時候, 晏白薇也跟著叫來了小六，讓他去通知清隱道長。
原來，今日白刃在城門見到一個販棗的年輕生意人要出城，原想著本來也沒什麽的。可一個過路的傷人的馬車不知為何就受了驚, 一蹄子就拽翻了那販棗人的挑子。
趁著那人去撿棗子的時候, 白刃正從旁經過。
正好就見著那雙去撿棗子的手要蒼老許多，想起來令沛說的孔方儀會易容的話, 立刻就將人扣了下來。
可仔仔細細對著那張臉看了半晌也沒瞧出易容在哪裏。
這才命人來通知了令沛。
令沛到的時候白刃還對著人在看。
令沛進到屋裏頭, 就聽見白刃道，“爺, 這人我看了半天了, 也上手摸過，還是沒看出問替。”
令沛也是也是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名堂。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道聲音, “師弟——”
那販棗人擡頭看過來, 臉上神色陡然一變。
所謂易容無非幾種方式，無非做假臉皮或者化妝易容, 前者太假，而後者改變有限。
而孔方儀的易容是通過銀針刺痛穴位，使其面部改變然後再用化妝之法改頭換面。所以外行人單想從臉上看出來什麽便幾乎是不大可能。
清隱道長走進來, 朝著人道，“他的機關臉上的幾處穴位。”
販棗人見狀幹脆不裝了，自己就將那銀針拔下來, 又褪去了妝容，果然就是孔方儀。
清隱道長一時感慨, “這些年你都去哪裏了？你可知道師父臨終之時最牽掛的人便是你。”
孔方儀不作聲，“當初的時候百草谷不是已經將我除名了嗎？師父還掛念我做什麽。”
“百草谷？你們是百草谷的人？”令沛驚訝地道。
在大祿, 廟堂之外要說醫術的集大成者，不得不提到一個名字，便是百草谷谷主顏清易。只是後來顏清易去世之後，百草谷也就散了，他門下的弟子多是散落在外，沒人知道究竟落腳在了何處，可不曾想今日卻在這裏碰上了。
清隱道長朝著令沛點點頭，“當初谷中發生了些事情，子方就離開了百草谷，再後來，師父離開之後，大家也都相繼從百草谷出去。不過，師父生前最大的遺憾就是子方，當年紅楓村的事情師父和我都錯了。這些年我一直尋你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將師父臨終最後的一封信交給他。”
孔方儀聽著這些沒說話，這些年他漂泊在外，本以為當初的事情都已經忘記了，可後來聽說顏清易去逝的消息，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澄清自己的清白了。可沒曾想，他們還念及著當初的事情。
見著兩人之間似有不少前側，這時令沛往前一步對著孔方儀道，“正好，今日既然相見，說開了也是件好事。不過在此之前，我也有一事想問你。”
孔方儀看了他一眼，“你是想問寧家的事情？當初從寧府出來的就我一人，我易容之後用藥煙迷暈了當時的一個守衛，換上了他的衣服，然後逃了出來。”
“就你自己？”
孔方儀點頭，“就我一人。”
“寧伯父救過你的性命，你就沒想過保住他的家人，或者說血脈？”
孔方儀一臉蒼茫，“我也不是不想，只是當時那樣的境地，我如何能幫他們？當初那麽多人圍著，我即便是有心也是無力。”
“是嗎？我怎麽聽說當時怎麽有兩個兵卒被燒死了？想必應該是有兩個人逃出去吧？不然為何會燒死兩個兵卒？”
自打懷疑之後令沛就著人去查過當年大火的事情，發現當時的那場火確實就是從後門而起的，圍守的兵卒中有兩個也喪命在了那場大火之下。
“當時大火起得突然，我也是趁著大火之後才想出了這個法子。令將軍是有什麽懷疑？”
令沛有何懷疑？過去了這麽久的事情，孔方儀答起話來可謂行雲流暢，絲毫不假思索，要麽是他記憶力太好，要麽就是早就盤算過。只怕是和月若寒一樣，早就細細琢磨過他會問什麽問題了。
他沈了口氣，“無妨，孔大夫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先和清隱道長先敘敘舊。”
說完便就讓人從屋裏撤出來，將屋子留給了清隱道長和孔方儀。
一出門，晏白薇就問起來，“三爺為何不繼續盤問了？我看他答得倒是挺頭頭是道的，或許能尋到旁的線索呢？”
令沛搖搖頭，“你也覺得頭頭是道了？”
晏白薇一楞，迅速反應過來，“三爺是說他在撒謊？”
“撒謊是必然，眼下是想確定寧家到底還有沒有活下來的。等他自己在想想吧，多問也是還是一樣的結果。”
晏白薇點點頭，往裏頭望了一眼，和令沛一起耐心地等著。
清隱道長見著人都出去了，這才道，“師弟，當年的事情是我的錯，我不該疑心你拿紅楓村的人試藥，我也不該在未查證事情真相之前就對你那般冷漠疏離，害得你被大家猜忌無法擡頭做人。後來，我們查到此事另有他人，便是合元師弟，在眾多證據之下，他自己也承認了，拿人試藥的人是他，怕東窗事發，又一向對你嫉妒，這才將禍事都栽贓給了你。只可惜當時你已經離開了谷中。這個是師父臨終前讓我找到你要交給你的，還有這個，這是師父一生的心血，我從未翻看過，他說你天資聰穎是幾個弟子裏最有天賦的，這些東西交給你，也算是他衣缽有傳承了。”
孔方儀看著那信和那本手記，一聲慨嘆，“師父既然已經將我趕出了府，那我也就不再是百草谷的弟子，他的衣缽還是留給師兄吧。”
他從來就不貪慕這些東西，這些年他出谷之後再沒用過百草谷的名聲，他從來只在乎顏清易究竟如何看他。可如今，雖然是聽到了他想聽的，可終究人是已經不在了。
要說真的沒有遺憾，未必。
清隱道長著急起來，“你既然還肯叫我一句師兄，那就是還承認你曾經在百草谷待過的事實，師父當時也是氣你，你想想，咱們是大夫，若是拿人試藥那不是在害人嗎？而你又是他最寄予厚望的，自然是愛之深責之切。師父知道真相後，這些年也過得不好，有時候晚上驚醒過來，還叫著你的名字，可見他是真的有後悔的。現在他老人家已經不再了，但咱們百草谷的醫術不能費，就算不為百草谷，也為天下百姓，眼下正是戰亂之秋，有多少人受了無妄之災？又有多少人希望有人能華佗在世能多救些人？”
說著又從袖袋裏掏出一塊牌子出來，“你看，這是你走後師父又為你新刻的腰牌，他還是希望你能回去的。只是他沒能等到這一天。”
孔方儀看著那腰牌，這些年的苦楚再次一下湧上心頭。
當初他離開百草谷後，沒帶走任何東西，出來之後可謂身無分文。加上當時他心如死灰，被自己最親的人質疑，他幾乎成了個廢人。
後來，他衣衫襤褸，只求一死時是寧威給了他活的希望。
他被帶到軍營後，看著那些一個個從戰場上下來，掙紮在病床之上的兵士們才陡然間明白一個大夫究竟意為什麽？這些年，他改了名字，就是希望忘卻過去的事情，以一個新的身份開始。
他摩挲著那塊腰牌，沈吟了許久，最後長嘆了一聲，“師父是怎麽走的？”
“采藥的時候摔到了山澗，回來一直不見大好，修養了幾年，後來年紀也大了，慢慢身子就不行了。不過，師父走得不算很痛苦，只是臨終時盼著還能見你一面。只可惜那會兒我們未能找見你。”
“那師父的墳塋在何處？”
“就在甲秀山，師父說那裏風景不錯。”
孔方儀又望了一眼那劄記，接過來，“回頭，師兄陪我去一趟甲秀山吧。”
清隱道長一聽這話，忽然有些老淚縱橫。
當初的錯因他而起，紅楓村許多孩子失蹤，他知道了事情之後，氣血上頭，只想懲制那作惡之人，哪裏想過會冤枉人？
可這一錯，卻錯了這麽多年。
他朝著孔方儀行了一記深禮，“師弟，當年的事情，我欠你一聲對不起。這些年，我日日活在自責之中，眼下師父的遺願我算是替他老人家辦到了，這一禮是我欠你的。”
孔方儀將人扶起來，“過去的事情我早忘了，師兄也不必如此，當初從百草谷出來之後，我游歷江湖也算是另一種閱歷吧。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數。”
兩人彼此對望了一眼，好似這麽多年過去了，大家都老了。
令沛見著兩人從屋裏出來，也沒再提寧家的事情，只道，“想來醫術自然不虛勝名，上回說到軍中有兵卒生病的事情，其實也不算假話，兩位既是百草谷的人，不知道可願意去看看。”
自上次叛亂之後，也不知是不是天氣炎熱起來的緣故，軍中許多兵士雖然一直有軍醫醫治，但好得卻慢。眼下的情況令沛自然是更希望能盡快恢覆元氣。而且，眼下還有一個問題，藥材本就吃緊，若是能用盡可能將藥用到刀刃上。
如此一來，孔方儀這邊自然也就被拴住了，畢竟他不是罪人，總要找個理由。
而就在這個時候，北寧傳來戰報，北寧大軍大敗。
消息一出，整個京城又開始人心惶惶。不僅如此，還有更壞的消息傳來，雲楚也在南境集結了二十萬大軍。
可百鋒軍在經過高盧之後本身也就只剩了二十萬大軍。
這些年雖有征兵，但統共也沒到二十二萬大軍。
加上上次裕王叛亂一役，百鋒軍折損不少，現在正經能上戰場的也就最多十五萬。
當然，北寧軍的大敗也著實讓整個朝堂震動。
令沛趕去宮裏的時候，殿門內已經有幾個大臣在了，剛剛從外頭回京的賀蘭卿也和令慶一起趕了過來。
皇上指著桌上的戰報，臉色沈得跟墨汁一般。
誰都沒料道，北境會敗得這麽快。
皇上看著桌上的加急奏折，將東西扔下來，“你們都瞧瞧吧。”
令慶先俯身去撿起來，然後和賀蘭卿一起看起來，越看臉色越不對，等看完將東西又傳給其他人。
最後才落在了令沛手上。
上面字數雖是不多，事情卻講的清楚。
自北境戰亂挑起之後，姜青闊就一直帶著人積極抵抗，後來姜瀚海回去之後，就做了內外兩處防範，並化被動為主動主動出擊了兩次，都讓天齊沒占到好處。可就在前段時間，也就是在姜青闊去了段城後，這情勢就忽然起了驟變。
姜青闊這邊一被圍，天齊那邊忽然就沖出了二十萬大軍直奔北寧城門，原以為也只是像之前一把用 沖城門，可沒想到對方這次卻是用的重弩，此重弩筒同之前的皆不一樣，弩箭約有碗口粗，□□尺長，由七八人擡著，射程還不近，沒一箭直沖城門之上，不出幾下，那城門就被洞穿。
不僅如此，這天齊還有其他新的武器，每個兵卒背著分陣營背著不同的，因為出其不意，姜瀚海他們才吃了這裝備的虧。
令慶當即道，“啟稟皇上，眼下要緊的是弄清楚天齊的武器裝備，如此我們也才好應對。”
其他人聽見也都立即應道，“就是啊。不然只有被動挨打。”
皇上自然也早想到了，已經飛鴿傳書去了北境。
只是眼下的問題還在於，天齊一鼓作氣，沖破了城門，北寧原來的駐軍節節敗退，加上段城段幹陽他們秘密藏軍等於將北寧圍了正著。照著這情勢估計不出三日，可能北寧就會有危險。
令沛當即道，“只怕現在唯有重新率領一直突騎兵直搗段城，或許能暫解眼下困局。”
“可誰去？段城地勢是整個北境最覆雜的，最適合藏人，此時誰過去勝算都不會大。更何況他們萬一也有新奇的武器呢？”
說罷皇上看向那幾位大臣，“你們誰願率兵攻打段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為難。
這時令慶往前一步正要開口卻聽見身後令沛道，“臣願前往，早前我在北境待過，段城也有去過，地形我算知道一些。加上我和姜清闊熟悉，我去，算是最為適合。”
皇上看著令沛，沈吟了半晌，最後道，“好，給你一日時間準備，將鶴林軍和鶴羽軍統歸一處，朕再傳旨滄州，將祁統兵的十萬人馬也歸你調遣。你此去段城路過滄州就可接手。”
令沛立即跪拜，“臣遵旨。只是臣尚還擔心南境，眼下嚴將軍那邊或許還需要一個坐鎮的。”
南面的事情，皇上也是擔心著的，原來也是糾結派誰過去，可若是眼下令沛去了北邊，那令慶就不能再走，而賀蘭卿無疑可能是眼下最優的人選。只是他這一去，城中便就只有房越一人。
段城的事情讓皇上還是有些驚心，若再遭一次異動該如何。
可望遍朝堂，誰還最適合去南境？
有人提議左都將軍，可皇上覺得經驗不足，也有人提議都衛將軍，可已近七十的高齡。
思來想去，只能暫時定下來右上將軍，勉強合適。
令沛這時忽然道，“稟皇上，臣有一人推選，只是需要一些時間。臣請皇上能給臣半日時間，半日後或許就有答案了。”
皇上看著他，“你有人選？”
“正是。”
思躊了一陣兒，最後皇上還是點點頭，“如此，準了，朕準你隨時得了消息皆可進宮不論早晚。另外，傳益王進宮，他最近一直在籌措軍中財糧事務，讓他與你一起準備北上的事情。”
“是。”令沛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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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沛趕過去的時候, 晏白薇也跟著叫來了小六，讓他去通知清隱道長。
原來，今日白刃在城門見到一個販棗的年輕生意人要出城，原想著本來也沒什麽的。可一個過路的傷人的馬車不知為何就受了驚, 一蹄子就拽翻了那販棗人的挑子。
趁著那人去撿棗子的時候, 白刃正從旁經過。
正好就見著那雙去撿棗子的手要蒼老許多，想起來令沛說的孔方儀會易容的話, 立刻就將人扣了下來。
可仔仔細細對著那張臉看了半晌也沒瞧出易容在哪裏。
這才命人來通知了令沛。
令沛到的時候白刃還對著人在看。
令沛進到屋裏頭, 就聽見白刃道，“爺, 這人我看了半天了, 也上手摸過，還是沒看出問替。”
令沛也是也是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名堂。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道聲音, “師弟——”
那販棗人擡頭看過來, 臉上神色陡然一變。
所謂易容無非幾種方式，無非做假臉皮或者化妝易容, 前者太假，而後者改變有限。
而孔方儀的易容是通過銀針刺痛穴位，使其面部改變然後再用化妝之法改頭換面。所以外行人單想從臉上看出來什麽便幾乎是不大可能。
清隱道長走進來, 朝著人道，“他的機關臉上的幾處穴位。”
販棗人見狀幹脆不裝了，自己就將那銀針拔下來, 又褪去了妝容，果然就是孔方儀。
清隱道長一時感慨, “這些年你都去哪裏了？你可知道師父臨終之時最牽掛的人便是你。”
孔方儀不作聲，“當初的時候百草谷不是已經將我除名了嗎？師父還掛念我做什麽。”
“百草谷？你們是百草谷的人？”令沛驚訝地道。
在大祿, 廟堂之外要說醫術的集大成者，不得不提到一個名字，便是百草谷谷主顏清易。只是後來顏清易去世之後，百草谷也就散了，他門下的弟子多是散落在外，沒人知道究竟落腳在了何處，可不曾想今日卻在這裏碰上了。
清隱道長朝著令沛點點頭，“當初谷中發生了些事情，子方就離開了百草谷，再後來，師父離開之後，大家也都相繼從百草谷出去。不過，師父生前最大的遺憾就是子方，當年紅楓村的事情師父和我都錯了。這些年我一直尋你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將師父臨終最後的一封信交給他。”
孔方儀聽著這些沒說話，這些年他漂泊在外，本以為當初的事情都已經忘記了，可後來聽說顏清易去逝的消息，他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澄清自己的清白了。可沒曾想，他們還念及著當初的事情。
見著兩人之間似有不少前側，這時令沛往前一步對著孔方儀道，“正好，今日既然相見，說開了也是件好事。不過在此之前，我也有一事想問你。”
孔方儀看了他一眼，“你是想問寧家的事情？當初從寧府出來的就我一人，我易容之後用藥煙迷暈了當時的一個守衛，換上了他的衣服，然後逃了出來。”
“就你自己？”
孔方儀點頭，“就我一人。”
“寧伯父救過你的性命，你就沒想過保住他的家人，或者說血脈？”
孔方儀一臉蒼茫，“我也不是不想，只是當時那樣的境地，我如何能幫他們？當初那麽多人圍著，我即便是有心也是無力。”
“是嗎？我怎麽聽說當時怎麽有兩個兵卒被燒死了？想必應該是有兩個人逃出去吧？不然為何會燒死兩個兵卒？”
自打懷疑之後令沛就著人去查過當年大火的事情，發現當時的那場火確實就是從後門而起的，圍守的兵卒中有兩個也喪命在了那場大火之下。
“當時大火起得突然，我也是趁著大火之後才想出了這個法子。令將軍是有什麽懷疑？”
令沛有何懷疑？過去了這麽久的事情，孔方儀答起話來可謂行雲流暢，絲毫不假思索，要麽是他記憶力太好，要麽就是早就盤算過。只怕是和月若寒一樣，早就細細琢磨過他會問什麽問題了。
他沈了口氣，“無妨，孔大夫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先和清隱道長先敘敘舊。”
說完便就讓人從屋裏撤出來，將屋子留給了清隱道長和孔方儀。
一出門，晏白薇就問起來，“三爺為何不繼續盤問了？我看他答得倒是挺頭頭是道的，或許能尋到旁的線索呢？”
令沛搖搖頭，“你也覺得頭頭是道了？”
晏白薇一楞，迅速反應過來，“三爺是說他在撒謊？”
“撒謊是必然，眼下是想確定寧家到底還有沒有活下來的。等他自己在想想吧，多問也是還是一樣的結果。”
晏白薇點點頭，往裏頭望了一眼，和令沛一起耐心地等著。
清隱道長見著人都出去了，這才道，“師弟，當年的事情是我的錯，我不該疑心你拿紅楓村的人試藥，我也不該在未查證事情真相之前就對你那般冷漠疏離，害得你被大家猜忌無法擡頭做人。後來，我們查到此事另有他人，便是合元師弟，在眾多證據之下，他自己也承認了，拿人試藥的人是他，怕東窗事發，又一向對你嫉妒，這才將禍事都栽贓給了你。只可惜當時你已經離開了谷中。這個是師父臨終前讓我找到你要交給你的，還有這個，這是師父一生的心血，我從未翻看過，他說你天資聰穎是幾個弟子裏最有天賦的，這些東西交給你，也算是他衣缽有傳承了。”
孔方儀看著那信和那本手記，一聲慨嘆，“師父既然已經將我趕出了府，那我也就不再是百草谷的弟子，他的衣缽還是留給師兄吧。”
他從來就不貪慕這些東西，這些年他出谷之後再沒用過百草谷的名聲，他從來只在乎顏清易究竟如何看他。可如今，雖然是聽到了他想聽的，可終究人是已經不在了。
要說真的沒有遺憾，未必。
清隱道長著急起來，“你既然還肯叫我一句師兄，那就是還承認你曾經在百草谷待過的事實，師父當時也是氣你，你想想，咱們是大夫，若是拿人試藥那不是在害人嗎？而你又是他最寄予厚望的，自然是愛之深責之切。師父知道真相後，這些年也過得不好，有時候晚上驚醒過來，還叫著你的名字，可見他是真的有後悔的。現在他老人家已經不再了，但咱們百草谷的醫術不能費，就算不為百草谷，也為天下百姓，眼下正是戰亂之秋，有多少人受了無妄之災？又有多少人希望有人能華佗在世能多救些人？”
說著又從袖袋裏掏出一塊牌子出來，“你看，這是你走後師父又為你新刻的腰牌，他還是希望你能回去的。只是他沒能等到這一天。”
孔方儀看著那腰牌，這些年的苦楚再次一下湧上心頭。
當初他離開百草谷後，沒帶走任何東西，出來之後可謂身無分文。加上當時他心如死灰，被自己最親的人質疑，他幾乎成了個廢人。
後來，他衣衫襤褸，只求一死時是寧威給了他活的希望。
他被帶到軍營後，看著那些一個個從戰場上下來，掙紮在病床之上的兵士們才陡然間明白一個大夫究竟意為什麽？這些年，他改了名字，就是希望忘卻過去的事情，以一個新的身份開始。
他摩挲著那塊腰牌，沈吟了許久，最後長嘆了一聲，“師父是怎麽走的？”
“采藥的時候摔到了山澗，回來一直不見大好，修養了幾年，後來年紀也大了，慢慢身子就不行了。不過，師父走得不算很痛苦，只是臨終時盼著還能見你一面。只可惜那會兒我們未能找見你。”
“那師父的墳塋在何處？”
“就在甲秀山，師父說那裏風景不錯。”
孔方儀又望了一眼那劄記，接過來，“回頭，師兄陪我去一趟甲秀山吧。”
清隱道長一聽這話，忽然有些老淚縱橫。
當初的錯因他而起，紅楓村許多孩子失蹤，他知道了事情之後，氣血上頭，只想懲制那作惡之人，哪裏想過會冤枉人？
可這一錯，卻錯了這麽多年。
他朝著孔方儀行了一記深禮，“師弟，當年的事情，我欠你一聲對不起。這些年，我日日活在自責之中，眼下師父的遺願我算是替他老人家辦到了，這一禮是我欠你的。”
孔方儀將人扶起來，“過去的事情我早忘了，師兄也不必如此，當初從百草谷出來之後，我游歷江湖也算是另一種閱歷吧。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數。”
兩人彼此對望了一眼，好似這麽多年過去了，大家都老了。
令沛見著兩人從屋裏出來，也沒再提寧家的事情，只道，“想來醫術自然不虛勝名，上回說到軍中有兵卒生病的事情，其實也不算假話，兩位既是百草谷的人，不知道可願意去看看。”
自上次叛亂之後，也不知是不是天氣炎熱起來的緣故，軍中許多兵士雖然一直有軍醫醫治，但好得卻慢。眼下的情況令沛自然是更希望能盡快恢覆元氣。而且，眼下還有一個問題，藥材本就吃緊，若是能用盡可能將藥用到刀刃上。
如此一來，孔方儀這邊自然也就被拴住了，畢竟他不是罪人，總要找個理由。
而就在這個時候，北寧傳來戰報，北寧大軍大敗。
消息一出，整個京城又開始人心惶惶。不僅如此，還有更壞的消息傳來，雲楚也在南境集結了二十萬大軍。
可百鋒軍在經過高盧之後本身也就只剩了二十萬大軍。
這些年雖有征兵，但統共也沒到二十二萬大軍。
加上上次裕王叛亂一役，百鋒軍折損不少，現在正經能上戰場的也就最多十五萬。
當然，北寧軍的大敗也著實讓整個朝堂震動。
令沛趕去宮裏的時候，殿門內已經有幾個大臣在了，剛剛從外頭回京的賀蘭卿也和令慶一起趕了過來。
皇上指著桌上的戰報，臉色沈得跟墨汁一般。
誰都沒料道，北境會敗得這麽快。
皇上看著桌上的加急奏折，將東西扔下來，“你們都瞧瞧吧。”
令慶先俯身去撿起來，然後和賀蘭卿一起看起來，越看臉色越不對，等看完將東西又傳給其他人。
最後才落在了令沛手上。
上面字數雖是不多，事情卻講的清楚。
自北境戰亂挑起之後，姜青闊就一直帶著人積極抵抗，後來姜瀚海回去之後，就做了內外兩處防範，並化被動為主動主動出擊了兩次，都讓天齊沒占到好處。可就在前段時間，也就是在姜青闊去了段城後，這情勢就忽然起了驟變。
姜青闊這邊一被圍，天齊那邊忽然就沖出了二十萬大軍直奔北寧城門，原以為也只是像之前一把用 沖城門，可沒想到對方這次卻是用的重弩，此重弩筒同之前的皆不一樣，弩箭約有碗口粗，□□尺長，由七八人擡著，射程還不近，沒一箭直沖城門之上，不出幾下，那城門就被洞穿。
不僅如此，這天齊還有其他新的武器，每個兵卒背著分陣營背著不同的，因為出其不意，姜瀚海他們才吃了這裝備的虧。
令慶當即道，“啟稟皇上，眼下要緊的是弄清楚天齊的武器裝備，如此我們也才好應對。”
其他人聽見也都立即應道，“就是啊。不然只有被動挨打。”
皇上自然也早想到了，已經飛鴿傳書去了北境。
只是眼下的問題還在於，天齊一鼓作氣，沖破了城門，北寧原來的駐軍節節敗退，加上段城段幹陽他們秘密藏軍等於將北寧圍了正著。照著這情勢估計不出三日，可能北寧就會有危險。
令沛當即道，“只怕現在唯有重新率領一直突騎兵直搗段城，或許能暫解眼下困局。”
“可誰去？段城地勢是整個北境最覆雜的，最適合藏人，此時誰過去勝算都不會大。更何況他們萬一也有新奇的武器呢？”
說罷皇上看向那幾位大臣，“你們誰願率兵攻打段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為難。
這時令慶往前一步正要開口卻聽見身後令沛道，“臣願前往，早前我在北境待過，段城也有去過，地形我算知道一些。加上我和姜清闊熟悉，我去，算是最為適合。”
皇上看著令沛，沈吟了半晌，最後道，“好，給你一日時間準備，將鶴林軍和鶴羽軍統歸一處，朕再傳旨滄州，將祁統兵的十萬人馬也歸你調遣。你此去段城路過滄州就可接手。”
令沛立即跪拜，“臣遵旨。只是臣尚還擔心南境，眼下嚴將軍那邊或許還需要一個坐鎮的。”
南面的事情，皇上也是擔心著的，原來也是糾結派誰過去，可若是眼下令沛去了北邊，那令慶就不能再走，而賀蘭卿無疑可能是眼下最優的人選。只是他這一去，城中便就只有房越一人。
段城的事情讓皇上還是有些驚心，若再遭一次異動該如何。
可望遍朝堂，誰還最適合去南境？
有人提議左都將軍，可皇上覺得經驗不足，也有人提議都衛將軍，可已近七十的高齡。
思來想去，只能暫時定下來右上將軍，勉強合適。
令沛這時忽然道，“稟皇上，臣有一人推選，只是需要一些時間。臣請皇上能給臣半日時間，半日後或許就有答案了。”
皇上看著他，“你有人選？”
“正是。”
思躊了一陣兒，最後皇上還是點點頭，“如此，準了，朕準你隨時得了消息皆可進宮不論早晚。另外，傳益王進宮，他最近一直在籌措軍中財糧事務，讓他與你一起準備北上的事情。”
“是。”令沛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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