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最大公約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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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最大公約數
2016 年 10 月，南加州。
陳青第二次見到白勝莉，已經是在新學期的公共大課上。
他不是沒有找過她。
自從上個學期他在期末報告講演前的走廊裏，偶遇了那個驚恐發作的女孩後，她的白色西裝、宛如獅子一般蓬松的長卷發，描得精致的眼尾，和講起野生動物車禍時明亮的眼神，全都成了新的原動力，支撐他在一天內發動了十六個朋友，把她的社交媒體翻了個底掉。
他覺得自己才是她報告裏的野生動物，在遇見她的那個雨天被撞得魂飛魄散，證據是：這樣濫俗又矯情的比喻，他竟然人生第一次，覺得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
很可惜，白勝莉並沒有玩社交媒體的習慣，除了能搜到一個好像是她的 ins 私密賬號，和異常活躍的領英以外，他對她的私生活一無所知，這對於 Z 世代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最後，他本著瞎貓撞上死耗子的決心，在學校 ins 表白墻上發布了一則尋人啟事：
“尋找 CPSC285 Section031計算機科學二年級 285 課 組別 031的 Shengli，我是你的同班同學，被你的演講技巧和專業技能折服，希望可以成為朋友一起學習，如果可以的話，請你私信墻墻。”
和所有表白墻的帖子一樣，下面的評論五花八門。
“好老土的搭訕方法...”
“我認得她，她不是這次拿到喬治·安多尼教授實習內推機會的小組 team leader組長嗎？”
“得，又是一個想拉人脈的。”
“現在 Networking人脈拓展的招數都延伸到表白墻了嗎，六啊。”
“我覺得他的帖子還挺真摯的，其他的人在陰陽什麽？”
陳青每天醒來刷一刷帖子下的新評論，在一眾五花八門的奇行種中尋找女主角的行蹤。果然，七天後，沒有新的評論出現，也始終沒有人來通過表白墻找他，就連開玩笑的評論都沒有，這讓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除了魅力一般，連人緣也有些問題？
但這世上的陰差陽錯還是比命中註定多，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例子畢竟是少數，他漸漸放寬了心，畢竟，除了放下以外也沒有別的法子。
新學期開學第一周，所有人都在著急地選課、交學費、換課，排班表。在他陷入焦頭爛額，快要把這個女孩忘了的時候，仿若真的有月老來牽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數據，這條塵封多時的帖子有了一條新回覆。
“你說的這個人，我好像在計算機學院大三的公共課上見過，課號 349，SectionA3公共大課的課時名。”
他想，這個世界上也許真的有神存在。
從那以後，他勢如破竹。從換到和她同一堂課，坐在她的身邊，到因為有著相近的姓氏字母排序被教授劃分到了同一個學習小組，順理成章地加上了她的微信，偶爾也會約著一起出來寫作業。
這一切順利到讓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唯一的遺憾是，她始終淡淡。聽身邊的朋友說，她有很多男朋友，只不過一到考試期就都消失了。
陳青不信，最起碼他覺得，自己會是不一樣的存在。
事情的轉折點發生在學期後半，第一次期中考試前，學校爆發了一場槍擊案。學校周邊的幫派火並，子彈不小心穿透了一個學生的腹部，所幸撿回一條命。雖然沒有造成大面積的人員傷亡，但仍有半數以上的白人學生出現了心理陰影，選擇休學或請長假。
白勝莉和陳青所在的期末項目小組，從七人驟減到三人。陳青向教授提議，能否要求項目延期，或者把工作量減到三四人的分量。
教授回道：“出現這樣的突發狀況，不足以讓我改變教學大綱和質量。這個項目的體量不能更改，但是針對這個情況，我可以向教務處申請，允許你們現在退課改到明年再上，不會收取學費，也不會算掛科。”
見此情狀，印度裔大神立刻退課，整個小組只剩下陳青和白勝莉兩個人。
他去找白勝莉商量，“我看這架勢，這學期做完是沒戲了，要不，我們下次再一塊選個課...”
白勝莉回道：“沒關系，如果你覺得辛苦，可以退出，我會一個人完成的。”
陳青不禁乍舌：“姐，不是，你這也太頭鐵了。這個工作量，你一個人怎麽可能完成？”
“沒辦法啊，”她低下頭，“我的獎學金有選課數量和畢業年限要求，原本要競爭學院獎學金位置的人就很多。”
很多時候，人生的勝敗，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幾乎沒有遲疑，他說道：“那你給我三天。”
“你需要三天時間考慮？”
“算是吧。”
三天後，陳青約了白勝莉在宿舍樓層的休息區見面，帶了一個 U 盤，和一個保溫盒，裏面是積了厚厚一層米油的潮式粥、生燙菜心、菜脯肉餅、話梅番茄，和一碗木瓜燉雪蛤。
陳青頂著眼下一圈烏紫，笑道：“我把主要的架構和搭好了，剩下的前端和 UI 設計交給你了，如果有什麽需要我的做的，再給我打電話。”
白勝莉楞在原地，不敢接過。陳青把保溫盒放在桌子上，“這個是給你打氣用的。家裏剛好剩了點雪蛤。”
白勝莉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過了好久，才開口道，“什麽樣的留學生家裏會剩雪蛤？”
這是他等了許久的時刻，好在，機會從來只留給有準備的人：“那下次去我那學？我慢慢告訴你。”
一起學習到第六次，他終於忍不住問，“不然，今晚留下來吧？”
少頃，添了一句，“一起寫，寫得快些。”他很快說完，又恨自己畫蛇添足。
白勝莉笑了笑，沒說話，踮起腳走過去，拉黑了燈。
再度睜眼時，面前的陳青已經換了個人。
他緊緊攥著自己的手，略帶不自然地問：“你有沒有那麽一丁點兒，打了退堂鼓？”
白勝莉沒法說出拒絕的話，不僅僅是因為簽證唾手可得，橫亙在她們之間的，是共同在異鄉打拼，堪如戰友的七年時光。
她始終不願意面對來自心底的退意，但他越是追問，越是不安，那份退意就越來越明朗，直至膨脹到她無法忽視，需要不停地喝水、塞下年糕，來給變得潮紅的臉頰找一個原因。
白勝莉不知道陳青是什麽時候變的，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他就已經變了。她能確定的是，這一切都是從下飛機的那一刻起開始的，但他們之間產生分歧的時間點，也許比她所知的還要早。
起先在美國時支撐起這段感情的，是他和她之間的最大公約數——文化認同感，而這隨著肉身回到故鄉，已經蕩然無存。我們不再是那個 7 人小組裏唯二的中國人，他們是來自不同地區，有不同成長環境和家庭期許的，南轅北轍的兩個人。
他說他喜歡她的聰明。如果再問一遍，他還是會這麽說，她也相信這是真的，但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麽樣的聰明？開疆辟土的聰明，還是相夫教子的聰明？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白勝莉強撐出一個微笑：“這年糕有點鹹了。是不是熱過了？”
陳青拿過勺子，舀了一口：“嗯，是有點。”
他隨即把幾個碟子都收了起來，放到水池邊要洗，“你別吃了，我再叫個 room service客房服務送上來。我剛剛看了菜單，有你愛吃的楊枝甘露和貴妃泡飯。”
他當機立斷，沒等白勝莉回應，在手機上下了單。過了一會，有人上來敲房門。
白勝莉拿著不銹鋼小勺，一勺一勺挖楊枝甘露裏的芒果雪糕球，那雪糕凍得堅硬，冰得她腦殼痛。她努力不看陳青，陳青卻問她，“好吃嗎？”
“嗯。”
他突然轉變了語氣：“那我今晚留下來好不好？”
她一張臉突然燒起來，有被看透的是羞愧，抑或是被脅迫後的委屈？她說不清楚。
她盯著眼前的小勺不住地看，雪糕冒出絲絲白氣，在夏夜的室溫裏融化了。
“算了吧，我今天有點累。”
夜深了。白明義站在小區裏，望著自己家樓上的燈光。客廳的燈光久久地亮著，暖黃的色溫映在窗簾上，電視的反光影影綽綽，是徐永紅在看電視。
最近她迷上看一款新綜藝，幾十個 30+的女明星又唱又跳，她喜歡看，覺得有精神頭，他卻只覺得吵鬧。
這些天來一貫如此。他在辦公室想盡一切辦法拖延時間，開會、散步、飯局、喝茶，打打摜蛋。飯桌上幾個小年輕不懂事，都誇嫂子賢惠，從來不查崗，他也不反駁，笑嘻嘻喝下一杯，說你們幾個越來越膽大了，連領導的玩笑都敢開。
最近還沒遇到老領導要求帶家屬的情況，他想，第一是能推則推，能拖則拖，實在到了不得已的時候，給徐永紅發個消息，她也是會來的。
他們這樣的家庭，日子久了，不過就是這麽回事，利益捆綁比感情重要得多。
盡管他自己有時候也覺得，這樣的日子實在沒勁。但他都已經是快六張的人了，人生的勁兒已經使了大半，區別不過是勁兒使得是否到位，是否有回聲。
遺憾的是，大部分情況都是空響。無論是仕途、財運、還是家庭。
他明白，徐永紅之所以不願意離婚，還是為了女兒，不願意讓女兒在出嫁前成為單親家庭受陳青家歧視。他願意陪她演完這一場戲，等白勝莉順利出嫁，他就和她協議離婚
——前提是，他要拿到他應得的演出費。
白明義盯著樓上看，客廳的燈滅了，臥室的燈亮起來了，不多時，臥室的燈也滅了，整個房間陷入黑暗。
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然後，慢慢走入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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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年 10 月，南加州。
陳青第二次見到白勝莉，已經是在新學期的公共大課上。
他不是沒有找過她。
自從上個學期他在期末報告講演前的走廊裏，偶遇了那個驚恐發作的女孩後，她的白色西裝、宛如獅子一般蓬松的長卷發，描得精致的眼尾，和講起野生動物車禍時明亮的眼神，全都成了新的原動力，支撐他在一天內發動了十六個朋友，把她的社交媒體翻了個底掉。
他覺得自己才是她報告裏的野生動物，在遇見她的那個雨天被撞得魂飛魄散，證據是：這樣濫俗又矯情的比喻，他竟然人生第一次，覺得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
很可惜，白勝莉並沒有玩社交媒體的習慣，除了能搜到一個好像是她的 ins 私密賬號，和異常活躍的領英以外，他對她的私生活一無所知，這對於 Z 世代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最後，他本著瞎貓撞上死耗子的決心，在學校 ins 表白墻上發布了一則尋人啟事：
“尋找 CPSC285 Section031計算機科學二年級 285 課 組別 031的 Shengli，我是你的同班同學，被你的演講技巧和專業技能折服，希望可以成為朋友一起學習，如果可以的話，請你私信墻墻。”
和所有表白墻的帖子一樣，下面的評論五花八門。
“好老土的搭訕方法...”
“我認得她，她不是這次拿到喬治·安多尼教授實習內推機會的小組 team leader組長嗎？”
“得，又是一個想拉人脈的。”
“現在 Networking人脈拓展的招數都延伸到表白墻了嗎，六啊。”
“我覺得他的帖子還挺真摯的，其他的人在陰陽什麽？”
陳青每天醒來刷一刷帖子下的新評論，在一眾五花八門的奇行種中尋找女主角的行蹤。果然，七天後，沒有新的評論出現，也始終沒有人來通過表白墻找他，就連開玩笑的評論都沒有，這讓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除了魅力一般，連人緣也有些問題？
但這世上的陰差陽錯還是比命中註定多，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例子畢竟是少數，他漸漸放寬了心，畢竟，除了放下以外也沒有別的法子。
新學期開學第一周，所有人都在著急地選課、交學費、換課，排班表。在他陷入焦頭爛額，快要把這個女孩忘了的時候，仿若真的有月老來牽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數據，這條塵封多時的帖子有了一條新回覆。
“你說的這個人，我好像在計算機學院大三的公共課上見過，課號 349，SectionA3公共大課的課時名。”
他想，這個世界上也許真的有神存在。
從那以後，他勢如破竹。從換到和她同一堂課，坐在她的身邊，到因為有著相近的姓氏字母排序被教授劃分到了同一個學習小組，順理成章地加上了她的微信，偶爾也會約著一起出來寫作業。
這一切順利到讓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唯一的遺憾是，她始終淡淡。聽身邊的朋友說，她有很多男朋友，只不過一到考試期就都消失了。
陳青不信，最起碼他覺得，自己會是不一樣的存在。
事情的轉折點發生在學期後半，第一次期中考試前，學校爆發了一場槍擊案。學校周邊的幫派火並，子彈不小心穿透了一個學生的腹部，所幸撿回一條命。雖然沒有造成大面積的人員傷亡，但仍有半數以上的白人學生出現了心理陰影，選擇休學或請長假。
白勝莉和陳青所在的期末項目小組，從七人驟減到三人。陳青向教授提議，能否要求項目延期，或者把工作量減到三四人的分量。
教授回道：“出現這樣的突發狀況，不足以讓我改變教學大綱和質量。這個項目的體量不能更改，但是針對這個情況，我可以向教務處申請，允許你們現在退課改到明年再上，不會收取學費，也不會算掛科。”
見此情狀，印度裔大神立刻退課，整個小組只剩下陳青和白勝莉兩個人。
他去找白勝莉商量，“我看這架勢，這學期做完是沒戲了，要不，我們下次再一塊選個課...”
白勝莉回道：“沒關系，如果你覺得辛苦，可以退出，我會一個人完成的。”
陳青不禁乍舌：“姐，不是，你這也太頭鐵了。這個工作量，你一個人怎麽可能完成？”
“沒辦法啊，”她低下頭，“我的獎學金有選課數量和畢業年限要求，原本要競爭學院獎學金位置的人就很多。”
很多時候，人生的勝敗，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幾乎沒有遲疑，他說道：“那你給我三天。”
“你需要三天時間考慮？”
“算是吧。”
三天後，陳青約了白勝莉在宿舍樓層的休息區見面，帶了一個 U 盤，和一個保溫盒，裏面是積了厚厚一層米油的潮式粥、生燙菜心、菜脯肉餅、話梅番茄，和一碗木瓜燉雪蛤。
陳青頂著眼下一圈烏紫，笑道：“我把主要的架構和搭好了，剩下的前端和 UI 設計交給你了，如果有什麽需要我的做的，再給我打電話。”
白勝莉楞在原地，不敢接過。陳青把保溫盒放在桌子上，“這個是給你打氣用的。家裏剛好剩了點雪蛤。”
白勝莉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過了好久，才開口道，“什麽樣的留學生家裏會剩雪蛤？”
這是他等了許久的時刻，好在，機會從來只留給有準備的人：“那下次去我那學？我慢慢告訴你。”
一起學習到第六次，他終於忍不住問，“不然，今晚留下來吧？”
少頃，添了一句，“一起寫，寫得快些。”他很快說完，又恨自己畫蛇添足。
白勝莉笑了笑，沒說話，踮起腳走過去，拉黑了燈。
再度睜眼時，面前的陳青已經換了個人。
他緊緊攥著自己的手，略帶不自然地問：“你有沒有那麽一丁點兒，打了退堂鼓？”
白勝莉沒法說出拒絕的話，不僅僅是因為簽證唾手可得，橫亙在她們之間的，是共同在異鄉打拼，堪如戰友的七年時光。
她始終不願意面對來自心底的退意，但他越是追問，越是不安，那份退意就越來越明朗，直至膨脹到她無法忽視，需要不停地喝水、塞下年糕，來給變得潮紅的臉頰找一個原因。
白勝莉不知道陳青是什麽時候變的，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他就已經變了。她能確定的是，這一切都是從下飛機的那一刻起開始的，但他們之間產生分歧的時間點，也許比她所知的還要早。
起先在美國時支撐起這段感情的，是他和她之間的最大公約數——文化認同感，而這隨著肉身回到故鄉，已經蕩然無存。我們不再是那個 7 人小組裏唯二的中國人，他們是來自不同地區，有不同成長環境和家庭期許的，南轅北轍的兩個人。
他說他喜歡她的聰明。如果再問一遍，他還是會這麽說，她也相信這是真的，但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麽樣的聰明？開疆辟土的聰明，還是相夫教子的聰明？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白勝莉強撐出一個微笑：“這年糕有點鹹了。是不是熱過了？”
陳青拿過勺子，舀了一口：“嗯，是有點。”
他隨即把幾個碟子都收了起來，放到水池邊要洗，“你別吃了，我再叫個 room service客房服務送上來。我剛剛看了菜單，有你愛吃的楊枝甘露和貴妃泡飯。”
他當機立斷，沒等白勝莉回應，在手機上下了單。過了一會，有人上來敲房門。
白勝莉拿著不銹鋼小勺，一勺一勺挖楊枝甘露裏的芒果雪糕球，那雪糕凍得堅硬，冰得她腦殼痛。她努力不看陳青，陳青卻問她，“好吃嗎？”
“嗯。”
他突然轉變了語氣：“那我今晚留下來好不好？”
她一張臉突然燒起來，有被看透的是羞愧，抑或是被脅迫後的委屈？她說不清楚。
她盯著眼前的小勺不住地看，雪糕冒出絲絲白氣，在夏夜的室溫裏融化了。
“算了吧，我今天有點累。”
夜深了。白明義站在小區裏，望著自己家樓上的燈光。客廳的燈光久久地亮著，暖黃的色溫映在窗簾上，電視的反光影影綽綽，是徐永紅在看電視。
最近她迷上看一款新綜藝，幾十個 30+的女明星又唱又跳，她喜歡看，覺得有精神頭，他卻只覺得吵鬧。
這些天來一貫如此。他在辦公室想盡一切辦法拖延時間，開會、散步、飯局、喝茶，打打摜蛋。飯桌上幾個小年輕不懂事，都誇嫂子賢惠，從來不查崗，他也不反駁，笑嘻嘻喝下一杯，說你們幾個越來越膽大了，連領導的玩笑都敢開。
最近還沒遇到老領導要求帶家屬的情況，他想，第一是能推則推，能拖則拖，實在到了不得已的時候，給徐永紅發個消息，她也是會來的。
他們這樣的家庭，日子久了，不過就是這麽回事，利益捆綁比感情重要得多。
盡管他自己有時候也覺得，這樣的日子實在沒勁。但他都已經是快六張的人了，人生的勁兒已經使了大半，區別不過是勁兒使得是否到位，是否有回聲。
遺憾的是，大部分情況都是空響。無論是仕途、財運、還是家庭。
他明白，徐永紅之所以不願意離婚，還是為了女兒，不願意讓女兒在出嫁前成為單親家庭受陳青家歧視。他願意陪她演完這一場戲，等白勝莉順利出嫁，他就和她協議離婚
——前提是，他要拿到他應得的演出費。
白明義盯著樓上看，客廳的燈滅了，臥室的燈亮起來了，不多時，臥室的燈也滅了，整個房間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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