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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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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2.0

葉媽正在洗菜,吃驚地轉過來。

“幹嘛要辭職啊?”

“就是覺得有點累了。”葉果想了想,再加個理由,“我和同行有點糾紛,怕影響教室做生意,想就辭了算了,休息一下。”

“什麽糾紛?誰沒道理?”

“版權糾紛吧,他們沒道理。”

“他們沒道理,你辭什麽職?!”

葉果不說話了。葉媽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也不說話。

葉爸去附近驛站拿快遞,進門看見氣氛不對,問道:“怎麽了啊?”

“你女兒又不要做工作了!”葉媽告狀。

葉果做好心理準備:“我和同行有點矛盾,影響到我現在單位了,就想辭了算了。”

葉爸坐下來,問:“到什麽程度了?打官司嗎?”

“我也不知道。”

那頓飯葉媽吃得非常不開心,一直碎碎念,講沒工作的害處,養老金得自己交,找對象困難。

“你還是考公務員,考編制去!”

“媽,我這性格不行的,要闖禍的。”葉果嘀咕。

這時,葉爸也插進來說:“果果,記得你讀小學的時候嗎?英語考試,你和同桌錯的一模一樣,被叫到老師辦公室,同桌說你抄她……”

葉果想起來,真的有那麽回事。

“你不承認,英語老師就把班主任叫過去了,班主任就批評你們兩個,各打五十大板,結果你堅持說老師沒弄清楚,你先交卷不可能是你抄她。不光不承認,還要老師賠禮道歉,你還記得嗎?”葉爸邊說邊笑。

葉果記得這件事,當時葉爸還被叫去學校,同桌挨了罵不響,反而沒什麽事。

班主任對葉爸批評葉果:“你女兒,我們是教育不了!道理聽不懂的!犟得要命!”

這班主任還是語文老師,後來每次對她的作文都特別嚴格,一直到小學畢業。

“果果可能真的不行。”葉爸說。

“都被你寵壞的!”葉媽吼道。

那頓飯上,葉家總算達成了葉果暫時不去工作的共識,葉媽碎碎念,但還是拿了工資卡塞給葉果。

“你拿去,每個月要交金。”

“我有錢,我不要!”葉果推辭。

“你的錢你自己用,小年輕總要談朋友的,萬一有個合適的男孩子,不好老是花人家的錢。”葉媽還是硬塞給了她。

那一天飯後,葉果回到一樓,對著鏡子覺得頭發長了,紮起來有碎發,不紮又難受,決定去新村理發店。

“果果,最近瘦了啊。今天要怎麽剪?”理發店剛開門,做頭發的還是那叔叔。

“就想短一點。您幫忙拿主意吧。”葉果沒想好。

那天,理發師叔叔幫她剪了一個很短的發型,短劉海露耳,法式,非常清爽。

“你還是合適短頭發,顯脖子長。”理發師叔叔拿了面鏡子,讓她看後腦勺。

葉果周一正式和畫室提辭職,之前簡單和老板說了一下意思,老板約她面聊,勸她留下的意思。

“葉老師,不至於。我幹畫室那麽多年,被同行惡意差評的很多,申訴一下就行了,你的不算什麽。”老板還提出了加薪,給年假,甚至問是不是同事排擠。

“不是的,我就想休息休息。”葉果說。雖然那段時間,同事也是有些怨言的。

那一天,大家吃了頓散夥飯,葉果正式離開了。

她好久沒逛街,正好逛附近網紅商圈。工作日人少,找了一家咖啡館坐下,在手機上退出畫室工作群,但還是留著吃喝玩樂閑聊群,大家還是朋友,和畫材公司完全不同。

退完後,她在朋友圈和微博上都發了一句相同的話:江湖再見!配圖是一個戴著鬥笠的女俠。

那天,她也買了不少小玩意兒。

小小的多肉姬玉露盆栽。一對白色小貓琺瑯耳環,圓圓的瞳孔很像二萬。

她還買了一瓶淺豆沙色的指甲油。她很少擦指甲油,但還是被粉嫩的色彩可愛到,想起外婆教她用鳳仙花染指甲。

傍晚,葉果回到了畫室。她知道,從今天開始,這裏就是自己的戰場了。

她和宗躍也是那一晚通電話。

宗躍主動打來的,葉果剛塗完指甲,在閑魚上看加濕器和折疊床,還打算放一輛小的折疊動感單車。

“聊幾句?”宗躍說。

他的聲音平靜,卻讓葉果難過,令她想到吳總口中的宗躍,說他愛面子,為這次付出了很大的精力,未來還會持續付出代價。

“我把一手好牌打爛了。”葉果說。

宗躍也不否認:“先手出牌確實沒打好。”但口氣卻沒生氣的意思,讓葉果更難過了。

“你不會打摜蛋吧?”宗躍忽然笑了。

這一笑,令葉果放松了下來,說:“我不會。”

“嗯,有機會我教你,摜蛋、炸金花,跑得快……”

都是些和他風格完全不符的名字。葉果想笑,又覺得他故意逗她笑。

“還沒輸,還沒下桌,可以繼續玩,談判、起訴都可以,我說過不要管代價,只管去做。我要看看老吳能對我怎麽樣,他能嚇住你,因為你什麽都不知道,但嚇不住我。”

“他也給你打電話了吧。”

“嗯,我給按了。他給我發了一段語音。”

“你還是有麻煩。”

“但不會有那麽多。他對我的幫助,限於將我帶進圈子,之後都是我自己的經營。我是後輩,不是他的馬仔,那麽多年他從我這裏得到的也不少。他不會和沒用的人做朋友。去雜志社之前,我在廣告行業算得上是有名字的人,我知道自己的本事。”

葉果安心了一些,又怕他逞能。

“所以按照你的想法做,沒問題。”

“宗躍,這件事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呢?”葉果問。

宗躍沈默了一會兒,反問:“你那裏幾點?淩晨了吧。我這裏下午六點,要去工作了。你早點睡?”

“淩晨是我的工作時間。”葉果說。

“我們一樣努力。”宗躍笑,“我明天下午飛機,後天到,如果你願意見一面……”

掛了電話,葉果心頭的石頭卸了。

她望向畫布,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畫,今夜將在畫布再上一層色。

筆落在布上的觸感能治愈她,每蹭一筆,吳總的話殺傷力就會減輕一些,畫筆是她療愈自己的方法。

畫,和眼界不完全有關系。

宗躍是後天下午到達畫室時,飛機晚點了。

他拿著外套,提了一個大行李箱,遠看風度翩翩,近看一臉疲憊,下巴上有點胡渣。

他看到了葉果,驚了一驚。

“頭發剪那麽短?”

“嗯,洗頭方便。”葉果讓開位置,畫室的地方太小,行李箱只能放在廚房。

宗躍在燈下看她,過了一會兒才說:“你不一樣了。不光是頭發。沒睡好?”

“睡好了。”葉果說。

今夜淩晨,是她最近最好的一次,這才又想到被子沒疊整齊。

宗躍從旅行箱裏翻出各種旅行裝,男士護理用品,要借浴室沖淋。

葉果感嘆怎麽能有那麽多東西,然後回去整理畫室,在幹了的畫上蓋了一塊輕薄的亞麻布。

宗躍洗得很快,換了件白襯衫出來,不知道是沐浴乳還是香水,身上氣味非常好聞,胡子剃幹凈,就是半張臉特別紅。

“淋浴器該換了,出來熱水一百度。”

“…抱歉應該和你說的,我平時用冷水。”

葉果遞給了他一支農夫山泉,讓他敷臉。她則走回畫架旁,用她的大水杯喝水。她買了一個大容量的水杯,還有一疊面膜,用來畫畫時敷臉。

“你這裏什麽都有,離你家也近。”宗躍環顧了下四周,“但需要多通風。”

“嗯,我打算先努力一年。”

宗躍敷完臉,擰開水瓶喝了一口,問:“接著打算怎麽辦?我還是可以幫忙談判,畫廊的律師也都沒問題……”

“我還是想用自己的辦法。”

葉果拿下畫上的亞麻布,展示了新畫。

入夜 2.0

她覆刻了入夜系列中一幅的構圖,加入眼下日漸純熟的國畫技藝,混合實驗性的流體油畫,配合她擅長的色彩選擇,和絲巾設計時學習的線條感手法,將所有元素都混合完成後,她再度開始開始簡化畫面和色彩,降低情緒密度,令畫面變得輕盈……

她學著在拙中藏起鋒芒,又讓鋒芒從縫隙中透出來了,畫的尺寸沒變,但情感的容量變大了。

“我試了一些實驗手法,想把它作為我新系列的作品。我不想爭是誰的創意,即便是他第一個畫,我也可以做到比他更高明。我不走他們擅長的路,那裏我又蠢又頑固,我想選一條更合適的路…”

葉果這幾天一面畫,一面回憶老吳的話,保持著面對羞辱的穩定心,回憶話中的每一個字。一些毫無用處,但另一些卻好像給她指了方向,沒有什麽痛苦是白受的。

被偷走的畫,算不得上巔峰,只是一個開始。

宗躍看著畫,眼神覆雜。

葉果希望得到讚美,非常渴望。但宗躍偏偏又不說。

“Pleine Lune 開業前的晚上,我在視頻裏看到你的畫,之後,就給你來了電話……記得我們當時聊了多久嗎?”宗躍反問。

聽到他提起過去,葉果難過起來。那時他們那麽好。

“每次看到你的畫,我都會為你本人著迷,你還有什麽驚喜要給我?”宗躍望向葉果。

葉果看著他,臉發燙,知道他們還是會糾纏下去。

“我非常愛你,葉果。”宗躍走近,垂下視線。

葉果被刺痛,說:“我不能確定那個人是我……”

宗躍沈默。

“願意給我解釋的機會嗎?”

葉果不做聲。

宗躍自顧自開始說話:“如果不是她,我現在可能就成了一個混蛋了。她是我珍貴的回憶,我避免不了想起她……有人覺得不道德,我爸覺得不道德,但我沒覺得不道德,她只是湊巧出現在我爸身邊的人罷了,如果她出現在學校或者其他什麽地方,我還是會喜歡上她,我就是喜歡她這個人。”

葉果感覺嫉妒又要吞噬她的理智,為自己悲哀,畢竟眼下他們只是朋友的關系。

“但喜歡、愛終究只是回憶。我有我的人生,我們只是用了不合適的方法告別,甚至都沒有告別,這成了我的一個毛病,我也許應該看醫生。我非常害怕下一個人會以同樣的方式這樣離開,那我只剩下兩種做法,我先告別,或者用盡一切辦法把另一個人留在我身邊。第一種讓我得了不好的名聲,第二種讓我忘記想留下的人是個活人。我很抱歉!”

他的表情悲哀但赤誠,令葉果覺得心被揉軟了。

“我非常非常愛你,葉果!”宗躍又說了一遍,“我們分開讓我更確信了。我很抱歉!”

葉果垂下視線,不再看他,擦了擦眼角。宗躍的手落在她的臉頰邊,她擡頭看他,他低下頭……

他們再一次親吻在一起,好幾個月後。

宗躍的手撫摸著她的後腦勺,手指輕柔地摩挲著她的頭皮。二人親吻得急促而動情。

葉果應激,推開了他,問:“我是誰?”

宗躍無奈地說:“我的小葉子,我是清醒的。”

葉果心安,又怨恨起來,低聲罵道:“你走得幹脆,現在又反悔,你是癩皮狗!”

“我是狗。”他又親吻上來。

他們坐在葉果的折疊床上,比她自家的單人床還小,他們靠得很近。

宗躍的襯衫丟在一邊,皮膚上留著洗完澡的味道,葉果撫摸著他腹部,腦子是氣的,手卻是確實誠實的。

“你的上一次,是什麽時候?”宗躍的手摩挲著她的後腰。

“和你分手那一晚。”葉果也想知道他的生活是不是精彩,“你呢?”

宗躍頭側向一邊,笑了:“剛才,浴室裏。”

葉果氣笑了,擰了一把他的腹肌,擰不動。

“我怕一會兒不冷靜,決定自己先冷靜,結果還是不冷靜。”宗躍握著她的手從腹部撫摸下去…

曾經,他是最好但最裝的情人,這次不一樣。

他暴露痞子的本質,善用在刺激與不適臨界點上的力量,嘴裏說出令人羞恥的情話,臉和表情卻還那麽優雅,令葉果覺得高貴又下流根本就是一句讚美。

他們相擁著,感受著對方身體給自己帶來的熱力,又盡量避免產生意外,直到窗外逐漸明亮,才昏沈睡去。

“我是誰?”睡著之前,葉果模糊問道。

“我的小葉子。”

“你是誰。”

“癩皮狗。”宗躍的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上。

早上七點宗躍已經起來,赤裸著上身站在畫前。看到葉果醒了,他回來坐在床邊,握住了她的手,在掌心親吻了一下。

“我們算和好了嗎?”他問。

“應該還沒。”葉果不想讓他得逞。

“好,那我再努力一下。”宗躍不心急,摸了摸葉果的手指,“指甲真可愛。”

“我新買的。”她看向畫臺上的指甲油,一小瓶圓圓的。

宗躍拿過來,又坐到床尾,把葉果的腳從被子裏拿出來,放到他的腿上。

“幹嘛?”葉果知道他要幹嘛。

“幫你塗。”他拿刷子的手法非常漂亮,但第一下就塗到了腳趾上,“抱歉,第一次。”

葉果覺得他的尷尬比裝腔作勢可愛。

那一天,宗躍中午就飛西安,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

“我後天回來。”臨走時他說。

葉果笑,不接話。

“辣椒水快遞給你,別對我用了。”

葉果用被子蒙住臉笑。

“我愛你,小葉子!”

葉果從被子裏伸出手,做了個再見。

宗躍走後,葉果起床買了個事後藥,又把新圖發給 Reba,討論是不是加個做舊手法,令它更有質感,但最後又都覺得暫時不必。

“你已經超越了自己,不著急。”Reba 說。

這讓葉果充滿信心,確信她的方面是對的。

現在占上風的是你們,但最後取勝的一定是我。

她把畢設照片換下,換上最新的 2.0,同時更新微博和朋友圈更新,畫廊的頁面同時更新。她保證對方可以看到。

CHIN UP 的方面,悄悄撤下櫥窗裏設計,但沒有任何正面聯絡。

葉果的局面變好,卻也同時開始收到不知名電話,接起來沒有聲音,無法判斷是網絡電話還是別的。

葉果、簡薇和黎虹有個群,偶爾會在群裏發信息。

簡薇:我問了老吳,不是他們,他們暫時不會有什麽行動。

黎虹幾天後發來了信息,是一段語音:“小葉,我剛收到郁爸爸的電話,說警察在找郁,他消失了。”

(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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