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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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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許馥旋身進了衛生間, 剛關上門,聽到兩個女孩聊著天進來。

“今天遠也的誰上場啊?”

“吳語汐。”那女聲用充滿崇拜和喜愛的語氣,“她真的好厲害。尤其是這段時間, 到處比賽,拿了好多獎哦。”

“她啊!我真的好喜歡她。也不知道她和陳聞也到底怎麽回事?有人傳他們在一起過, 然後陳聞也失聰了,吳語汐把他甩了,我不相信。我覺得她不是那樣的人。”

“不知道呢。傳什麽的都有, 還有人說吳語汐喜歡陳聞也, 但陳聞也對她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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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真的感覺他倆很配。中國第一女賽車手,中國第一男賽車手, 在一個隊裏那麽多年, 也算得上青梅竹馬, 一起成長,一起勝利了吧?簡直磕死我。”

“我也是!真希望他倆能修成正果啊。”

許馥推開了門。

她平靜地洗手, 擡眼不經意地望向鏡子裏的自己。

長卷發散開落在肩後,還是那張熟悉的, 溫柔的臉。

穿著一件奇怪的,從來沒穿過的沖鋒衣。

-

“剛出什麽事了麽?”

男人小心翼翼的低語響起之時,許馥回過神來,墜入他充滿關切的溫柔眼眸裏。

那能有什麽事?她心想。這才算什麽事?

太小了吧, 這事也。

他們之間有沒有暧昧旖旎的氣氛,這點許馥自己再清楚不過。

在病房的那些日子, 她完全能夠感受到陳聞也對自己與對吳語汐之間的不同。

她當然明白陳聞也有多喜歡自己。

也能夠從這點滴日常相處之中,感受到他完全不藏著掖著, 不留一點餘地的真心實意。@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再說了,就算他們真的有些什麽, 那又怎麽樣呢?

她難道是會計較這些的性格麽?

“……沒什麽事啊。”她扯起個極真誠的笑容,又無辜地反問他,“怎麽這樣問?”

嗅覺未免也過於敏銳了吧。

她試圖用反問來避過陳聞也那探尋的目光。

這根本就不算什麽事情啊。

根本不值一提。

男人強勢地扣緊她的手逼問,她也漫不經心地回握,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他手心畫著圈安撫,同時扯開話題,“你們車隊今天誰上場?”

手心癢癢的,陳聞也稍微放下心來了一些。

“唔,”他點了幾個她沒聽說過的名字,道,“哦,對了,還有一個你應該認識,吳語汐。”

“記得麽?她之前來過醫院。”

他還記得許馥在病房裏和吳語汐聊天互加微信的時刻,她們好像關系很好。

或許許馥會想看她賽車呢?

“哦,記得呢。”

畢竟也算是自己和陳聞也共同的朋友,許馥努力使自己看起來更期待一點,也更不在乎一點。

但她卻忍不住地開始回憶起來,自己不在病房的那些時間,確實是吳語汐在陪伴著他。

不,確切地說,在他成長的這些年裏,是不是都是她一直在陪伴著他?

他剛出國參加比賽時才幾歲呢?

那時的他是什麽模樣,又過著怎樣的生活?

在他成神之前,有沒有過灰暗的、挫折的時光?

他是如何挺過去的呢?

所有她不知道的這一切,或許吳語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許馥突然覺得很掃興。

話說賽車這東西到底有什麽意思?

一堆車看誰跑個第一,跑個第一又能怎麽樣了呢?

無聊,無聊,無聊。

無聊透頂。

還不如回家看電視劇呢。

但陳聞也竟然耳朵都都有點不舒服了,還想堅持看比賽。

他帶著笑意說“總要慢慢適應的”,還向她強調,“我也很期待這場比賽呢。”

這場比賽就讓你那麽期待?為什麽?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腦海中莫名其妙地冒出個猜測來——

難道是因為是吳語汐上場麽?

這念頭冒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酸。

……她這是怎麽了?

怎麽會有這樣不堪的、狹隘的、擺不上臺面的想法?

好不像她自己。

她從來不會吃任何一個男人無聊的飛醋,更不會為此而感到心煩,如果對方自己私生活不夠幹凈,她也不過是像對待陸時零那樣,委婉地喊停。

更何況如今這只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

對一個男人不滿意是常事,她下頭的時速非常快,契機也多到數不勝數,早就習慣了相遇又分離,絕不可能讓自己糟心。

天下男人千千萬,下一個更乖,她一向都這麽堅信。

就算沒有陳聞也,下一個也……

手指無意識地被攥緊。

她竟然覺得很難找到比陳聞也更乖的男人了。

只是在腦海裏預演一下分離,竟然就會讓她感到不舍了麽?

從她這身穿搭,到她如今的想法,都很不像她自己。

陳聞也正在給她介紹每個賽車手的經歷,正胡思亂想之際,她又聽到了那熟悉的名字。

“……賽車圈的職業女賽車手占比不到1%,”他道,“吳語汐剛開始在女車手裏並不算頂尖的,但後來其他人慢慢淡出,她堅持了下來,所以才會有今天的成績。”

“……確實很厲害。”許馥真心實意地誇讚,除此之外,她竟然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好,莫名其妙地就蹦出了一句,“……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真厲害啊,陳聞也。

知道的可真清楚。

“姐姐,”陳聞也突然道,“我送你一輛跑車好不好?”

然後他沒頭沒腦地指向賽場上吳語汐的那輛,“你看這輛……”

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怒火瞬間席卷了她,許馥咬緊了牙,努力壓制自己的脾氣。

……送她跑車做什麽?

她又不是吳語汐。

她根本一點都不喜歡賽車,也從來不穿沖鋒衣!

只差一點點,帶著怨憤的聲音就要沖出了口。

她心底倏然一驚,甚至背後出了些冷汗,不動聲色地深呼吸幾下,才總算平靜了心緒。

從小到大,她看過太多次許知遠和黎茵吵架的時刻,打從心底裏認為那是最最差勁的溝通方式。

又無用,又丟人,撕破自己和對方的臉皮,兩人都變得難堪又血淋淋。

她才不想變成這樣的人呢。

那麽多任男朋友裏,她從來沒有和任何男人吵過任何一架,大事小事她都抱持以無所謂的態度。

永遠不要試圖改變別人,也永遠不要為了別人改變自己,這是許馥的人生信條。

而如今,她穿著陌生的沖鋒衣站在陳聞也的身邊,竟然也擁有了陌生的、尖銳的脾氣。

她明白了,問題根本就不在於吳語汐。

問題在於正在想要因為這件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鬧情緒的,她自己。

這段感情開始的太突然,又進展的太熱烈,讓她自己都招架不住,如今才覺得心像是只風箏,高高懸在空中,不上不下任風吹著飄,而風箏線竟然不在她自己手裏。

好像在往失控的方向發展。

這種感覺非常危險,她不願意。

對這樣失控的自己更是感覺無比的恐懼。

……如果未來真的會變成這樣,還不如趁早分手好了。

想法剛冒出來,身旁的男人突然踉蹌了一步,溫熱的身體撞進她懷裏。

心跳嗡地漏掉一拍,雙手下意識地就伸了出去,擁抱了他,又克制地收了回來。

她擡起眼,看到陳聞也臉色蒼白,額頭隱隱沁出汗珠來,眸子蒙了一層霧氣,正哀求似地望她。

心突然變得又酸又軟。@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她擡手摘掉了那助聽器。

[走吧。]她說,[我不想看了。]

-

比賽才剛剛開始不過幾分鐘,他們便離開了賽車場。

兩人走到了車前,陳聞也突然拉住了許馥的手,懇求她,“姐姐,不要生氣。”

“生什麽氣?”許馥失笑,甚至摸了摸他腦袋,“我一點也不生氣啊。這有什麽的?”

“但你確實在生氣。”陳聞也抱有一絲希望地詢問,希望她能給他個準確的回答,“為什麽?”

但他也知道,就算她真的嫌了他,也說不出口。

許馥不是那樣的人。

“真的沒有。”許馥篤定道,“唔,如果說有,也是因為你耳朵確實不舒服,我不想你在那裏堅持看比賽,對聽力不好。”

陳聞也頓了頓,問,“我還有什麽聽力麽?”

摘掉助聽器後,人聲都變成嗡嗡的、不清晰的嘶鳴,他努力去聽也分辨不了別人到底說了些什麽。

這樣的聽力也值得被保護麽?

“你當然有,殘餘聽力。”許馥這時才顯露出一些不悅,“沒有的話就要做人工耳蝸了,戴助聽器都不行。”

哦,人工耳蝸。

是陸時零捐贈給那些聾啞人的人工耳蝸啊。

他與聾啞人的距離原來這麽近。

陳聞也咽了咽嗓子,垂下了頭,向她伸出雙臂,“……想抱一下。可以麽?”

許馥喉頭一哽。

搞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可憐兮兮?

她明明一點都沒表現出來生氣。

她若無其事地鉆入他的懷抱,在他背後輕輕拍了拍,道,“當然可以。”

男人的懷抱熾熱,將她擁抱的極緊,仿佛生怕松開了手,下一秒她就會消失不見。他微涼的鼻尖蹭在她耳畔,低聲喃喃,“你真的沒有生我的氣?”

“沒有,”許馥僵硬道,她向來很會安撫男人的情緒,在此刻卻覺得自己也有嘴笨的時候,竟然感覺再說一句就要破了防,展現自己真實的、惱怒的情緒。

她停頓半晌,只憋出來一句,“好了,你不要想東想西。”

想了想,幹脆又摘下他的助聽器,“你耳朵不舒服……先好好休息。”

陳聞也突然失去了力氣。

她順勢掙脫他如甜蜜陷阱般的桎梏,徑直鉆進車去。

-

車內沈默的、粘滯的氣氛如隱形的藤蔓,無限生長、纏繞在兩人之間,彼此都裝作無事,卻同時覺得窒息。

陳聞也手裏攥著那兩個助聽器,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許馥叫他先不要戴了,而她負責開車,陳聞也就算和她說話,她也沒空打字或轉文字回答他。

而她若張口回答,他也聽不清。

在紅燈停下時,他看到許馥隨意點了條的語音消息,那個頭像是一張自拍,他見過,也認識,是宋嘉嶼。

消息明明是公放,可他卻聽不到。

只能眼看著她帶著輕松的微笑回覆了對方的消息。

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寧願她說出口,說陳聞也你自己心裏沒點數,不知道自己耳朵這樣麽,還要來看比賽;或者告訴他說今天的約會真差勁,她過得一點都不開心。

但她偏不。

她仍帶著那游刃有餘的笑意與別人聊天,仿佛會出這樣的問題是情理之中,她對自己根本沒有那麽高的期待和想象。

反正他的耳朵有什麽問題,她是最清楚的那個人。

她在他身上,又能有多少關於未來的設想呢?

捏著助聽器的手忍不住又使了些勁。

堅硬的外殼硌入手心,他用那痛感為自己提勁兒。

專註當下,陳聞也。

你本來也不該妄想什麽未來。

兩人一路無言地回了家。

“可以戴上了麽?”他捏著那助聽器問,“現在已經好多了,也不耳鳴了。”

許馥輕點了下頭,便別開眼,徑直上了樓去。

他如獲大赦地重又戴上助聽器,卻感覺有些噝噝的電流聲,聲音聽得不夠清晰。

但他已經完全顧不上這個了。

他在客廳中焦躁踱步了幾圈,又命令自己心平氣和地在沙發上坐下來,思考問題發生的原因。

沒有許馥的沙發感覺很空蕩。

她以前在沙發上窩著的時候,喜歡將那一堆可愛的毛絨抱枕到處擺放,有的墊在腰間,有的抱在懷裏。

那麽纖細的人兒,卻能鋪開一整個沙發,好似完全沒有空間讓給他人。

但卻為他讓出了些位置。

他將那些抱枕全部歸納在沙發一角,擺放得整整齊齊,許是太過整齊,許馥竟也沒有打散開來的意思。

於是他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她的新寵,那些抱枕被徹底打入冷宮,每天擺著可愛的模樣生悶氣。

陳聞也很得意能夠占據她身邊一隅。

但當她不在這裏時,他和那些沒有生命的抱枕同樣地感到孤寂。

到底是為什麽?

一定有原因。

他認為他已經足夠了解許馥,但他左思右想竟然都想不到讓她不開心的理由——

助聽器發出輕微的電流聲,向他提醒著那刻意被他忽視的可能性。

……死也要死個痛快。

他絕對,絕對不要坐以待斃。

陳聞也決定了——

等許馥從樓上下來,他一定要和她說清楚。

他要說服她,還要用實際行動向她證明,在絕大部分時候,他都可以過和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一定可以,必須可以。

而其他的那些小部分場合,賽車也好,演唱會也罷,如果她需要其他人與她一起——

他也一定不會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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