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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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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梁寧坤的笑意淺淡, 但極為真誠。

隨著這個笑容,餐桌上的堅冰破解消融,氣氛如溪流緩緩流動, 變得和諧融洽起來。

黎茵和梁語堂談天說地,也聊起過去的事情, 偶爾說到哪段過往,也並不會把所謂的“前任”當作不可提的雷區,語氣都挺平常, 輕松, 偶爾也會透露出一丁點兒懷念。

“……那時候關藍還在呢。”

“二十多年,眨眼就過去了啊。”

說到這裏的時候, 許馥才意識到, 梁語堂的愛人, 梁寧坤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世了。

她那時候太小, 對梁寧坤這個“哥哥”都沒有印象,後來的事就更是一無所知了。

許馥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梁寧坤。

沒料想到, 對方也正在望著她。

措手不及的對視中,梁寧坤也沒說話,只是微微勾起唇角,許馥就感覺臉上有點火燒火燎。

都怪黎教授, 硬說什麽她塗人家一臉口水,還要人家抱……

梁寧坤也真是的, 還說他有印象,他有什麽印象?

飯吃到一半, 黎茵突然想起早上許馥給她打的電話來,問她, “馥馥,最近有什麽事麽?”

“沒什麽事。”許馥全副武裝,一本正經地穩聲道,“挺好。”

“哦……”黎茵微微挑眉,掃她一眼,問,“葉靈家的小子呢?他最近怎麽樣?”

正中紅心。

“他,”許馥沒想到黎茵這麽敏銳,卡殼一秒,“他也很好。”

黎茵表情一頓,微微瞇起眼睛打量她,許馥立即漫上無邊悔意。

她怎麽知道陳聞也好不好?

又詐她。

她的媽呀,煩死了。

本來還想占據主動位置,委婉一點,慢慢滲透,沒想到這麽快就繳械投降了。

被盤問的話局勢就非常不利了。

梁語堂適時地岔開話題,問,“葉靈家的小子是不是開賽車呢?”

“對,”黎茵轉過了視線,道,“馬上去參加F1了好像,很厲害,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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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途無量……

許馥怔楞了一下。

媒體的熱度好像很快被壓了下來,陳聞也最終也沒有出面回覆到底是不是真的失聰,外界也還不知道他是否還有參加比賽的資格。

他自己表現得像無事發生一樣,久而久之,許馥竟然也都忽視了這件事對他人生走向的影響。

心情突然就沈郁了下來。

她耷拉著腦袋,慢悠悠地用勺子攪著瓷碗裏的羹湯,將那湯攪和得面目全非之時,手機收到了一條消息。

許馥點開來看。

【梁寧坤:覺得無聊麽?】

她擡眼望他,看到他垂著眸子,神色沈靜,修長的手指在手機上輕敲。

很快,許馥又收到了一條信息。

【梁寧坤:想提前結束麽?】

許馥失笑。

他爸現在和她媽聊得正開心呢,這個逆子。

她笑吟吟打字回覆他。

【許馥:大膽。】

梁寧坤唇角彎了起來,他擡眼望向許馥,兩人相視一笑。

他想了想,又垂下頭來。

【梁寧坤:你知道今天來是幹什麽的麽?】

【許馥:本來不知道,現在好像有點猜到了。】

【梁寧坤:你怎麽想?】

【許馥:我在想我真的塗過你一臉口水麽?】

梁寧坤怔了一下,緊接著低低地笑出聲來。

他很少這樣笑。

向來嚴肅的眼眸裏盛著碎光,笑意輕淺,卻很溫柔。

笑聲不大,但還是驚擾到了梁語堂。

他清了清嗓子,眼神掃射過來,帶著威壓,看向正在飯桌上跑神的兒子。

梁寧坤還在低頭看那手機,完全沒有註意到他爸的目光。

【梁寧坤:真的,我確實有印象。】

梁語堂有點惱了。

他組織召開那麽多次會議,還沒見過誰膽敢在會上這樣跑神的,更何況是飯局?

這個兒子一向成熟穩重,怎麽今天竟然會在飯桌上毫無禮貌和教養?

簡直在專門給他臉看。

許馥感受到了梁語堂威壓逼人的領導氣息,她若無其事地撩撩頭發,從飯桌下面伸起了小腿,用靴子尖輕輕地碰了碰梁寧坤的腿。

她今天穿了中高跟的小羊皮長靴,灰咖色的,鞋尖上下摩擦了他的褲腿,短短一瞬,卻讓他渾身一顫。

他微訝地擡眸望向她,許馥立即向他輕輕眨了下眼睛,像俏皮狡黠的貓似的,使了個眼色便轉開了臉。

梁寧坤感到了父親惱怒的註視,簡直帶著沈沈的威脅肅殺之意。

他回過神來,還以一個略帶抱歉的笑。

許馥本來看到那條“真的”還有點不高興,覺得梁寧坤太不給她臺階下。

沒想到報應不爽,立即生效,眼看著當事人現場就被他爸爸錄入了黑名單,不禁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反正黎茵才不管她這些小動作,許馥抿著唇笑,繼續打字給他。

【許馥:那實在不好意思了,哥哥。】

梁語堂正好在關心上海各醫院目前的待遇問題,許馥發完這句就專心和梁語堂聊起天來。

被她輕輕勾了下的小腿好像還餘留著當時的觸感。

她眨眼睛使壞的模樣和小時候很像。

梁寧坤的手指懸停在手機界面上,半晌沒有回覆。

-

用完餐,許馥第一個站起來,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在前面溜掉,卻被黎茵喊住了。

“馥馥,”黎茵開慣了會,道,“你留一下。”

梁語堂失笑,沖梁寧坤道,“我們先走吧。”

他們告了別,許馥被黎茵叫到包間旁的陽臺上。

黎茵撚出根煙咬住,擡眼問她,“抽不抽?”

許馥還從來沒和她一起抽過煙。

確切地說,她一直覺得黎茵不知道自己會抽煙。

“別裝了,剛進醫院沒兩年就學會了,我還能不知道?”黎茵倒也沒有給她遞的意思,她自顧自地緩緩吐了口煙,“醫院壓力大,我幹這行,我知道,也理解。”

許馥咽了咽口水,安靜得像鵪鶉,不敢說話,也不敢真的在她面前咬上煙。

“行了,”黎茵瞥她一眼,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表情,“說吧。”

許馥裝傻,“說什麽?”

黎茵沒好氣道,“說你和陳聞也。睡了麽?”

“沒睡,”許馥義正言辭道,“怎麽可能?”

“想睡了?”@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

“天下男人那麽多,”黎茵瞥她一眼,“怎麽就看上了我好朋友的兒子?”

有理有據。

“……天下男人那麽多,”許馥鬥起狗膽兒,“怎麽就看上了多年前的老朋友?”

黎茵被逗笑。

她笑了兩聲,又慢慢吸了口煙,道,“懶得管你。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別人有什麽辦法?”

“誰打誰挨啊?”

“你說呢?”

黎茵太了解自己女兒,篤定她會傷透陳聞也的心。

黎茵這麽一說,許馥突然想起來胡蝶和那個男大的事跡來,也略有些下頭,她想了想,道,“盡量不吧。就是今天早上想起來了,隨便說說。”

“不睡最好,”黎茵又補充道,“而且以後葉靈問起來,說我什麽都不知道。”

許馥抿唇一笑,點了點頭。

兩人同時沈默了一會兒,夜風習習,將兩人絲絲縷縷的思緒都吹散開來,又將其緊密纏繞。

黎茵終於道,“……今天叫你來,應該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吧?”

“唔,”許馥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道,“好像知道了。”

“我和你梁叔叔談戀愛了。”黎茵大大方方道,“我和你爸離婚也有十來年了……說實話這麽多年來我也沒閑著,只是都覺得沒必要讓你見。”

“嗯,”許馥不知道說什麽好,想了想,道,“梁叔叔挺好。”

“就見這一面就說挺好?”黎茵挑眉調侃她一句,又慢慢吸一口煙,道,“老朋友了。前兩年去北京開會的時候遇到了,現在他決定回上海了。”

許馥深吸一口氣,“你喜歡……就挺好。”

黎茵笑了。

笑聲很愉悅,也很輕柔。

她帶著笑意道,“知道了。”

想了想,又道,“我前幾天見你爸了。”

“又火星撞地球啊?”許馥笑道。

許馥有記憶以來,父母在一起吵架的時間絕對要比和諧相處的時間多。

兩人都不是和善的性子,一丁點兒小事就會爆發無盡的爭吵,誰也不願後退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黎茵意外懷上了許馥,兩人才會勉勉強強,完全沒有做好任何準備,就匆忙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許馥想,或許他們當時都以為婚姻是一段關系的穩定劑,有了婚姻的束縛,便可以刀槍不入,落地為安。

但這反而變成了急速完結的催化劑,直到最後在民政局扯離婚證的時候,兩人都好像還沒吵完一樣。

許馥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麽有不滿就一定要以這種方式發洩出來?

自己也生氣,對方也生氣,而且什麽都不會改變。

明明離開才是最高效的解決方式啊。

離婚多好。

早就應該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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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該幹脆把她打掉,不為了她進入這段婚姻才是最好。

“沒那麽誇張。”黎茵淡淡地笑了笑,“我們都老了。”

時間真的是神奇的物什。

它可以悄聲無息地磋磨一段感情,也可以毫不留情地帶走一些人。

在不知不覺中將一切修飾篡改得面目全非,卻又在不為人知的時刻,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一些不可磨滅的東西,讓它永遠嶄新,永遠漂亮。

-

許馥洗完澡下樓時,陳聞也剛剛夜跑完回來。

他穿著短褲和背心打開門,冷風夾雜著他的熱度,與許馥撞了個正著。

“你回來了。”陳聞也說話還有點含糊,笑了一下,又有點痛地蹙了蹙眉。

許馥實在想笑,硬是忍住了,點了點頭,順勢打量他。

身材真好啊。

碎發被汗浸濕,稍顯淩亂地搭在額前,胸前,背後,也都被汗浸出了性感的形狀。

裸露在外的肌肉線條極為流暢。

許馥已經知道那小臂有多有力,抱起來她時就像抱起來個輕飄的枕頭;

她也已經知道那大腿的觸感,堅韌又柔軟,寬敞又舒適,是完美的座椅;

還有溫暖的懷抱,和他的手指,臉頰,唇瓣,英挺的鼻骨,受傷的舌尖,包括硌得她生疼的……

許馥控制著自己收回視線,卻發現他也有些發怔,眸色幽深,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脖頸處。

許馥想起昨日散落開來的浴袍,下意識地將那睡袍裹緊了些。

她一動作,把陳聞也的魂招了回來,他別開眼睛,艱難地扯了扯唇角,幹澀道,“我去洗澡。”

“哦,”許馥咽了咽嗓子,若無其事道,“去吧。”

陳聞也平靜地走向她,她不自覺地聯想到昨夜他走向她的時刻。

年輕男性的荷爾蒙步步逼近,許馥的身子有些發僵,心跳有些加速,但他卻只是目不斜視地與她擦肩而過,帶起一陣風,裹挾著他低沈的嗓音。

是很不滿地抱怨。

聲音很輕,卻又毫不客氣。

“誰啊,”他淡淡道,“狗一樣,到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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