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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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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戴上助聽器的感覺實在很奇妙。

“怎麽樣?”

許馥手指的觸感還停留在他耳畔, 但聲音卻像從手機話筒裏傳出來似的,帶著些微的電流聲。

輕柔,悅耳, 溫和。

喚醒他寂靜的世界。

陳聞也端正坐在座位上任她擺弄,想了想, 道,“像在和你打電話。”

“好,”許馥親自當驗配師, 她根據陳聞也在不同聲音頻率的下降程度, 仔細詢問調整了會兒,又問, “現在呢, 還有電流聲麽?”

“只有一點了, 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她走近了,俯下身幫他調整, 兩人離得極近,問, “聽我說話覺得吵麽?”

“不吵。”陳聞也頓了頓,目光落停在她臉上,才道,“很動聽。”

非常動聽。

是他想念了很久的聲音。

四目相接, 許馥手上動作一頓,直起身來, 嘆道,“……真的不該給你配的。”

昨天話一出口她就開始後悔, 要不是陳聞也眼神一下亮了起來,反應極其迅速, 立刻著重向她強調“可不能反悔”之類的話,她可能真的當場就反悔了。

雖然痊愈的希望並不大,但嚴格來說,他現在還處於治療期,配助聽器實在有些太早了。

按照一般的實際情況,絕大多數患者並不願意就這麽佩戴助聽器。

一方面,他們會擔心助聽器會造成聽力進一步下降,另一方面,也會對“自己竟然需要使用助聽器”一事產生抵觸心理。

一般決定配助聽器,都是要在醫生確診無法治愈,或者患者不願意接受治療方案的情況下,才會不得已走到這一步。

當然,這個患者明顯是在她的威逼利誘下勉強接受了治療方案。

許馥心裏清楚,但凡換一個別的醫生,怕是陳聞也早就要配上助聽器出院了,醫生的建議,助聽器的昂貴,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他太想要自由。

盡管陳聞也表現得很無所謂,但許馥還是照常安慰了一句。

“不要有壓力,”她柔聲道,“這就和近視需要佩戴眼鏡一樣的,沒有什麽區別。”

陳聞也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驗配室裏有面鏡子,相對陳聞也的身高而言,位置擺得低了些。

他手撐著那桌沿俯下身來,左右側了側頭打量自己,問,“像不像戴了個黑色的耳釘?”

他配的款式極其昂貴,小巧精致,質感很好,在光下反射出冷色調的光,不仔細看確實像兩枚純黑色的耳釘。

“很像,還挺好看的,很配你。”許馥被逗笑,“恭喜你,無痛打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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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麽?

陳聞也手指觸上那陌生的助聽器,也勾起了唇角。

許馥交代了一堆註意事項,“先從安靜的地方試戴起,慢慢再融入嘈雜環境。你佩戴的太早了,過程中一旦覺得聲音過大需要立馬進行調試,不然可能會損傷剩餘聽力。”

“調試到完全合適還需要一段時間,”她終於作了命令式的結尾,“這段時間就住我這裏。”

要不要讓他回自己家住,這個問題許馥已經思考過了一段時間。

於公,她答應過葉靈,卻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而且如今陳聞也本身聽力就不穩定,也在配助聽器的適應期,讓他獨自一人她並不放心;

於私,她認為,想要拒絕一個明顯對自己有意思的男人,最簡單的方法其實就是將他留在身邊。

許馥想,可能只有狠狠打破那層想象的玻璃,他才能夠完全地、真正地明白——

他們並不合適。

……她沒有趕自己的意思。陳聞也松了口氣。

是不是說明他還有機會?

畢竟戴上了助聽器,好像和正常人差別也不太大。

可能真的就像戴上眼鏡?

高懸的一顆心輕放下來,他立即積極答應,聲音都帶著雀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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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許馥挑了挑眉,多少帶點威脅之意,“有什麽不舒服都要第一時間和我說。這次如果再騙人,我真的不會再管你了。”

那意思就是……她現在正在管他是麽?

陳聞也壓下過快的心跳,鄭重點頭,“明白。”

“嗯,辦出院手續吧,我下班找你。”

-

下班後,許馥敲了病床門,陳聞也早就利落地收拾完畢,一路輕松地跟著她下了地庫。

他單手拎起行李塞進後備箱,道,“出院感覺跟出獄也差不多。”

“別胡說八道。”許馥笑道,她手剛放到車把上,胳膊就被陳聞也輕輕拉了一下。

“咳,你忙一天也累了,”他眼神漂移,若無其事,“要不我載你吧?”

許馥瞇起眸子。

她可是還記得上次陳聞也坐她車的時候呢。

盡管當時她極為慌張,情緒不太穩定,但餘光也註意到他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後默默地拽上了副駕駛上的把手。

那時她沒心情搭理他,竟然還敢再提?

“怎麽,大賽車手,”許馥斜睨他一眼,夾槍帶棒,“嫌我車開得不好?”

“……怎麽會?”陳聞也一怔。

他其實是好久沒開車了,有點手癢。

但更重要的是——

他不確定自己現在戴上助聽器之後,還可不可以正常開車。

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試一下。

但完全沒想到她竟想到這個方面去。

他不禁莞爾,立即幫她拉開車門,一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另一只手還紳士地幫她擋了上面,防止碰撞,“你開得比我都好,請。”

許馥輕哼一聲,完全不跟他客氣,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的服務,連句“謝謝”都沒說,只道,“安全帶系好,現在給你展現我真正的車技。”

-

陳聞也發現,除了天氣更冷,窗外的景色更蕭瑟一些,許馥家裏的一切,和他離開之時,幾乎沒什麽變化。

許馥還添置了幾個毛茸茸的新毯子和抱枕,隨意地堆在沙發和地毯上,溫馨舒適,他能想象到她晚上獨自一人的愜意。

她實在是很貼心,昨天答應了他要出院,今天就找阿姨提前打掃了衛生,把他房間也仔仔細細收拾了一遍,根本不需要他,連花也在客廳擺上了。

獨獨一支,好像綻放得更加美麗。

陳聞也正在出神,就聽見許馥問,“晚上吃不吃火鍋?”

他轉頭看她,她已經換了身家居服,正坐在餐桌旁,低頭劃著手機看火鍋食材外賣,漫不經心道,“我請客,你收拾,怎麽樣?”

“好,”陳聞也坐過來和她一起看,發現她看到什麽都往裏面加,購物車塞了一大堆進來,覺得有點好笑,擡眼調侃她,“餓了?”

“唔,”許馥嫌麻煩,手機一推,人就起身去往沙發上窩,遙控器一按開,“你自己下單吧,隨便挑。”

陳聞也笑著把她手機放在一旁。

他從小就知道許馥挑食。

挑吧,卻又從不愛明說,偶爾還會為了給別人面子,吃一口她不喜歡的菜,裝作自己從不挑食,什麽都可以吃的樣子,簡直不知道是想迷惑誰。

長大了好像也是一樣,把別人看得透徹,卻又很不願意讓別人看出自己的喜惡,好像生怕被別人拿捏了去。

他拿過自己的手機,很快下了單,才拿起手機還給她。

“點好了。”陳聞也遞給她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上方蹦出了一條消息。

【一個可愛的學生:學姐,明天我來接你吧?】

陳聞也忙撇開眼,定了定神,“給。”

肥皂劇難得演到緊張激烈的時候,許馥擡眸,顯然也看到了那條消息,卻沒當回事,懶懶道,“放那兒吧。”

甚至沒打算伸手去接。

陳聞也放在她身旁一觸就能夠到的位置。

他走到一旁,拉開冰箱,驚訝地發現——

走的時候滿滿當當的冰箱,如今竟還是滿滿當當。

幸好他每次買蔬菜都是現買現做,沒有什麽東西過期或放壞。

只有一個地方顯得稍微有點空。

是什麽呢?

酒麽?

也不是。

酒被喝空後,也已經添置了不同的新品,還是放在這個區域,占這麽大的地方。

冰箱門打開著,冷風陣陣,陳聞也仍盯著那裏仔細思考。

想了一會兒,總算想到了。

牛奶也被喝完了。@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很奇怪地,發悶的胸口突然紓解,陳聞也喉間溢出一絲笑意。

-

火鍋咕嘟著溢出香氣之時,許馥才懶洋洋爬起身來,順便回了盛郁的消息。

【許馥:好】

許馥不回覆的時候,盛郁從不催問,只默默地等待。

他早就習慣了,他知道醫生很忙,他要有足夠的耐心才是。

她一不回覆,盛郁就感覺她好像正在工作,被病人的事情分了心神;她有時多回了兩句,盛郁就猜測她應該是剛閑下來,就立刻回覆了自己的消息。

收到許馥的回覆後,盛郁很開心,秒回了一個貓貓的小視頻。

肥肥的藍貓被盛郁拿著小魚幹引誘,短暫地失去了矜持,扒著他的腿,一邊往上攀,一邊忽閃著圓眼睛“喵喵”地叫。

超級無敵可愛。

許馥唇角不禁上揚起來,她連看了幾遍,回給他個表情包表達喜愛。

隨後手機一放,低頭才發現自己碗裏已經被陳聞也夾滿了嫩牛肉。

陳聞也聽著那視頻裏的喵喵聲,問許馥,“你喜歡貓麽?”

“喜歡,”許馥拿起筷子,瞥到他若有所思的神色,立即打住那過於發散的想法,“但不想養。”

“為什麽?”

“太高冷了,不喜歡。”

她也曾動過養一只小貓的念頭,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不為小貓動心。

胡蝶家養的有貓,熱情邀請她去玩,她也很開心地去了,卻發現貓拍視頻和照片時極其可愛,但日常大多數都很高冷。

只有好久不見你的時候,會讓你稍微摸一會兒,但也僅限一會兒,之後就自己溜遠了,想讓它像狗狗一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好像主人愛它,總會比它愛主人多。至少表現出來是如此。

許馥自覺自己不會有那麽多的耐心。

她感覺養寵物和談戀愛差不多,都是用來服務自己,追求精神愉悅的。

如果需要費力地索取,就本末倒置了。

“那小狗呢?”陳聞也問,“你想養小狗麽?”

許馥晃著杯中酒,從那電視劇中分出一絲神來思考。

唔,小狗確實很好,軟乎乎的,挨打也不會逃跑,永遠用直白熾熱的眼神看著你,還會圍著你搖尾巴。

但遛狗實在麻煩,而且還要給它洗澡打理,還可能會掉毛……

她轉頭剛想和陳聞也說,卻看到他正歪著腦袋望過來。

火鍋的霧氣都掩不住那黑亮好奇的眸。

許馥手中的杯子頓了一霎。

因為一個詭異的念頭突兀地冒了出來——

陳聞也倒是很聰明,可以自己遛自己,自己洗澡自己打理,還不會掉毛。

……

“也不想養,”她仰頭灌了一口冰涼的果酒,用不著他問,直接道,“小狗太忠心了,給人壓力很大。”

“也不一定吧,”陳聞也完全沒理解她的想法,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像狗。他思索著,回憶起淩祺在美國養的那只哈士奇來,“以前我朋友養過一只狗,我一次都沒餵過它,但每次它見到我比見到主人都親。”

他道,“後來我順手餵了它一次肉,它就死活就要跟我走呢,把它主人氣個半死。”

也不奇怪,畢竟是同類,可能相吸吧。

“那是傻狗。”許馥道。一個不太相熟的人給了一丁點兒甜頭,就拋棄一直以來愛著自己的人,顛顛兒跟著別人跑了,不是傻狗是什麽?

想著,她給他夾了一筷子肉,看他的表情有點覆雜,“吃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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