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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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一線
失去意識前夕, 君郯腦中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但他已經辨不出來是樹靈在說話，還是他的幻聽：“一。”
最後，樹靈道：“零。”
時限一至, 樹靈開始進化, 一片碧葉逐漸浮現神光, 祥瑞自葉片降下, 葉片的仿佛與虛空融為一體，狀似透明如虹若隱若現, 整體透著說不出的神性，繼而是第二片綠葉……
這似乎是個漫長的過程。
值得一提的是, 當第一片神葉出現，樹靈周圍滋生出了無形的防禦神紋，殺伐法光落在上面會自行湮滅。
但這一切, 背對著樹靈的君郯已經看不見了。脖頸離刀刃就差半厘, 勁氣割開了皮肉，鮮血順著脖頸流入衣襟。頭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君郯已然無法呼吸。
“大師兄！！！”應矜驚恐地喊出聲。
“道衡前輩！”應矜轉向和盛漣大戰的桓淩子, 先前桓淩子將孟周從瀕死境地救了回來, 眼下大師兄命懸一線，但凡那玄衣人再來一招, 大師兄可能會身首異處。
聞音，桓淩子想要抽身，但盛漣閃身擋住了他的去路：“你的對手，似乎是我。”
“讓開。”
她封禁了虛空, 桓淩子無法瞬移過去，更無法撕裂空間。
桓淩子瞬移至她所封空間旁的虛空, 正要繞過，盛漣蓮步輕移，來到他身前，再次封禁身後虛空，桓淩子不由沈下臉。
盛漣道：“你過不去，今日他必死。”
桓淩子清清冷冷地道：“若他死了，我要你天清盟為他陪葬。”
“你嗎，你要為了他，改變萬載不變的原則？”盛漣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他究竟有什麽好？值得你犧牲這麽多。”
“我不信你不明白，”桓淩子道，“我算到盛元宗乃大氣運之地，離天劫最近的人將會出現在那裏，自盛元宗誕生起，我就在等了，現在終於等到，你卻要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人死去麽？”
盛漣眼皮揚了下，道：“哦？這些，我卻不知。”
桓淩子道：“你天清盟想盡辦法往盛元宗塞人，不也是在打他的主意！”
盛漣道：“的確是盛元宗，可若是他熬不過這劫，那就說明蔔算中的那人，不是他。你莫要太強求了。”
桓淩子想繞開她得不行：“秦溟，墨光，混沌劍氣……不是他，還能是誰！”
盛漣道：“可能你等的那人並未出現呢，那麽多上古之人，那麽多飛升之尊，若是真的秦溟或許有可能，但只是長得像，一點巧合，就要和名動上古的劍聖扯上關系，未免太牽強。”
桓淩子道：“我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上萬年。”
盛漣笑道：“我有啊。”
桓淩子深呼吸，最後不怒反笑。
盛漣道：“很快盛元宗將是我的囊中之物，只要此人死去，盛元宗的信仰便會崩塌一般，倒時候再收編，便順理成章。”
歸根結底，在天清盟盟主盛漣看來，君郯就是個刺頭，只有把他徹底拔掉，有望誕生渡仙劫者的盛元宗，才會真正為她所有。
桓淩子道：“你們誰快護住君郯心脈！”
倚靠在樹靈樹幹上的人睜開了眼睛，孟周撐著虛空，緩緩起身，扶住了君郯的脖頸，讓他脫力的後背靠在自己身上，迅速往斷了的脖頸處灌註靈力，冷厲的目光看向不遠處被烈焰驅趕得上躥下跳的玄衣男子。
他的目光環視一周，道：“我名孟周。誰敢動他，我必殺之。”
“孟周？”
“是我聽說過的那個孟周嗎，實力僅次於秦溟的那位。”
“看他樣貌，應該是他了。”
“話說你們不覺得他扶著的這人，很像一個人嗎？”
“你是說像劍聖？他太年輕了，沒有劍聖那份殺氣。”
“只是眉眼相似，算不得什麽，可能是劍聖留在人間的一點血脈……”
“可是沒聽說過劍聖有後啊。”
“劍聖飛升後，他的家族雞犬升天，興許是族人的後裔。”
遠處修士大肆議論，一時間沒人進攻，所有人都孟周之名吸引。
“早知道你的名字有這麽大的威力，就早報你名了！”白靈道。
“你的名頭也不弱！”應矜提醒道。
白靈咳嗽一聲，朗聲道：“我乃白靈，白靈遺跡守衛，誰若護我等，便是我白靈遺跡的座上客，誰若與我等為敵，便是不想再進白靈遺跡了。”
“白靈！？”
“這夥人到底什麽來頭！連遺跡守衛都與他們為伍。”
“應該說這神樹什麽來頭，而今的世道，靈藥幾乎絕跡，如此奇異的神樹能生得那般秀麗絕倫，難怪連孟周和白靈這等人物，都不惜舍命一護。”
“這若是得罪了白靈，白靈遺跡是不是難進去了……白靈遺跡可是難得的有靈藥的寶地！”
“能與這兩位為伍，那另外的三位究竟是誰？”
“那個樊奇我認識，在上古便是散修，天不怕地不怕的，惹了沒好處。”
“長得像劍聖的已經是將死之人，暫且不論。”
“最後那位水火雙屬性，極為低調但又極其強大的那青年，怎麽覺得他長得也有點眼熟……”
“少說閑話！豈會是那位！”說話之人搓了搓手臂，只覺想通問題的瞬間，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他是天清盟少盟主，據說想要篡位，被盟主，也就是他娘，給強勢鎮壓了！”
“天清盟盟主盛漣，不是神女的師姐嗎？”
“沒錯，上古年間和神女關系極好。”
白靈和孟周聽到這話，都不由嗤了一聲，他們知道的秘辛和流傳的不一樣。應矜聞言，依舊沈默，他擔憂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氣若游絲的君郯身上，身體因郁火而戰栗，烈焰在他身前百丈開外熊熊燃燒，將那些還企圖動手之人扼殺在起步之初。
神樹依舊在那群人中間，蛻變的異象引人入勝，讓人移不開視線，隔著數遠都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澎湃的生機，若是那股生機作用在自己身上，那會是何等的美妙，眾人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
無怪他們為之瘋狂，哪怕在上古，這也是能引得古教為之爭奪的無上寶物，更何況此等至寶現世在靈氣匱乏的如今。
現在暫且不知道這至寶是誰所有，護著神樹的這些人雖然名頭極響，但說白了都是貪圖神樹之人，和他們也差不多。
在場無人真正死心，應矜的招數便作用於這些人身上，他的目光緊盯著君郯，生怕後者再有什麽三長兩短，同時出手卻極其兇悍，百丈開外被烈焰荼毒的人，看他如見鬼神。
對君郯出手的玄衣男子，此刻苦不堪言。那烈焰來得毫無規律可循，幾乎他瞬移到何處，那烈焰就來自何處，除非離神樹十裏，否則那烈焰就會落在他身上，如同跗骨之蛆，掙脫不得，一旦籠罩在烈焰之中，滾燙的熱浪撲面而來，刺目的亮光使得目盲。
“若不是暫時無法脫身，我絕不會讓你茍命！”應矜冷酷的聲音落入那玄衣人耳中，玄衣人一個哆嗦落荒而逃，雖然神樹珍貴，但沒有性命就什麽都沒有了。
君郯背靠在孟周身上，已然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所在，他的意識混混沌沌，只覺自己鮮血仿佛要流盡，如身處冰窖，周身寒風凜冽，冷得好似已經來了了無間。
他感受不到自己頭顱所在，那玩意似乎已經分家，但靈臺尚在，心口處氣旋尚存，於是一息尚存，君郯連動都不敢動。
原來真正的瀕死是這種感覺，好像隨時都可能死去的恐懼縈繞心間，又有種死去一了百了的輕松感。
不甘心，但又能如何呢，不如走得灑脫？
那一瞬間，過往如走馬燈般在眼前綻放，無盡對生死的感悟紛至沓來，君郯的身體仿佛蒙上一層微弱的白光，只是鮮血依舊不要錢般從脖頸處往下淌。
“樹靈！你還沒好嗎！”耳邊似乎有人氣急敗壞的催促，那聲音很熟悉，讓他心生眷念。
“好了！我好了！”樹靈進化了一線，確定不會再受天相遺跡規則所限，就立刻收手，不等徹底進化完全，便徑直化作一道碧光，嗖地沒入君郯體內。
無形的空間波動自君郯身上蕩漾而出，橫掃千裏。
離得近的樊奇不由面露驚異之色，發出一聲驚疑：“嗯？”
君郯頭低著，頸項上的傷口，逐漸愈合，他就像一具空無的死士懸在那兒，只有逐漸趨於平穩的氣息宣告他還活著。
“沒死，你大師兄還活著！餵，你哭什麽……”
“沒，”應矜用手指拭了下眼睛，道，“眼睛裏進沙子了。”
後面的聲音完全聽不見了，君郯只覺身體好似在烈焰中炙烤，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雷霆，眼前是無盡業火，他置身於猩紅的烈焰之中，身體散出龜裂的白光，本該痛不欲生，可他竟然感覺不到任何痛苦。
“我怎麽會在這裏？”
眼前仿佛是修羅地獄。
“我是，死了嗎？”
君郯自嘲一笑，微微動了下身體，他發現有一把劍被自己握在手上。
那劍劍柄漆黑，劍身雪白，無盡業火映照在上面，它卻依舊光潔如鏡、白光泠然……
君郯覺得這劍很眼熟，名字似乎呼之欲出。
“這是……”
記憶如雪花般紛至沓來，君郯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由來，他的手顫了下。
神劍墨光！
“我怎麽會在這裏！”
君郯擡頭向上看去，粗壯的雷霆從天而降，在他頭頂三尺處分散開，猶如水流般流向四面八方，唯有他所站之地安然無恙。
沒有任何痛苦，他輕易脫身而出，卻看到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人立在他原先所在的地方，只是眉眼比他更深邃，氣質更加內斂，與之相比，自己就像尚未成熟的青年！
那人眉頭擰緊，像是抵抗者極致的痛苦，他將墨光向上舉起，神劍綻放神威，劍光沖霄而上，將雷霆一分為二。
但天穹之上暗雲匯聚，又一道雷霆在匯聚，空氣中流動的電弧波動比剛才那道更加劇烈可怖。
君郯親眼見到了樣貌與他極為相似的人，手持墨光對抗天劫，那人身形近乎化道，縷縷白煙自他袍內飄出，好似湮滅的肉身凝成的光線，他的身體在戰栗，而墨光神光如舊。
經過漫長的雷霆洗禮，墨光連續破開了八道天劫，在最後的九霄神雷中四分五裂。
而那道身影飛升上空，君郯的視線一直追隨著他，隨著他來到天域之外，卻發現他就立在那裏，身形逐漸歸於透明，最後只剩下一地衣袍，電弧閃過，衣袍灰飛煙滅。
一代劍聖的隕落，悄無聲息。
君郯喃喃道：“原來，當年的秦溟，並沒有渡過成仙劫。”
陡然間，極致的疼痛襲來，像是腦袋乃至全身被狠狠抽了幾百鞭子，沒有一塊皮肉幸免。
君郯猛然意識回歸，赫然發現自己站在無盡業火之中，頭頂暗雲如漩渦匯聚，中央黑雲粗壯的電光閃現，空氣中彌漫著細小的電光，碰一下就刺痛無比。
這是，天劫！？
他怎麽會引來天劫！
當年秦溟都沒有渡過的天劫，他怎麽渡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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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意識前夕, 君郯腦中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但他已經辨不出來是樹靈在說話，還是他的幻聽：“一。”
最後，樹靈道：“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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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似乎是個漫長的過程。
值得一提的是, 當第一片神葉出現，樹靈周圍滋生出了無形的防禦神紋，殺伐法光落在上面會自行湮滅。
但這一切, 背對著樹靈的君郯已經看不見了。脖頸離刀刃就差半厘, 勁氣割開了皮肉，鮮血順著脖頸流入衣襟。頭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君郯已然無法呼吸。
“大師兄！！！”應矜驚恐地喊出聲。
“道衡前輩！”應矜轉向和盛漣大戰的桓淩子, 先前桓淩子將孟周從瀕死境地救了回來, 眼下大師兄命懸一線，但凡那玄衣人再來一招, 大師兄可能會身首異處。
聞音，桓淩子想要抽身，但盛漣閃身擋住了他的去路：“你的對手，似乎是我。”
“讓開。”
她封禁了虛空, 桓淩子無法瞬移過去，更無法撕裂空間。
桓淩子瞬移至她所封空間旁的虛空, 正要繞過，盛漣蓮步輕移，來到他身前，再次封禁身後虛空，桓淩子不由沈下臉。
盛漣道：“你過不去，今日他必死。”
桓淩子清清冷冷地道：“若他死了，我要你天清盟為他陪葬。”
“你嗎，你要為了他，改變萬載不變的原則？”盛漣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他究竟有什麽好？值得你犧牲這麽多。”
“我不信你不明白，”桓淩子道，“我算到盛元宗乃大氣運之地，離天劫最近的人將會出現在那裏，自盛元宗誕生起，我就在等了，現在終於等到，你卻要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人死去麽？”
盛漣眼皮揚了下，道：“哦？這些，我卻不知。”
桓淩子道：“你天清盟想盡辦法往盛元宗塞人，不也是在打他的主意！”
盛漣道：“的確是盛元宗，可若是他熬不過這劫，那就說明蔔算中的那人，不是他。你莫要太強求了。”
桓淩子想繞開她得不行：“秦溟，墨光，混沌劍氣……不是他，還能是誰！”
盛漣道：“可能你等的那人並未出現呢，那麽多上古之人，那麽多飛升之尊，若是真的秦溟或許有可能，但只是長得像，一點巧合，就要和名動上古的劍聖扯上關系，未免太牽強。”
桓淩子道：“我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上萬年。”
盛漣笑道：“我有啊。”
桓淩子深呼吸，最後不怒反笑。
盛漣道：“很快盛元宗將是我的囊中之物，只要此人死去，盛元宗的信仰便會崩塌一般，倒時候再收編，便順理成章。”
歸根結底，在天清盟盟主盛漣看來，君郯就是個刺頭，只有把他徹底拔掉，有望誕生渡仙劫者的盛元宗，才會真正為她所有。
桓淩子道：“你們誰快護住君郯心脈！”
倚靠在樹靈樹幹上的人睜開了眼睛，孟周撐著虛空，緩緩起身，扶住了君郯的脖頸，讓他脫力的後背靠在自己身上，迅速往斷了的脖頸處灌註靈力，冷厲的目光看向不遠處被烈焰驅趕得上躥下跳的玄衣男子。
他的目光環視一周，道：“我名孟周。誰敢動他，我必殺之。”
“孟周？”
“是我聽說過的那個孟周嗎，實力僅次於秦溟的那位。”
“看他樣貌，應該是他了。”
“話說你們不覺得他扶著的這人，很像一個人嗎？”
“你是說像劍聖？他太年輕了，沒有劍聖那份殺氣。”
“只是眉眼相似，算不得什麽，可能是劍聖留在人間的一點血脈……”
“可是沒聽說過劍聖有後啊。”
“劍聖飛升後，他的家族雞犬升天，興許是族人的後裔。”
遠處修士大肆議論，一時間沒人進攻，所有人都孟周之名吸引。
“早知道你的名字有這麽大的威力，就早報你名了！”白靈道。
“你的名頭也不弱！”應矜提醒道。
白靈咳嗽一聲，朗聲道：“我乃白靈，白靈遺跡守衛，誰若護我等，便是我白靈遺跡的座上客，誰若與我等為敵，便是不想再進白靈遺跡了。”
“白靈！？”
“這夥人到底什麽來頭！連遺跡守衛都與他們為伍。”
“應該說這神樹什麽來頭，而今的世道，靈藥幾乎絕跡，如此奇異的神樹能生得那般秀麗絕倫，難怪連孟周和白靈這等人物，都不惜舍命一護。”
“這若是得罪了白靈，白靈遺跡是不是難進去了……白靈遺跡可是難得的有靈藥的寶地！”
“能與這兩位為伍，那另外的三位究竟是誰？”
“那個樊奇我認識，在上古便是散修，天不怕地不怕的，惹了沒好處。”
“長得像劍聖的已經是將死之人，暫且不論。”
“最後那位水火雙屬性，極為低調但又極其強大的那青年，怎麽覺得他長得也有點眼熟……”
“少說閑話！豈會是那位！”說話之人搓了搓手臂，只覺想通問題的瞬間，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他是天清盟少盟主，據說想要篡位，被盟主，也就是他娘，給強勢鎮壓了！”
“天清盟盟主盛漣，不是神女的師姐嗎？”
“沒錯，上古年間和神女關系極好。”
白靈和孟周聽到這話，都不由嗤了一聲，他們知道的秘辛和流傳的不一樣。應矜聞言，依舊沈默，他擔憂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氣若游絲的君郯身上，身體因郁火而戰栗，烈焰在他身前百丈開外熊熊燃燒，將那些還企圖動手之人扼殺在起步之初。
神樹依舊在那群人中間，蛻變的異象引人入勝，讓人移不開視線，隔著數遠都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澎湃的生機，若是那股生機作用在自己身上，那會是何等的美妙，眾人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
無怪他們為之瘋狂，哪怕在上古，這也是能引得古教為之爭奪的無上寶物，更何況此等至寶現世在靈氣匱乏的如今。
現在暫且不知道這至寶是誰所有，護著神樹的這些人雖然名頭極響，但說白了都是貪圖神樹之人，和他們也差不多。
在場無人真正死心，應矜的招數便作用於這些人身上，他的目光緊盯著君郯，生怕後者再有什麽三長兩短，同時出手卻極其兇悍，百丈開外被烈焰荼毒的人，看他如見鬼神。
對君郯出手的玄衣男子，此刻苦不堪言。那烈焰來得毫無規律可循，幾乎他瞬移到何處，那烈焰就來自何處，除非離神樹十裏，否則那烈焰就會落在他身上，如同跗骨之蛆，掙脫不得，一旦籠罩在烈焰之中，滾燙的熱浪撲面而來，刺目的亮光使得目盲。
“若不是暫時無法脫身，我絕不會讓你茍命！”應矜冷酷的聲音落入那玄衣人耳中，玄衣人一個哆嗦落荒而逃，雖然神樹珍貴，但沒有性命就什麽都沒有了。
君郯背靠在孟周身上，已然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所在，他的意識混混沌沌，只覺自己鮮血仿佛要流盡，如身處冰窖，周身寒風凜冽，冷得好似已經來了了無間。
他感受不到自己頭顱所在，那玩意似乎已經分家，但靈臺尚在，心口處氣旋尚存，於是一息尚存，君郯連動都不敢動。
原來真正的瀕死是這種感覺，好像隨時都可能死去的恐懼縈繞心間，又有種死去一了百了的輕松感。
不甘心，但又能如何呢，不如走得灑脫？
那一瞬間，過往如走馬燈般在眼前綻放，無盡對生死的感悟紛至沓來，君郯的身體仿佛蒙上一層微弱的白光，只是鮮血依舊不要錢般從脖頸處往下淌。
“樹靈！你還沒好嗎！”耳邊似乎有人氣急敗壞的催促，那聲音很熟悉，讓他心生眷念。
“好了！我好了！”樹靈進化了一線，確定不會再受天相遺跡規則所限，就立刻收手，不等徹底進化完全，便徑直化作一道碧光，嗖地沒入君郯體內。
無形的空間波動自君郯身上蕩漾而出，橫掃千裏。
離得近的樊奇不由面露驚異之色，發出一聲驚疑：“嗯？”
君郯頭低著，頸項上的傷口，逐漸愈合，他就像一具空無的死士懸在那兒，只有逐漸趨於平穩的氣息宣告他還活著。
“沒死，你大師兄還活著！餵，你哭什麽……”
“沒，”應矜用手指拭了下眼睛，道，“眼睛裏進沙子了。”
後面的聲音完全聽不見了，君郯只覺身體好似在烈焰中炙烤，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雷霆，眼前是無盡業火，他置身於猩紅的烈焰之中，身體散出龜裂的白光，本該痛不欲生，可他竟然感覺不到任何痛苦。
“我怎麽會在這裏？”
眼前仿佛是修羅地獄。
“我是，死了嗎？”
君郯自嘲一笑，微微動了下身體，他發現有一把劍被自己握在手上。
那劍劍柄漆黑，劍身雪白，無盡業火映照在上面，它卻依舊光潔如鏡、白光泠然……
君郯覺得這劍很眼熟，名字似乎呼之欲出。
“這是……”
記憶如雪花般紛至沓來，君郯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由來，他的手顫了下。
神劍墨光！
“我怎麽會在這裏！”
君郯擡頭向上看去，粗壯的雷霆從天而降，在他頭頂三尺處分散開，猶如水流般流向四面八方，唯有他所站之地安然無恙。
沒有任何痛苦，他輕易脫身而出，卻看到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人立在他原先所在的地方，只是眉眼比他更深邃，氣質更加內斂，與之相比，自己就像尚未成熟的青年！
那人眉頭擰緊，像是抵抗者極致的痛苦，他將墨光向上舉起，神劍綻放神威，劍光沖霄而上，將雷霆一分為二。
但天穹之上暗雲匯聚，又一道雷霆在匯聚，空氣中流動的電弧波動比剛才那道更加劇烈可怖。
君郯親眼見到了樣貌與他極為相似的人，手持墨光對抗天劫，那人身形近乎化道，縷縷白煙自他袍內飄出，好似湮滅的肉身凝成的光線，他的身體在戰栗，而墨光神光如舊。
經過漫長的雷霆洗禮，墨光連續破開了八道天劫，在最後的九霄神雷中四分五裂。
而那道身影飛升上空，君郯的視線一直追隨著他，隨著他來到天域之外，卻發現他就立在那裏，身形逐漸歸於透明，最後只剩下一地衣袍，電弧閃過，衣袍灰飛煙滅。
一代劍聖的隕落，悄無聲息。
君郯喃喃道：“原來，當年的秦溟，並沒有渡過成仙劫。”
陡然間，極致的疼痛襲來，像是腦袋乃至全身被狠狠抽了幾百鞭子，沒有一塊皮肉幸免。
君郯猛然意識回歸，赫然發現自己站在無盡業火之中，頭頂暗雲如漩渦匯聚，中央黑雲粗壯的電光閃現，空氣中彌漫著細小的電光，碰一下就刺痛無比。
這是，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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