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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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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試探

君郯心頭一緊, 應矜一言不發地站到了他身邊,莫名的,君郯的心神定了定,繼續面帶笑容, 迎上前去。

既然是世家的宴會, 天清盟的盟主和副盟主應該是跟隨某一家來的, 不出意外, 應該就是離家。

君郯微不可覺地向著盛漣和鞏河點頭見禮,而後面向為首的離襄, 滿臉堆笑:“晚輩君家君郯,想必這位便是離家家主吧。”

為顯得君郯禮數周到, 應矜直接沒搭理盛漣和鞏河,只面無表情地看向離家的兩位,目露審視, 似乎很不屑, 儼然就像不喜君郯對其他人另眼相看,或者說幹脆是對離景有惡感。

因為離景目光死死落在君郯身上,其中侵略的意味, 應矜再熟悉不過。

君赦攔住了想要上前的君子遠, 雖然不知道君郯為何對離家的人這般親切,但他不能墮了家主的名聲。畢竟君家乃是君淩城六大家之一, 而離家在他們看來不過一般有點微末家業的家族,按理說應該對方來拜見他們,君郯這是有些自降身價了。

君子遠很是猶豫,如大哥所言, 而今世道不同以往,此次世家大開盛宴, 便是為了覺醒者相關之事,以大哥和他師弟的見識,卻莫名對離家二人另眼相待,其中必有道理。自己等人若是擺君家的架子,倒是讓大哥的重視白費了。

離家家主先是一楞,而後道:“君郯,你是盛元宗的……”

君郯故作心驚肉跳地看了眼盛漣,點頭一笑:“正是。”

離景笑容耐人尋味:“不愧是盛元宗的後繼者,果然眼力過人。”

君郯道:“閣下見笑了。”這麽大的盛漣和鞏河,但凡天清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但這兩位出現在此處,意味著什麽?

君郯有種不寒而栗之感。這股寒意來得突然,他看向樓下,方才離家的人來,帶了一眾身穿黑色勁裝的護衛,護衛足有十六人,比六大世家中的任何一家所帶的人都多。

“盛元宗……聽說在中原武林各大世家,盛元宗勢頭很足。”有人帶著羨慕道。

不少人心道:“當年君家極力反對君郯入盛元宗,而今世道變了,盛元宗成了各大門派中的香餑餑,世家都想塞人進去。而君郯這時候回來家中,難不成是想讓君家之人加入盛元宗不成?”

慕容柱直接開口詢問:“難不成君家除了君郯,還有人覺醒了?”

君赦春風滿面,道:“不……”

“錯”字還沒出口,君郯接口道:“我七弟子遠也覺醒了,覺醒的還是土系屬性神通,堪稱半個不死之身。”當著盛漣和鞏河的面,他覺得藏不住的事還是不藏為好,以及他表現得越浮誇越好。

姚家家主尖酸道:“什麽神通,這麽大名頭,還不死之身呢,來露兩手,不然可不能服眾!”

面對這麽多人神色各異的目光,君子遠緊張得身子微微戰栗,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澎湃,胸腔內心臟大力鼓動之下,他的面色也不由泛起一絲潮紅。

他和他娘在君家並不受重視,前段時日他臥床不起,一度以為自己命不久矣,大哥回來以後,他以為自己才勉強保住性命,直至今日,他才知道,在大哥看來,他的“怪疾”竟然是這麽了不得的能力!但他能不死,他自己都不知道啊!

“多年不見,君郯越發天人之姿了。”在他面前,張憧向來有些自慚形穢,道,“聽說你也覺醒了,不知覺醒的是什麽神通?”

君郯正苦於沒機會向天清盟的人展示自己的新神通,但“木屬性神通”話到嘴邊,他笑著道:“懸空而立。”

“世間真有此神術?”張憧瞪圓了眼睛。

“爹,君郯能飛天!”他擡高聲音喊道,頓時吸引了在場幾乎所有男女老少的目光。

“當真能飛?”

“賢侄可否給在座的各位開開眼?”

放在平日君郯肯定拒絕,但他要假冒淬風,淬風身為壇主,而且是有強烈晉升欲望的壇主,自然不會放過任何在天清盟上位者面前表現自己的機會。

“這有何難。”君郯的身體緩緩浮起,徑直飄動酒樓之外,而後又飄了回來,繼而立於虛空之中,比場上個子最高的人還要高出半丈,很是張揚。

“天人,這是天人啊!”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君郯話是這麽說,面上卻難掩自傲,他時不時地看向盛漣和鞏河的方向,鞏河果然唯前方女子馬首是瞻,而盛漣冷冰著臉,心思不明,君郯也不敢胡亂揣摩。

飛翔的噱頭,自然比什麽擁有神力亦或是覺醒了目力要來得更大。

一時間,酒樓內不少世家開始向著君家靠攏,恭維聲連連:“盛元宗有藥聖坐鎮何其了得,而君郯乃至盛元宗大師兄,是盛元宗未來的宗主,君家背靠盛元宗,有君郯這麽有前途的後輩,未來必定是一片光明!”

君赦被吹得有些飄飄然,但他生得一副極能唬人的面相,看起來處變不驚,從容有度,叫人看不出深淺。若不是別人說,他還不知道盛元宗在武林中的真正聲望,不是別人羨慕,他也不知道當盛元宗宗主多了不得,但見這這麽多人真心實意地讚嘆,君赦有種自己老了的感覺,莫名悵然若失。

……就好像他這君淩城六大世家之一的家主,被盛元宗弟子的名頭碾壓。君郯覺醒了,他本該為君郯高興,但想到不是自己,他又黯然神傷,於是獨自坐下,飲酒自斟。旁人一看,不愧是君家家主,寵辱不驚。

在座都在吹盛元宗的強盛,君郯借樹靈向著天清盟二位掌權者傳音道:“屬下淬風拜見盟主!副盟主!”

鞏河滿是殺氣的目光縈繞在他頭頂,像是要把他天靈蓋給撬開:“你不是盛元宗弟子麽,怎麽還知道自己是天清盟的人?”

他是用傳音回的,君郯心裏一喜,面上不動聲色,道:“屬下乃天清盟之人!生是,死亦是。”誇張了點。

盛漣道:“你從漠煙秘境出來,怎會想起回君家?”

君郯目露熱忱,傳音回道:“瓏城與君淩城比鄰,若君郯不歸家,屬下心覺似乎不好。考慮到君郯已經十餘年沒歸家,他家裏人早就對他淡忘了,於是也想來求證一番,看自己偽裝得如何,如果能得到君家的認可,那麽屬下便可以君郯的身份立足於天下,更好地為天清盟效忠。”

“盟主,屬下費盡千辛萬苦,這才沒在盛元宗暴露身份,以君郯的身份,盛元宗不過囊中之物,而今以君郯的身份,君家亦是囊中之物,屬下是想把君郯的一切都弄到手,讓盛元宗為天清盟效力,這才是屬下偽裝君郯的真正目的。”

盛漣看了應矜一眼,只見應矜若有若無地站在君郯身前半寸處,微側著身子擋住了君郯半個肩膀,庇護的意味很是明顯,她的傳音聽不出喜怒:“壇主費心了。”

“為天清盟肝腦塗地,乃屬下應盡之責。”君郯撿著這個詞用了,覺得甚是恰當。

離家的人被君郯引到身邊坐下,恰好坐在酒桌正東方偏左的位置,酒酣正濃,君郯便看到鞏河露出淡漠的微笑,微一擡手。

一股說不出的恐怖詭力猛然襲來。

君郯只覺氣喘不上來,猛地瞳孔微縮。

酒桌上所有器物盡數飄起,包括盛著殘羹冷炙的瓷碗,裝著酒的酒壺、酒杯,以及擱在桌上的筷子……

坐在桌前的人險些窒息,喘過氣來,都有些慌亂:“這是怎麽回事?”

“我怎麽感覺好像要飄起來!”

“是誰在施法?”

眾人只覺這位覺醒者好不懂事,諸位吃喝正興呢,這個時候顯擺個什麽!雖說這控物的本事是很高,但此番來的人中誰也沒帶上兩個覺醒者!

“聒噪。”到底不比上古之人有見識,都死到臨頭了卻還渾然不知。鞏河又一擺手,君郯的頭偏向一邊,只覺有道無形的屏障越過了他的身體,向外面平移而去。

那股波動像極了陣法啟動的瞬間,他們就像被困在陣法中的老鼠,君郯幾乎要彈起,但一旁的應矜及時按住了他的手,君郯唰地看向應矜,應矜目露擔憂,微微搖了搖頭。

無形波動擴散到酒樓四周,光壁豎起,擋住了來往的行人。

慕容柱皺起眉頭道:“是誰在鬧?快把碗筷弄下來!”

慕容家那位覺醒了臂力的小輩握住碗筷,猛地用力,卻無法撼動那飄浮著的瓷碗木筷分毫,他也慌亂起來。

聽到樓下刀劍相擊的聲音,譚文昌稍稍側頭去跟張憧說了些什麽,張憧臉色煞白,求救似的目光落在君郯身上。

君郯卻在盛漣的打量中,不敢輕舉妄動。

鞏河笑著道:“既然吃飽喝足,就請諸位安詳上路吧。”

無形光刃倏然出現在在場四十六位世家之人頭頂上方。

除了離家的兩位,以及他,應矜,君家兩位以外,剩下的人都被無形光刃抵著,被定在了椅子上,連掙紮也沒轍。

君赦和君子遠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濺了一身的血。

最先死去的是覺醒者。天清盟竟然連招攬的意願也無。

其次再是普通人!

那般在意因果的鞏河,竟然不介意對普通人下殺手!

這是為什麽!?天清盟意欲何為?

歡欣之景,瞬間變成血腥的屠宰場,一朵朵血花在眼前殘忍地綻放。

君郯竭力遏制住僵硬的表情,眼前的一切都像慢動作回放,那光刃刺入眾人堅硬的頭骨之中,如切豆腐般將頭顱一分為二,整張臉如面具般砸落,滾燙的腦花也隨之滑落在地。

景象殘忍到令人反胃,君郯看紅了眼,衣袖下的拳頭緊攥,他幾乎就要持劍殺出,應矜在下面死死按住了他的手。

盛漣淡漠的目光始終留意著君郯的表情和動作,塗了丹蔻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叩響桌面,像是在敲奏奪命的喪魂曲。

鞏河對離家家主道:“今後這君淩城,便是離家的天下了。”

應矜的目光始終留意著站在離家家主身邊,那個名家離景的青年。

離景神情內斂,哪怕此刻見到血流成河之景,他都很淡定,就仿佛眼前所見稀疏平常,又或者凡人命如螻蟻,死也而不能撼動他分毫,他眼裏仿佛看不見“人”,

唯獨只有看向君郯的時候,離景的神情會有片刻的變化,眼裏驚艷之光閃現,但驚艷瞬間會被晦暗所取代。

君郯處在極度不舒服的情況下,感官極度敏銳,自然也註意到了這抹無法忽視的視線,這種無法忽視比之先前被應矜盯著還要有過之無不及,如果應矜那般如虎似狼的目光盯著他,是有“喜歡”的成分在,那麽這人的目光,絕不是輕描淡寫的“喜歡”所能形容。

他像看著一個玩物。

君郯迎上離景的視線,眼裏透著一絲上位者的輕蔑,甚至流露出些許過來人的滄桑。

離景果然楞了下。

鞏河像是才想起來,很隨意地道:“差點忘了,還有君家。”

君赦坐著一言不發,也一動不動,君子遠已經呆了,他身上盡是鮮血,眼前屍體橫穿,那一張張人臉砸在地上、桌上,景象恐怖詭異至極。

兩人都處在極致的驚惶之中,一時不知道這個提名是催命符,還是在說今後君淩城除了離家,還有君家……

君郯在原處站定,作為盛元宗弟子“君郯”,見了此不義之事,不出頭說不過去,但作為天清盟淬風,他不能妨礙組織的任何行動,前者已經沒有了人證,後者,他就處在兩位掌權者的眼皮底下……

離襄看了依舊健在的君家之人一眼,道:“這和先前說好的,似乎不太一樣。”

君郯試著開口一笑:“不巧,天清盟的二位,我們也認識。”他劍拔弩張地道,“這便是我對離家的二位另眼相待的原因。”

離襄露出古怪的笑容,似乎帶著點深謀遠慮之人特有的謹慎,道:“是說君家小友好眼力。”

君郯感覺古怪,就好像被諷刺了一般。

怎麽感覺離家之人好像有很大底氣,能和天清盟分庭抗禮似的……就算離家有上古離族的底蘊,不只鯨吞秘術這一個傳承,那也遠遠不是上古之人紮堆的天清盟的對手吧……

君郯狗腿地道:“多謝天清盟的二位手下留情。”

君赦坐在那裏,虛握著酒杯,先前那酒盞已經被弄走,但他的動作還絲毫沒變,此刻他的背心已經被冷汗浸透。

他看君郯的目光透著一絲陌生,好像頭一次認識這個人。

而君子遠則是茫然了,他面白如紙,如看救命稻草般看著多年不見疑似變得油滑的大哥。

盛漣表情沈靜:“君家有盛元宗庇護,今後這君淩城誰說了算,就看各位的實力了。”

盛元宗有桓淩子在,今後必然會成為武林正道的中流砥柱,若是能將這樣的盛元宗收歸己有,也就意味著天下盡在天清盟的掌控之中。

離襄僅有眉眼露出笑紋,他看了眼君赦,但見君赦還坐著,只給了他一個背影,便瞄向明顯擔大梁的君郯,和顏悅色地道:“何必鰲頭獨占,只需和睦共處即可,小友以為呢?”

這老家夥。君郯也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是自然。”

落日熔金,岳江微波蕩漾,一艘小船徜徉在粼粼波光之中。

盛漣坐在艙內,閉目養神。

鞏河站在床頭,任由聾啞的船夫劃著竹篙,他轉過身,幾番欲言又止。

盛漣頭也沒擡:“你有疑問,不妨直言。”

鞏河道:“淬風貿然行事,保下君家,只是為了自己能在盛元宗站穩腳跟,將來會不會幫天清盟還很難說,盟主為何不深究他肆意妄為的過錯,難道就因為少盟主傾心於他麽?”

鞏河看得真切,從頭到尾狀似侃侃而談的淬風都被應矜不動聲色地庇護著,應矜從來不觸盟主鋒芒,眼下卻在持續不斷地提醒他們,不許動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人。

也不知道這老實本分、乖順得體的少盟主,怎麽就被一個冒牌貨迷得神魂顛倒……

盛漣道:“淬風,他想知道自己騙術高超,蒙騙整個君家的人順便確保他們安全,不是人之常情?”

“主上英明,但是……”鞏河欲言又止,“主上不覺得,他回總堂之前,先來君家一趟,這似乎得意忘形了嗎。”

“所以才需要試探他一番,”盛漣道,“盛元宗君郯,果然名不虛傳。”

鞏河猛然瞳孔微縮:“盟主的意思是……”

盛漣輕聲道:“一個假冒君郯的屬下,和真正的君郯,誰對天清盟更有利呢?”

鞏河深深吸了口氣,道:“當然是冒牌貨更可控一些!”雖然淬風只是現世一個微不足道的覺醒者,但一覺醒就會施展傳音術,起步便是丙級,此等天資之人,若是潛入天清盟的敵人,怕是後患無窮。

盛漣意味不明地道:“這就是我暫時對他寬容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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