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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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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想不到你對亨特小姐還挺上心的。

福爾摩斯想聽阿加莎說些什麽,但他沒想到阿加莎會這麽說。

當即楞了一下,天灰色的眼睛看向阿加莎。

阿加莎看上去並不生氣,只是她的眉間又露出了點懨懨的模樣。

幾個月的相處,福爾摩斯已經知道這個模樣意味著什麽。

每次阿加莎覺得有點累,不太想搭理別人的時候,都會不經意露出這樣的神色。

福爾摩斯的目光鎖在阿加莎的臉上,直接問道:“你怎麽了?”

阿加莎十分輕描淡寫:“沒怎麽,就是有點累,想休息。”

越是輕描淡寫,就越是有什麽。

但福爾摩斯覺得自己不能再問下去,於是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對亨特小姐對學生有什麽想法?他還沒滿六歲,個性卻已經那麽糟糕了。霍格博士對他也很上心,否則不會讓你今天特意在診所等候他的家人。”

阿加莎眼睛盯著玻璃杯裏的檸檬紅茶,輕嘆了一聲,“我和霍格博士認為他並不是天生頑劣,而是有人虐待他,或者是刻意訓練他,他才會變得這麽淘氣。”

阿加莎特別在“淘氣”

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你如果見過他,你就知道,他的眼神很冷靜,可是他卻表現得十分好動,不受控制。在診所裏,即使魯卡斯爾太太看著他,他安靜不過三分鐘,就開始在屋裏像是無頭蒼蠅似的轉來轉去,稍微不順從他的意願,他就開始大叫大鬧。霍格博士跟他交流的時候,他並不怕生,眼睛直視霍格博士,告訴霍格博士,他沒病,是魯卡斯爾太太想的太多。”

阿加莎回想著當時見到小愛德華的場景,他甚至像是大人似的聳了聳肩,無奈地說:“你知道的,女人總是喜歡大驚小怪。”

許多事情經不起深思,一旦深思,都能思考出無數的可能性來。

但福爾摩斯既然不想回二樓,阿加莎也不介意就著小愛德華和魯卡斯爾太太兩人的表現分析多種可能性。

“魯卡斯爾太太是一個年輕的女士,個子不算高,看上去有些瘦弱。她的眉間有細紋,看得出來平時過得並不算開心。亨特小姐也跟我說,她見過魯卡斯爾太太暗中掉淚,並且不止一次。亨特小姐到銅櫸莊園不到半個月,卻已經不止一次見到她暗中垂淚,由此可見她和魯卡斯爾先生到婚姻生活並不美滿。”

雖然亨特小姐口口聲聲說魯卡斯爾先生平時對太太很好,只是因為他是男人,又比魯卡斯爾太太大很多,有時難免會忽略魯卡斯爾太太的心情,不是太周到。

但阿加莎覺得魯卡斯爾太太瞞著先生暗中帶孩子向霍格博士求助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如果是感情和睦的夫妻,至少在對待孩子的事情上,步調會是一致的。

可是這兩人不僅表現得並不一致,甚至還相互欺瞞。

至於小愛德華……

我覺得這個小家夥的性格形成,並不能簡單用

亨特小姐所說的完全被家人寵壞造成來解釋。

被家人寵壞的孩子可能會稍微不如他的意,他就要大吼大叫,但絕對不會將虐待小鳥小動物視為樂趣。

小愛德華將虐待殺死小動物視為一種樂趣,如果他真的與生俱來就有這種傾向,理應從小就有所表現。

魯卡斯爾小姐去費城的事情,是他性格的一個轉折點。

可奇怪的是,他甚至沒跟魯卡斯爾小姐建立信任關系,怎麽可能會受到那麽大的影響。

兒童身上的很多事情,都是有跡可循的。

誇張的笑意,防備的眼神,還有看似很瘋的大吵大鬧……他未必會有多喜歡,但是他不那麽做,很可能會被人虐待。

阿加莎曾經聽父親說過許多虐待孩童的案件,有的人以虐待兒童為樂,會訓練他們做各種各樣殘酷冷血的事情。

小愛德華捕捉小動物和玩弄小動物那麽在行,或許是經常有人演示給他看,並且要求他跟著做同樣的事情。

再往陰暗一點都可能性猜測,阿加莎覺得魯卡斯爾太太和小愛德華在銅櫸莊園裏都受到虐待。

在城市裏虐待兒童和太太可能會招來鄰居的不滿,從而報警,可是在距離溫切斯特幾英裏遠的銅櫸莊園,地處偏僻,魯卡斯爾先生即使虐待了妻兒,也不會有人說他半句不好。

畢竟,銅櫸莊園裏養著的,是靠魯卡斯爾先生發薪水的仆人。

福爾摩斯聽著阿加莎假設的可能性,聽得心情十分覆雜。

說實話,阿加莎以後只想當一個優秀的心理醫生有些太屈才了,就靠這舉一反三的推理能力和想象力,她完全還可以給倫敦警察廳當個咨詢顧問的。

福爾摩斯擡手抵了抵鼻尖,低聲說道:“聽你這麽說,銅櫸莊園仿佛是魔鬼的窟窿。半個月前亨特小姐來詢問我的意見,我沒有阻止她去銅櫸莊園,倒顯得我很冷血。好在,她看上去很機靈,應該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

阿加莎卻故意戳他心窩,用涼颼颼的語氣說道:“再有足夠的能力,也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女士。魯卡斯爾先生只要放開他養在銅櫸莊園的那只藏獒,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她撕成碎片。”

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終於發現了,阿加莎今天從回到貝克街開始,就一直跟他唱反調。

福爾摩斯那雙灰色的眼睛定定地看著阿加莎。

阿加莎十分坦然地跟他對視。

盯。

盯盯盯。

最終福爾摩斯敗下陣來,他輕嘆了一聲,“你心情不好,為什麽?”

阿加莎不想說。

“因為我沒把亨特小姐到貝克街的事情告訴你嗎?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來的時候約翰也在。雖然她的這份工作來得詭異,我也答應她只要她遇見了麻煩和危險,會立刻趕去溫切斯特幫助她,但誰也說不好那到底會不會發生。”

這麽一大堆話說出來,福爾摩斯立刻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跟阿加莎解釋亨特小姐的事情做什麽?

仿佛此地無銀三百兩,除了顯得他做賊心虛沒有任何作用。

但他為什麽要表現得像個背著未婚妻偷腥的未婚夫啊?

腦殼痛。

福爾摩斯一時弄不明白自己下意識的反應,也不想弄明白。

他將放在茶幾上的那杯薄荷水一口悶完,薄荷味跟著水一起進去口腔,他眉頭也沒皺一下,連水帶葉一起咽下肚子裏。

福爾摩斯準備跟阿加莎說再見,他要回二樓了,不料這時阿加莎終於說話了。

“不是因為這些事情。”

女孩輕柔無奈的聲音在室內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聲低低地嘆息——

“夏洛克,我心情不好跟你沒關系,跟亨特小姐的事情也沒關系。”

她只是,單純想家了。

世界這麽大,哪裏都能容得下一個她,卻哪裏都容不下一個屬於她的家。

她想念過去的親人,想念過去美好的舊時光。

“再堅強獨立的人,應該也會有覺得無助和心情不好的時候吧。”

阿加莎微笑著說,“就像亨特小姐,你和華生都認為她獨立勇敢,即使一個人去遠離城市的銅櫸莊園工作,仍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可她還是會覺得仿徨無助,因此到貝克街尋求你這位名偵探做她的後盾。”

阿加莎佩服亨特小姐的膽量,也羨慕她能讓福爾摩斯承諾一句隨傳隨到。

阿加莎忽然問福爾摩斯:“如果我遇上麻煩和危險,你也會隨傳隨到嗎?”

不等他說話,阿加莎又自顧自地搖了搖頭,“不,你還是別告訴我答案。我的母親曾告誡我,男人靠得住的,母豬會上樹。”

福爾摩斯被阿加莎弄得哭笑不得,但他發現了,阿加莎今天真的很反常。

確切地說,是從她踏出圖書館側門,還來不及收起眼裏難過神色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一直不太對勁。

那個展館裏有什麽嗎?

福爾摩斯回想當時阿加莎在裏面游覽的場景,他記得阿加莎曾經在一個天青色的花瓶前站了很久,久到他都不耐煩出去站在橡樹底下抽完了一根雪茄,含了兩粒薄荷糖以後,她才失魂落魄地出去。

不過那都不是關鍵,關鍵是——

“在阿普爾多爾別墅的時候,你曾告訴我,你對父母並沒有記憶,尤其是你的母親,你被生下來三個月後,她就生病去世了。阿加莎,你的母親根本不會教你這些。”

阿加莎:“……”

忘了這一茬。

阿加莎臉色很正常地說道:“那些隨口胡扯的話你也信,你是不是傻?”

福爾摩斯皺起了眉頭,他可不覺得阿加莎那時說的話是隨口胡扯。

可阿加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跟你說的那些話,全都是胡扯。關於我父母的那些事情是胡扯的。埃斯科特,喜歡你,阿加莎喜歡你,願意一輩子追隨你的這些話,也是隨口胡扯的。”

福爾摩斯:“……”

這麽說,他豈不是這場婚約裏唯一的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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