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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沙·風月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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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沙·風月場

程見舟這個妹妹,李祝辰倒是見過一次。

去年冬天,他們圈子裏幾個好友給程見舟辦了場生日宴,小姑娘來露了個面。

穿一件白色羽絨服,頭發埋進圍巾裏,只露出一張可愛的臉,笑盈盈地朝開門的他喊了聲哥哥。

有禮貌有教養,和程見舟那狗脾氣完全不一樣,一看就是家裏千嬌萬寵呵護下長大的。

她放下禮物,和程見舟說兩句話就走了。

別人的禮物連包裝盒都透著豪奢考究,就她仿佛是匆忙買就的,裝在乳白色塑料袋裏,綁了個潦草的結。

以往程見舟不愛收禮,生日宴結束慣例讓大家挑喜歡的帶走。

偏偏這次單獨把塑料袋留下,剩下的他們分。

李祝辰忖度兄妹倆感情應該很深,於是笑道:“這是想你了?”

程見舟唇角勾了勾,卻不見得有多高興,垂下眼眸,食指微屈,往煙灰缸中彈下一截煙灰:“她會?”

潘多光鮮整齊出去,邋裏邋遢回來。

連脖子上掛的佛珠都被扯斷了,嘴裏罵罵咧咧:“媽的,一群饑不擇食的臭男人,要摸摸美女啊,摸老子幹什麽!”

向明朗笑得合不攏嘴:“你那胸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還大,不摸你摸誰。”

“滾!”

向明朗:“哎胖子,都拍了什麽好東西?給我看看。”

潘多渴得不行,褲兜摸出手機拋過去,開了瓶酒仰頭就吹。

向明朗打開相冊,拇指一張張劃過照片。

拍的都是舞臺上沒穿衣服的洋妞,被顏料包裹的姣美體態堪比雕塑品,曲線渾然天成。

他看得津津有味,突然目光一頓,兩指拉寬人群某處,下意識皺眉,擡頭看向對面。

程見舟註意到了,不鹹不淡道:“潘多拍了什麽,給我也看看。”

向明朗打了個哈哈:“潘多這個老色批,會拍什麽腳趾頭都能想到。你美女在側,還需要看這些。”

潘多放下酒瓶:“程見舟也是個正常男人,看看怎麽了!”

說完硬是從向明朗手中奪回手機,送到程見舟那兒,獻寶似的說:“這可是我歷盡千辛萬苦拍到的人體藝術,珍貴得很,好好欣賞啊。”

程見舟莞爾:“就你這攝影技術,得了吧。”

“我這次手可沒抖啊,裏面的人每根頭發絲都一清二楚。”

高馬尾剛蹦完迪,喝掉一小杯雞尾酒,香汗淋漓地靠過來:“我也見識下。”

她綴滿亮片的指甲點點其中一位,嫌棄道:“這麽粗的羅圈腿也能上臺啊?我身材比她好多了。”

程見舟睨她一眼:“那你怎麽不去。”

“我沒興趣給這麽多男人看。”

高馬尾笑了笑,小指在他腿上輕剮了下,語氣柔媚蠱惑,“挑個時間……給你一個人看?”

“美女,不然你考慮下我吧。他沒時間,最近忙著給高中生補課掙外快呢。”

潘多朝程見舟擠眼,“是不是?”

程見舟沒說話,盯著手機上的照片看。

一束燈光打在舞臺下,少女湊在男生耳畔說話,露了張側臉,眼睛彎起,帶著亮晶晶的笑意。

男生耳朵泛紅,眼神無措。

“看哪個看這麽入迷呀?”

見程見舟對她的撩撥沒反應,高馬尾疑惑地推推他。

“沒看什麽。”

程見舟把照片刪了,手機扔還給潘多。

一束強射燈巡到這邊,他瞇了瞇眼,看到光暈中突然出現的方蕭西。

恰逢她擡眼。

兩人在人海喧鬧中四目相對。

離場時方蕭西一直在說說笑笑,突然站住不動。

鐘鳴問:“怎麽了?”順著她視線看去。

是一群飲酒縱意的年輕男女,分散在半包的卡座裏,最外側的男人存在感最強,坐姿也最隨性,有種散漫的冷淡感。

他有過幾面之緣。

程見舟,方蕭西的哥哥。

鐘鳴笑著擡手打招呼,程見舟瞥他一眼,沒回應,不甚關心地躬下背,雙腿敞著,手肘松懶支在膝上,垂著眼睫玩手機。

潘多眼睛一亮,樂顛顛迎過去:“西西妹妹,你怎麽來了,來找程見舟?”

向明朗瞟一眼程見舟,笑著說:“這裏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哦。”

兩位是哥哥老朋友,方蕭西乖巧打過招呼,又喊了程見舟一聲“哥哥”,他沒聽見似的,頭沒擡,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倒是高馬尾打量她兩眼:“親妹?”

潘多:“不然呢?”

高馬尾挽過程見舟胳膊,打趣道:“是不是家裏盯得緊,你妹妹都找到這裏來了。”

程見舟眼睛盯著屏幕,漫不經心:“是啊,家裏盯得緊,也不讓談姐弟戀。”

“怎麽辦,我就喜歡談這種有禁忌感的戀愛。”

高馬尾嘴唇貼近他耳廓,“什麽姐姐弟弟,哥哥妹妹,不覺得很刺激麽……”

程見舟突然笑笑。

方蕭西杵在那兒,正要和他說話,潘多一把拉過她:“走走,來這邊,別打攪你哥哥的好事。”

方蕭西回頭:“什麽好事?”

潘多遮住她眼睛:“你以後會懂的。”

李祝辰本來還想和短發妹再調調情,方蕭西一來,人一下子坐直了,手從姑娘腿間抽出,嘴裏煙吐了,單手系高領扣,笑得挺坦蕩:“妹妹,水果吃不吃?”

方蕭西中午以後就沒吃過東西了,這會兒胃空落落,於是點頭:“吃。”

李祝辰看她三下五除二解決完提子和櫻桃,又捧著西瓜啃,心想八成是餓壞了,打了個響指,叫服務員送點能飽腹的小食來。

鐘鳴第一次來這種局,有些拘謹。

向明朗沒冷落他,掏出手機問打不打游戲。

國民級別的pvp手游,年輕人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鐘鳴自然也會。

兩人正好段位相當,一拍即合組起雙排。

方蕭西吃完一塊小蛋糕,半片披薩,很快飽了,潘多很樂意接手剩下的食物。

大包大攬兜到自己面前,邊吃邊對向明朗的英雄出裝指指點點。

她咬著果汁杯裏的吸管,看向程見舟。

程見舟全程當她隱形人。

此刻倒是不玩手機了,懶散靠在沙發上,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夾著煙。

他旁邊的女人身體柔得像藤蔓,幾乎要纏在他身上了,在迷離霧氣中同他講話。

他有時會應幾句,大多數時間一言不發,垂著眼懶洋洋晃酒,偶爾勾勾唇。

玻璃杯折射的光掠過他眉眼,是一種旖旎暧昧的色調,和這裏的氛圍再合宜不過。

方蕭西從沒見過這樣的程見舟。

雖然知道她哥哥在外面很混,但也只是耳聞而已。

至少在家,他行事從來規矩板正,最出格的事也不過是躲房間或露臺抽煙。

如果被她偷拍到揚言要告訴媽媽,還會手忙腳亂掐了,威脅她刪掉照片。

而現在,他表現得像風月場裏游刃有餘的高手,浪蕩又風流。

“別看了,少兒不宜。”

潘多在她眼前“啪”得展開一疊撲克牌,挑挑眉,“西西妹妹,來玩牌。點將會不會?火槍手會不會?踩雷會不會?”

方蕭西皆搖頭:“不會。”

“程見舟沒教過你?”

“我哥哥從來不會教我這些。”

“那你會什麽?”

方蕭西眼睛輕眨:“……比大小。”

潘多熟稔地洗牌:“比大小多沒意思,潘多哥哥教你個好玩的!”

玩的是點將,開牌人數不夠,李祝辰和短發妹也加入進來。

根據規則,每輪輸家要喝一杯酒,可以無上限累積,喝不完按剩餘杯數罰錢。

方蕭西實在不是打牌的料,每次反應都慢半拍。

等一局結束,她面前已經壘起七杯酒。

潘多有想過給方蕭西放水,奈何她掰著手指懵懂計算點數的樣子實在好玩,於是逮著她剿殺。

第二局結算後,方蕭西面前的酒又翻了兩番。

幾乎把她人都擋住了。

如果喝不完,起碼要輸上好幾萬。

上把輸得不明不白,她還有些發楞,手心裏被塞了一把牌。

潘多:“再來。”

方蕭西一只手握不住,頭尾難兼顧,牌決堤般往下掉,一時陣腳大亂。

潘多拍著桌哈哈大笑。

李祝辰朝不遠處遞了個眼色,似笑非笑:“胖子,活膩了是不是,程見舟就在旁邊呢,你也敢這麽欺負他妹妹。”

短發妹同樣看不下去:“就是。你讓讓她呀,一個老手可勁打新手,沒見過你這麽過分的。”

潘多心說這就過分了?

你是沒見過程見舟牌桌上的打法,那才叫一個冷酷無情,趕盡殺絕,客氣這個詞從來不存在於他字典。

我對他妹妹這算溫柔了。

程見舟贏過他這麽多回。

他從他妹妹這裏找回點場子不為過吧。

潘多正笑著,剛好撞上程見舟隔著暗昧燈光睇來的一眼,莫名有些心虛,當下把一筐軟飲提過去,清清嗓子:“西西妹妹,酒就算了,這裏面挑一杯喝了就行。”

方蕭西覺得被輕視,拿起酒架上冒著藍焰的小杯子:“不行,願賭服輸,我喝這個。”

杯底很淺,酒僅有一口的量。

李祝辰火急火燎:“放下放下。”

說著把杯子從她手中抽出,擱到一邊。

“子彈杯裏都是烈上天的酒。”

他比了個槍擊眉心的仰頭動作,“你喝了要出事的妹妹。”

潘多嘿嘿笑:“實在不服輸,程見舟替你喝了也行,在我這兒也算過。”

說著把酒端過去。

程見舟淡瞥一眼,沒有接,語氣不冷不熱:“她要喝就喝,反正醫院就在附近,120拉人快。”

潘多是慣會見風使舵的人,看氣氛不對勁,訕訕笑了笑,舉杯自己一口悶了,嗆著鼻涕眼淚說:“咳咳……還是我喝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祝辰想和短發妹一度春宵,奈何程見舟沒有走的意思,他這個做東的也不好提前離席。

且礙於他妹妹在場,只能幹坐著聊清湯寡水的天,簡直比上老虎凳還難受。

方蕭西摻合不進話題,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專心致志刷題,突然手機屏幕罩來一片陰影,她擡起頭。

程見舟說:“回家。”

李祝辰人活了過來:“要走了?”

“嗯。”

“下次再聚啊!”

他喜悅地拍拍程見舟的肩,扭頭對服務員說,“幫我樓上開個房間。”

桌上最貴的套酒開都沒開,潘多和向明朗舍不得。

李祝辰又不讓存酒,說顯得小家子氣,索性繼續賴在沙發上,什麽時候喝完什麽時候走。

程見舟雙手抄兜往外走,步伐穩穩當當,一點都不像喝過酒的人。

方蕭西叫上鐘鳴跟上去。

出了潮鳴,鄧州已經在階下候著了。

他原先是程徊南的司機,程徊南和楊典冷戰分居,搬到靈秀區寓所後有了更襯心如意的人選,就把他配給家裏用。

“鄧叔叔。”

方蕭西說,“麻煩先送我朋友回去吧,他住天河工業園那邊的微風公寓。”

鄧州看向程見舟。

方蕭西知道他只聽程見舟的,於是喊:“哥哥。”

程見舟沒接她的茬,偏頭問鐘鳴:“要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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