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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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祝福聲中，今天過生日的舒沐、舒沛、李鶴觀三人，被簇擁到一起，吹熄生日蠟燭。
不知是誰把燈重新打開，舒沛這才看見，原來《少年耕耘記》那邊的幾位嘉賓也過來了。
“來來來分蛋糕了！”張露青在後邊吆喝了一聲。
畢竟時間太晚了，大家都吃不下多少，所以每個人就分了一小塊，只有過生日的三人享用中間最漂亮的奶油裱花。
這是舒沛過得最特別的一個生日——上次在生日這天這麽開心，還是兩年前有閱兵的時候，她一邊狂炫薯條，一邊哢哢截圖閱兵儀式。
“時間不早了，禮物給你們放下了啊，咱們都趕緊休息，明天還有客人呢！”榮鏡道。
於是沒幾分鐘，眾人又魚貫而出，流暢得不得了。
最後，唯獨剩下李鶴觀。
“那個，呃……禮物放在這裏了，想說的話也在這裏，我先走了啊！”他磨磨蹭蹭地把禮物盒放下，離開的時候差點慌不擇路。
舒沛覺得好笑，說：“你急什麽？你的禮物我還沒給你呢。”
“嗯？我以為你才知道我生日沒兩天，快遞還沒到呢。”李鶴觀停住腳步。
“是別的禮物，”舒沛說著，把一個信封塞進他懷裏，然後推著他往外走，“你回去再看。”
李鶴觀一臉茫然，想問問原因，舒沛卻已經把門關上了。
她靠著門板，微微嘆息一聲，在另外三人覆雜的目光中，略顯淡定地坐下來，打開了李鶴觀給的禮物。
他買的鍵盤當然還沒到，這地方太偏遠，快遞至少得五天。
巴掌大的墨綠色絲絨禮盒裏，是一條精致的金項鏈。項鏈並不浮誇，很細的一條，但是仔細看上去，上面有很覆雜的花紋，想來也不是隨便買的。
包裝紙裏夾著一張明信片，上面是他字跡工整的留言：你說你不喜歡鉆石，更喜歡去銀行整點兒金條，所以送你點實在的，希望你能喜歡，祝你生日快樂！
她把明信片扣過去，生怕其他人探頭過來看——好在沒有，不然她覺得自己的心跳聲能把人嚇暈。
他記得她隨口說的一句話，然後就真的選擇了她會喜歡的禮物，而且尺度把握得很好，並沒有貴重到不好收，也沒有華麗到她不方便戴。
舒沛不得不承認，這件禮物送到她心坎上了。
“誒，他居然送了我一對發釵，”舒沐在一旁驚訝道，“留言說我演古裝好看……沛沛，我怎麽感覺他話裏有話呢？”
舒沛收好項鏈，擡頭道：“意思是支持你演陳娘的女兒唄。”
蘇蘊擺了擺食指：“No！我猜他的意思是，沛沛古裝肯定也好看！”
她本以為舒沛會懟一句什麽，但是沒有。
其實舒沛也說不清自己怎麽想的。
這種陌生的情愫讓她茫然無措，嘴上想反駁的時候，內心又很受用，繼而匆匆把嘴攔住。
哪怕寫了那麽多言情小說，她仍然不能游刃有餘地安置好自己這顆名為喜歡的心。
直到大家不再打趣她，她才漸漸冷靜下來。
隨後，蘇蘊也把生日禮物交給二人。她送給舒沐的是一對紫水晶耳墜，因為淺紫色是舒沐的應援色；給舒沛的則是一條臂釧，臂釧的造型出自姬丘上仙的同人圖，前段時間她找手工匠人加急做了出來。
過生日收禮物的環節結束，舒沛一直到刷完牙躺下睡覺，都還在琢磨，自己到底要不要給李鶴觀一點回應。
與此同時，李鶴觀打開舒沛給的信封，輾轉反側睡不著。
信封裏只有一張水彩畫，畫的是他。
舒沛接觸水彩的時間還很短，他教她的東西也有限。仔細一看，水彩紙有輕微的脫膠，應該是她擦改了很多遍，但是這張肖像看起來有模有樣，大抵是抽空在網上自學了一些技巧……
她是怎麽畫的呢？是在直播裏截圖了他的鏡頭，還是記住了他的外貌呢？
李鶴觀忍不住猜測她的心意。
曾經她說藝雙馨是廁品，現在還這麽覺得嗎？
經歷過她拒絕他插手收拾江之豪的事情之後，他開始變得謹慎，既急於表達自我，又怕讓她感到厭煩。
那麽現在，是再度主動的時候了嗎？
戴哲生聽他翻來覆去的動靜，也跟著睡不著，想把他踹出去。
他卻冷不防發問：“你之前談的戀愛，是你主動追人，還是對方追你啊？”
“嗯……兩種都有，”戴哲生想了想，“好奇怪，我好像記不清了。倒是記得分手都不太體面。當愛豆的時候不讓談，轉行當歌手了就報覆式戀愛，結果每一段都合不來。”
李鶴觀瞪他：“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
戴哲生撓撓頭，“那沒辦法，我確實沒有什麽好結果啊。”
“算了，當我沒問。”李鶴觀把頭轉了過去。
戴哲生“嘁”了一聲，然後嘀咕道：“那你別再發出你那個死動靜。”
節目還沒錄完，人均學會N句沛言沛語，即使是戴·二傻子·倒黴蛋·哲生也在此列。
李鶴觀不搭理他，埋頭給舒沛發消息去了。
舒沛始終沒回消息，因為她又一次做夢了。
《日光霓虹》的情節過半，全網都在嗑戴哲生和秦葭的CP，舒沐終於走到了無人在意的地步。
從房卡咖到專屬直播間人氣最低，舒沐和她帶上節目的朋友，徹底淪為陪襯。
隨著節目錄制結束，戴哲生開始光明正大地追求秦葭，並且為了跟她繼續合作，混入了她接下來要進的劇組，給了她一個驚喜。
秦葭自然很開心，並且在劇組裏也發生了許多常見的言情小說戲碼——有人欺負秦葭，戴哲生為她出頭；有人表白戴哲生，秦葭吃醋；有人嗑他們的CP，戴哲生暗戳戳給CP粉寫情侶簽名……
一切都走向了言情小說看似最美好的結局。
半年後，秦葭的新劇播出，碾壓了由於有舒沐參演而被抵制的《陳娘殺三官》，而這也是舒沐最後一次作為對照組出現。
“也許她家破產之後，沒有餘力買通稿壓黑熱搜了吧？不過也挺可惜，陳娘那部劇還是很好的。”
原著裏的秦葭說完這句話，舒沐的情節就全都結束了。
沒多久，秦葭在獲得視後之後，官宣戀情，並表示自己已經結婚，懷孕兩個月，決定退出娛樂圈。
消息一出，全網轟動，微博崩了，直到後半夜才恢覆正常。
粉絲舍不得她退出娛樂圈，CP在喜極而泣，但是沒有人意外，她會跟戴哲生結婚。
這場官宣作為正文的終結，而後面的番外裏，還寫了秦葭生下一對雙胞胎，過著甜蜜的生活。
舒沛強忍著惡心，在夢中看完這本小說，渾身一陣惡寒。
如果不是她真的跟秦葭接觸過，她都要以為秦葭是個犯了天條的戀愛腦了。
為愛退圈，相夫教子。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幸福結局？
男女主這一路走來，賦予他們正面形象的每一筆，都是乘坐於他人骨、擺渡於他人血，真的會有讀者覺得這是正確的嗎？
這幾十萬字裏，無處不透露著男本位思想帶來的恐怖之處。
舒沛自認為不算懂愛情，但她至少堅信，相互給予、分清利弊、保有理智的感情，才是能長久的感情。
可是作者創造的世界，卻是一個可以犧牲任何角色然後助力女主升級——最後讓女主配得上男主的——惡心至極的世界！
舒沛合上眼前的書，在只有一套桌椅的空蕩蕩的空間裏，呆坐了很久。
最後，她不由自主地趴在桌上，啜泣出聲。
其實看到這裏，舒沛已經能感覺到，劇情徹底被她改變了，自家不會走到這個結局。
因為她的到來，影響了任務分組，秦葭跟戴哲生接觸得少，而且秦葭也不像書中女主一樣好哄騙，一切都是不同的。
但是她也知道，也許真的存在著一個沒有被改變的平行世界，那裏的舒家破產了，那裏的秦葭為了所謂愛情放棄了事業，那裏的女人從來沒有真正站起來。
她只能改變當下的自己的生活，卻改變不了每一個女人的命運。
那麽——從現在開始，站起來吧！
舒沛揉了揉紅腫的眼睛，遙望著夢中的一片虛無。
站起來吧！用正常人的方式去享有親情，享有友情，享有愛情！
站起來吧！不要被荒謬的世界法則約束，勇敢地拒絕自己不甘願的不公吧！
夢中場景漸漸變得混沌，舒沛眼角濕潤著，終於睡了一個安穩覺。
次日醒來時，時間還很早。
舒沛坐在小馬紮上，認認真真地拆昨天沒來得及拆的禮物，每拆開一個，她就給對應的人發微信表達感謝。
置頂的李鶴觀發來了好多消息，但是她一直沒有看，反而頻頻看爸爸的對話框。
六點多，爸爸終於給她回了一條語音：“最近你問了很多遍了，公司確實一切正常……難道你想回來接手公司了？如果你想的話，我可就準備度假了啊？”
舒沛無奈一笑，發了一個“達咩”的表情包。
與《日光霓虹》天差地別的現實，就算的確與書中世界同源，想來也是真的不一樣吧。
挺好，之後終於又能睡好覺了。
天知道睡眠質量差對一個INTP來說有多痛苦！
舒沛心情明朗了起來，然後才正式點開李鶴觀的對話框，從頭開始看他的消息轟炸。
看了足足六十多條消息之後，大體可以總結為一句話——我想跟你聊聊。
舒沛同意了。
李鶴觀沒有回覆消息，而是直接出來找她了。
兩個人在院子外邊走邊聊，他吭哧癟肚半天才憋出一句：“封稹應該不會對你家做什麽了……我只是打聽了一下，這次沒有直接插手。”
舒沛當然感受到了他的小心，忍俊不禁：“學聰明了？”
“謝謝誇獎，看來孺子可教，效果斐然。”李鶴觀就是典型的給他點顏色就要開染坊。
“那孺子還有什麽想說的？費盡周折，你應該不是就想說這些吧？”舒沛略一歪頭。
“我確實還有話想說。”
李鶴觀下定很大決心一般，深吸一口氣，然後站定。
樹上殘存的枯葉被風吹落，經過他耳畔，又被風吹得好遠。
“上一次的告白，的確太過兒戲和莽撞，當時讓你感到不適，我很抱歉。
“但是我想，我應該再說一次，舒沛，我喜歡你。
“我曾試圖在你的小說裏，捕捉到你的理想型的影子，可惜你每一本書的角色都有很大區別，我看不出你對什麽樣的人有偏愛。
“但非要總結的話，就是我知道你不推崇用一時的沖動承諾一世。
“無論你對我是什麽態度，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我都不會強求你的回應，更不會奢望長遠的承諾。
“我只知道，現在、此時、眼下的每分每秒，我是喜歡你的，我想看到你開心，看到你做所有自己喜歡的事情，希望你不會被任何事情困擾。
“我可以作為傾聽者，陪伴者，亦或者就是一個能跟你聊到一起去的人，只要你願意的話——
“所以舒沛，我喜歡你，你呢？”
舒沛靜靜聽完，嘴角已經比AK還難壓了。
忽而她問道：“李鶴觀，你談過戀愛嗎？”
沒別的，她就是猛然想到，萬一她要是某個作者筆下的怨種女主角，該不會也要跟《日光霓虹》的秦葭一樣愛上感情經歷豐富的男主吧？
就算現在這個世界已經跟《日光霓虹》不一樣了，也不排除這是另一個歹毒作者筆下的新的小說的可能。
李鶴觀局促地晃了晃手：“沒有……我、我剛剛說得很爛嗎？”
“那倒沒有，”舒沛聳了聳肩，“我也沒談過，不知道什麽樣算好。但是我知道，大庭廣眾之下表白是最爛的一種。”
李鶴觀點頭如搗蒜，深表讚同。
沈默半晌，舒沛又緩緩開口：
“我寫過的小說，加起來快兩千萬字了。我把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一切都給了女主，讓她們得償所願，讓她們健康幸福。
“我很清楚，小說裏的親情、愛情、友情，一切的感情，全都是人為虛構，現實往往不會那麽美好。
“在很久以前我就想過，如果有一天我談戀愛，一定會找一個像小說主角一樣完美的人。但是我自己不完美，又怎麽可能遇到完美的人呢？
“因為遇不到，所以不抱有幻想。因為不願意在大概率會失敗的感情上浪費時間，所以從不嘗試。
“但是——如果是你的話，可以試試。就算沒有好的結局，就算真的消耗了我的時間精力，但是可以試試。
“我不相信一見鐘情，我們對彼此的了解也不夠深，但是沒關系，以後時間還很長。
“至少現在、此時、眼下的每分每秒，我是願意的。
“李鶴觀，你來試試當男主角吧。”
舒沛說完，自己都把自己尬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天呢！這竟然是自己說得出的話！肉麻得她要發瘋！
但是這又是她的真心話。
李鶴觀聽罷，怕暴露自己的蠢態，便幹張嘴不發聲地吶喊。
舒沛知道他在想什麽，揚了揚下巴：“想叫你就叫。”
“我可不是真狗，真狗在窩裏睡覺呢！”李鶴觀死不承認。
養在客廳的樂子恰好醒了，被秦葭給放了出來。
舒沛看見，單手抓著李鶴觀的衣領：“走走走，送你回窩睡覺，樂子給你倒出地方了。”
李鶴觀順從地跟著她進屋，如果不是她攔了一下，他差點真要住進樂子的窩。
舒沛翻了個白眼：“神金！”
秦葭在旁邊捧著熱水袋，刷手機之餘，打趣道：“多可惜直播還沒開，不然缺德批又幸福了。”
“啊？直播不是已經開了嗎？”戴哲生頂著雞窩頭和黑眼圈從西屋出來，“李鶴觀以後你是我哥行了吧？真不知道你哪兒來的精力，晚睡還早起。”
李鶴觀卻沒工夫理會他，打開手機一看，直播果然已經開了。
舒沛一個頭兩個大，趕緊檢查了一圈，確認剛剛他們在院子裏的對話沒有被拍到，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她願意跟他談戀愛，卻不希望這件事過於吸引人眼球，不然以後她的小說和他的漫畫下面，少不了ky的，其他讀者的閱讀體驗肯定會大打折扣。
“走了走了，出發去壩子裏！”張露青喊道，“那邊給你們準備早飯了，直接過去就行。”
今天的客人也是九點多到，所以大家到農家樂吃過早飯後，立刻就開始準備今天的東西。
由於今日是國慶長假第一天，所以這天的票格外難搶，甚至要高價找代拍搶票。
如此一來，今天的客人基本都是有錢有閑的人物。
最後一位客人姍姍來遲，做關東煮的舒沛遠遠一看，覺得人好像有點眼熟。
“鶴子，你也不說接我一下？”李修硯把臉貼到透明廚房的玻璃上。
李鶴觀擇菜的手不停，擡頭道：“別來我這兒發癲，忙著呢！”
“你就是這麽對你堂哥的？”李修硯瞪他，臉糊在玻璃上，更像章魚哥了。
“我對我表哥也沒好哪兒去，”李鶴觀揮手趕人，“放你的行李去。”
李修硯奔波好久，也確實累了，只好離開。
等人走後，李鶴觀看見舒沛好奇的眼神，解釋道：“他是我堂哥李修硯，當導演的，目前混得……還算湊合吧。”
舒沛無語。
不是，他說拿過好幾次最佳導演獎的名導李修硯，混得還算湊合？
按照小說的尿性，她真擔心姐姐能演陳娘的女兒，有李鶴觀找了李修硯的手筆。
好在《日光霓虹》裏，舒沐跟李鶴觀不熟，她也沒見過李鶴觀，這戲的試鏡是完全公平公正的。
李鶴觀把麥關了，繼續說，“我們李家吧，怎麽說呢……人丁興旺，亂糟糟的，爭家產爭得挺厲害的。修硯哥他爸好幾個私生子女，他又不像他親哥一樣是按照繼承人培養的，爭也爭不過，所以就逐夢演藝圈去了。不過那是他爸的事兒，我爸是他爸的弟弟，三十年前就自立門戶了，家業不摻和。”
他言外之意，就是舒沛不用擔心他家也烏煙瘴氣。
舒沛淡定地切蘿蔔，銳評道：“真有先見之明。”
李修硯到來，也在節目裏有意暗示了，舒沐拿到角色是她應得的，此外他都很少說話，有心不願意吸引太多鏡頭。
和昨天類似的游玩流程，每個人都很開心，歡聲笑語一整天。
直到晚飯時，來了一輛車，下來一隊人，給在場所有人都發了一束花。
舒沛接到花的時候還很詫異，但是她定睛一看，花中夾著一張卡片，是李鶴觀的字跡——
“戀愛第一天快樂。”
好嘛，這就是為了送她一束花，所以送給了所有人？
花是從哪兒來的她不在乎，反正他肯為朕花心思就好。
舒沛捋了一下鬢邊碎發，扭頭去找李鶴觀。
“喜歡嗎？喜歡的話，以後每天都可以有。”李鶴觀一見她，就忙不疊湊到她身邊。
舒沛沒說話，腦海中一瞬間飄過了很多畫面。
有她曾經戀愛腦的姐姐，也有她被改成電視劇和動畫的小說，還有自己為了學習而看的上百部電影……
然後她學著每一副畫面裏的主角，生澀地牽起李鶴觀的手，彎了彎眼睛：“很好，繼續保持！”
現在、此時、眼下的每分每秒，舒沛想——真好，自己談了一個正常的、值得的戀愛！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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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祝福聲中，今天過生日的舒沐、舒沛、李鶴觀三人，被簇擁到一起，吹熄生日蠟燭。
不知是誰把燈重新打開，舒沛這才看見，原來《少年耕耘記》那邊的幾位嘉賓也過來了。
“來來來分蛋糕了！”張露青在後邊吆喝了一聲。
畢竟時間太晚了，大家都吃不下多少，所以每個人就分了一小塊，只有過生日的三人享用中間最漂亮的奶油裱花。
這是舒沛過得最特別的一個生日——上次在生日這天這麽開心，還是兩年前有閱兵的時候，她一邊狂炫薯條，一邊哢哢截圖閱兵儀式。
“時間不早了，禮物給你們放下了啊，咱們都趕緊休息，明天還有客人呢！”榮鏡道。
於是沒幾分鐘，眾人又魚貫而出，流暢得不得了。
最後，唯獨剩下李鶴觀。
“那個，呃……禮物放在這裏了，想說的話也在這裏，我先走了啊！”他磨磨蹭蹭地把禮物盒放下，離開的時候差點慌不擇路。
舒沛覺得好笑，說：“你急什麽？你的禮物我還沒給你呢。”
“嗯？我以為你才知道我生日沒兩天，快遞還沒到呢。”李鶴觀停住腳步。
“是別的禮物，”舒沛說著，把一個信封塞進他懷裏，然後推著他往外走，“你回去再看。”
李鶴觀一臉茫然，想問問原因，舒沛卻已經把門關上了。
她靠著門板，微微嘆息一聲，在另外三人覆雜的目光中，略顯淡定地坐下來，打開了李鶴觀給的禮物。
他買的鍵盤當然還沒到，這地方太偏遠，快遞至少得五天。
巴掌大的墨綠色絲絨禮盒裏，是一條精致的金項鏈。項鏈並不浮誇，很細的一條，但是仔細看上去，上面有很覆雜的花紋，想來也不是隨便買的。
包裝紙裏夾著一張明信片，上面是他字跡工整的留言：你說你不喜歡鉆石，更喜歡去銀行整點兒金條，所以送你點實在的，希望你能喜歡，祝你生日快樂！
她把明信片扣過去，生怕其他人探頭過來看——好在沒有，不然她覺得自己的心跳聲能把人嚇暈。
他記得她隨口說的一句話，然後就真的選擇了她會喜歡的禮物，而且尺度把握得很好，並沒有貴重到不好收，也沒有華麗到她不方便戴。
舒沛不得不承認，這件禮物送到她心坎上了。
“誒，他居然送了我一對發釵，”舒沐在一旁驚訝道，“留言說我演古裝好看……沛沛，我怎麽感覺他話裏有話呢？”
舒沛收好項鏈，擡頭道：“意思是支持你演陳娘的女兒唄。”
蘇蘊擺了擺食指：“No！我猜他的意思是，沛沛古裝肯定也好看！”
她本以為舒沛會懟一句什麽，但是沒有。
其實舒沛也說不清自己怎麽想的。
這種陌生的情愫讓她茫然無措，嘴上想反駁的時候，內心又很受用，繼而匆匆把嘴攔住。
哪怕寫了那麽多言情小說，她仍然不能游刃有餘地安置好自己這顆名為喜歡的心。
直到大家不再打趣她，她才漸漸冷靜下來。
隨後，蘇蘊也把生日禮物交給二人。她送給舒沐的是一對紫水晶耳墜，因為淺紫色是舒沐的應援色；給舒沛的則是一條臂釧，臂釧的造型出自姬丘上仙的同人圖，前段時間她找手工匠人加急做了出來。
過生日收禮物的環節結束，舒沛一直到刷完牙躺下睡覺，都還在琢磨，自己到底要不要給李鶴觀一點回應。
與此同時，李鶴觀打開舒沛給的信封，輾轉反側睡不著。
信封裏只有一張水彩畫，畫的是他。
舒沛接觸水彩的時間還很短，他教她的東西也有限。仔細一看，水彩紙有輕微的脫膠，應該是她擦改了很多遍，但是這張肖像看起來有模有樣，大抵是抽空在網上自學了一些技巧……
她是怎麽畫的呢？是在直播裏截圖了他的鏡頭，還是記住了他的外貌呢？
李鶴觀忍不住猜測她的心意。
曾經她說藝雙馨是廁品，現在還這麽覺得嗎？
經歷過她拒絕他插手收拾江之豪的事情之後，他開始變得謹慎，既急於表達自我，又怕讓她感到厭煩。
那麽現在，是再度主動的時候了嗎？
戴哲生聽他翻來覆去的動靜，也跟著睡不著，想把他踹出去。
他卻冷不防發問：“你之前談的戀愛，是你主動追人，還是對方追你啊？”
“嗯……兩種都有，”戴哲生想了想，“好奇怪，我好像記不清了。倒是記得分手都不太體面。當愛豆的時候不讓談，轉行當歌手了就報覆式戀愛，結果每一段都合不來。”
李鶴觀瞪他：“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
戴哲生撓撓頭，“那沒辦法，我確實沒有什麽好結果啊。”
“算了，當我沒問。”李鶴觀把頭轉了過去。
戴哲生“嘁”了一聲，然後嘀咕道：“那你別再發出你那個死動靜。”
節目還沒錄完，人均學會N句沛言沛語，即使是戴·二傻子·倒黴蛋·哲生也在此列。
李鶴觀不搭理他，埋頭給舒沛發消息去了。
舒沛始終沒回消息，因為她又一次做夢了。
《日光霓虹》的情節過半，全網都在嗑戴哲生和秦葭的CP，舒沐終於走到了無人在意的地步。
從房卡咖到專屬直播間人氣最低，舒沐和她帶上節目的朋友，徹底淪為陪襯。
隨著節目錄制結束，戴哲生開始光明正大地追求秦葭，並且為了跟她繼續合作，混入了她接下來要進的劇組，給了她一個驚喜。
秦葭自然很開心，並且在劇組裏也發生了許多常見的言情小說戲碼——有人欺負秦葭，戴哲生為她出頭；有人表白戴哲生，秦葭吃醋；有人嗑他們的CP，戴哲生暗戳戳給CP粉寫情侶簽名……
一切都走向了言情小說看似最美好的結局。
半年後，秦葭的新劇播出，碾壓了由於有舒沐參演而被抵制的《陳娘殺三官》，而這也是舒沐最後一次作為對照組出現。
“也許她家破產之後，沒有餘力買通稿壓黑熱搜了吧？不過也挺可惜，陳娘那部劇還是很好的。”
原著裏的秦葭說完這句話，舒沐的情節就全都結束了。
沒多久，秦葭在獲得視後之後，官宣戀情，並表示自己已經結婚，懷孕兩個月，決定退出娛樂圈。
消息一出，全網轟動，微博崩了，直到後半夜才恢覆正常。
粉絲舍不得她退出娛樂圈，CP在喜極而泣，但是沒有人意外，她會跟戴哲生結婚。
這場官宣作為正文的終結，而後面的番外裏，還寫了秦葭生下一對雙胞胎，過著甜蜜的生活。
舒沛強忍著惡心，在夢中看完這本小說，渾身一陣惡寒。
如果不是她真的跟秦葭接觸過，她都要以為秦葭是個犯了天條的戀愛腦了。
為愛退圈，相夫教子。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幸福結局？
男女主這一路走來，賦予他們正面形象的每一筆，都是乘坐於他人骨、擺渡於他人血，真的會有讀者覺得這是正確的嗎？
這幾十萬字裏，無處不透露著男本位思想帶來的恐怖之處。
舒沛自認為不算懂愛情，但她至少堅信，相互給予、分清利弊、保有理智的感情，才是能長久的感情。
可是作者創造的世界，卻是一個可以犧牲任何角色然後助力女主升級——最後讓女主配得上男主的——惡心至極的世界！
舒沛合上眼前的書，在只有一套桌椅的空蕩蕩的空間裏，呆坐了很久。
最後，她不由自主地趴在桌上，啜泣出聲。
其實看到這裏，舒沛已經能感覺到，劇情徹底被她改變了，自家不會走到這個結局。
因為她的到來，影響了任務分組，秦葭跟戴哲生接觸得少，而且秦葭也不像書中女主一樣好哄騙，一切都是不同的。
但是她也知道，也許真的存在著一個沒有被改變的平行世界，那裏的舒家破產了，那裏的秦葭為了所謂愛情放棄了事業，那裏的女人從來沒有真正站起來。
她只能改變當下的自己的生活，卻改變不了每一個女人的命運。
那麽——從現在開始，站起來吧！
舒沛揉了揉紅腫的眼睛，遙望著夢中的一片虛無。
站起來吧！用正常人的方式去享有親情，享有友情，享有愛情！
站起來吧！不要被荒謬的世界法則約束，勇敢地拒絕自己不甘願的不公吧！
夢中場景漸漸變得混沌，舒沛眼角濕潤著，終於睡了一個安穩覺。
次日醒來時，時間還很早。
舒沛坐在小馬紮上，認認真真地拆昨天沒來得及拆的禮物，每拆開一個，她就給對應的人發微信表達感謝。
置頂的李鶴觀發來了好多消息，但是她一直沒有看，反而頻頻看爸爸的對話框。
六點多，爸爸終於給她回了一條語音：“最近你問了很多遍了，公司確實一切正常……難道你想回來接手公司了？如果你想的話，我可就準備度假了啊？”
舒沛無奈一笑，發了一個“達咩”的表情包。
與《日光霓虹》天差地別的現實，就算的確與書中世界同源，想來也是真的不一樣吧。
挺好，之後終於又能睡好覺了。
天知道睡眠質量差對一個INTP來說有多痛苦！
舒沛心情明朗了起來，然後才正式點開李鶴觀的對話框，從頭開始看他的消息轟炸。
看了足足六十多條消息之後，大體可以總結為一句話——我想跟你聊聊。
舒沛同意了。
李鶴觀沒有回覆消息，而是直接出來找她了。
兩個人在院子外邊走邊聊，他吭哧癟肚半天才憋出一句：“封稹應該不會對你家做什麽了……我只是打聽了一下，這次沒有直接插手。”
舒沛當然感受到了他的小心，忍俊不禁：“學聰明了？”
“謝謝誇獎，看來孺子可教，效果斐然。”李鶴觀就是典型的給他點顏色就要開染坊。
“那孺子還有什麽想說的？費盡周折，你應該不是就想說這些吧？”舒沛略一歪頭。
“我確實還有話想說。”
李鶴觀下定很大決心一般，深吸一口氣，然後站定。
樹上殘存的枯葉被風吹落，經過他耳畔，又被風吹得好遠。
“上一次的告白，的確太過兒戲和莽撞，當時讓你感到不適，我很抱歉。
“但是我想，我應該再說一次，舒沛，我喜歡你。
“我曾試圖在你的小說裏，捕捉到你的理想型的影子，可惜你每一本書的角色都有很大區別，我看不出你對什麽樣的人有偏愛。
“但非要總結的話，就是我知道你不推崇用一時的沖動承諾一世。
“無論你對我是什麽態度，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我都不會強求你的回應，更不會奢望長遠的承諾。
“我只知道，現在、此時、眼下的每分每秒，我是喜歡你的，我想看到你開心，看到你做所有自己喜歡的事情，希望你不會被任何事情困擾。
“我可以作為傾聽者，陪伴者，亦或者就是一個能跟你聊到一起去的人，只要你願意的話——
“所以舒沛，我喜歡你，你呢？”
舒沛靜靜聽完，嘴角已經比AK還難壓了。
忽而她問道：“李鶴觀，你談過戀愛嗎？”
沒別的，她就是猛然想到，萬一她要是某個作者筆下的怨種女主角，該不會也要跟《日光霓虹》的秦葭一樣愛上感情經歷豐富的男主吧？
就算現在這個世界已經跟《日光霓虹》不一樣了，也不排除這是另一個歹毒作者筆下的新的小說的可能。
李鶴觀局促地晃了晃手：“沒有……我、我剛剛說得很爛嗎？”
“那倒沒有，”舒沛聳了聳肩，“我也沒談過，不知道什麽樣算好。但是我知道，大庭廣眾之下表白是最爛的一種。”
李鶴觀點頭如搗蒜，深表讚同。
沈默半晌，舒沛又緩緩開口：
“我寫過的小說，加起來快兩千萬字了。我把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一切都給了女主，讓她們得償所願，讓她們健康幸福。
“我很清楚，小說裏的親情、愛情、友情，一切的感情，全都是人為虛構，現實往往不會那麽美好。
“在很久以前我就想過，如果有一天我談戀愛，一定會找一個像小說主角一樣完美的人。但是我自己不完美，又怎麽可能遇到完美的人呢？
“因為遇不到，所以不抱有幻想。因為不願意在大概率會失敗的感情上浪費時間，所以從不嘗試。
“但是——如果是你的話，可以試試。就算沒有好的結局，就算真的消耗了我的時間精力，但是可以試試。
“我不相信一見鐘情，我們對彼此的了解也不夠深，但是沒關系，以後時間還很長。
“至少現在、此時、眼下的每分每秒，我是願意的。
“李鶴觀，你來試試當男主角吧。”
舒沛說完，自己都把自己尬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天呢！這竟然是自己說得出的話！肉麻得她要發瘋！
但是這又是她的真心話。
李鶴觀聽罷，怕暴露自己的蠢態，便幹張嘴不發聲地吶喊。
舒沛知道他在想什麽，揚了揚下巴：“想叫你就叫。”
“我可不是真狗，真狗在窩裏睡覺呢！”李鶴觀死不承認。
養在客廳的樂子恰好醒了，被秦葭給放了出來。
舒沛看見，單手抓著李鶴觀的衣領：“走走走，送你回窩睡覺，樂子給你倒出地方了。”
李鶴觀順從地跟著她進屋，如果不是她攔了一下，他差點真要住進樂子的窩。
舒沛翻了個白眼：“神金！”
秦葭在旁邊捧著熱水袋，刷手機之餘，打趣道：“多可惜直播還沒開，不然缺德批又幸福了。”
“啊？直播不是已經開了嗎？”戴哲生頂著雞窩頭和黑眼圈從西屋出來，“李鶴觀以後你是我哥行了吧？真不知道你哪兒來的精力，晚睡還早起。”
李鶴觀卻沒工夫理會他，打開手機一看，直播果然已經開了。
舒沛一個頭兩個大，趕緊檢查了一圈，確認剛剛他們在院子裏的對話沒有被拍到，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她願意跟他談戀愛，卻不希望這件事過於吸引人眼球，不然以後她的小說和他的漫畫下面，少不了ky的，其他讀者的閱讀體驗肯定會大打折扣。
“走了走了，出發去壩子裏！”張露青喊道，“那邊給你們準備早飯了，直接過去就行。”
今天的客人也是九點多到，所以大家到農家樂吃過早飯後，立刻就開始準備今天的東西。
由於今日是國慶長假第一天，所以這天的票格外難搶，甚至要高價找代拍搶票。
如此一來，今天的客人基本都是有錢有閑的人物。
最後一位客人姍姍來遲，做關東煮的舒沛遠遠一看，覺得人好像有點眼熟。
“鶴子，你也不說接我一下？”李修硯把臉貼到透明廚房的玻璃上。
李鶴觀擇菜的手不停，擡頭道：“別來我這兒發癲，忙著呢！”
“你就是這麽對你堂哥的？”李修硯瞪他，臉糊在玻璃上，更像章魚哥了。
“我對我表哥也沒好哪兒去，”李鶴觀揮手趕人，“放你的行李去。”
李修硯奔波好久，也確實累了，只好離開。
等人走後，李鶴觀看見舒沛好奇的眼神，解釋道：“他是我堂哥李修硯，當導演的，目前混得……還算湊合吧。”
舒沛無語。
不是，他說拿過好幾次最佳導演獎的名導李修硯，混得還算湊合？
按照小說的尿性，她真擔心姐姐能演陳娘的女兒，有李鶴觀找了李修硯的手筆。
好在《日光霓虹》裏，舒沐跟李鶴觀不熟，她也沒見過李鶴觀，這戲的試鏡是完全公平公正的。
李鶴觀把麥關了，繼續說，“我們李家吧，怎麽說呢……人丁興旺，亂糟糟的，爭家產爭得挺厲害的。修硯哥他爸好幾個私生子女，他又不像他親哥一樣是按照繼承人培養的，爭也爭不過，所以就逐夢演藝圈去了。不過那是他爸的事兒，我爸是他爸的弟弟，三十年前就自立門戶了，家業不摻和。”
他言外之意，就是舒沛不用擔心他家也烏煙瘴氣。
舒沛淡定地切蘿蔔，銳評道：“真有先見之明。”
李修硯到來，也在節目裏有意暗示了，舒沐拿到角色是她應得的，此外他都很少說話，有心不願意吸引太多鏡頭。
和昨天類似的游玩流程，每個人都很開心，歡聲笑語一整天。
直到晚飯時，來了一輛車，下來一隊人，給在場所有人都發了一束花。
舒沛接到花的時候還很詫異，但是她定睛一看，花中夾著一張卡片，是李鶴觀的字跡——
“戀愛第一天快樂。”
好嘛，這就是為了送她一束花，所以送給了所有人？
花是從哪兒來的她不在乎，反正他肯為朕花心思就好。
舒沛捋了一下鬢邊碎發，扭頭去找李鶴觀。
“喜歡嗎？喜歡的話，以後每天都可以有。”李鶴觀一見她，就忙不疊湊到她身邊。
舒沛沒說話，腦海中一瞬間飄過了很多畫面。
有她曾經戀愛腦的姐姐，也有她被改成電視劇和動畫的小說，還有自己為了學習而看的上百部電影……
然後她學著每一副畫面裏的主角，生澀地牽起李鶴觀的手，彎了彎眼睛：“很好，繼續保持！”
現在、此時、眼下的每分每秒，舒沛想——真好，自己談了一個正常的、值得的戀愛！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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