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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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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鸞倒鳳第五式兩愛吟聲啼不住,前浪後浪亂紛紛</p>

第二天一下朝,拿到了那張密密麻麻的孕婦須知後,文無瑕便興沖沖地趕回相府</p>

“夏姑娘呢?”他強捺激動,溫言問</p>

“回相爺,夏姑娘出去了”</p>

“出去了?去哪裏?”他心重重一撞,臉色微變“她帶了行李嗎?”</p>

譚伯趕緊解釋:“沒有沒有,夏姑娘只說要上街轉轉兒,會回來的,行李箱籠也都還在”</p>

文無瑕松了一口氣,隨即追問:“她自己一個人出門嗎?有沒有人陪著?有沒有詩人括轎子送?幾個人跟著的?有護衛跟著去了嗎?”</p>

譚伯的表情從訝然到恍惚道震驚,最後則是恍然大悟,跟著有些心慌意亂起來,卻也只能點頭應道:“有的有的,四個丫鬟自願陪行了去,還有元子押轎,不會有事兒的”</p>

“轎子有命人多鋪了些軟墊子嗎?她畢竟是有身子的人,顛著晃著都不好”他清眉微蹙,“得格外留意才是”</p>

“相爺,您放心,老奴都安排妥當了”譚伯偷瞧了自家相爺仍然皺眉不安的神情,登時心亂如麻</p>

看相爺的模樣好似對迎春姑娘不再那般疏淡提防了,可是萬一事後證實了迎春姑娘的夫君並不是相爺,而是另有其人,或者迎春姑娘確實就是他私定終身的女主,文家未來的主母</p>

譚伯越想越是心驚,一張近日憂思重重的老臉就揪得更苦了</p>

本還想再問詳細些情況的文無瑕見他的苦瓜臉,反倒被逗笑了“怎麽了?譚伯,府裏有什麽棘手不順心的事嗎?”</p>

譚伯看著他,欲言又止唉,最讓人不省心的,還有誰呀?</p>

文無瑕凝視著這自幼時便扶持他至今的老家人,笑意溫和如涓涓清溪流水,令人心曠神怡</p>

“譚伯,我們是一家人”他柔聲道</p>

“相爺,迎春姑娘是個好女子,老奴也頗為敬重她”譚伯猶豫了很久,終於道:“可容老奴大膽實心說一句,依相爺天人之姿,還有如今朝中地位,及文府家風,迎春姑娘不論是出身談吐氣質,都與您不宜相配”</p>

他心一緊,面色如常,只微微側首,輕聲道:“譚伯,怎麽突然說起這個?”</p>

“老奴怕相爺一時心善意軟,鑄下大錯”譚伯是文家家生子,盡心盡力侍奉了文家兩代人,自老主子們過世後,便一心一意都撲在少主子身上,所以明知這些話說了有些大逆不道,還是忍不住直抒胸中所思所慮</p>

文無瑕默然無語,這幾日所有騷動迷惘紊亂的心緒,頓時間沈靜了下來</p>

一旦清明的理智回籠,幾乎是所有他不願去深思的種種疑慮及顧慮,全數椿椿件件地坦露在陽光底下,一清二楚</p>

文府是有祖訓的</p>

婚配之主母須身世三代清白,書香世家,並琴棋書畫,管家治事,宮禮世儀,樣樣都要精通</p>

他眸光有些黯然,隨即又變得穩若磐石的堅毅篤定</p>

是,祖訓不可違,規矩不可廢</p>

“譚伯,我心中自有主張”他把握在掌口裏的紙箋揉縐了,帶著一絲不自覺的輕顫“斷不會辱沒文家德風的”</p>

譚伯點點頭,理應覺得松了一大口氣,可心情卻有些沈重,好似做錯了什麽</p>

文無瑕目光望著不遠處碧綠綠的搖曳竹影,像在尋思,又像什麽都沒想</p>

“老奴告退”譚伯無聲嘆了口氣,躬身就要退下</p>

“譚伯”</p>

“老奴在”譚伯一楞</p>

“可若真是我……”文無瑕修長玉立的身形挺拔如竹,低沈語氣中連著一抹堅定“對她,便不會相棄”</p>

若他就是那個始而動情,後又忘情的薄幸郎,那麽無論愛或不愛,他都會負起這個責任</p>

畢竟她和孩子,都是無辜的</p>

“相爺……”譚伯聞言大驚失色</p>

“我朝中還有事,”文無瑕轉身走向門口,匆匆命道:“讓他們今晚不用備飯,也不必等門了”</p>

“相爺”</p>

那高挑背影玉袍翻飛,挺傲決然地疾步消失在門外</p>

乘著青轎回返皇宮政事堂的途中,文無瑕一直閉目養神,神情漠然</p>

思緒紛亂翻騰,道不明是困擾還是迷惘,只覺自夏迎春出現後,他原本平靜的生活被她攪得天翻地覆</p>

不行,他必須止血</p>

“阿紹”他眼仍豐睜,靜靜喚道</p>

“在”轎外的房紹恭謹應了一聲</p>

“明早到禁衛軍處調一只玄隼,去信狄親王府”他聲音清淺若水,卻帶千鈞之力“最遲一個月,我要得到真相”</p>

房紹一凜“是”</p>

相爺心情不好嗎?</p>

房紹滿眼疑惑,卻不敢多問什麽</p>

可明明早上他將謄寫得密密麻麻的“孕婦須知”交給相爺時,相爺雖然只是淡然地頷下首,示意他隨便擱著就好,可當時,相爺眉眼間神態是何等地和悅煦然,似有笑意</p>

怎麽短短一日,風向衛往偏處吹了?</p>

房紹正胡思亂想間,胃臣自奈先不毒瞥見一抹熟巷的身影</p>

“咦?夏姑娘?”</p>

原本沈寂的轎內仿若逸出了一個低低的“啊”,可隨即又沒了聲響</p>

“夏姑娘怎麽自己一個人傻站在橋上啊?”房紹揉了揉眼睛,納悶地嘀咕</p>

“停轎”</p>

“相爺?”房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p>

“我說停轎”文無瑕的嗓音透過轎簾,還是那麽溫雅清亮,不高也不低,但長年隨侍的房紹卻聽出了一絲焦急意味</p>

“是,停轎停轎!”他連忙指揮轎夫</p>

文無瑕自轎中而下,目光迅速搜尋了一周,最後停頓在默默駐足石橋上,正對著被暮色渲染得有如金波玉帶的河面發呆的她</p>

“你們先回府”他心下一動,微蹙清眉道</p>

房紹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不遠處的夏迎春,欲言又止,最後只得應了聲“是”</p>

“還有,問問譚伯今天陪夏姑娘出門的有誰,”他負手而立,淡然地道,“罰俸三個月”</p>

“是”房紹吐了吐舌,暗暗為那幾個失職的倒黴鬼可憐</p>

他揮了揮手,房紹等人立時乖覺地悄悄離去</p>

黃昏的京城一掃白晝間的繁華喧鬧,於滿天晚霞映落中,顯得分外溫柔迷離,放眼四周,萬家燈火也漸漸燃亮了</p>

可她就這樣一個人孤零零地挺著大肚子站在橋上,那平素張揚燦爛的笑臉,此刻盡是連茫脆弱,就像個被拋棄的孩子,不知家在何方</p>

他胸口沒來由地一緊,腦海裏閃過幾幕畫面,他依稀像是曾在哪兒見過這樣的背影,纖小驕傲,又透著淒涼</p>

你沒有家嗎?其實,我也沒有</p>

他深深吸一口氣,勉力定了定神,揮去眼前變如其來又一閃而過的發黑感,微冷的指尖緊緊壓著太陽穴</p>

自己莫非是思慮過甚,有些瘋魔了?</p>

他確信自己之前從未見過她,是以方才腦海中冒出的,定是幻象</p>

文無瑕先暗暗訓斥了自己一番後,這才緩步上前</p>

“夏姑娘”</p>

夏迎春聞聲回過頭,木然的眼神有絲柔弱見是他,燦爛明亮了一瞬,隨即又僵住,一點一點地黯淡了下去</p>

呵,傻子,他不記得她了啊</p>

“你下差了?”她想起自己原不該這麽頹然沮喪,臉蛋浮現淡淡紅暈之色“咱倆果然姻緣天註定,這麽大的京城隨便走走也能撞見”</p>

“只是巧合”他一心裏閃過一絲警覺,立時撇清</p>

“我才不信巧合”她一怔,頓時喜得燦笑若花“難道你是特意滿大街尋我來著?”</p>

文無瑕被口水嗆到</p>

“喲,又害羞了”她掩唇呵呵直笑,一時間,方才所有的傷感全跑光光了“就同以前一樣我說你個大男人臉紅起來怎麽能這麽可愛呢?”</p>

“夏姑娘”他也不知哪兒來的一股氣,清俊臉龐瞬間變得冰凈嚴峻“你若再不自重,就是逼我講你送走”</p>

心下一震.夏迎春臉上所有笑意消失無蹤</p>

“你就真的這麽不待見我和孩子?”良久後,她臉上的神情像是有些痛,有些倦,語氣苦澀的問</p>

“你於我而言是個陌生人,我對你從未有一絲印象,更遑論情感”文無瑕強迫自己把話說明白“夏姑娘,這樣的你,要我對你有何待見親厚之處?”</p>

她臉色有些蒼白“所以只要你不再記得我,我們的過去就等同一筆抹煞,什麽都沒有了嗎?”</p>

“就算事後足以證明你我之間,確實發生過你說的那些事,你月覆中孩兒是我之子,我自當回負起責任,娶你為妻”他頓了頓,雖然有些不忍心,卻還是實言以告:“可若說為此便要我對你生起諸多眷眷情深,往後待你百般憐愛,那也是沒有的”</p>

夏迎春臉龐慘敗無顏色,卻沒有哭,只是直直地盯著他,小手緊緊攢著衣襟,背脊卻挺得筆直僵硬</p>

“對不起”他低嘆一聲“可若放任你我指尖情況繼續模糊暧昧下去,讓你誤會能再從我身上期待、得到些什麽,那更是錯上加錯”</p>

“所以你寧可一次斷了我的癡心妄想,不管我是不是會心痛至死”她眼裏浮現淚光,神情卻依然倔強,“文無瑕,你真狠”</p>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沒有看她,目光落在逐漸西去的暮色天邊“寧可你現在恨透了我,我也不能允諾你虛幻無根的未來那樣騙你,更是殘忍”</p>

“可我寧願你騙我”淚水終於落了下來,跌碎前襟,她的聲音低微脆弱得幾不可聞</p>

他瞥見那抹淚,頓時無法呼吸“夏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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