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車是輛慢車, 還是那最老式的綠皮車，因為價格便宜的緣故, 很多人都喜歡乘坐這輛車子, 每一節的車廂裏面都坐滿了人。

安德是個小縣城，上車的人並不算多，蘇善和羅可兩人買到的車票是連排座，兩人上了車之後，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兩人的位置一個是零一，一個是零二, 明明是他們的位置，可是現在上面卻坐了三個不認識的人。

車廂裏面的人很多, 兩人的位置上擠了三個人，而三人的位置上卻擠了四個人，就連走道上都滿滿當當地站了不少人。

一個車廂的容積總共就這麽大, 塞下了超出其容積太多的人類之後, 所散發出來的味道便有些不太好聞了。

在加上這車廂裏面除了人之外，還有些非人的存在……蘇善的目光落在行李架上, 與那些躲藏在行李架上, 將行李之間空隙塞得滿滿當當的孤魂野鬼對上了。

一節火車廂總長二十六米，行李架的寬度是零點五米，鬼魂沒有實質的身體存在, 完全可以自由控制自己身體的大小，只要不跟別的鬼魂重疊在一起就可以，蘇善一眼掃過去, 這行李架上面塞滿的鬼魂數量怕是要比整節車廂裏面的人還要多。

百鬼夜行……

不過現在的時代都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就連鬼怪都學會投機取巧了嗎？百鬼夜行難道不是靠著自己魂體的力量行走麽？無數鬼怪聚集在一起，陰氣交融，取長補短，增加自身力量，天黑時分集聚，黎明時分散去，坐火車是種什麽操作？

而且百鬼夜行不都是要避諱生人，選擇遠離人群的地方麽？畢竟只有那些實力不濟的孤魂野鬼才會去弄什麽百鬼夜行，他們的陰氣弱，百鬼夜行之時，這些鬼怪們陰氣交融，能增加自己的力量不假，可同樣的，此時的他們處於極為脆弱的時期，活人的陽氣會對他們造成極大的傷害，碰到一兩個陽氣旺盛的，說不定就會直接將他們沖得魂飛魄散了。

蘇善覺得自己已經不了解這個世界了。

這些鬼跟這麽多人待在一起，真不怕自己被陽氣給沖得魂飛魄散嗎？

在蘇善盯著行李架看的時候，羅可已經跟坐在他們座位上的那三個人交涉完畢——其實那三人原本是準備耍無賴不讓座的，然而當羅可將警官證拿出來的時候，他們瞬間慫了。

他們倒是想耍橫的，可是面對警察，他們哪裏還能橫的起來，只能乖乖地起來，將座位讓給了羅可和蘇善。

將座位給弄回來之後，羅可這才轉頭看向了蘇善，見蘇善傻楞楞地站在那裏，一直盯著行李架看著，那專註的模樣就像是行李架上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她似的。

看到她那專註的模樣，羅可忍不住將目光放在了行李架上。

然而他不過是**凡胎，除了那些擠滿了行李架的行李之外，別的他什麽都沒有看到。

行李架有什麽好看的？

羅可楞了楞，隨即想到蘇善的智商要比常人低上許多，這些在他看來淩亂不堪的行李可能在她的眼中就是什麽有趣的玩具，她會被吸引住也是正常。

這麽想著，羅可的神情變得柔和了下來，輕聲開口說道：“蘇小姐，火車馬上開了，你快點兒坐，你坐下來也能看到行李架的。”

這人過於溫柔的聲音讓人感覺到頭皮一陣陣發麻，蘇善轉頭看向了羅可，當與他那溫柔至極的目光對上之後，蘇善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這種關愛弱智兒童一樣的目光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

然而還沒有等蘇善說些什麽，羅可已經拉著她的衣服，將她安置到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蘇小姐，你看，這樣一來你是不是舒服很多了？你可以繼續看行李架了，如果你想要玩兒芭比娃娃，我也可以陪你一起玩兒。”

看著面前一臉溫柔的男人，蘇善心中升起了濃濃的敬佩之意。

說實在話，她現在也有些佩服羅可這個小警察了，明明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可是為了她卻能做到現在這種地步——周圍的那些人看羅可的目光都已經不太對了，可是他卻仍舊像是沒有察覺到一樣，依舊用那種帶著點兒弱智的語調哄著蘇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對自己會是這樣子的態度，不過蘇善還是承了他的好意。

“好，我繼續看行李架了，你隨意。”

她是真不想繼續陪著他玩兒芭比娃娃了，在這麽多任何鬼的目光註視下，她覺得自己絕對無法放下身段，卻陪著羅可做這麽幼稚的事情。

聽到蘇善說她不想玩兒芭比娃娃了，羅可也松了一口氣，實際上先前的那一個小時，已經快要耗盡了羅可的全部耐心，他覺得自己要是繼續玩兒下去，他怕是得瘋。

安德是個小站，火車在這裏停留的時間並不長，大約五分鐘之後，火車便緩緩開動了起來。

綠皮車的隔音效果不好，哐當哐當的聲音透過密封性能不太好的玻璃窗傳了進來，隨著火車開始行駛，行李架上的那些孤魂野鬼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不過雖然鬼的數量比人的多，但是聚眾乘車進行百鬼夜行的孤魂野鬼都是些沒大能力的慫包，他們甚至只敢藏在行李架上，根本不敢落到人群之中，說是蠢蠢欲動，其實也不過是憋屈在行李架上面，費力地挪動身體，彼此交換著陰氣。

行李架上面陰氣湧動，可是下面的這些人類卻絲毫不受影響，明明已經是半夜時分了，可是這些人的精力卻一個比一個旺盛，看電影的看電影，打游戲的打游戲，或者是三三兩兩的人湊在一起打撲克，聊天打屁，整個車廂裏面熱鬧萬分。

陽氣和陰氣如同水火，觸碰到了之後，便像是水濺入油中，發出了滋滋滋的聲響。

然而車廂內的雜音太多，這些細小的聲音很快便被壓了下去，幾乎沒有人聽見這樣子的聲音。

大概是蘇善盯著行李架看的時間太長了，行李架上面的鬼怪全都註意到了她，正在交換陰氣的鬼怪齊齊將目光落在了蘇善的身上。

“這人是誰？”

“難道她能看見我們？”

“不可能的？”

“就是就是，要是她能看見我們，怕是早就叫了起來。”

“不過她盯著行李架看已經十幾分鐘了，打從上車就一直看，真看不見我們麽？”

“絕對看不見，你們沒有看見跟她同行的人對她的態度嗎？她恐怕是智商有點兒低，你們以為她在看你們，其實她不過是在發呆而已。”

最後說話的人是個死了三十多年的老鬼，他是醉酒摔到河裏面淹死的，死的時候神志不清，錯過了來接引他入冥府的陰差，便成了孤魂野鬼，就這麽在人間飄蕩了三十多年。

他是這一車廂鬼怪之中死的時間最久的，也是能力最強悍的，這幾年百鬼夜行都是他組織起來的，從未出過什麽紕漏，也因為這個原因，他在這些鬼怪之中頗有一番威信。

原本行李架上的鬼怪們還有些擔憂，以為他們這次的百鬼夜行被人給發現了，聽到這老鬼的話之後，大家全都放下心來，緊接著便繼續開始挪動了起來，互相交換著陰氣，壯大自己的力量。

他們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錯過陰差，無法進入冥府之中的孤魂野鬼，陰氣不足，也沒啥怨氣，擱到那些厲鬼冤魂跟前，也就是些塞牙縫的存在，為了能生存下去，這些鬼魂聚集在了一起，每隔一段時間就來弄一場百鬼夜行，彼此交換下陰氣，壯大下己身，而且這也算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手段，讓那些厲鬼冤魂們不要將主意動到他們的身上。

他們都不是什麽有能力的鬼魂，那老鬼說什麽就是什麽，他說蘇善是個智商有問題的，看不見他們，這些鬼魂們便全都相信了他的話。

然而聽到這些鬼怪們旁若無人地討論著關於她的事情，最後甚至還給她安上了一個腦子不太好使的名聲，蘇善的臉上瞬間烏雲密布，她想教訓一下這些鬼怪，然而車上的普通人太多，若是露出異狀，怕是會嚇到這些普通人，車廂內的人口密度太多，若是真鬧出了什麽動靜，眾人驚慌之下，恐怕會造成極為嚴重的踩踏事故。

身為天道黑名單上的人，蘇善是要積攢功德的，她敢保證，自己要真是害得車上的人受驚發生踩踏事故，天道直接能扔下一道天雷劈死她。

眼見著蘇善臉上的神情由晴轉陰，羅可心中不免有些擔心，他略微思考了一下，開口說道：“蘇小姐，你怎麽了，是不是看膩了行李架？要不然我們繼續玩兒芭比娃娃？”

為了照顧蘇善這個智商不足的人，羅可是將自己的裏子面子全都扔了，那些東西都不重要，只要能照顧好蘇善就好。

蘇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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