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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星路揉著眉心,他現在十分懷疑,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這樣一個人身上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劉春花撓著頭發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又一圈,還是一個曲子都沒想起來。

“你給我提示一下嘛,當下都流行什麽曲子?”

鄢星路完全不抱希望的說了兩個曲子,果不其然她連聽都沒聽過。

劉春花蜷腿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煩悶地揪著花瓣,“這下可怎麽辦?”偷偷瞥了下在角落裏幽靈般靜靜躺著的古琴,她昨天還如視珍寶地認真把它擦了一遍,此刻卻覺得它像在狠狠地嘲笑自己。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鄢星路敲著桌子,“我雖然對老鴇謊稱在酒裏下了毒,讓她眼下不敢輕舉妄動,但過幾日她就會有所察覺,到時她即便不逼你去……也會想辦法來試探你。”他暗自低咒,只怪他如今一名不文,若是有銀子,他至少可以向老鴇多買下她幾天。

他沒意識到,自己無意間已經把劉春花的安危置於自身安危之前了。

劉春花抱著腿悶了一會兒,弱弱地擡頭問他:“如果我說,我現在學……還來得及嗎?”

鄢星路從之前就懷疑,眼前這個所謂的湘琴,應該是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偽劣品,個中的過程他不想追究也來不及追究,也許真的湘琴早就逃出升天了,他就算有心要找也無處可尋,所以才一再將究,直到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想到這,他長嘆一聲,頭疼道:“來不及又能如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劉春花聽到這話很不服氣,目露兇光,剛要破口大罵說誰死馬呢,被鄢星路眼風一掃,又立馬蔫了。

得,你丫牛逼。

“過來。”

劉春花低著頭,乖乖地跟著他來到琴前,坐下,扭著兩只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鄢星路坐在琴前,發現這把古琴竟是上等的古梨木所制,琴弦韌而不滯,是把罕見的好琴。他心下疑惑,這樣的好琴,連他的宮裏也只是師父所贈的那把“雁鳴”可與之相比,她一介鶯流怎麽會有?難道這個湘琴,有什麽背景不成?轉念一想,有錢能使鬼推磨,她既然有錢,便不缺名貴之物。

讓他詫異的是,此琴只有三弦,弦越少越是難以奏曲,但一朝奏出,便是妙曲。這個湘琴的琴藝,由此可見一斑。

“此琴只有三弦,從頭學起頗費時日,你不必懂樂理,只需記著指法。”他試了下弦音,發覺身邊的人不在狀態,轉頭見她正一手托腮,眼神飄忽地看著窗外搖曳的青竹,神情頹喪,小嘴撅起,看去十分嬌憨可愛。

劉春花心不在焉地聽他嘮嘮叨叨,發覺突然變得安靜,回過神見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嚇得慌忙把手拿開,縮在桌子下面,正襟危坐道:“嗯,你說得很有道理。”

鄢星路挑眉看了她一會兒,沒拆穿她,神思一轉,問她道:“你的真名是什麽?”

“劉春花。”

鄢星路把這三個字默念了一遍,他從小生活在宮中,見慣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這個名字當真像她的人一樣單純,樸實的讓人踏實。

也許這正是他會毫無防備的相信她的原因。

劉春花回答時不假思索,但歪頭一想,不對,“你、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真的湘琴?”

鄢星路發覺這女人應該不是單純,而是純粹的傻。就算是真的湘琴,這也只是她的化名,每個風塵女子都是良家女兒出身,當然也都有自己本來的名字,她倒好,不打自招,直接和盤托出了。他睨了她一眼,嗤道:“演技堪憂。”又暗道一句,智商更堪憂。

劉春花瞪大眼睛,“……啊?那怎麽辦?會不會被別人發現啊?不對……我是不是已經被別人發現了?怪不得老鴇會這麽著急把我賣了,還對我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這下完了……完了完了!”

“你安靜點!”鄢星路忍受不了她的聒噪,拍了拍她已經被抓的像雞窩的腦袋,“在真正的湘琴出現之前,你這個冒牌貨都是安全的。”

劉春花聽到他的話,莫名地放下心來,其實只有她清楚,真正的湘琴永遠都回不來了,這個謎一樣的女子就這樣把這個爛攤子丟給她,自己飛升逍遙去了。

但為什麽是她呢?難道她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非得要另一個人來替她活下去完成嗎?

她想得煩躁,不知不覺又撓起了頭,撓得正起勁,忽然動不了了。

鄢星路抓住她的手腕,“以後把抓頭發的習慣改掉。”

劉春花掙開手臂,嘟噥道:“規矩真多。”

鄢星路沈默地看著她,袖中的手緊了緊,半晌問道:“你以後有何打算?”

劉春花想起眼前的處境,眼神黯淡下去,但還是強打精神,長出一口氣道:“以後我會離開這裏,找一個老實人嫁了,每日養花,種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說著眼神漸漸朦朧,似乎徜徉在美好的憧憬中。

鄢星路靜靜地看著她,心底有一片莫名的柔軟在蘊染開,長久以來,他不知所謂美好為何物,但在遇到這個女孩之後,他慢慢開始知道了。

劉春花入神地想著,直到眼角不知為何流下淚來,她心中有種難言的觸動,也許,這個願望也是原主日夜所思的心願吧?她擦幹眼淚,沖鄢星路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後握緊纖細的拳頭,重重吐出一口氣,嘆道:“來吧!在那之前,先學會彈琴。”

“呃……這個,手該怎麽放?這樣嗎……”

窗外太陽西沈,餘暉灑在隨風擺動的竹葉上,像是靈動的音符在跳動,有鳥兒在空中飛過,這個時節,它們該歸巢了。

相隔千裏之外,金碧輝煌的太陰宮裏,一位身穿金絲縷衣的嬌艷女人倚坐在溫泉裏,濕熱的水汽四處蒸騰,趨散了此地氣候的嚴寒,溫泉的水面上飄滿了紅艷的花瓣,女人的長發隨波蕩漾,水流將女人的身體暈染的愈發妖嬈。

一名額間粘著金絲鵝黃的宮女從屏風後走出,向她恭敬地行過禮,低聲道:“太後,樊大人派人回話,說今日公事繁忙,疲憊體乏,不便入宮。”

紅延臉色一沈,從水中站起身,紅色的綃衣沿路滴下水珠,擡手給了宮女一巴掌,“你說什麽?!”

那宮女嚇得渾身發抖,跪在地上哭道:“太後息怒,樊大人他……”

“本宮不聽!馬上派人把他叫來!否則本宮要了你的命!”雙臂一揮,將旁邊擺放瓜果的幾案推翻。

“是……太後。”

宮女哭著跑出去後,紅延在原地搖搖欲墜,胸口劇烈起伏,倒在溫泉池邊。

許是覺得冷,她緊緊抱著雙臂,把頭埋在裏面。她突然失去了擁抱男人的欲望。她才不到三十歲,卻仿佛過完了幾輩子。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腳步聲。

“誰讓你進來的?”她擡起頭,一名眉目英俊的年輕侍衛來到面前。

“回太後,殷國傳來消息了。”

紅延直起身,理了理浸濕的衣衫,臉色灰暗,“說什麽了?”

“傳書上說,歐陽大人讓您加派人手去金礦,下月的貢金需五萬兩。”

紅延冷笑一聲,似乎是意料之中,“還說什麽了?”

“關於星路太子,歐陽大人說活的廢物比死的廢物更礙眼。”

紅延低下頭,手指在水中撥動,水裏恍惚的倒影變得扭曲,她皺起眉,想起一張白晳一如他父親的臉龐,他父親曾經很寵愛她,她也曾經深愛著他,可是當她知道自己多年來只是另一個人的影子時,她覺得整個命運都在嘲笑自己。她看著長長的指甲將水中的幻影刺得四分五裂,淡淡道:“說完了?”

“回太後,說完了。”侍衛躬身行禮,靜靜往外走去。

“慢著。”

紅延看著僵在原地等待命令的侍衛,從水中起身,擡腳走了出去。薄透的紅紗下她的胴體若隱若現,那侍衛俊臉上泛起紅暈,慌忙別開視線。

“新來的?”紅延走到他面前站定,伸出食指勾著他的臉頰,另一只手在他胸前游走。

侍衛身體微微顫抖,有心躲避卻礙於對方的威勢動彈不得。

紅延緩緩挑開他的衣衫,縮進他懷中,“我好冷,給我暖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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