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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回溯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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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回溯終點

黑暗中,三個高個子男人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悠悠轉醒。

“啊,頭好疼……”仁王抵著額頭發出呻吟。

在他身邊,德川坐直身體,正沒有目的地環顧四周,另一邊依舊昏睡的真田直挺挺的。

仁王突然陷入了巨大的茫然。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兩雙手的手掌中心有一道長長的舊傷疤,那是之前搶奪幸村手裏的玻璃片所造成的。

“夢麽……”印象中幾個月前,他也經歷了這樣的混亂時刻。

身邊,德川放下了按揉太陽穴的手,自然地對仁王道,“事情也結束了,沒什麽事情,我就先走了。”

“等等!”仁王恍惚間一把拉住德川,“什麽、什麽事情結束了?”他的聲音不自覺地發顫。

“幸村君的葬禮。”德川冷靜回答,然後他拂開仁王拉住自己的手,站起身,覆又垂著頭看了看表情震驚的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順變。”

仁王看到對方低頭看了眼手機顯示屏上的時間,用他匪夷所思的輕松語調告辭,“我下午還有訓練,我先走了。真田君就麻煩你照顧……”

“請等一下!”仁王忍無可忍地打斷,“你為什麽——”他張著嘴,卻一時間想不起自己想要質問什麽。

他倉皇地環顧四周。室內的裝潢布置有他的參與,但卻好像變得陌生起來,花瓶裏的鮮花枯敗出一種藝術的風骨,陽光下的地板上有一層若隱若現的浮灰,在窗前的畫架上,放著一幅幸村似乎剛剛打上黑色底色的遺作……

仁王雅治想不起哪裏不對,卻感到一種巨大的荒謬。

德川離開之後,仁王始終坐在原地盯著那幅畫作,一動未動,直到真田也悠悠轉醒。

“仁王……”真田的聲音透著疲憊和沙啞。

這聲音傳到仁王耳朵裏,讓他只感到一股煩厭,“你醒了。”但他出口的句子卻出奇平淡。

真田沈默著。

“醒了就走吧,我也正要回去了。”說完他沒有再管真田,匆匆丟下一句“走的時候把門帶上”,他便逃也似的出了那幢房子。

出得門來,空氣驟然一松,就好像終於拋下了什麽沈重的負擔。

仁王擡頭,看了看天空,陰雲密布,是英國最多見的天氣。他忽然想起,印象中,有人笑著跟他說,如果你看到天上有藍色的小洞,那今天就又是陰天啦。

他努力搜索,最終腦子裏浮現出了助理井上百惠的臉。“是她說的啊……”仁王這樣想,這不像她會說出來的話呢。

然後他聳聳肩,向自家院門而去。

和所有人一樣,仁王繼續著之前的生活。他繼續頻繁地往返愛丁堡和倫敦兩地,偶爾也會跟劇團去一些康沃爾那樣遙遠的城市。

一開始他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妥,直到有一天,他的助理人井上惠子在陪她趕飛機的路上有些小心地建議他換到倫敦租房子。

“你明明更多的時候都需要待在倫敦。”她的理由充分。

仁王卻第一時間拒絕了。

他想起他曾經的鄰居、他的朋友,一位他似乎在過去好幾周、好幾個月都沒有契機想起過的人。

繼而他順勢想到了自己外祖父、祖父、祖母,然後是他姐夫等人的葬禮,再後來是曾經大學裏的教授,還有曾經日本東京住宅樓下花店的那個如今已經忘了名字的女孩的意外離世……

那些更遙遠的離別中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場景和細節,那些聽聞噩耗時的時間、地點和心情,大多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他意識到,在時光洪流中,人類的記憶力不堪一擊。

仁王終究還是沒有退租愛丁堡的房子,但卻不可避免的因為越發忙碌的工作而更多地住在倫敦昂貴、狹小、老舊的酒店裏。

直到那年的聖誕,整個英國都想要因為這個重要的節日而陷入休憩。和家人斷交數年的仁王無處可去,自然地獨自住回愛丁堡。

做完了大掃除,他疲憊的身軀早早倒在了床上,落入柔軟床褥那一瞬間的呼吸都舒暢的像一首安眠曲。

“啪!!哢嚓!——”突然地,屋外傳來玻璃接連被擊碎的聲響,在沈靜的夜色中出奇響亮。

仁王反映了一下聲音傳來的方位,然後忽地坐起了身。

他從臥室的窗戶看去,正看到隔壁的院墻上蹲著一只灰白毛發的列那狐——德國傳說裏最狡猾的狐貍。

那家夥直直地同仁王的視線對上,然後仁王驚奇地發現對方似乎裂開了嘴。用獠牙形成了一個誇張地笑。一扭身,跳進了那個積滿塵土的院子裏。

片刻後院內又是一陣劈裏啪啦造孽的聲音。

一邊暗道自己有病,一邊潦草地披上了門口的羽絨大衣,仁王抄起門邊的手杖,沖進寒風裏。

院門甚至大門都被遭到了無情的破壞。仁王一路跟著闖入了那幢房子,試了試玄關處的開關,果然因為沒有按時繳費而斷了電。

於是他警惕地在黑暗中搜尋,沿著窸窸窣窣的聲響,一直跟蹤到了一扇門前。

那曾經是幸村的儲畫室,如今那扇門緊鎖著。仁王卻聽見無禮狐貍“嘻嘻嘻”般的叫聲。

他四下環顧,企圖找到鑰匙或者其他什麽東西。

未果。

狐貍的叫聲越來越急促,仁王也漸漸焦躁起來,準備暴力破門。

就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客廳裏亮著微弱的燈光,仁王迷惑地看向光的來處,記憶中他一進門就陷入濃重的黑暗,但如今,他卻又覺得那暖黃的微光始終存在。

他放下準備踹門的右腿,握緊手杖,慢慢走向那光源的來處。

客廳裏,幸村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右側側邊造型簡單的矮腳椅上,放著一杯白開水——和仁王曾經每一次來時,都大差不差。

仁王停住前進的腳步,卻松開了握著手杖的手。

“哎?你不害怕嗎?”幸村擡起眼來,眼神溫柔,“畢竟我怎麽看都不像是應該出現的東西。”

聽到這樣的話,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掩蓋了近一年分量的悲傷,兜頭蓋臉地呼了上來。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仁王本來想問你什麽時候出現的,但又在問出口的時候換了一個更合適的詞。

幸村楞了一下,歪歪頭:“我一直在,只不過你之前看不見而已。”

“為什麽?”

幸村笑起來,“因為你之前在正常的遺忘,而且……”他瞇了瞇眼,“有狡猾的狐貍出來搗亂吧。”

仁王突然笑起來,然後他大踏步地走到了對方面前。

“你的手會穿過我的身體哦。”幸村早他的動作一步就劇透道。

仁王動作頓住,隨即呲牙。

他一屁股坐在幸村旁邊。沙發呈現出一個人的重量就能造成的下陷。

“那只狐貍呢?”仁王側耳,屋子裏其他的聲音似乎都消失不見了。

幸村無奈的聳肩:“不知道,回去了吧。”

“謔!那它還挺機靈。”仁王評價。

幸村鼻腔裏發出輕微地嫌棄的意味。

“你該不會是覺得無聊,雇傭那只狐貍勾引我過來陪你吧?”仁王懶洋洋地伸開自己的長腿。

“少看點覆仇向的鬼怪電影吧。”幸村吐槽。

“我最近都沒怎麽有時間看定影呢。”仁王長嘆一口氣,突發奇想地邀請,“怎麽樣,現在想看嗎?《聖誕夜驚魂》,是不是很應景?”

幸村似乎是終於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堅定地表示拒絕。

仁王兀自笑了一會兒,然後他轉過頭來,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著幸村。

對上對方越來越默然的視線,仁王似乎是終於確定了什麽,他探口氣,“精市,我之前做過一個夢呢。”

幸村沒有接話。

“我夢到,我、德川,一起走進你的畫裏,然後回到了國中的時代。”

“果然才是夢裏會出現的離奇的劇情。”

“這麽冷酷的點評嗎?”仁王哈哈一笑,然後話鋒一轉:“可以你的性格,我還以為你會嘲諷地追問我三連霸拿到手了嗎?”

幸村瞥他一眼,“so?”

“縣大賽剛結束我就驚醒啦!”仁王遺憾十足,但轉而又道,“但是如果是二周目的話,一定會改變的吧。”他沈默了一下,“很多事情多可以被改變。”

“雅治。”幸村忽地側過身,今晚第一次,他直視仁王的眼睛,“那些都是你潛意識的幻想,你想拯救我。”他笑得讓仁王感到悲傷,“而我不需要你懷著這份心情。”

窗外又傳來狐貍的叫聲,遠遠的聽不真切。

“你趕緊回去吧。”幸村朝門外揚了揚下巴。

“哎?”仁王甚至已經自然地準備像之前一樣留宿客房。

“因為別人看不見我。”幸村攤開右手,“明天其他鄰居看到這幢被破門的房子就會報警,警察闖進來就會發現一個舉止奇怪的亞洲人,他還大半夜闖進了故友的舊居。”

“那又有什麽關系。”仁王無所謂地笑起來,他的身上似乎多了些不羈的生氣,“反正他們又不能逮捕我。”

“醒醒,這裏是蘇格蘭。”幸村不讚同地搖頭,“警察有權做任何事。”

仁王轉開實現,看向矮櫃上的玻璃杯。“總不會我一出門你就消失不見了吧?”

“……不會。”幸村自然地保證。

“只能在每天夜裏出現?”

幸村嘆一口氣,由衷建議:“灰姑娘那種童話故事以後也少看一些吧,雅治。”

“好吧好吧~”仁王歡快起來,他沒有邀請幸村移駕他的房子,因為這在他生前就從沒發生過。

二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沒的,便如往常一樣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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