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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第三十九章 珠花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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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第三十九章 珠花刺血

雲意被澹臺楨笑得發毛, 催他走。澹臺楨難得沒有強留,喚了叢綠和珍娘進來伺候。

珍娘和叢綠看著雲意身上的痕跡,皆是紅了臉。雲意惱恨地拍了下桶壁, 結果弄疼了自己。

澹臺楨坐在屏風外喝熱茶,聞聲問:“怎麽了?”

珍娘連忙答道:“郡王妃不小心撞到了。”說完又笑:“郡王妃肌膚嬌嫩,孩子似的,要比旁人多註意些。”

孩子?澹臺楨喝茶的手一頓,算起來,自雲意入溫國已快四個月了, 他如此勤奮,再加上多多調養, 她也許很快就能孕育他的孩子了。

他與她的孩兒, 會是怎麽樣子呢?

如果是個男孩子, 應該有他的武藝和體魄, 外能保家衛國,內能庇佑親眷, 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若是個女孩兒呢, 最好能繼承她娘的容貌, 讀讀書,繡繡花, 彈彈琴, 踏踏青,安穩地度過每一天。

但有一點, 男孩子的眼睛可不能像他的娘親, 否則他責罰的時候, 恐怕下不去手。

想著想著,心底升起一股澹臺楨自己都預料不到的期盼與喜悅, 令他心弦一顫。放下茶盞,澹臺楨的目光落在屏風後頭,溫柔如水。

雲意換上了一件明藍色的雲錦寢衣,長發松松挽在腦後。轉出屏風之後也不理澹臺楨,徑直在榻上坐了,等著叢綠為她絞幹頭發。

澹臺楨笑了笑,從叢綠手中拿過巾帕,揮揮手讓人退下。雲意蹙眉,澹臺楨該不會是要幫她絞頭發罷?

下一刻,她挽發的簪子被修長的手指抽出,三千青絲散落滿肩。澹臺楨緩緩地擦著她的發,平日裏一呼百應的人,此刻卻有一種小心翼翼的笨拙。

雲意心裏五味雜陳,仿佛看到一位千金小姐在為她劈柴似的,滿滿的違和感。

“郡王,還是讓我自己來罷。”

一回來,又變成郡王了。澹臺楨皺了一下眉,覆又松開,依舊溫聲細語:“怎麽?怕我弄疼你?”

雲意孤疑地看向澹臺楨,懷疑他方才在礁石後頭出太多汗,被海風一吹,發熱了,此刻的言行舉止,讓她很不習慣。

“不是,夜深了,我想早些睡,郡王不累麽?”

“累?你覺得我會如此沒用?”澹臺楨眼中滿是不屑。

行,這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雲意怕他待會兒身體力行去證明,忙垂眸絞頭發:“我不是這個意思,郡王能幫我拿藥膏麽?我後背疼。”

沙灘上的沙子又粗又糲,他又抵著那麽久——後背的痕跡,不止是他的傑作。澹臺楨站起來,熟練地從床頭小櫃拿出藥瓶:“你趴好,我給你上藥。”

雲意柔順地應了,寢衣除下,雪白的背上紫紅斑駁,仿佛雪地裏的點點落英。澹臺楨面上泛起懊悔之色,動作是前所未有的輕柔。

千金一瓶的藥既清涼又溫和,雲意舒服得喟嘆一聲,闔著眼昏昏欲睡。澹臺楨擦完藥,拉好衣服,將雲意擁在懷中:“睡罷。”

雲意靠著他的肩膀,尋個最舒服的姿勢。

“小意,為我生個孩子罷。”聲音如嘆,如煙。

雲意眼睫忽地一顫,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麽。沈沈的睡意湧來,她再不能思考,沈沈墜入夢鄉。

遠遠的海邊,海浪漫過沙灘,終究將一切淩亂沖刷。

蘭容與在客棧睡不足兩個時辰,便醒了。

無數的畫面自蘭容與面前飄過,如同之前的日日夜夜。

時而回到了小時候,白白胖胖像湯圓一樣的他站在床邊,搖頭晃腦地給細細瘦瘦的妹妹講道理,勸她喝藥。時而是他游歷歸來,與娢兒並肩坐在雲霞般的桃樹下,共品詩文。滿樹的桃花簌簌而落,風中的芬芳滿溢,卻不及面前佳人半分笑顏。時而是他滿懷喜悅地將新墳挖開,裏面睡著的卻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娢兒。他憧憬的美好未來,怦然而碎。

猝然的心痛讓蘭容與無法再入眠,蘭容與索性起身,披上鬥篷外出。

月已殘,夜已稀。

蘭容與信步而行,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海邊。停靠在岸邊的船塢皆是一片昏暗,船主們依偎著家人,寧靜而眠。游魂一般的他,是這世間唯一的例外。

苦笑一聲,蘭容與尋了一處沙灘盤腿坐下,閉起雙目靜靜地等待日出。海浪洇濕了他的衣袍,他毫不在意。

也許,迎接一次壯闊的日出,能將他的傷痛沖淡幾許。

很快,月亮落下去,海天一線之上,泛起魚肚白。海鳥結伴而起,在海面上徘徊嬉戲,發出愉悅的叫聲。

光亮降臨,蘭容與全身沐浴在天光之中,睜開雙眼。四周的景物躍入眼簾,逐漸清晰。不遠處,有幾塊圍繞的礁石,仿佛沈默的守護者,靜靜地佇立。蘭容與站起身來,朝礁石走去。

站在上面,視野將會無比廣闊。

走著走著,蘭容與忽地感覺異樣,似乎踩到了尖銳的硬物。他移開腳,發現是一朵珠花。珠花用半顆珍珠做花瓣,圍成臘梅的模樣。

蘭容與的眸底,猛然一顫。

他記得這朵珠花,娢兒很喜歡,經常會戴著。猶記當年桃花下讀詩,她如雲的發髻上插著的,也是這朵珠花。

娢兒她來過這裏!蘭容與四下張望,卻皆是空空。昨夜的點點滴滴不停地湧來,蘭容與閉上眼睛。

剛來時碰到的男女;遠去的一盞小小燈火;船家收拾的一大桌子菜和兩套碗筷;掛在岸邊晾幹,與四周格格不入的潞綢男袍。

蘭容與猛然睜開眼,急促地去尋昨日的船家問一問,船家剛剛起床,見到他嚇了一跳:“蘭公子,您怎麽來得那麽早?”

“船家,昨夜你可有見過一位姑娘,十六七歲,遠山眉,杏花眸,眼睫很長,就是氣血不足,唇色淺淡。”

船家看蘭容與神色緊繃,仿佛發生了什麽大事,一直緊張著。一聽蘭容與這麽形容,立刻想起來了:“唔,您說的是昨夜與夫君同來的那位小娘子麽?長得仙女似的,還特別溫柔,我們跟她說話,大氣兒都不敢出,怕把她吹飛了。”

是她,真是她!蘭容與仿佛被淋了一場急急的冷雨,凍得發顫,猛地向後退了幾步。

船家大驚:“蘭公子,你怎麽了,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

“不用了。”蘭容與面色蒼白得幾乎透明:“今日我問的話,請你不要告訴第三個人。”

船家本不是多嘴的人,聞言立刻答應:“蘭公子,你放心,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蘭容與俯身作揖:“多謝船家了。”

“不必不必,蘭公子,您真的不坐坐?”

“蘭某無礙,只是忽然覺得頭疼,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告辭。”

船家看著蘭容與略微佝下去的背影,心裏猜測著蘭容與與貴人娘子的事情,小聲嘀咕:“小娘子的夫君待她很好哇,蘭公子為何這般失魂落魄?莫非——”

船家悚然一驚,明白了了不得的大事,趕忙閉緊嘴巴關上門。

紅日從海平面躍出來,陽光噴薄而出,照得海面金紅一片。蘭容與沐浴在溫暖的日光之中,瑟瑟而行。

原來他們昨日遇到的那對男女,就是澹臺楨與雲意。若是存在一點點對雲意的尊重,怎麽會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在外放肆。他從小如珠似寶,想捧在手心裏的妻子,居然被溫國人如此侮辱。不知娢兒是懷著怎樣的屈辱侍奉澹臺楨,柔弱的她,只怕連拒絕都不敢。

一滴殷紅的血從低垂的袖中落下,滴在鞋面上,染紅了蘭容與的鞋面,洇成一朵艷麗的紅梅花。蘭容與舉起手,才發現珠花的尖端已刺進了他的掌心,鮮血如珠。

疼麽?疼啊,娢兒,真疼啊。

“蘭大哥,蘭大哥,原來你在這兒啊,可讓我們好找!”文令秋氣喘籲籲地從遠處奔來:“我們大夥兒都找了你半個時辰了,洛大哥說你可能在這兒,果然的!”

蘭容與盯著手中的珠花,仿佛凝固了,不言不語。

文令秋順著蘭容與的目光看去,驚叫:“蘭大哥,你受傷了啊!快放開這珠花。”

蘭容與被這叫聲驚醒,慢慢地轉過頭來:“令秋,是你?”

“是我啊,蘭大哥,你怎麽了?大夥兒都在找你。”

光影在蘭容與眸中移動,慢慢有了生氣:“出了何事?”

文令秋道:“唔,是這樣,雲夢澤的暗樁給我們回應了,沈先生找你回去商量呢。”

蘭容與點點頭,收起珠花:“走,回客棧。”

文令秋支支吾吾:“蘭大哥,你的手——”

“無甚關系,正事要緊。”

兩人匆匆回到客棧,其餘幾人都聚集在蘭容與的房間等著,見到蘭容與和文令秋歸來,皆長舒一口氣。

沈宕拿出一張紙條:“昨日去流春巷巷尾的第三塊磚後放紙條,天明之前去看,已經換成了這個,只是上頭一個字也沒有。”

蘭容與把白紙舉起來嗅了嗅,道:“用的是透明蠶絲,上頭還有桑葉的味道。取染料一刷,自然會顯出不同。”

沈宕眼睛一亮,自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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