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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第二章 姐妹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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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第二章 姐妹雙花

澹臺楨,這是雲意最近聽到過最多的名字。

他出現在皇上賜婚的聖旨上,出現在雲灩的怒罵中,出現在老百姓街頭巷尾的議論裏。

溫國瀚海郡王澹臺楨,明瑤公主之子,年二十,工騎射,善謀略。就是這個澹臺楨,率軍卷土重來,與伯父鏖戰三年,最終趁著伯父糧草補給不及,一舉攻下虞國要塞明州,再往後百裏,便可直搗黃龍。虞國小皇帝嚇得慌忙求和,應了澹臺楨的各種無理要求,其中一項,便是以雲闊之女遠嫁,與他和親。

雲鏑輕斥雲灩:“姮兒,莫要輕舉妄動,我們從長計議。”

雲灩諷刺一笑,事情已成定局了,還有什麽從長計議?她一介女兒身,不能上陣殺敵,能去澹臺楨身邊,也許是個機會。

雲夫人滿腹憂愁,長子疲憊自責,女兒孤勇無知,她一夜一夜地睡不著覺,眼下的青黑要靠脂粉才能掩飾。然而她還要撐著,撐著這個家。

“鏑哥兒,你風塵仆仆,先回房休息罷。”雲夫人站起來:“姮兒,娢兒,你們隨我來。”

雲意站起來,拉過雲灩的手,隨著雲夫人步入內室。雲夫人在軟塌上坐下,擡眸看著俏生生站在跟前的一雙女兒,心中酸楚。

這些年來,多少人羨慕她膝下養著一雙如花似玉的姐妹,娢兒讀書知禮,柔美溫婉,姮兒明麗活潑,單純熱忱。每每出席宴會,她都驕傲不已。然而,這一雙如花姐妹,皆是前途坎坷。

一滴淚,從雲夫人脂粉厚重的眼角滴落。雲灩忙上前握住雲夫人的手:“母親,您別哭,您一哭,我心裏就難受。我不怕,我不怕去溫國,不怕澹臺楨。”

“傻孩子,你不知道。男人折磨女人的手段,有很多種。”雲夫人看著女兒一臉似懂非懂的模樣,心中越發酸楚。

雲意低垂著頭,睫毛濕潤,仿佛雨中的桃花。

雲夫人拭了拭淚,從多寶閣之中拿出一個紫檀木雕花的盒子,裏面,靜靜躺著一對玉質通透的淡紅玉鐲,仿佛石榴花洇開的汁液染在冰面上。

“好漂亮。”雲灩忍不住讚嘆。

雲意仔細看了一會兒,道:“溫國送來的聘禮之中也有一雙這樣的雞血石玉鐲,若不細細觀察,幾乎一模一樣。”

“咦,溫國的聘禮裏有?”雲灩偏頭想著。溫國送來聘禮,她連看不看,自然是不記得。

雲夫人拿起一只玉鐲,在色澤最淡處按下去,玉鐲“啪嗒”一聲開了,露出小小的凹槽:“裏面可以放藥粉。”隨即,又轉了轉玉鐲,在色澤最深處摁下去,玉鐲射出一支銀針,釘在多寶閣上,沒入寸許。

雲意眸色深深深淺淺,雲灩越發新奇:“母親,你從哪兒弄來的呀,好新巧的鐲子。”

“找人訂做的。”雲夫人不欲在此時上多說,將玉鐲套在姐妹兩的手上:“送給你們防身,你們要妥帖保管,謹慎使用。若有人問起,只說是溫國送來的那一雙,你們姐妹情深,故而勻了一人一個。”

雲灩開心不已,坐在一旁擺弄新得的鐲子,愛不釋手。雲夫人捏了捏雲意的手,愛憐道:“你以後嫁給與哥兒,大抵是用不上的。但康王對你不死心,若有個萬一,你可以用此玉鐲自保。”

雲意回握雲夫人的手:“多謝伯母未雨綢繆,為娢兒費心。”

“我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正說著,忽有丫頭來報,說宮裏來人給雲灩添妝了,雲夫人止住話頭,匆匆而去。

雲意瞧了一眼雲灩,她還在興致勃勃地擺弄鐲子,雲意淡淡一笑,不知雲灩天性樂觀,無知無畏的性子到底是福是禍。

“姮兒,你知道你的婚期定在何時麽?”

“知道啊,三個月後嘛。下個月我就要從南都出發了。”雲灩將新鐲子小心地籠在袖中:“這麽大的事兒,姐姐莫非怕我忘了?我們可說好了呀,出發前一天,我們要睡在一處,說整夜的體己話。”

“我自然記得的。”雲意親昵地捏捏雲灩豐潤的面頰。

不久就要離家,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回南都見家人一面,雲灩原本就與雲意親厚,此時更覺依戀,挽著雲意的手臂靠在她肩膀上:“娢姐姐,要不你今晚就開始陪我罷。”

“罷了罷了,我夜裏還有些咳嗽,怕過給你。”

雲灩滿不在乎:“怕什麽,我身子康健,你那點子病癥,我不放在眼裏。”

從小到大,雲灩生病的次數屈指可數,結實得像個皮猴似的。父母常常感慨,說把雲灩生錯了性別。反觀雲意,自小喝藥,一年有小半年臥床,直到十歲上方養好身體,行動如常。不過常年心悸的毛病還是落下了,需要服用以天山雪蓮提練的凝雪丸調養,不得間斷。兩姊妹雖然相差兩歲,身量卻一般高。

“是是是,知道你厲害。”

“兩位姑娘安。”一個丫頭挑起簾子:“夫人請二姑娘去瞧一瞧宮裏送來的添妝,黃公公還等著回話。”

雲灩面色不虞:“哼,不就是懷疑我們心中怨恨,想聽幾句假惺惺的感謝話,我這就說給他聽!”

說罷,甩簾而去。

雲意苦笑一聲,獨自回了捧雪居,吩咐叢霜:“你去問問大公子可是在歇息,若是醒了,回來告訴我。”

叢霜放下手中的活計,應聲去了。叢綠看叢霜去得遠了,低聲道:“姑娘,藥已經買回來了,只要一星點的量,就能昏睡一日。”

雲意看著手上的鐲子,輕輕應了一聲。萬萬想不到,雲夫人親手送了她一份助力。

“姑娘,奴婢準備去和夫人說,要做二姑娘的陪嫁丫頭,隨她去溫國。”

雲意擡眸,神色覆雜地看向叢綠:“你何必呢,待在雲府不好麽?”

叢綠笑了笑:“二姑娘身邊的叢碧已許了人家,叢雲又還小,其餘的人要麽不願意,要麽不妥帖,夫人正犯愁呢。奴婢身子已經壞了,早已不想嫁人的事,做陪嫁丫頭正好。再說,奴婢的命是姑娘給的,奴婢一輩子忘不了。”

雲意沈默地看著叢綠,眼中彌漫大霧。叢綠原本是南越蠻族人,因著逃荒來到南都,路上千辛萬苦,父母死了,她也被流寇糟蹋過,九死一生。雲意到城外施粥的時候,叢綠雙腳浮腫,餓得只剩一口氣。是雲意的一碗粥,將叢綠從鬼門關拉回來。

“你還是再想想罷。”雲意試著勸。

叢綠堅定地回答:“奴婢已經決定了,不會再改。”

“真是傻!”雲意鼻子一酸。

叢綠咧嘴笑了:“傻主子配傻奴婢,正好。”

雲意忍不住笑了,指著叢綠:“你呀你呀——”

“奴婢叫廚房給姑娘燉了白果老鴨湯,算算時辰夠火候了,奴婢去拿,順便去看看晚膳。”

雲意點點頭,走到白杏樹下,窩進搖椅中。

捧雪居,捧雪居,正是由於此處有棵白杏樹而得名。一到春天,滿樹花開,如捧著皓雪,潔凈純美。雲意記事起便沒了父母,伯父常把她和雲灩一邊一個放在肩上,圍著杏樹跑,她一下一下地摘著低矮枝丫的杏花,抱了個滿懷。雲灩無憂無慮地大笑,聲音傳得很遠。

長大後,她依舊喜歡這裏,從伯母的暖閣之中挪出,住了進來。雲鏑親手為她做了搖椅和圓桌,讓她可以在白杏樹下賞景,喝茶,小憩。

雲意陷進回憶之中,閉上雙眸。一陣風過,杏花紛紛揚揚,落在雲意身上。

叢霜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副落花美人圖,她屏住呼吸,生怕把姑娘給吹走了。雲意聽見腳步聲,睜開眼睛,見是叢霜回來了,便問:“大哥醒了?”

“回姑娘,大公子不曾睡,一直在案幾前寫字,約莫是寫得不好,撕碎了好幾張丟在地上。”

雲意從搖椅上起身:“我去看看大哥。”

捧雪居與雲鏑所住的展鴻樓離得遠,直走兩刻鐘方到,雲鏑面色沈沈地盯著一片淩亂的案幾,腳邊是破碎的紙張。

“大哥。”雲意走進來,撿起地上的一團紙展開:“你在寫奏章?”

雲鏑雙手撐在案幾上,眼中血絲縷縷:“娢兒,我不甘心,我們本可以贏的,卻因為太師黨從中作梗,輸掉了最重要的一戰。我現在一閉上眼睛,腦中都是明州百姓的哭嚎,我到死都忘不掉,澹臺楨踏破晨光,攻入城門的那一日。他占領明州之後,登上城樓,居高臨下地提出了條件,要雲家之女和親,三日為限否則屠城!。

你知道那三日我是如何過的麽,當真生不如死,偏偏澹臺楨派人寸步不離地盯著我,不許我自裁。哼,誅心之術,他倒是玩了個明白。姮兒還未及笄呢,她只有十四歲!他倒是開得了口!”

“大哥,別再想了,事情已成定局。”雲意眸光盈盈:“你與伯父,已經竭盡所能。就算你再絞盡腦汁寫奏章,也不過是壓在太師的案頭罷了。皇上他看不到的,就算看到了,也不會在意。”

雲鏑的肩膀垮下來:“難道,就任由太師一手遮天?我們虞國,還能撐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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