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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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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於陵戰況如何?”齊宣王一邊擺弄著手中的竹簡,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回稟大王,王後果然驍勇善戰,帶領守城的士兵們擊敗了秦魏聯軍數倍的兵力,守住了於陵。”

“竟有此事!”齊宣王的眼中閃過一片陰鷙,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幾上。

突然,信使跌跌撞撞地跑進朝堂。

“大王!不好了,齊國的軍隊慘敗於三國聯軍,幾乎全軍覆沒,只活了匡章將軍一人…”

“什麽?!”齊宣王猛然起身,一陣頭暈目眩,險些栽倒,趕緊扶住一旁的墻,“匡章將軍現在何處?”

“回稟大王,三國聯軍窮追不舍,匡章將軍也負了傷,為躲避三國聯軍的追趕,逃進了深山老林裏療傷。如今三國聯軍已經直逼齊國境內,大王快想個辦法吧,若再晚了,齊國休矣!”

老將田朌急切地拱手道:“大王,現在齊國唯一能做的是保存實力,不如將剩餘的糧草贈與宋國,贏得宋國的支持,讓三國聯軍不敢越過宋國進攻齊國。”

齊宣王哀嘆道:“宋國區區小國,如今卻要齊國如此低三下四地去求他們…”

“大王,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這一戰齊國元氣大傷,已經無力再獨自抵禦三國聯軍,只能向宋國求援。大王若實在氣不過,等到以後齊國恢覆了,再借此討伐宋國也不遲。”

“也只有這樣了。”齊宣王嘆著氣頹然地坐在了坐席上,仍一陣陣暈眩。

“大王身體不適嗎?”尤大夫關切地問道。

“沒事,寡人只是突然得此噩耗,急火攻心了。田將軍,尤大夫,這件事暫時交由你們全權處理吧,寡人去後殿歇一會兒。”齊宣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往後殿走去。

“大王感覺怎麽樣了?”珊王妃給齊宣王輕輕地揉著太陽穴。

齊宣王嘆了口氣,“沒事,寡人這就是急的了。匡章將軍向來屢戰屢勝,寡人也沒想到這次居然慘敗…”

“大王放寬心,前朝的賢臣那麽多,一定會想出對策來的,大王要註意自己的身子啊。”

“好,一定。”齊宣王伸手摸了摸珊王妃身邊放著的繈褓,“就算為了咱們的孩子,寡人也會保重的。”

“父子連心,方才大王身子不適時,這孩子一直哭鬧不止,看來他也擔心大王,想要孝順大王呢。”

齊宣王笑了笑,“這孩子連哭聲都這般有力,將來必定是個身強體健的王子,又這麽孝順懂事,將來必定和你一樣善解人意,能為寡人分憂。”

珊王妃嬌羞地白了齊宣王一眼,“大王可切莫這般擡舉臣妾了,大王可聽人說過,溫柔似刀,要人性命呢。”

齊宣王哈哈大笑了起來,“你聽誰說的這渾話,不過也對,寡人每次宿在你這裏,你都讓寡人欲.仙.欲.死呢。”

“大王!”珊王妃一雙粉拳捶向齊宣王的胸口,齊宣王一把拉過她,在她臉上亂啃了起來。珊王妃一邊掙紮一邊口齒不清地說道:“大王忘了醫師的囑咐?臣妾剛生產完,不可與臣妾太親近…”

“章醫師說你身體已無大礙,朝政有尤大夫他們看著呢,寡人正好趁此機會跟你好好享受享受…”齊宣王邊說邊將手伸向了珊王妃的衣帶。

一聲咳嗽,打斷了齊宣王的動作。珊王妃也趕緊起身,看到章醫師走了進來。

“大王方才受了驚,急火攻心,不能再有太大的動作或情緒起伏,還請珊王妃暫時回避一下吧,微臣要為大王診脈了。”

珊王妃不情不願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章醫師從寢殿裏走了出來,一直候在寢殿外的珊王妃迎上前去,“章醫師,大王身體如何?”

章醫師斜了她一眼,有點沒好氣地說道:“大王這些年來寵幸過度,又不加節制地夜夜笙歌,身子已經大不如前,表面看起來精神尚可,內裏卻已虛弱不堪,今日驟然受了刺激,便垮了下去。微臣已經吩咐宮人去煎藥,大王好好休養幾日便無礙了。只是王妃日日陪伴在大王身邊,也該多提點大王,尋歡作樂也要加以節制,不要損害身體。”

“那是自然。”珊王妃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說道:“章醫師,有件事本妃要你去做。”

“王妃請吩咐。”

珊王妃對章醫師耳語了一陣,章醫師大駭,連連擺手道:“萬萬不可,醫者仁心,微臣斷斷不能從命!”

珊王妃瞇起眼睛,淺笑道:“章醫師,你兒子繼承你衣缽做禦醫的事,你辦得怎麽樣了?”

章醫師一頓,驚訝地看著珊王妃。

珊王妃繼續說道:“章醫師,你若聽命於本妃,本妃必不會虧待了你,到時候,除了保你兒子做禦醫,還會有其他好處的,本妃知道你愛好奢華,這些年來大興土木擴建宅邸,家中也請了不少婢子仆從,想必花銷也是不小的,僅靠你做禦醫的餉銀,如何負擔得起呢?更何況,本妃只是想給大王一點苦頭吃,讓他得個教訓,不再過度縱欲而已,章醫師盡可放心,本妃做事有分寸,不會傷了大王性命的。”

章醫師沈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微臣但憑王妃吩咐。”

“大王。”珊王妃端著湯藥走了進來,“臣妾服侍您吃藥吧。”

齊宣王一邊坐起來一邊說道:“你是王妃,這些事吩咐宮人去做就行了。”

“臣妾不放心大王,吩咐了宮人也難免牽腸掛肚的,還不如臣妾自己來做呢。”珊王妃邊說邊舀起湯藥送到了齊宣王嘴邊。

齊宣王感動地拉住珊王妃的手,“珊女,這些年來也只有你,一直陪在寡人的身邊,要不是你,寡人真要成了個孤家寡人了。”

珊王妃垂下眼笑了笑,“大王說笑了,齊國萬民都是大王的子民,大王怎會是孤家寡人呢。”

“話雖如此,可是只有你最懂寡人的心意。寡人每天要應對那些繁瑣的政事,朝臣們又只知道板著臉教訓寡人,要不是每天能見到你,寡人這日子可真沒個活頭了。”

珊王妃服侍齊宣王吃完了藥,又扶著他躺下,才說道:“臣妾和大王兩情相悅,自然也願意事事成全大王了。大王既然覺得政事繁瑣,那從此不理也罷了,何必為難呢。”

齊宣王苦笑道:“那怎麽可能呢,寡人是一國之君,哪有不理朝政的道理。”

珊王妃湊了過去,“大王,人生苦短,需得盡歡才好。”

齊宣王嗅了嗅珊王妃,眼睛一亮,“王妃今日用什麽沐浴了,獨有一股異香。”

“臣妾從宮內花園裏采了些鮮花來,搗碎了入浴,竟也成了一種奇香。”珊王妃溫柔地笑著,“大王精神受了刺激,夜不安寢,聞聞臣妾身上這香味,是不是好受了點?”

“是啊,只是鮮花再香,都比不過你的心意最為珍貴。”齊宣王抱住珊王妃,漸漸沈入了溫柔鄉中。珊王妃任由齊宣王寬衣解帶,正一番雲雨之時,突然,齊宣王呼吸一滯,臉色驟變,捂著心口從珊王妃身上下來,癱倒在了睡榻上。

“快…叫醫師…”齊宣王大張著嘴,拼命呼吸著,從喉中擠出了幾個字。

珊王妃站起身,不緊不慢地整好了衣服,靜靜地看著齊宣王。

“快…”齊宣王伸手拼命抓著,試圖推珊王妃出去。珊王妃後退一步躲開,冷冷地看著齊宣王在睡榻上掙紮。

“大王,這滋味如何?”

齊宣王身體一頓,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你…”

珊王妃冷笑道:“大王當日縱容齊國軍隊在燕國燒殺搶掠,害我父兄慘死時,可曾想過自己將是這般下場?”

齊宣王拼盡全力地拍著睡榻,“來人…來人…”

“來人?門口的侍衛都讓臣妾遣走了。大王對臣妾如此厚愛,臣妾怎舍得將侍奉大王的機會交給他人呢?”

齊宣王全身顫抖,額上青筋暴起,“毒婦…”

珊王妃笑出了聲,如同獵手看著陷阱中的獵物一般玩味地看著齊宣王,“大王如此動氣,不就是想求個明白嗎?不妨告訴大王,大王這些年縱欲過度,身子早就虛透了,再加上章醫師今日給大王開的藥,遇到臣妾身上的催情香,便會使大王五內郁結,血不歸經,若非為此,臣妾怎可能忍著惡心,一次次與大王親近!”

齊宣王已經說不出話來,癱在榻上動彈不得,目眥盡裂地瞪著珊王妃。珊王妃不再理會他,拍了拍手,片刻後,寢殿的暗門打開了,一名黑衣男子走了出來。

“告訴到滿將軍,時機已到,可以派兵進入燕國了。”

黑衣男子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珊王妃回身拿起桌上的一顆丹藥,“這丹藥能延年益壽,是臣妾重金求來的,大王請服下吧。”

齊宣王咬緊牙關,死死地瞪著珊王妃,奈何身體已經不聽使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珊王妃捏著他的嘴把丹藥硬塞了進去。珊王妃坐直了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被噎得直翻白眼的齊宣王。

“大王總說,臣妾最懂大王的心思,那麽臣妾既知道大王不願處理朝政,便是一定要幫大王得償夙願了,如今大王只需躺在榻上便可,再也不必處理朝政了,大王可滿意?”

齊宣王的眼神已經渙散,只剩下喉中發出一陣陣氣聲。珊王妃拉起齊宣王的手,輕輕撫著。

“大王放心,臣妾會定期給大王服食丹藥延續性命,大王還沒有親眼看著臣妾的兒子長大,看著他成為齊國唯一的太子,國君,怎麽能就這麽死了呢?所以大王,你一定要好好活著,長命百歲,萬年富貴。”

齊宣王吐出一大口血,昏了過去。

院子裏,我和鐘離春坐在火堆旁。

“這杯酒,敬沈將軍,和昔日與我一同作戰出生入死的兄弟們。”

鐘離春拿起一杯酒,灑在了地上,聲音有些抖。

“沈將軍,那天在戰場上,你對我說,你一定保重,活著回來,你若在天有靈,可否告訴我,你為何,為何言而無信?”

火焰遇到酒精,亮了一瞬,隨即又落了下來,無聲地燃燒著,煙塵隨風吹起,飄搖在漆黑的夜空中。

“姐姐,死者不能覆生,你也要節哀,別太難過了,傷了身子。” 我拍了拍鐘離春的背,安慰她道。

鐘離春輕輕搖了搖頭,“是我對不住他們…”

“這不是姐姐能控制的事,姐姐不要太自責了。”

鐘離春低下頭,重重地嘆息著,“我早該知道,大王貪圖享樂,不加節制,遲早會有這麽一天…是我疏忽了,不該只想著自己,也不該只掌握暗中的實權,明面上的權力也該牢牢把握,才能確保齊國平安,不會將霸業落入他人之手…”

“大王縱容齊國的軍隊在燕國燒殺搶掠,便該知道,燕國遲早會覆仇。再說,大王貪圖美色,最終便折在了美色上,也是他咎由自取了。姐姐已經為齊國做了一切你能做到的事,只可惜大王太不中用。”

“是啊…”鐘離春看著遠方,神色憂郁,“當年孫先生曾對我說過,大王貪圖享樂,不知重用賢臣,偶爾問他用兵之事也問不到重點,他很為齊國擔憂,怕是就此下去齊國必然衰敗,看來,還真讓他說中了。”

“那姐姐接下來預備怎麽辦?”

鐘離春沈默了許久,目光漸漸變得堅毅無比。

“回宮。”

第二天一早,我剛打開院門,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門外徘徊。我一怔,失聲叫道:“孫先生!”

孫臏看到我,面露驚喜,走了過來,“鐘離姑娘,好久不見了。”

也不知是站太久了還是怎的,他的腳步竟有些搖晃,我伸手扶了他一把,待他站定,又問道:“孫先生怎麽突然來了,有什麽事嗎?”

“鐘離姑娘,你姐姐和你在一起嗎?”

我一瞬間警覺了起來,“你找我姐姐做什麽?”

他似乎是沒料到我會這麽問他,頓了一下才說道:“…你能叫你姐姐出來見我一面嗎?”

“憑什麽?”

他有些驚愕地看著我,一時無言。

“你當年讓她入宮,害得她吃盡了苦,還不夠嗎?現在你知道回來找她了,你還想怎樣?是不是又遇到事了,想把她推出去給你當擋箭牌?!”

“鐘離秋!”他提高了聲音,有些惱火。

我毫不示弱地瞪著他,他沈默了片刻,低下了頭,聲音也軟了下來,“鐘離姑娘,我知道你對我有怨,當年也是我對不住你,逼著你嫁給了公孫閱,可是我真的不能娶你…”

“孫先生,我們現在在說我姐姐,你不必轉移話題。如果你非得說我,那我承認我當時瞎了眼,想要嫁給你,現在我不瞎了,所以不想嫁了,可以了嗎?現在我們可以說回我姐姐了嗎?”

他一噎,有些無奈地說道:“從前的事,確實是我對不住你姐姐,讓她入宮,太傷她了,但是當時,我也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是嗎?”我冷笑了一聲,“沒有別的辦法?你捫心問一問,真的嗎?你敢發誓,你當時確實沒有別的辦法?”

他移開了眼神不看我,“好,我承認確實還有別的辦法,但是讓你姐姐入宮,付出的代價最小,所以是最好的辦法,我不是有意要傷害她,只是從大局考慮…”

我看著眼前這個曾讓鐘離姐妹魂牽夢縈的男人,突然覺得無比惡心。

“付出的代價最小?原來在你眼裏,我姐姐一輩子的自由和幸福,是最小的代價?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姐姐,我看你就是為了騙她做你的一枚棋子,讓她為了你所謂的大局,心甘情願地被丟棄,犧牲,好讓你踩著她做墊腳石,坐享其成!”

他的眼中起了些波瀾,平靜了片刻後才又說道:“鐘離姑娘,這些事你是不會理解的。我承認我當年確實太對不住你姐姐了,你怨我我也沒話說,可是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見見她,哪怕就讓我給她正式道個歉也好,我相信她一定能理解的,只要她願意,我發誓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地補償她…”

“不必了。”我轉身想要關上院門,“孫先生,你既然做錯了事,就要承擔後果,我和我姐姐都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你的補償,只需要你付出代價。”

他急切地拉住我,語氣帶了些哀求,“你讓我見見她,跟她說句話,就說一句話…”

我使勁甩開他,“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

他急了,“難道要我給你下跪不成!”

我冷冷地看著他,“那你跪啊。”

他篤定了我會因為擔心而攔住他,正要作勢下跪,聞言一楞,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只好半躬著身尷尬地站著。我向他走了一步,扶著他站直,正視著他。

“孫先生,這種傷害自己的伎倆,只能用來脅迫真正關心你對你好的人,你若真有本事,就用你的招數來對付敵人,別對身邊人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我不是不心疼你,畢竟當年你剛受傷的時候,是我照顧的你,但我認識的孫先生,會在軍營裏運籌帷幄,會在逆境中奮起向前,也會在戰場上光明磊落地擊潰敵軍,但絕不會利用自己身體的殘缺博同情而達到自己的目的。孫先生,”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別讓我看不起你。”

“孫先生。”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我一驚,猛一回頭,“姐姐?”

孫臏趕緊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拉她,“春…”

鐘離春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他的手。

“孫先生,今日天氣晴好,不知你有沒有興致和我在這於陵城中走一走?”

孫臏一怔,眼中浮起了希望,不停地點頭,“好…”

“姐姐!”我不滿地拉著鐘離春不放。她回頭沖我微微笑了笑,拂開我的手,“秋,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鐘離春和孫臏沿著於陵的街道往前走著。街道上十分繁華,商鋪井井有條,來往的人也都穿得整齊幹凈,臉上帶著生活富足的安逸神色。旁邊的小巷裏,一座座新蓋的房子鱗次櫛比,不時能聽到雞鳴狗叫聲,還有街坊鄰裏談笑的聲音。

“你的封地治理得可真好啊。”孫臏不禁讚嘆道。

“這一年多來,齊國連續戰亂,但是我們守住了於陵,百姓的生活沒受什麽影響,甚至還有別的地方的人遷徙到於陵來,現在於陵的人口越來越多了。”

“王後!”街邊的小店裏突然走出了一個人,親熱地拉住鐘離春。

鐘離春關切地問道:“你父親的身體怎麽樣了?”

“我爹的病已經大好了,多虧了王後,我爹病重時找來醫師給他醫治,還幫我們付了診金,我們全家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王後了…”

話音未落,一旁又走來幾個人。

“王後駕臨,我們真是榮幸啊!”

“是啊,我住在外地的表兄給我來信說,他們那裏連續征戰,飯都吃不上,死了好多人,多虧了王後率軍守住了於陵,才保了我們平安!”

“我聽我堂弟說,王後在軍中時善待士兵,還經常把自己的糧食分給士兵吃,跟著王後,準沒錯!”

“可不是嘛,我家裏都是孤兒寡母,過去時常受人欺負,自從王後治理了於陵,別說惡霸了,連個小偷小摸的都少見了,現下我可真是一百個放心了,有王後在,我們就安安心心地在於陵住下了!”

為首的人笑瞇瞇地硬要拉鐘離春進屋,“王後好不容易來一趟,進來坐坐吧!”

“不了,”鐘離春笑著擺擺手,“我今天還有事,就是順路來看看你們,見你們過得都好,我就放心了。”

“王後,你等等。”一開始說話的人跑進屋,片刻後,他抱出一個竹籃,“這是我家自己種的蕪菁,剛收的,王後拿去嘗嘗吧,可新鮮了!”

“怎好白拿你的東西…”鐘離春趕緊推辭。

那人不由分說地把竹籃塞進了鐘離春的懷裏,“王後就收下吧,我爹自從病愈後就一直念叨著要好好感謝王後,我們農家也沒什麽好東西,就只有這鮮菜,王後可別嫌棄。”

“那我就收下了,一定替我好好謝謝你父親!”

鐘離春好不容易才從熱情的人群中走了出去,孫臏跟著她,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沒想到你如此受擁戴。”

“我只是做了我分內的事而已。齊國的江山社稷離不開百姓,我既然得了封地,自然要盡全力好好治理。再說你看看這些百姓們,我怎麽舍得不讓他們都過上好日子?”

孫臏默默地凝望著鐘離春。

清晨的陽光灑下來,落在她的發絲上,為她勾勒出金色的輪廓。她回望著他,輕輕笑了笑,眼中是他從未見過的釋然和從容。

“回去吧。”鐘離春轉身往回走。

街市上的喧囂漸漸被落在了身後。涼爽的秋風拂過,吹著挺拔的樹木上蒼勁的枝葉,也吹著前方沈默而驕傲的背影。

孫臏驀然發覺,或許這次,他是真的失去她了吧。

因為她,已經站在了一個他永遠也無法企及的高度。

她有了充實的生活,自主的權力,不再被任何人左右的勇敢,睥睨天下的底氣…而這一切,都是她在他身邊時,他給不了她的。

走到了院門口,鐘離春轉過身,看著孫臏。

“先生,就到這裏吧。”

“春…鐘離姑娘…”孫臏上前一步,眼眸中湧起萬千波瀾,最終卻只說了一句,“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我馬上就要回到王宮裏去了。”

孫臏微微顫了一下,“...你又要走了嗎?”

鐘離春點了點頭。

孫臏低下頭,沈默了許久,又說道:“鐘離姑娘…對不起…”

鐘離春微微揚了揚嘴角:“先生,都過去了。”

“不,鐘離姑娘…”孫臏急切地說道:“我只想好好給你道個歉,我…對不住你,傷你那麽重,還讓你白等了那麽多年…是我辜負了你的一片真心,你別記恨我…”

“先生,”鐘離春打斷了他的話,平靜地看著他,“我今後只會是你的上級,而不會是你的妻子,所謂真心,已經沒有意義了。”

孫臏一頓,臉色漸漸灰敗了下來,他垂下頭,半天才小聲說道:“以後,還會再見嗎?”

“不會了。”

孫臏重重地嘆了口氣,“連補償你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鐘離春轉身拿起身邊的一碗水,潑在了地上。

“先生,你能把這碗水收回來嗎?”

孫臏顫抖著看著地面,許久,才擡起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慘笑,“...好,我懂了。”

鐘離春走進院子,手放在了院門上。

“先生,保重。”

孫臏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鐘離姑娘,保重。”

將蕪菁洗凈削皮,切成小塊,加入切碎的蒜,鹽,和一點點油拌勻,放在火上烤至外皮焦黃,就可以吃了。

我和鐘離春坐在火堆前,烤蕪菁的香氣漸漸彌散開,原本清冷的秋夜也變得溫暖了起來。我轉頭看了看一直沈默的鐘離春,火光映著她的眼眸,明亮如星。

“姐姐…”我拉了拉她的手,擔心地看著她。

“我沒事。” 鐘離春轉頭沖我笑了笑,“你看著點火,別烤糊了。”

“嗯。”我吸了吸鼻子,“我都聞到香味了,估計差不多好了。”

鐘離春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火光,眼神迷離了一瞬。

“從前,我把他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來給他,可是現在看來,他簡直還不如這盤菜來得實在…”

“是啊,誰也不值得你那樣付出,還是取悅自己最重要。再說我這麽好的姐姐,他哪配得上啊。”我把蕪菁從火上端下來,一邊給姐姐盛菜一邊說,“姐姐快趁熱吃吧,不管怎麽說,過去的事,今天總算得以了結了,這頓飯,就當是給姐姐慶祝了。”

鐘離春夾起一塊蕪菁嘗了嘗,“這新收的菜就是好吃,格外新鮮。”

“都是姐姐平時善待封地上的百姓,結的善果。”我笑道。

鐘離春也笑了,默默地吃著熱騰騰的飯菜,臉上的陰霾也漸漸地散去。

“你這幾天抓緊時間準備準備,多耽誤一天,齊國就多一分風險,事不宜遲,我們過幾天就回宮。”

“好。”我又給鐘離春添了些菜,“姐姐多吃點,接下來,你有的忙呢。”

“無妨。”鐘離春自信地笑了笑,“不管是什麽,來就是了,我總能想出辦法應對。”

秋風吹起,帶著秋日特有的清爽氣息,火光隨風跳躍著,照亮漆黑的夜。

我知道,那個傲視天下的鐘離春,終於又回來了。

她不再是那個伏在孫臏身邊一聲聲喚著“先生”的鐘離姑娘,更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她是她自己,像自由的風,帶著花香,吹動著雲卷雲舒,吹拂著世間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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