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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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解脫
李蘭離開之後銀兒和靈靈一直向外張望著, 十分害怕中途再有變故。
沈意將她們兩個人抱在懷裏，“你們真的願意去過前路未知的生活嗎？”
“只要有沈姐姐在不管在哪裏我們都會過的好。”靈靈知道沈姐姐的顧慮，拍了拍她的手做出幾分小大人的樣子。
沈意摸了摸她的頭笑了起來。
眼見快到晌午, 一輛馬車駛過來，李蘭回來了，她招呼著站在路邊的幾個人上車。
“我去雇了一個車夫，之前準備的幹糧總覺得有些不夠又收了一些，娘子想想還有什麽別的遺漏的嗎？沒有的話我們好上路。”
“你總是周到的。”沈意十分放心李蘭，她自從脫離了那個酒鬼夫君之後身上越來越多的閃光點被發掘出來。
“你這一路可有遇到官兵？”
“他們都還在城門，我避著他們走的，今日倒是又添了許多官兵, 黑壓壓站在那裏只讓進不讓出, 還有……”
李蘭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只是在突然停住了，接下來她看到的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 她怕自己說了沈意又心軟了, 那這一切都白費了。
“什麽？”
“……我看見那兩個孩子今日站在城樓上。”
沈意的心裏一悸, 他有自己最大的把柄, 所以才那麽信誓旦旦, 甚至等著她自投羅網。
知道自己現在心意已決不可能會回頭, 所以連兩個孩子都成為他來要挾自己的的籌碼了嗎？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惡劣，一個人刻在骨子裏的一些本性, 真是難以改變, 他也只會用這一招了。
沈意深吸一口氣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關心則亂, 現在最要不得的就是沖動之下的決定。
“你要實在放心不下的話，我們再回去遠遠的看一眼？”
李蘭揣摩著沈意的神色說道。
良久之後, 沈意搖了搖頭，“不了，我怕哪怕再看他們一眼，自己就離開不了了。
李蘭這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她的話，只能無言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意扯動嘴角笑了笑，“我沒事的，咱們上路吧。”
“好。”李蘭掀開簾子對著外面的車夫道了聲“走吧。”
煙塵四起，遮蓋住來路。
另一邊的蕭元祁此刻突然有些眩暈，他身形不穩的扶住了一旁的墻壁緩一緩。
“聖上你這兩天都沒合過眼，這裏奴才給聖上看著，聖上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一旁的近侍趕忙上前獻殷勤。
蕭元祁眼下青黑一片，這兩天每到夜晚合上雙眼他總會看到沈意一身淡青色的衣裙站在自己面前，他滿懷欣喜的向她走過去，手將要觸碰到她的時候，她消失不見了。
無疑是一場噩夢，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噩夢裏得到又失去，這種折磨快要把他的理智擊潰，他執念越來越深，像是枷鎖把他牢牢捆住。
“聖上要保重龍體啊！”其實還在苦口婆心的規勸。
蕭元祁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了，念念叨叨的蒼蠅一樣惹人心煩 他一只手按壓著太陽穴緩解疲憊，還沒有把她抓回來他又怎麽能夠安心。
這些人辦事也沒有一個能讓他放心的，讓他們去找李蘭一行人找了兩天沒有找到一點蹤跡。
“找個人找不到，就把眼睛放亮一點，盯好這裏，再做不到長著眼睛也是無用，自行挖了罷。”
從前他們便知道這位陛下一旦沾上了那個女子，便是不瘋魔不成活，現在的狀況不過是比之前加深了一些，他侍衛們齊聲應了下來。
蕭元祁說完看了看城樓上，他起身順著一節一節的樓梯向上走，黑色的長袍在臺階上拖曳，現在倒真是有了幾分孤家寡人的味道。
懷謙和清寧站在城樓上，眼睛紅的像小兔子，她怎麽也想不通，娘親怎麽會說離開就離開。
煙兒在一旁照看著他們，“小殿下，小公主，這裏風大，我們先回去吧。”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在這裏等娘親，娘親一定會看到我的。”
清寧抽抽搭搭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是不是我做了什麽讓娘親不開心的事情？”
煙兒看著一張小臉皺在一起的清寧和在她身旁一向穩重此刻慌了心神的懷謙，眼中也十分疼惜。
“小公主很好，沒有做讓娘娘不高興的事情，她很愛你們。”
“那她為什麽不要我們了？為什麽不帶我們一起走？”
“娘娘只是有一些傷心的事情，等她把這些事情處理完之後你們就可以見到她了，你們也不想看見娘娘每日愁容滿面的樣子，是嗎？”
煙兒想了想說出了一個答案，真假參半她也不知道沈意還會不會再回來，可自己還是想給他們一點期待。
清寧抽了抽鼻子和懷謙開始思考起煙兒說的話，和之前在那片水鄉相比娘親這這段時間確實不開心，連陪他們的時間都少了許多。
“我們……我們沒有為娘親做些什麽。”
甚至直到現在才察覺出來，清寧止住了眼淚，此刻有一些愧疚，
“娘娘看到你們就很高興了，只要你們開開心心的比什麽好。”
煙兒剛說完餘光看見走過來的人，下意識的噤了聲，識趣的退到了一旁，那天他審問過後就沒有再找過自己，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當時的話漏洞頗多，可是他卻放過了自己。
在東宮多年，在這皇宮裏也見了許多聽了許多，面前的這人從來都不是一個手軟的主，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也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留了一條命但到現在還慶幸。
清寧還在思考者煙兒說的，是不是讓他們都開開心心的長大了，娘親也就會回來了，正入神時頭頂上籠罩了一片陰影，清寧擡起頭看清了來人之後軟軟的叫了一聲，“父皇。”
聲音聽起來十分委屈。
蕭元祁皺了皺眉頭，拿出一張手帕把她的臉擦幹凈，“是誰欺負你了，怎麽哭成這樣？”
“沒有，只是……我有點想娘親了。”
蕭元祁的眼睛暗了暗，動作卻依舊輕柔，他把她臉上的淚擦幹放下去，手移到她毛茸茸的頭頂上，“我會把你們娘親找回來的。”
聲音鄭重的有幾分起誓的意味，像是應允他們，又像是在給自己一個答案。
“父皇，你知道娘親她為什麽很難過嗎？”懷謙突然問了一句，他想要知道娘親離開的緣由，如果娘親回來的話他就把這些娘親不開心的全部掃除。
“是誰告訴你的她很難過？”蕭元祁的聲音冷了下來餘光看向一旁垂著頭的煙兒。
“娘親的神情就很難過，都能看出來的。”懷謙看著蕭元祁的面容下沈，敏銳的察覺到自己觸碰到逆鱗，他沒有把煙兒說漏。
他等著蕭元祁的答案，可是過了許久他都沒有說話。
蕭元祁心中沈吟著，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連孩子們都能看得出來她的難過，他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他也清楚的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這個皇宮甚至是他本身都讓她感到束縛和不開心。
只是，只是他寧可相互折磨也好比相忘分離。
本來這一世就短暫，還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能牢牢的把握在手裏那樣的話人生還有什麽趣味呢？
他已經竭盡所能的去做一些事，就想讓沈意開心起來，一開始的時候也是有些成效的，可是楚穆該死的毀了這一切。
蕭元祁握緊的拳頭迸發出幾聲清脆的響聲。
“起風了，你們也在這裏待了許久了，我讓人先送你們回去。”他現在面前的孩子不好發作，換了另一個話題。
“不要我想要在這裏待著。”
“父皇那我們在這裏多待一刻吧。”
兩道聲音在他耳邊盤旋，蕭元祁看著一大一小有些頭疼，真不知道這份執拗是隨了誰。
他本來是將沈意跑掉的消息瞞著他們的，可他們人小鬼大總有許多辦法從那些宮人嘴裏探聽到消息。
一聽到娘親不見了，便天都塌了一樣的哭鬧著，還非要跟著他一起來找沈意，他拿他們沒辦法，只好讓他們也跟著一起來了。
“你們現在不回去，之後便沒有再出來的機會了。”
清寧撅了撅嘴，一百個不樂意，卻還是在父皇的眼神下乖乖的牽著懷謙的手跟著侍衛們離開了。
等他們走之後蕭元祁一拳砸在石磚上，一下又一下不知疼痛的發洩著，血跡滲出來斑駁的染紅了石磚，身後跟著他的近侍沒有一個敢上前勸阻。
不知砸了多少下，蕭元祁才停下來，那只手已經血肉模糊了，他卻感到一絲暢快，只是血水滴答滴答的流下來，他嘖了一聲感到麻煩。
他不由得想到沈意還在的話她一會生氣的，還會給他包紮，她生氣時看上去說著一些狠話，實際上只要說兩句軟話她也就消氣了。
可是一向心軟的人兒怎麽會突然狠得下心拋下一切，他迫切的想要把她抓回來，讓她告訴自己究竟是為什麽！
曾經幸福好像離他就那麽咫尺距離，一步之遙。
他隨手撕下一塊布裹上受傷的那只手，刺痛感傳開，蕭元祁一聲不吭的走下城樓。
手上的痛哪裏能比得上心裏的痛。
剛走到樓下一個士兵風風火火的跑到他面前氣都沒有喘勻說話也不利索。
“能說清楚的上前來。”蕭元祁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稟聖上有線索了，屬下今日去搜查的時候找到一位說是見過畫像上那個叫李蘭的婦人。”
“有線索了還不去找人。”蕭元祁聲音淡淡的，李蘭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籌碼，人抓回來就好，沒必要他親自去。
“聖上那位見過她的人說她找了一輛馬車和一個馬夫，且距離現在已經過去大半日了，若是要追趕的話還需要再增派一些人手。”
蕭元祁聽完冷笑一聲，心沈下去了大半，她真是好本事瞞天過海用的熟練，竟然能從他眼皮子底下溜出去。
她的聰慧現在都用來對付自己了。
難怪這兩天他幾乎把整座城都翻了一個遍還沒有找到她，全都是在做無用功，她早已經不在就說廠裏了。
雖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法子出去，但現在肯定和李蘭同在那輛馬車上。
“帶上人馬，去追她。”蕭元祁咬著牙說出這幾個字來。
沈意不知道蕭元祁需要多久發現，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追上來，他讓馬夫盡最快的速度先趕一段路。
等馬車上了官道之後，沈意突然喊了一聲，停。
“怎麽了？”李蘭詢問著。
沈意指著官道向她解釋道：“雖然走官道是最穩妥的，不容易遇到馬賊。
但是更容易被查到蹤跡。你看左邊這條是向北方的我們要去的路，另一邊是去南方的，如果能做出了一個我們往南方去的假象，這一路將會更加順暢。”
“混淆視聽？你想怎麽做？”李蘭明白過來沈意的意圖了，不由得感慨她的聰慧。
“我們先從馬車上下來走小路，上車副駕駛馬車往前走一段路，再從小路上繞回來，只是這樣會有一些麻煩。”
“不妨事的，有萬全的準備才好，省的我們這一趟徒勞無功。”李蘭一面說著一面帶著銀兒從馬車上下去。
李蘭簡單的向馬夫交代了幾句，讓他也不用走太遠，又給他多加了一些錢。
馬夫收下之後揚起馬鞭，車輪壓過石子的聲音響起，不多時他就消失在了她們的視線裏。
沈意和李蘭她們走一段路歇歇腳，也不覺得太過疲累，一晃一個下午已經過去了。
他們走在小道上為的就是避開大部分的行人以及隨時都有可能追趕上來的蕭元祁的追兵。
如沈意想到的最壞的結果那樣，一個下午過去，蕭元祁很快的就追趕上來了，她們聽見官道上轟隆的響起馬蹄奔馳的聲音，沈意悄悄的走到另一面借助地形的優勢去觀察他們。
她看到最前方一批黑色駿馬之上的蕭元祁，他為了職業身份臉上還帶了一個黑色的面具，看上去真如鬼魅。
他身後跟著的數名精兵良將，銀色的馬鞍晃的人眼睛有些睜不開，看著他的這幅陣仗不知道的以為是要捉拿什麽重要的逃犯。
她看到蕭元祁下馬看著官道上的車輪軌跡就知道自己的這一步棋是最重要的。
身在局中關心則亂，她現在從局中跳出來，掌握風向的便是她了。
蕭元祁一路跟著軌跡來，看著南北方向的兩條關道，馬車行駛的方向是向北方，他有些疑慮。
她已經去過南方了，應該不可能會再往那裏逃。
而且明知道自己會追上來，還留這麽明顯的痕跡，有些太刻意了。
可是北方現在有些戰亂，流年不利並非是一個好去處，她身邊還有兩個不大不小的孩子，相比於動蕩的地區，南方她更為熟悉，更應該是首選。
這個車輪痕跡究竟是她一時之間沒有想太多造成的還是想太多故意而為之的。
他揣摩著沈意的心思，沈意也按照他的思路布局，兩個人在無聲的博弈。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蕭元祁意識到自己在這上面花費了太多的時間，“你們這一隊隨我來，你們順著北方的這條官道一路往前找。”
“是。”
沈意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只要先把蕭元祁甩開就好，他的洞察力敏銳的可怕，而且疑心很重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蛛絲馬跡，她這一次也是僥幸，終於得到一次幸運的眷顧。
去北方的那一批侍衛倒是很好甩開。
她悄悄的準備走下去，卻不慎腳下踩斷了一根樹枝，發出一聲脆響。
“誰在哪裏？”蕭元祁一聲厲喝。
“你們過去看一下。”蕭元祁點了兩個人。
沈意示意李蘭她們趕快躲了起來，自己走時迅速的躲在了另一側。
好在他們沒有註意到，只是向蕭元祁回稟說：“聖上應該是動物從這邊經過。”
蕭元祁沒有在說話，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朝南方追去。
沈意等蕭元祁和那些士兵們都各自離開之後，帶著李蘭她們離開了這個地方，眼見就要到了晚上沈意主張找一個客棧投宿一晚。
“也好，這兩個孩子趕路趕的也累了，那馬福應該也快回來了，我們先去客棧裏等他。”李蘭一只手牽著有些困倦的銀兒往客棧裏走。
蕭元祁一路疾行，他的馬匹速度很快，路上遇到了四五個馬車，他停下來一一檢查，可是裏面都沒有沈意一行人。
天色逐漸暗沈起來，算了算時間蕭元祁察覺不對，按照他的速度應該早就追上了，可是走到現在半片衣角都沒有見到，除非她根本就沒有往這個方向走。
這就是一個幌子！
又一次她又一次耍小聰明，而自己還是著了她的道。
他按著自己的了解，本以為她會選擇一條安穩之路，誰知道她偏要劍走偏鋒，不惜打破自己的習慣，不惜身處險境。
你真的有那麽厭惡有關我的一切嗎？兩次失算，兩次看著她從自己的手邊溜走，一向算無遺策的蕭元祁自己亂了陣腳。
從沈意在地道裏面離開的時候，事情就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範圍了。
蕭元祁氣急攻心，胸口裏面像是堵了一顆石子上下不得，他目眥欲裂，突然一口血從嘴裏噴出，在空氣中形成密密麻麻的血舞霧。
蕭元祁食指擦了擦嘴角，他毫不在意仿佛這具身體不是他的一樣。
他一只手拉起馬頭開始轉回去，另一只手揮了揮示意身後的侍衛們。
剛走兩步蕭元祁身子軟了下來，他意識也開始昏迷，眼皮沈沈的竭盡全力都擡不起來，他倒在了馬背上。
“聖上？！”
“聖上！”
“快快回宮，太醫去找太醫。”侍衛們趕忙將蕭元祁從馬上接下來，此起彼伏的慌亂聲音響起，蕭元祁最後一刻聽見他們的聲音，只覺得有些聒噪，他嘴角張張合合念出了一個名字。
沈意。
他還是不想放棄。
沈意她們走近了客棧，她心口突然一跳，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只是一瞬她想了又想，確認了沒有別的擔憂了，想來應該也只是自己的錯覺。
馬夫這時候也已經回來了，同她們匯合。
幾個人休息了一晚，又補充了一些幹糧，連馬屁都被餵的飽飽的，她們開始出發，向北方搜查的那批侍衛也已經回去了，蕭元祁這下是再也追不上她們了，她們這一路走的暢通無阻。
看著車窗外面的風景，不知不覺已經入秋了，越往北走草色越加枯黃，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蕪著，沈意莫名的生出一種荒涼之感。
路過一些地方，連百姓也十分稀少，沈意不由得有些感慨，雖然蕭元祁登基之後邊境的動亂少了許多，可之前連年的摩擦對這些百姓的影響還是很大，根基還是要有些不穩。
沈意收回視線，之後還有更多的時間了解這裏，這一路雖然有些波折，不過她也到得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終於，終於，可以解脫了，那些晦暗不明的日子，那些猜忌都已經是過去了。
前面還有更好的時光在等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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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蘭離開之後銀兒和靈靈一直向外張望著, 十分害怕中途再有變故。
沈意將她們兩個人抱在懷裏，“你們真的願意去過前路未知的生活嗎？”
“只要有沈姐姐在不管在哪裏我們都會過的好。”靈靈知道沈姐姐的顧慮，拍了拍她的手做出幾分小大人的樣子。
沈意摸了摸她的頭笑了起來。
眼見快到晌午, 一輛馬車駛過來，李蘭回來了，她招呼著站在路邊的幾個人上車。
“我去雇了一個車夫，之前準備的幹糧總覺得有些不夠又收了一些，娘子想想還有什麽別的遺漏的嗎？沒有的話我們好上路。”
“你總是周到的。”沈意十分放心李蘭，她自從脫離了那個酒鬼夫君之後身上越來越多的閃光點被發掘出來。
“你這一路可有遇到官兵？”
“他們都還在城門，我避著他們走的，今日倒是又添了許多官兵, 黑壓壓站在那裏只讓進不讓出, 還有……”
李蘭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只是在突然停住了，接下來她看到的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 她怕自己說了沈意又心軟了, 那這一切都白費了。
“什麽？”
“……我看見那兩個孩子今日站在城樓上。”
沈意的心裏一悸, 他有自己最大的把柄, 所以才那麽信誓旦旦, 甚至等著她自投羅網。
知道自己現在心意已決不可能會回頭, 所以連兩個孩子都成為他來要挾自己的的籌碼了嗎？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惡劣，一個人刻在骨子裏的一些本性, 真是難以改變, 他也只會用這一招了。
沈意深吸一口氣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關心則亂, 現在最要不得的就是沖動之下的決定。
“你要實在放心不下的話，我們再回去遠遠的看一眼？”
李蘭揣摩著沈意的神色說道。
良久之後, 沈意搖了搖頭，“不了，我怕哪怕再看他們一眼，自己就離開不了了。
李蘭這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她的話，只能無言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意扯動嘴角笑了笑，“我沒事的，咱們上路吧。”
“好。”李蘭掀開簾子對著外面的車夫道了聲“走吧。”
煙塵四起，遮蓋住來路。
另一邊的蕭元祁此刻突然有些眩暈，他身形不穩的扶住了一旁的墻壁緩一緩。
“聖上你這兩天都沒合過眼，這裏奴才給聖上看著，聖上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一旁的近侍趕忙上前獻殷勤。
蕭元祁眼下青黑一片，這兩天每到夜晚合上雙眼他總會看到沈意一身淡青色的衣裙站在自己面前，他滿懷欣喜的向她走過去，手將要觸碰到她的時候，她消失不見了。
無疑是一場噩夢，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噩夢裏得到又失去，這種折磨快要把他的理智擊潰，他執念越來越深，像是枷鎖把他牢牢捆住。
“聖上要保重龍體啊！”其實還在苦口婆心的規勸。
蕭元祁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了，念念叨叨的蒼蠅一樣惹人心煩 他一只手按壓著太陽穴緩解疲憊，還沒有把她抓回來他又怎麽能夠安心。
這些人辦事也沒有一個能讓他放心的，讓他們去找李蘭一行人找了兩天沒有找到一點蹤跡。
“找個人找不到，就把眼睛放亮一點，盯好這裏，再做不到長著眼睛也是無用，自行挖了罷。”
從前他們便知道這位陛下一旦沾上了那個女子，便是不瘋魔不成活，現在的狀況不過是比之前加深了一些，他侍衛們齊聲應了下來。
蕭元祁說完看了看城樓上，他起身順著一節一節的樓梯向上走，黑色的長袍在臺階上拖曳，現在倒真是有了幾分孤家寡人的味道。
懷謙和清寧站在城樓上，眼睛紅的像小兔子，她怎麽也想不通，娘親怎麽會說離開就離開。
煙兒在一旁照看著他們，“小殿下，小公主，這裏風大，我們先回去吧。”
“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在這裏等娘親，娘親一定會看到我的。”
清寧抽抽搭搭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是不是我做了什麽讓娘親不開心的事情？”
煙兒看著一張小臉皺在一起的清寧和在她身旁一向穩重此刻慌了心神的懷謙，眼中也十分疼惜。
“小公主很好，沒有做讓娘娘不高興的事情，她很愛你們。”
“那她為什麽不要我們了？為什麽不帶我們一起走？”
“娘娘只是有一些傷心的事情，等她把這些事情處理完之後你們就可以見到她了，你們也不想看見娘娘每日愁容滿面的樣子，是嗎？”
煙兒想了想說出了一個答案，真假參半她也不知道沈意還會不會再回來，可自己還是想給他們一點期待。
清寧抽了抽鼻子和懷謙開始思考起煙兒說的話，和之前在那片水鄉相比娘親這這段時間確實不開心，連陪他們的時間都少了許多。
“我們……我們沒有為娘親做些什麽。”
甚至直到現在才察覺出來，清寧止住了眼淚，此刻有一些愧疚，
“娘娘看到你們就很高興了，只要你們開開心心的比什麽好。”
煙兒剛說完餘光看見走過來的人，下意識的噤了聲，識趣的退到了一旁，那天他審問過後就沒有再找過自己，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當時的話漏洞頗多，可是他卻放過了自己。
在東宮多年，在這皇宮裏也見了許多聽了許多，面前的這人從來都不是一個手軟的主，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也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留了一條命但到現在還慶幸。
清寧還在思考者煙兒說的，是不是讓他們都開開心心的長大了，娘親也就會回來了，正入神時頭頂上籠罩了一片陰影，清寧擡起頭看清了來人之後軟軟的叫了一聲，“父皇。”
聲音聽起來十分委屈。
蕭元祁皺了皺眉頭，拿出一張手帕把她的臉擦幹凈，“是誰欺負你了，怎麽哭成這樣？”
“沒有，只是……我有點想娘親了。”
蕭元祁的眼睛暗了暗，動作卻依舊輕柔，他把她臉上的淚擦幹放下去，手移到她毛茸茸的頭頂上，“我會把你們娘親找回來的。”
聲音鄭重的有幾分起誓的意味，像是應允他們，又像是在給自己一個答案。
“父皇，你知道娘親她為什麽很難過嗎？”懷謙突然問了一句，他想要知道娘親離開的緣由，如果娘親回來的話他就把這些娘親不開心的全部掃除。
“是誰告訴你的她很難過？”蕭元祁的聲音冷了下來餘光看向一旁垂著頭的煙兒。
“娘親的神情就很難過，都能看出來的。”懷謙看著蕭元祁的面容下沈，敏銳的察覺到自己觸碰到逆鱗，他沒有把煙兒說漏。
他等著蕭元祁的答案，可是過了許久他都沒有說話。
蕭元祁心中沈吟著，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連孩子們都能看得出來她的難過，他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他也清楚的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這個皇宮甚至是他本身都讓她感到束縛和不開心。
只是，只是他寧可相互折磨也好比相忘分離。
本來這一世就短暫，還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能牢牢的把握在手裏那樣的話人生還有什麽趣味呢？
他已經竭盡所能的去做一些事，就想讓沈意開心起來，一開始的時候也是有些成效的，可是楚穆該死的毀了這一切。
蕭元祁握緊的拳頭迸發出幾聲清脆的響聲。
“起風了，你們也在這裏待了許久了，我讓人先送你們回去。”他現在面前的孩子不好發作，換了另一個話題。
“不要我想要在這裏待著。”
“父皇那我們在這裏多待一刻吧。”
兩道聲音在他耳邊盤旋，蕭元祁看著一大一小有些頭疼，真不知道這份執拗是隨了誰。
他本來是將沈意跑掉的消息瞞著他們的，可他們人小鬼大總有許多辦法從那些宮人嘴裏探聽到消息。
一聽到娘親不見了，便天都塌了一樣的哭鬧著，還非要跟著他一起來找沈意，他拿他們沒辦法，只好讓他們也跟著一起來了。
“你們現在不回去，之後便沒有再出來的機會了。”
清寧撅了撅嘴，一百個不樂意，卻還是在父皇的眼神下乖乖的牽著懷謙的手跟著侍衛們離開了。
等他們走之後蕭元祁一拳砸在石磚上，一下又一下不知疼痛的發洩著，血跡滲出來斑駁的染紅了石磚，身後跟著他的近侍沒有一個敢上前勸阻。
不知砸了多少下，蕭元祁才停下來，那只手已經血肉模糊了，他卻感到一絲暢快，只是血水滴答滴答的流下來，他嘖了一聲感到麻煩。
他不由得想到沈意還在的話她一會生氣的，還會給他包紮，她生氣時看上去說著一些狠話，實際上只要說兩句軟話她也就消氣了。
可是一向心軟的人兒怎麽會突然狠得下心拋下一切，他迫切的想要把她抓回來，讓她告訴自己究竟是為什麽！
曾經幸福好像離他就那麽咫尺距離，一步之遙。
他隨手撕下一塊布裹上受傷的那只手，刺痛感傳開，蕭元祁一聲不吭的走下城樓。
手上的痛哪裏能比得上心裏的痛。
剛走到樓下一個士兵風風火火的跑到他面前氣都沒有喘勻說話也不利索。
“能說清楚的上前來。”蕭元祁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稟聖上有線索了，屬下今日去搜查的時候找到一位說是見過畫像上那個叫李蘭的婦人。”
“有線索了還不去找人。”蕭元祁聲音淡淡的，李蘭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籌碼，人抓回來就好，沒必要他親自去。
“聖上那位見過她的人說她找了一輛馬車和一個馬夫，且距離現在已經過去大半日了，若是要追趕的話還需要再增派一些人手。”
蕭元祁聽完冷笑一聲，心沈下去了大半，她真是好本事瞞天過海用的熟練，竟然能從他眼皮子底下溜出去。
她的聰慧現在都用來對付自己了。
難怪這兩天他幾乎把整座城都翻了一個遍還沒有找到她，全都是在做無用功，她早已經不在就說廠裏了。
雖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法子出去，但現在肯定和李蘭同在那輛馬車上。
“帶上人馬，去追她。”蕭元祁咬著牙說出這幾個字來。
沈意不知道蕭元祁需要多久發現，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追上來，他讓馬夫盡最快的速度先趕一段路。
等馬車上了官道之後，沈意突然喊了一聲，停。
“怎麽了？”李蘭詢問著。
沈意指著官道向她解釋道：“雖然走官道是最穩妥的，不容易遇到馬賊。
但是更容易被查到蹤跡。你看左邊這條是向北方的我們要去的路，另一邊是去南方的，如果能做出了一個我們往南方去的假象，這一路將會更加順暢。”
“混淆視聽？你想怎麽做？”李蘭明白過來沈意的意圖了，不由得感慨她的聰慧。
“我們先從馬車上下來走小路，上車副駕駛馬車往前走一段路，再從小路上繞回來，只是這樣會有一些麻煩。”
“不妨事的，有萬全的準備才好，省的我們這一趟徒勞無功。”李蘭一面說著一面帶著銀兒從馬車上下去。
李蘭簡單的向馬夫交代了幾句，讓他也不用走太遠，又給他多加了一些錢。
馬夫收下之後揚起馬鞭，車輪壓過石子的聲音響起，不多時他就消失在了她們的視線裏。
沈意和李蘭她們走一段路歇歇腳，也不覺得太過疲累，一晃一個下午已經過去了。
他們走在小道上為的就是避開大部分的行人以及隨時都有可能追趕上來的蕭元祁的追兵。
如沈意想到的最壞的結果那樣，一個下午過去，蕭元祁很快的就追趕上來了，她們聽見官道上轟隆的響起馬蹄奔馳的聲音，沈意悄悄的走到另一面借助地形的優勢去觀察他們。
她看到最前方一批黑色駿馬之上的蕭元祁，他為了職業身份臉上還帶了一個黑色的面具，看上去真如鬼魅。
他身後跟著的數名精兵良將，銀色的馬鞍晃的人眼睛有些睜不開，看著他的這幅陣仗不知道的以為是要捉拿什麽重要的逃犯。
她看到蕭元祁下馬看著官道上的車輪軌跡就知道自己的這一步棋是最重要的。
身在局中關心則亂，她現在從局中跳出來，掌握風向的便是她了。
蕭元祁一路跟著軌跡來，看著南北方向的兩條關道，馬車行駛的方向是向北方，他有些疑慮。
她已經去過南方了，應該不可能會再往那裏逃。
而且明知道自己會追上來，還留這麽明顯的痕跡，有些太刻意了。
可是北方現在有些戰亂，流年不利並非是一個好去處，她身邊還有兩個不大不小的孩子，相比於動蕩的地區，南方她更為熟悉，更應該是首選。
這個車輪痕跡究竟是她一時之間沒有想太多造成的還是想太多故意而為之的。
他揣摩著沈意的心思，沈意也按照他的思路布局，兩個人在無聲的博弈。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蕭元祁意識到自己在這上面花費了太多的時間，“你們這一隊隨我來，你們順著北方的這條官道一路往前找。”
“是。”
沈意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只要先把蕭元祁甩開就好，他的洞察力敏銳的可怕，而且疑心很重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蛛絲馬跡，她這一次也是僥幸，終於得到一次幸運的眷顧。
去北方的那一批侍衛倒是很好甩開。
她悄悄的準備走下去，卻不慎腳下踩斷了一根樹枝，發出一聲脆響。
“誰在哪裏？”蕭元祁一聲厲喝。
“你們過去看一下。”蕭元祁點了兩個人。
沈意示意李蘭她們趕快躲了起來，自己走時迅速的躲在了另一側。
好在他們沒有註意到，只是向蕭元祁回稟說：“聖上應該是動物從這邊經過。”
蕭元祁沒有在說話，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朝南方追去。
沈意等蕭元祁和那些士兵們都各自離開之後，帶著李蘭她們離開了這個地方，眼見就要到了晚上沈意主張找一個客棧投宿一晚。
“也好，這兩個孩子趕路趕的也累了，那馬福應該也快回來了，我們先去客棧裏等他。”李蘭一只手牽著有些困倦的銀兒往客棧裏走。
蕭元祁一路疾行，他的馬匹速度很快，路上遇到了四五個馬車，他停下來一一檢查，可是裏面都沒有沈意一行人。
天色逐漸暗沈起來，算了算時間蕭元祁察覺不對，按照他的速度應該早就追上了，可是走到現在半片衣角都沒有見到，除非她根本就沒有往這個方向走。
這就是一個幌子！
又一次她又一次耍小聰明，而自己還是著了她的道。
他按著自己的了解，本以為她會選擇一條安穩之路，誰知道她偏要劍走偏鋒，不惜打破自己的習慣，不惜身處險境。
你真的有那麽厭惡有關我的一切嗎？兩次失算，兩次看著她從自己的手邊溜走，一向算無遺策的蕭元祁自己亂了陣腳。
從沈意在地道裏面離開的時候，事情就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範圍了。
蕭元祁氣急攻心，胸口裏面像是堵了一顆石子上下不得，他目眥欲裂，突然一口血從嘴裏噴出，在空氣中形成密密麻麻的血舞霧。
蕭元祁食指擦了擦嘴角，他毫不在意仿佛這具身體不是他的一樣。
他一只手拉起馬頭開始轉回去，另一只手揮了揮示意身後的侍衛們。
剛走兩步蕭元祁身子軟了下來，他意識也開始昏迷，眼皮沈沈的竭盡全力都擡不起來，他倒在了馬背上。
“聖上？！”
“聖上！”
“快快回宮，太醫去找太醫。”侍衛們趕忙將蕭元祁從馬上接下來，此起彼伏的慌亂聲音響起，蕭元祁最後一刻聽見他們的聲音，只覺得有些聒噪，他嘴角張張合合念出了一個名字。
沈意。
他還是不想放棄。
沈意她們走近了客棧，她心口突然一跳，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只是一瞬她想了又想，確認了沒有別的擔憂了，想來應該也只是自己的錯覺。
馬夫這時候也已經回來了，同她們匯合。
幾個人休息了一晚，又補充了一些幹糧，連馬屁都被餵的飽飽的，她們開始出發，向北方搜查的那批侍衛也已經回去了，蕭元祁這下是再也追不上她們了，她們這一路走的暢通無阻。
看著車窗外面的風景，不知不覺已經入秋了，越往北走草色越加枯黃，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蕪著，沈意莫名的生出一種荒涼之感。
路過一些地方，連百姓也十分稀少，沈意不由得有些感慨，雖然蕭元祁登基之後邊境的動亂少了許多，可之前連年的摩擦對這些百姓的影響還是很大，根基還是要有些不穩。
沈意收回視線，之後還有更多的時間了解這裏，這一路雖然有些波折，不過她也到得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終於，終於，可以解脫了，那些晦暗不明的日子，那些猜忌都已經是過去了。
前面還有更好的時光在等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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