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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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溫暖
蕭元祁動了極大的怒氣, 滿室的宮人跪伏在地。
沈意摸了摸自己的喉嚨，並沒有異常，她不知道是哪裏的問題, 但是此刻也無心追究了，不能說話也好，這樣就不用和他劍拔弩張的對峙了，她已經沒有和他再爭吵的力氣和勇氣了。
她眼睛曾經是他帶著她治好的，現在因為他失去了聲音，她還給他這個情分。
她會慢慢的將自己心裏的愛意磨去，盡管她知道這很難做。
她應該受過一次傷之後就收斂起來的，怎麽還會不撞南墻不死心, 非要到現在這個下場。
愛也不能, 恨也不能，她只會把自己夾在中間。
沈意甚至心裏開始想，若是真葬身在那時的一場火中, 也算一了百了, 得一身清凈。
太醫提著藥箱氣喘籲籲的趕過來了, 只是跪下惶恐的向蕭元祁稟告, “娘娘身體並無大礙, 不能發聲也許只是因為娘娘情緒波動過大, 好好的養一段時間或許就會好了。”
“或許？”蕭元祁盯著太醫，眼裏冰冷的殺意根本克制不住。
“聖上恕 罪, 微臣失言, 微臣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讓娘娘康覆。”
蕭元祁聽著不絕於耳的磕頭聲, 掐了掐眉間, 方才是他太過失態了，他知道逼這些太醫也無用, 沈意現在是心結未解開。
他只是心中也有一股怒氣不知道該如何發洩，剛才在楚穆的墳墓上這股氣積壓的更加濃；郁了。
蕭元祁揮了揮手讓太醫和室內的宮女們都下去了。
他握著沈意的手看著她，心中沈沈的嘆息一聲。
“嬌嬌，一段關系到底如何美滿才能堪稱得上是良配？你與我之間發生的種種，淚和笑，現在想想每一時刻都難以忘記。
我知道你現在並不願意看見我，甚至是恨我，只是我仍希冀著我能做出更多讓你愉快的事情，讓你忘記這一段並不愉快的記憶。
我們之後還會有很多年。”
蕭元祁選擇承擔想莫須有的罪責，承擔下沈意的怪罪正是因為他知道他是沈意身邊唯一的依靠。
愛的力量永遠會比恨的力量強大。
沈意捂住耳朵並不想聽他說的話，可字字句句都往心裏鉆，他到底想要怎樣？
她現在只知道淚水的悲傷要掩蓋過歡笑的幸福，鋪天蓋地的絕望壓得她翻身都不得翻。
還有很多年這幾個字在沈意聽來簡直如魔咒一樣是牢牢的把她緊箍咒。
只要一想便鉆心的疼痛，還有很多年啊，她想起她之前曾經賭過的，願意在這皇宮裏待上幾年來換後半生和他一起在皇宮天地之外的自由。
只是現在她輸的一塌糊塗，她原來從根上就錯了，從一開始就賭輸了。
蕭元祁把她臉上的淚水輕柔的擦掉：“只是讓我自私一點吧，無論如何我都不願意看著你離開。”
沈意不想看見他緊緊的閉上眼睛，可是黑暗之中仍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現在僅僅是他的存在就會讓她感受到壓迫。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意才聽到他打開門走出去的聲音。
她睜開眼睛望著窗外的天光，她現在是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了，好像每一步都感覺了無生趣。
像是一株枯萎的荷花，再也感受不到夏季的生機。
煙兒進來看見沈意這幅死氣沈沈的模樣，心中十分不忍。
她把雲片抱起來放到沈意的手邊，可是沈意仍舊無動於衷。
煙兒落下淚來，“娘娘，娘娘，別這樣，你想不想見小皇子和小皇女，我把他們帶過來？”
沈意搖了搖頭，她這幅摸樣，著實不想讓孩子們看見。
她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給予不了他們關愛了。
只是她的身體是他自己的，在成為母親這兩個字的前面，她的感受和情緒也很重要。
之後的日子沈意感覺自己過得渾渾噩噩的，她每天都很困，除了睡覺之外再也提不起興趣做別的事情。
血肉之軀，有時候和泥像一樣，沈意越來越覺得這副軀體過於沈重了。
蕭元祁每天都過來看她，大多時候她是不願意理他的。
他也只是靜靜的坐在她身邊看著她，有些時候他則會逼著她看著他或者是嘗試與他說一些話。
譬如今天這樣。
蕭元祁看著沈意，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了，前些時日被他養出來的肉也開始消下去，一雙眼睛便顯得大且無神。
他每一天都不會刻意的記住卻仍舊能準確的想起今天已經是第十天了，這樣的日子不好過，所以才會記憶深刻。
“嬌嬌，來看我，和我說兩句話。”
沈意對他的畏懼雖不如一開始那樣的強烈，但仍舊不會想去違逆他，他總是能以各種各樣的手段來給她帶來傷害。
她看著他，喉嚨之間微動，發出嘶啞的啊啊是聲音，下一刻落下淚來，太痛了，喉嚨之間撕裂的疼痛異常難忍。
蕭元祁握緊拳頭，他每次得到的都是她畏懼的目光和因為喉嚨痛啞落下的眼淚。
可是他必須要做些什麽，不然沈意就會變得越來越像木偶。
他要讓她感覺自己還活著，還能感受到各種覆雜的情緒。
他紅著眼將她落下的淚一一親吻掉，而後他抱住她，仿佛這樣自己的心裏就會好受一些。
她陪著他吃了飯，實際上現在她並不太能感覺到饑餓了，往往也只是象征性的吃幾口。
可蕭元祁總喜歡往她的碗裏添東西，還讓她都吃掉。
沈意吃掉之後每每都會覺得想吐。
他吃完飯之後就去上朝了，沈意松了一口氣。
其餘的時刻她都覺得很短暫，一眨眼就睡過去了，只有每天蕭元祁來的這些時段是她最不好過的時候。
煙兒收拾著東西，看見沈意又想去榻上睡覺，她攔住了她。
“娘娘許多日都不外出走動了，今日天光很好，娘娘不如去外面走一走。”
沈意搖了搖頭，外面的天色太刺眼了，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娘娘，這樣下去不行。”煙兒跪在她面前懇求著。
沈意想對煙兒說，說沒有人比自己更加重要了，這是她受過這麽多次傷害以來，才得出的一個淺薄的結論。
況且她也不值得煙兒這樣的。
可是張嘴也只能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所幸不再說了，只是伸出手想扶煙兒站起來。
“娘娘若不出去走走，煙兒就不站起來。”
沈意也不再扶她，自顧自的就要去榻上躺著。
可煙兒一路膝行到她的眼前，沈意終究還是心軟了，向外走去。
外面同屋內，仿佛是兩個世界，她待在屋子裏待了許久，已經陰暗和潮濕的溫度了，外面天光大亮陽光也灼熱，她有些不敢踏出第一步。
煙兒見狀笑了笑，擦掉眼淚走到她面前牽著她，“煙兒陪娘娘一起走。”
沈意木然的心微微一動，她把手放在煙兒的手上，一起向外走。
陽光照在身上的那一刻沒有她想的那樣灼熱，更多的是溫暖的感覺，她這才發覺一個季度又快要過去了。
這一年已經過去了大半，她卻總覺得有些空白無味。
眼淚不知不覺的掉下來，她有些奇怪，或哭或笑都會有緣由，哪裏會有人因為見到了太陽就掉眼淚的啊。
“娘娘別哭，看著你哭煙兒心裏也難受。”說著聲音都哽咽起來了。
沈意兩根手指放在她的嘴角邊然後往上提，笑一個吧，好姑娘，你應該笑著的。
煙兒順著她的手指真正的笑了起來。
“娘娘真應該多出來走走，這一會兒比在屋裏悶著要有精神氣多了。”
她又接著提議道：“娘娘去看看兩個孩子吧？前兩天他們總是哭著鬧著要來找你，”
沈意想了想點了點頭，她也有些想孩子們了。
她指了指自己，問自己這樣會不會嚇到孩子們。
煙兒懂得她的意思，笑著搖頭，“怎麽會，他們想你都還來不及呢。”
沈意這才放心下來，一入殿內，清寧見到她眼淚啪塔啪塔的掉，止也止不住，沈意發不出聲音，急的有些手忙腳亂的。
一向沈穩的懷謙也紅了眼圈。
煙兒耐心的詢問著他們，“公主，娘娘來看你們不高興嗎？”
“高興，只是娘親怎麽瘦了這麽多，清寧把自己的肉肉分給娘親。”
“娘你是不是不舒服？”懷謙也拉著她的衣角關切的詢問。
沈意把他們緊緊抱住，這兩個團子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僅僅抱著他們就覺得，如此的溫暖和踏實。
沈意沒有在那裏待很久，煙兒便想起要到吃藥的點了，“娘女娘現在生著病要回去喝藥了，明日再來陪你們怎麽樣？”
“好，娘親要好好的喝藥。”
“娘親要快點好起來。”
兩個娃娃異口同聲的看著沈意，眼中濕漉漉的滿是不舍，沈意摸了摸他們的腦袋，在煙兒催促的目光中回去了。
她自己就是醫者，她不喜歡那些苦苦的補藥，覺得喝下去也沒有太大的作用。
只是蕭元祁和煙兒卻覺得她離了那些藥便活不成了一樣，少喝一點便要責問。
喝了藥，出去了一趟，她覺得十分困倦了，便躺下休息，再次睜眼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蘭，靈靈和銀兒此刻都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想問“你們怎麽來了？”可是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眼神急切的表達。
沈意想她們應該沒有明白自己意思，正要去拿筆墨書寫出來，卻發現她們都淚如雨下。
“娘子離開醫館的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又回來了？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李蘭拉著沈意的手無比心疼。
李蘭來的路上提醒了自己一路要註意皇宮裏的規矩，可此刻看見瘦白著一張臉，輕飄飄的一陣風都能刮走的沈意，所有的規矩稱呼都拋在腦後了。
沈意的父母去世的很早，她身邊又沒有什麽親人，李蘭就把自己當成了沈意的親人了。
還不過一年的時間，把好好的一個人磋磨成什麽樣子了都。
靈靈現在已經長成大姑娘的模樣了，只是抱著他的動作還像個小姑娘一樣。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京城一點都不好，我不喜歡京城，沈姐姐應該也不喜歡它吧，我們帶沈姐姐走好不好？”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太監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聖上駕到，李蘭趕忙捂住靈靈的嘴，靈靈這些年在市井之中長大，一向快言快語慣了，若是這些話被聖上聽到心中又要不高興了。
下一刻蕭元祁走了進來。
沈意連忙站起來將李蘭她們護住，她防範的看著蕭元祁，他曾經用李蘭她們脅迫自己，她真的很害怕往日的那些情景再在眼前重現一遍。
蕭元祁看著她的動作眼神暗了暗，隨即視若無睹的走到桌子前到了一杯茶。
“我知道你這些天不開心，我便想著把她們請來，你看見了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沈意這才略微的放下心來。
蕭元祁眼睛裏有了些許的笑意，方才聽煙兒說她今日出去走了走，還去看了看兩個孩子，現在的精神確實比前幾天要好上許多。
“你若是願意讓他們在宮裏住些時間也是可以的。”
沈意即便很舍不得她們卻還是搖了搖頭，這皇宮裏從來不是普通人應該待的地方，它會消磨掉人的生命。
“我想在這裏多陪陪沈姐姐。”
“草民也是。”
靈靈和李蘭同時出聲道。
只有嘗過了自由的滋味才知道牢籠的多恐怖，她們都是自己的家人，她們正過著自己喜歡的生活，沈意不希望把她們牽扯進來。
她去拿了紙筆，在上面寫下一行字，然後遞到蕭元祁的面前。
“你快把她們送走，這次算我求求你。”
蕭元祁放下手中的茶盞，發出沈悶的一聲重響。
他長眉皺起，有些不明白，她看見她們明明就很開心，卻為何要求他這樣做。
喜歡一件事物要是能徹徹底底的占據更好，占據不了的多觀賞一些時日也是好的。
他問著她，“你可想清楚了？”
“沈姐姐，娘親和靈靈姐和我都很擔心你，很想你，我們趕了兩天的路，就讓我們留在這裏陪你兩天吧。”銀兒水靈靈的眼睛滿是擔憂，她看了看沈意又看了看娘親和靈靈姐，明明她們都很想彼此。
“銀兒說的對，不要讓我們那麽快的回去，不然就算我們上路了心也不安。”李蘭在一旁應聲。
“讓她們在這裏待三天，之後我會好好的派人把他們再送回去，你放心，在這期間不會有任何人的為難她們，包括我。”
蕭元祁沈聲說道，他心中也有幾分不是滋味，她把她們看護的這樣緊，卻像防賊一樣的防著他。
好像有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犯蠢之感。
但他也能理解沈意的心思，他的本意是讓她開心，這些小事也就不重要了。
沈意得了蕭元祁的保證，又看了看眼巴巴的望著自己的三人，妥協的點了點頭。
靈靈和李蘭低著頭不敢看蕭元祁，兩個人現在十分局促，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蕭元祁知道自己在這裏妨礙了她們，將一杯茶喝完便識趣的離開了，離開之前他又回頭看了沈意一眼，她在光影明忽暗，像一盞燭火在風中搖曳，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他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護這盞燈，若是燈火滅了，他也就隨之一起了。
等蕭元祁走後氣氛陡然的松快起來，沈意拉著李蘭她們在桌子一旁坐下。
她想要知道從醫館離開去江南之後她們過的如何。
她羨慕那樣自有輕快的的生活，卻已經回不去了，現在聽一聽也能夠慰藉一下。
“給我講一講你們的現狀吧。”沈意在紙上寫下這幾個字來。
“我們還能有什麽新鮮事，還像平常那樣過著，這是咱們的醫館人已經越來越多了，縣太爺還親自發了一塊牌匾給我們。”
沈意聽到咱們的醫館時，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和蕭元祁決裂之後，她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家了，可是她們都給她留了一個位置。
“還有我，還有我，沈姐姐我現在醫術有很大的長進，我還會去給那些窮苦人家免費義診。”
沈意笑著看著靈靈眼中的誇讚之意十分明顯。
“嗨，先不說我們了，倒是娘子你，這幾個月來一定是發生了許多事情，看起來像是受了許多的苦。”
沈意不知道自己的事情該從何講起，就像是一堆亂麻沒有頭緒，從哪裏梳理起都會被紮傷，她也不想讓她們為自己的落淚。
沈意提起一個笑，想將這件事情揭過。
李蘭不想去接沈意的傷疤，若是他能夠自然吐露最好，她不願意，身為家人也不會勉強，她又撿著自己身邊的趣事說了許多。
都是一些芝麻谷子大小的瑣事，沈意卻聽的津津有味，眼中的笑意一直都沒有落下來。
她們就這樣一直聊到晚上，該睡的時候沈意一點困意都沒有，這是這麽多天以來她最精神的一次了。
靈靈突然道了一句，“沈姐姐在這裏既然不開心，還受了這麽多的苦，為什麽不能跑呢？跑得了一次就能跑得了第二次嘛。”
跑嗎？沈意早就沒有了這個念頭，蕭元祁的掌控欲，兩個孩子，還有煙兒，她身邊的人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纏繞著她，她時常會生出一種寸步難行的感覺。
靈靈接著道：“我們帶你走，你和我們一起不也是很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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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元祁動了極大的怒氣, 滿室的宮人跪伏在地。
沈意摸了摸自己的喉嚨，並沒有異常，她不知道是哪裏的問題, 但是此刻也無心追究了，不能說話也好，這樣就不用和他劍拔弩張的對峙了，她已經沒有和他再爭吵的力氣和勇氣了。
她眼睛曾經是他帶著她治好的，現在因為他失去了聲音，她還給他這個情分。
她會慢慢的將自己心裏的愛意磨去，盡管她知道這很難做。
她應該受過一次傷之後就收斂起來的，怎麽還會不撞南墻不死心, 非要到現在這個下場。
愛也不能, 恨也不能，她只會把自己夾在中間。
沈意甚至心裏開始想，若是真葬身在那時的一場火中, 也算一了百了, 得一身清凈。
太醫提著藥箱氣喘籲籲的趕過來了, 只是跪下惶恐的向蕭元祁稟告, “娘娘身體並無大礙, 不能發聲也許只是因為娘娘情緒波動過大, 好好的養一段時間或許就會好了。”
“或許？”蕭元祁盯著太醫，眼裏冰冷的殺意根本克制不住。
“聖上恕 罪, 微臣失言, 微臣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讓娘娘康覆。”
蕭元祁聽著不絕於耳的磕頭聲, 掐了掐眉間, 方才是他太過失態了，他知道逼這些太醫也無用, 沈意現在是心結未解開。
他只是心中也有一股怒氣不知道該如何發洩，剛才在楚穆的墳墓上這股氣積壓的更加濃；郁了。
蕭元祁揮了揮手讓太醫和室內的宮女們都下去了。
他握著沈意的手看著她，心中沈沈的嘆息一聲。
“嬌嬌，一段關系到底如何美滿才能堪稱得上是良配？你與我之間發生的種種，淚和笑，現在想想每一時刻都難以忘記。
我知道你現在並不願意看見我，甚至是恨我，只是我仍希冀著我能做出更多讓你愉快的事情，讓你忘記這一段並不愉快的記憶。
我們之後還會有很多年。”
蕭元祁選擇承擔想莫須有的罪責，承擔下沈意的怪罪正是因為他知道他是沈意身邊唯一的依靠。
愛的力量永遠會比恨的力量強大。
沈意捂住耳朵並不想聽他說的話，可字字句句都往心裏鉆，他到底想要怎樣？
她現在只知道淚水的悲傷要掩蓋過歡笑的幸福，鋪天蓋地的絕望壓得她翻身都不得翻。
還有很多年這幾個字在沈意聽來簡直如魔咒一樣是牢牢的把她緊箍咒。
只要一想便鉆心的疼痛，還有很多年啊，她想起她之前曾經賭過的，願意在這皇宮裏待上幾年來換後半生和他一起在皇宮天地之外的自由。
只是現在她輸的一塌糊塗，她原來從根上就錯了，從一開始就賭輸了。
蕭元祁把她臉上的淚水輕柔的擦掉：“只是讓我自私一點吧，無論如何我都不願意看著你離開。”
沈意不想看見他緊緊的閉上眼睛，可是黑暗之中仍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現在僅僅是他的存在就會讓她感受到壓迫。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意才聽到他打開門走出去的聲音。
她睜開眼睛望著窗外的天光，她現在是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了，好像每一步都感覺了無生趣。
像是一株枯萎的荷花，再也感受不到夏季的生機。
煙兒進來看見沈意這幅死氣沈沈的模樣，心中十分不忍。
她把雲片抱起來放到沈意的手邊，可是沈意仍舊無動於衷。
煙兒落下淚來，“娘娘，娘娘，別這樣，你想不想見小皇子和小皇女，我把他們帶過來？”
沈意搖了搖頭，她這幅摸樣，著實不想讓孩子們看見。
她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給予不了他們關愛了。
只是她的身體是他自己的，在成為母親這兩個字的前面，她的感受和情緒也很重要。
之後的日子沈意感覺自己過得渾渾噩噩的，她每天都很困，除了睡覺之外再也提不起興趣做別的事情。
血肉之軀，有時候和泥像一樣，沈意越來越覺得這副軀體過於沈重了。
蕭元祁每天都過來看她，大多時候她是不願意理他的。
他也只是靜靜的坐在她身邊看著她，有些時候他則會逼著她看著他或者是嘗試與他說一些話。
譬如今天這樣。
蕭元祁看著沈意，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了，前些時日被他養出來的肉也開始消下去，一雙眼睛便顯得大且無神。
他每一天都不會刻意的記住卻仍舊能準確的想起今天已經是第十天了，這樣的日子不好過，所以才會記憶深刻。
“嬌嬌，來看我，和我說兩句話。”
沈意對他的畏懼雖不如一開始那樣的強烈，但仍舊不會想去違逆他，他總是能以各種各樣的手段來給她帶來傷害。
她看著他，喉嚨之間微動，發出嘶啞的啊啊是聲音，下一刻落下淚來，太痛了，喉嚨之間撕裂的疼痛異常難忍。
蕭元祁握緊拳頭，他每次得到的都是她畏懼的目光和因為喉嚨痛啞落下的眼淚。
可是他必須要做些什麽，不然沈意就會變得越來越像木偶。
他要讓她感覺自己還活著，還能感受到各種覆雜的情緒。
他紅著眼將她落下的淚一一親吻掉，而後他抱住她，仿佛這樣自己的心裏就會好受一些。
她陪著他吃了飯，實際上現在她並不太能感覺到饑餓了，往往也只是象征性的吃幾口。
可蕭元祁總喜歡往她的碗裏添東西，還讓她都吃掉。
沈意吃掉之後每每都會覺得想吐。
他吃完飯之後就去上朝了，沈意松了一口氣。
其餘的時刻她都覺得很短暫，一眨眼就睡過去了，只有每天蕭元祁來的這些時段是她最不好過的時候。
煙兒收拾著東西，看見沈意又想去榻上睡覺，她攔住了她。
“娘娘許多日都不外出走動了，今日天光很好，娘娘不如去外面走一走。”
沈意搖了搖頭，外面的天色太刺眼了，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娘娘，這樣下去不行。”煙兒跪在她面前懇求著。
沈意想對煙兒說，說沒有人比自己更加重要了，這是她受過這麽多次傷害以來，才得出的一個淺薄的結論。
況且她也不值得煙兒這樣的。
可是張嘴也只能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所幸不再說了，只是伸出手想扶煙兒站起來。
“娘娘若不出去走走，煙兒就不站起來。”
沈意也不再扶她，自顧自的就要去榻上躺著。
可煙兒一路膝行到她的眼前，沈意終究還是心軟了，向外走去。
外面同屋內，仿佛是兩個世界，她待在屋子裏待了許久，已經陰暗和潮濕的溫度了，外面天光大亮陽光也灼熱，她有些不敢踏出第一步。
煙兒見狀笑了笑，擦掉眼淚走到她面前牽著她，“煙兒陪娘娘一起走。”
沈意木然的心微微一動，她把手放在煙兒的手上，一起向外走。
陽光照在身上的那一刻沒有她想的那樣灼熱，更多的是溫暖的感覺，她這才發覺一個季度又快要過去了。
這一年已經過去了大半，她卻總覺得有些空白無味。
眼淚不知不覺的掉下來，她有些奇怪，或哭或笑都會有緣由，哪裏會有人因為見到了太陽就掉眼淚的啊。
“娘娘別哭，看著你哭煙兒心裏也難受。”說著聲音都哽咽起來了。
沈意兩根手指放在她的嘴角邊然後往上提，笑一個吧，好姑娘，你應該笑著的。
煙兒順著她的手指真正的笑了起來。
“娘娘真應該多出來走走，這一會兒比在屋裏悶著要有精神氣多了。”
她又接著提議道：“娘娘去看看兩個孩子吧？前兩天他們總是哭著鬧著要來找你，”
沈意想了想點了點頭，她也有些想孩子們了。
她指了指自己，問自己這樣會不會嚇到孩子們。
煙兒懂得她的意思，笑著搖頭，“怎麽會，他們想你都還來不及呢。”
沈意這才放心下來，一入殿內，清寧見到她眼淚啪塔啪塔的掉，止也止不住，沈意發不出聲音，急的有些手忙腳亂的。
一向沈穩的懷謙也紅了眼圈。
煙兒耐心的詢問著他們，“公主，娘娘來看你們不高興嗎？”
“高興，只是娘親怎麽瘦了這麽多，清寧把自己的肉肉分給娘親。”
“娘你是不是不舒服？”懷謙也拉著她的衣角關切的詢問。
沈意把他們緊緊抱住，這兩個團子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僅僅抱著他們就覺得，如此的溫暖和踏實。
沈意沒有在那裏待很久，煙兒便想起要到吃藥的點了，“娘女娘現在生著病要回去喝藥了，明日再來陪你們怎麽樣？”
“好，娘親要好好的喝藥。”
“娘親要快點好起來。”
兩個娃娃異口同聲的看著沈意，眼中濕漉漉的滿是不舍，沈意摸了摸他們的腦袋，在煙兒催促的目光中回去了。
她自己就是醫者，她不喜歡那些苦苦的補藥，覺得喝下去也沒有太大的作用。
只是蕭元祁和煙兒卻覺得她離了那些藥便活不成了一樣，少喝一點便要責問。
喝了藥，出去了一趟，她覺得十分困倦了，便躺下休息，再次睜眼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蘭，靈靈和銀兒此刻都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想問“你們怎麽來了？”可是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眼神急切的表達。
沈意想她們應該沒有明白自己意思，正要去拿筆墨書寫出來，卻發現她們都淚如雨下。
“娘子離開醫館的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又回來了？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李蘭拉著沈意的手無比心疼。
李蘭來的路上提醒了自己一路要註意皇宮裏的規矩，可此刻看見瘦白著一張臉，輕飄飄的一陣風都能刮走的沈意，所有的規矩稱呼都拋在腦後了。
沈意的父母去世的很早，她身邊又沒有什麽親人，李蘭就把自己當成了沈意的親人了。
還不過一年的時間，把好好的一個人磋磨成什麽樣子了都。
靈靈現在已經長成大姑娘的模樣了，只是抱著他的動作還像個小姑娘一樣。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京城一點都不好，我不喜歡京城，沈姐姐應該也不喜歡它吧，我們帶沈姐姐走好不好？”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太監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聖上駕到，李蘭趕忙捂住靈靈的嘴，靈靈這些年在市井之中長大，一向快言快語慣了，若是這些話被聖上聽到心中又要不高興了。
下一刻蕭元祁走了進來。
沈意連忙站起來將李蘭她們護住，她防範的看著蕭元祁，他曾經用李蘭她們脅迫自己，她真的很害怕往日的那些情景再在眼前重現一遍。
蕭元祁看著她的動作眼神暗了暗，隨即視若無睹的走到桌子前到了一杯茶。
“我知道你這些天不開心，我便想著把她們請來，你看見了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沈意這才略微的放下心來。
蕭元祁眼睛裏有了些許的笑意，方才聽煙兒說她今日出去走了走，還去看了看兩個孩子，現在的精神確實比前幾天要好上許多。
“你若是願意讓他們在宮裏住些時間也是可以的。”
沈意即便很舍不得她們卻還是搖了搖頭，這皇宮裏從來不是普通人應該待的地方，它會消磨掉人的生命。
“我想在這裏多陪陪沈姐姐。”
“草民也是。”
靈靈和李蘭同時出聲道。
只有嘗過了自由的滋味才知道牢籠的多恐怖，她們都是自己的家人，她們正過著自己喜歡的生活，沈意不希望把她們牽扯進來。
她去拿了紙筆，在上面寫下一行字，然後遞到蕭元祁的面前。
“你快把她們送走，這次算我求求你。”
蕭元祁放下手中的茶盞，發出沈悶的一聲重響。
他長眉皺起，有些不明白，她看見她們明明就很開心，卻為何要求他這樣做。
喜歡一件事物要是能徹徹底底的占據更好，占據不了的多觀賞一些時日也是好的。
他問著她，“你可想清楚了？”
“沈姐姐，娘親和靈靈姐和我都很擔心你，很想你，我們趕了兩天的路，就讓我們留在這裏陪你兩天吧。”銀兒水靈靈的眼睛滿是擔憂，她看了看沈意又看了看娘親和靈靈姐，明明她們都很想彼此。
“銀兒說的對，不要讓我們那麽快的回去，不然就算我們上路了心也不安。”李蘭在一旁應聲。
“讓她們在這裏待三天，之後我會好好的派人把他們再送回去，你放心，在這期間不會有任何人的為難她們，包括我。”
蕭元祁沈聲說道，他心中也有幾分不是滋味，她把她們看護的這樣緊，卻像防賊一樣的防著他。
好像有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犯蠢之感。
但他也能理解沈意的心思，他的本意是讓她開心，這些小事也就不重要了。
沈意得了蕭元祁的保證，又看了看眼巴巴的望著自己的三人，妥協的點了點頭。
靈靈和李蘭低著頭不敢看蕭元祁，兩個人現在十分局促，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蕭元祁知道自己在這裏妨礙了她們，將一杯茶喝完便識趣的離開了，離開之前他又回頭看了沈意一眼，她在光影明忽暗，像一盞燭火在風中搖曳，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他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護這盞燈，若是燈火滅了，他也就隨之一起了。
等蕭元祁走後氣氛陡然的松快起來，沈意拉著李蘭她們在桌子一旁坐下。
她想要知道從醫館離開去江南之後她們過的如何。
她羨慕那樣自有輕快的的生活，卻已經回不去了，現在聽一聽也能夠慰藉一下。
“給我講一講你們的現狀吧。”沈意在紙上寫下這幾個字來。
“我們還能有什麽新鮮事，還像平常那樣過著，這是咱們的醫館人已經越來越多了，縣太爺還親自發了一塊牌匾給我們。”
沈意聽到咱們的醫館時，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和蕭元祁決裂之後，她以為自己已經沒有家了，可是她們都給她留了一個位置。
“還有我，還有我，沈姐姐我現在醫術有很大的長進，我還會去給那些窮苦人家免費義診。”
沈意笑著看著靈靈眼中的誇讚之意十分明顯。
“嗨，先不說我們了，倒是娘子你，這幾個月來一定是發生了許多事情，看起來像是受了許多的苦。”
沈意不知道自己的事情該從何講起，就像是一堆亂麻沒有頭緒，從哪裏梳理起都會被紮傷，她也不想讓她們為自己的落淚。
沈意提起一個笑，想將這件事情揭過。
李蘭不想去接沈意的傷疤，若是他能夠自然吐露最好，她不願意，身為家人也不會勉強，她又撿著自己身邊的趣事說了許多。
都是一些芝麻谷子大小的瑣事，沈意卻聽的津津有味，眼中的笑意一直都沒有落下來。
她們就這樣一直聊到晚上，該睡的時候沈意一點困意都沒有，這是這麽多天以來她最精神的一次了。
靈靈突然道了一句，“沈姐姐在這裏既然不開心，還受了這麽多的苦，為什麽不能跑呢？跑得了一次就能跑得了第二次嘛。”
跑嗎？沈意早就沒有了這個念頭，蕭元祁的掌控欲，兩個孩子，還有煙兒，她身邊的人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纏繞著她，她時常會生出一種寸步難行的感覺。
靈靈接著道：“我們帶你走，你和我們一起不也是很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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