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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撥雲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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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撥雲見日

“饒命?裏面的那些百姓等你給他們一線生機的時候, 你又可曾給過生路?”

曹縣令啞口無言,當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他頹然的閉上眼睛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這些事情都是我一人所為,還請聖上不要禍及家人。”

曹縣令對著柳醫師道:“我那女兒對你十分中意,你是個好孩子,我知道你也喜歡她,她不知道我所做的事情,所以也不要因為我遷怒他,等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照顧她。”

柳醫師還未從蕭元祁的身份中緩過來, 就聽見曹縣令臨終遺言, 他思緒混亂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他將曹縣令的話在腦海裏過了又一遍,仍舊有些猶豫,他一貧如洗, 擔心給不了曹小姐更好的生活, 只有愛是平等的, 可其餘方面來說, 他覺得自己有些配不上她。

可他又真的很想陪在她身邊。

過了一會兒他才慎重的答應下來, “我……我答應你, 如果曹小姐真的厚愛我,我會照顧好她的。”

“當初你們染病那件事是我做的, 我給你賠不是, 等我下去再跟那兩位賠罪。”

柳醫師攥緊了拳頭, 另外的兩位醫師果然已經沒了, 他做不到原諒,在其位卻不擔其憂, 身為父母官卻如此草菅人命,讓人心寒又憤慨。

能答應他已經是看在曹姑娘的份上。

沈意看著曹縣令,這個人與畜生的唯二區別就是還算有一點擔當,真心實意的疼愛女兒。

“朕不會牽連無辜之人的。”蕭元祁答應了下來。

曹縣令塵埃落定的笑了笑,沖向了一旁的樁子,直直的倒了下去。

意識消亡之前,曹縣令想到的只是女兒的面容,他把她如珠似寶的養大,這一走還真是有點舍不得,可為時已晚。

他半生為了銀錢所累,欲望驅使,死了執念才消。

沈意搖了搖頭,自作孽不可活。

一旁的幾個地主方才見形勢不對也隨著曹縣令跪了下來,現在見了這慘烈的一幕,跪著的腿直打顫。

他們可沒勇氣像曹縣令那般撞的頭破血流。

蕭元祁看著面前貪財又惜命的人,“你們還有什麽後事需要交代?”

“我……我願意把所有的財產都上繳,能不能用這些換一條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你們沒有能談條件的籌碼。”

蕭元祁冷笑一聲,錢財和生命他們都不配擁有。

“之前這裏每天都會把病死的百姓拉去火燒,要不幾位也去嘗嘗滋味?”

“聖上饒命,饒命,這些都是曹縣令做的,不關我們的事啊。”

“是啊,是啊,那些事情都是曹縣令逼著我們做的。”

幾個人開始十分默契的把罪責都推到了死人身上。

蕭元祁嫌惡的將目光移開,和這些人沒什麽好說的了。

他把他們都丟進圍欄裏面,裏面的百姓深受剝削,早就恨不得扒了他們的皮喝了他們的血。

地主們圍成一團,身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

墻倒眾人推,何況這次倒的還是仇人,眾人紛紛的上去踩一腳,雖然沒什麽力氣,可每人過一遍,骨頭碎裂的聲音,嘶啞的嗬嗬聲,讓這些人覺得不若方才像曹縣令那般,也可以少受一些罪。

到最後他們也都奄奄一息了,蕭元祁讓侍衛去挖了一個坑,都丟到裏面,省的在外面發臭發爛。

柳醫師向蕭元祁求了一個恩典,希望留曹縣令一個完整的屍身。

蕭元祁也答應了。

柳醫師推著他的屍體去了曹府,曹姑娘雖然沒能見到父親最後一面,能親手安葬也算少了一樁遺憾,他一路上都在想該如何向曹姑娘轉達噩耗。

可直至走到門口,他還是沒有辦法開口。

門口的侍衛看他衣著陳舊在門口徘徊許久以為他是來訴苦乞討的,上前就要驅趕他。

柳醫師掀開了白布的一角,上前的侍衛見狀腳步被釘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曹縣令人沒了?!

柳醫師向他們道:“能不能麻煩二位去通報一下曹小姐,我姓柳。”

他們這才如夢初醒跌跌撞撞的跑了進去。

沒一會兒急促的腳步聲靠近,曹姑娘跑了過來,她顫抖著手掀開了那一張白布,看清楚面容之後,淚水滴落滴答的掉落。

“明明今天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會這樣?”

柳醫師低垂著頭不敢看曹姑娘通紅的眼睛,見她如此傷心,他心中也十分不舒服。

他們將方才之事委婉的轉述給了曹姑娘。

“怎麽會?父親貪錢?草菅人命?”她印象中父親一向勤於政事,官署裏處理不完的事情都會帶回來,待在書房中處理民政。

她仍舊不能相信,腦海中劃過一絲念頭,書房,對書房,父親若真是貪了,一定會留下些東西,眼見為實。

她跑去書房翻找了許久,看見暗門出現的那一刻,心已經沈下去了大半。

一墻黃白之物,將暗室都照亮了幾分。

有什麽東西在心中轟然坍塌,曹姑娘對著這面墻跪了下去,雙手捂面,淚水卻從指縫間滲出。

過了很久她才站起身來,他雖做錯了事情,可仍舊是她的父親,這些年的疼愛與縱容卻是真情實感。

人品是假的,父親的身份卻是真的。

她走出去的時候發現柳醫師還在外面等著,她上前行了一禮,“謝謝你不計前嫌的送他回來。”

“無妨無妨,你之前也照顧過我,權當還你的人情,曹姑娘……你節哀順便。

現在還是讓曹縣令早些入土為安,我可以幫你一起。”

曹姑娘挑了一塊地方,柳醫師在一旁幫著挖土,她在一旁刻著墓碑,她並不敢將他的名字刻上去,只是刻了先父之位。

一塊木板,沒有褒貶,四個字概括了他的生平。

這個地方並沒有什麽顯眼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

想來這裏的人也都恨他,她只想他死後能夠有一個安寧。

她對著木牌磕了三個頭,她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希望父親也能好好的在另一個世界懺悔和贖罪。

回去的路上,柳醫師將在心中翻來覆去思慮的話都說了出來。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今後我可以…照顧你,一輩子的那種照顧,我也不會幹涉你任何的想法和行為。”

他說的極為誠懇,還有一些不自然的結巴。

曹姑娘輕輕的笑了笑,如果這話早一點說該多好,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那時父親還應該在,她將會是幸福美滿的。

可現在她揭開那層蒙著眼睛和耳朵的紗布,她看清了許多東西,前些年的人生索然無味,面前的路像是一種嶄新的開始,她總覺得有許多事情是自己要去做的。

也許他是真心的喜歡她,可她想了想還是道:“不用了,我父親做了這麽多的錯事,我想替他償還一點,也想再多看看人世間。”

這世間有許多比情愛更重要的事情,而且她也並不想躲在蔭蔽之下了。

柳醫師送曹姑娘回去,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悵然若失,可又覺得該為她高興。

“那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我會在這裏等你。”

那抹白色身影即將消失在視線之中,柳醫師突然在她的身後大聲喊著。

他想,她應該是聽到了。

他笑了笑,轉身走回了郊外。

回去之後沈意問起曹姑娘的情況,卻意外的得到了“她很好。”三個字。

她放心了許多,一些重大的悲歡離合總會把人推向另一個成長軌跡。

那個在月夜彈鳳求凰,一腔兒女心事的人現在終究是徹底的轉變了。

沈意將目光放在裏面的百姓身上,現在有了充足的食物和藥草,再無後顧之憂。

過了三天,這些百姓們紛紛的開始好轉,陸陸續續的開始走出去。

等到第五天裏面的人都已經全部離開,這個圍欄終於可以拆除了。

因為這一場瘟病,這個季節他們顆粒無收,病雖好了,卻仍舊要為生計發愁。

沈意和蕭元祁盤查著這幾個蛀蟲的庫房,僅一家便足以養活一個縣的人口三年開銷。

就算人已經沒有了,可現在想起仍覺得可恨。

蕭元祁將查超的家產都分發給這些百姓們一部分,另一部分用來充實國庫。

沈意沒有再見到曹姑娘,她沒有留下任何的信,孤身一人不知去向。

她只能在心中祝願她一路順風。

蕭元祁問過柳醫師想不想當這個縣令,他拒絕了。

“草民愧不敢當,草民力微,一間醫館足以。”

蕭元祁沒有強求,另安排了合適的人選。

返程的時候,百姓們都來為他們送行,更有一些老者帶著孩子跪在他們面前,老淚縱橫的感謝。

沈意和蕭元祁連忙扶起他們。

人潮之中,一個孩童走到她的面前,遞給了她一個香囊。

她捏了捏,卻發覺有些不對,裏面好像有一張紙條。

再一眨眼小孩已經消失了,她卻在人群中看到了一雙眼睛,像極了那日的刺客。

明明是艷陽高照天,沈意卻從頭到腳的泛起寒涼,像是又回到了楚穆下葬的那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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