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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心中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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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心中蓮

劍尖刺破皮肉, 血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蕭元祁將劍撤開,只覺得那血臟了自己的劍。

“來人!”

“聖上, 聖上民女知錯了,民女再也不敢了。”

依依一直在磕頭她不敢停下,她現在才知道來之前芳姑姑的告誡並非不無道理。

聖上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臉色陰沈著並未動容,侍衛上來就要架著她出去。

明明聽聞他對那女子用情頗深,現在又怎會對著這張臉無動於衷,甚至要剝皮削骨。

一定還有辦法的,一定還有,她想到了什麽, 掙脫開兩邊的侍衛。

“聖上!民女知曉自己這張臉與那位貴人有幾分相似, 聽聞貴人心慈,若是…若是貴人在這,她應是會原諒民女的無的無心沖撞。

還請聖上為那貴人積些福分, 饒過民女吧。”

只是不知為何, 等她說完這話之後, 聖上的神色更加莫測。

蕭元祁眸光遠眺, 追憶起從前, 她之前向來伶牙俐齒也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可是自從來了京城之後,她受了欺辱大多都是默默咽下, 偶爾委屈的狠了也只會在他面前使幾分小性子。

“她心並不大, 也沒有善良到人人可欺的程度, 反倒是你們到此等地步還要再將她利用上, 孤將你抽皮扒筋仍未解恨。”

侍衛堵住了她的嘴,將她帶下去, 蕭元祁將劍擦拭了一邊,而後提著它去了太後那裏。

門口的守衛見著他想進去通報,蕭元祁一個眼神過去將他釘在原地。

太後見到他,第一反應就是那個女人並沒有抓住他的心,這麽好的機會,連個替身都做不好,也是個廢物。

“兒臣猜想母後是想問那女子?朕讓人將她做成了美人燈,等晚些時可拿來讓母後觀賞一二。”

太後第一次失了態,她開始有些不認識面前的這個人了,她竟是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母後養育疼愛兒子,兒子也一直敬愛母後,可您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試探,在這帝王之家父子不像父子,現在母子也不像母子了嗎?母後是想讓兒子的血染了這大殿嗎?”

他將手中的劍對著了自己,他從出生便少有歡愉,宮中的情勢逼人明爭暗奪,幼時母後說因他的出生,她才可以稍稍喘息。

可是那些轉移到他身上的壓力卻也壓的讓他不見日光。

外出磨礪的幾年,邊塞的風沙吹襲著將人心吹的斑駁冷硬,直至回來之後遇見沈意,那是一段此生不換的歡愉。

太後聽著他的語句,心似乎也在滴血,她一時顫顫不能言語,她回頭看,在心裏問自己她究竟都做了什麽?

她因著在那個位置上風霜雪雨,便一心想要走上來,那個醫女在她眼裏是阻礙,並無裨益。

然而現在面對著形容枯槁,越來越沒有了生機的孩子,她一時說不出那句,“哀家這都是為你好。”

她只是側過了身子,穩了穩聲音道:“皇帝珍重自身,哀家之後不會再幹涉你了。”

蕭元祁撩起衣擺,對她行了一禮,而後走出大殿。

又下起了雨,蕭元祁阻了宮人遞上來的傘,他拖著沈重的衣衫走在雨裏,背影蕭索,明明正當風華盛年,他卻一下子蒼老的要邁入暮年,明明該是春雨綿綿,落在他身上卻似針尖。

渾身都冷,從上到下,冷的他想一直一直的睡下去。

沈意現在的日子過的很忙碌卻也自足,自從上次交付了一批料子之後,現在源源不斷的有單子下來,她每日將所得的銀兩和多出的料子對應清楚。

她拿著勻給黃神醫的錢去給他時,看見正在逗她的兩個孩子。

沈懷謙一向沈靜,溜圓的眼睛只是看著他,倒是沈清寧發出細弱的聲音眉眼彎著笑了起來。

沈意將錢遞給他,抱起孩子伸出手戳了戳她嬌嫩的臉頰,不曾想被她小手抱住,這樣小小的一團貼著她的心,沈意覺得無比幸福

“你這兩個福娃娃倒是可愛。”黃神醫慈愛的看著他們,他們不怎麽哭鬧粉雕玉琢的尤其是沈清寧見人就笑,繡坊裏的繡娘們也極喜歡抱著他們,倒是讓沈意沒那麽勞累了。

轉眼又過了月餘,三四月份的江南人間春好處,沈意有餘閑的時候最喜歡乘著一葉小船悠悠的在湖面飄著,清風拂過所有的郁結之氣都被帶走,她伸出手撥弄著船邊的水,好不自在暢快,沈意想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未嘗不好。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沈意去市口買了些蜜餞便去了繡坊。

剛一進去便被繡娘們團團圍住,“沈娘子你可要給我們拿個主意。”

“沈娘子哪有這樣的,說不讓做就不讓做的。”

沈意被她們你一言我一句的繞的有些頭暈。

“你們先停一下,出來個人慢慢說。”

“沈娘子是這樣,你剛才不在,一個官差自稱是司造局的將單子都拿走了,說以後不用我們做了。”較為年長的婦人還能穩住情緒,條理清晰的講事情從頭到尾講清楚。

“你們莫慌,我先去問問情況。”

“沈娘子我們和你一起去吧,要是他們看你勢單力薄還指不定怎麽難為人。”餘下的人都不放心。

“我與他們打交道數次,這次肯定事出有因,你們稍安勿躁,在這等我消息。”將她們安撫住沈意前去詢問。

得來的總管一臉歉意向他道:“沈姑娘這次實非我違約,是有人瞧上了這塊的油水,和在下的上司打通了門路,我便做不了主了。”

江南富庶之地,這一塊也算不得肥肉,沈意沒想到還能惹來爭搶。

沈意本想問清是何人從中攔截,可總管搖了搖手不欲再多說,他今天來此已算是給了她答覆。

總管已是難做,她也不好再詢問,只不過剛剛回去繡坊,這從中作梗之人自己漏了面。

膀大腰圓的男子手裏捏著一疊銀票,翹著二郎腿坐姿態囂張的坐在她的繡坊門前,瞧他的樣子像是專等著她回來。

“來的可是沈氏?你將這繡坊和這人人一同都轉給我們家少爺,價錢你隨便開。”

他身邊的小廝賊眉鼠眼的惹人厭惡,還偏偏往前湊,沈意拿起一邊的棒槌敲了下去。

他嚎叫一聲跑回主子身邊告狀,富態的肥肉快要擠出來的男子站了起來,“你的單子今後都由我接手,你若是不想帶著她們風餐露宿便識相一點。”

若不是她們這些人都有些經驗,他才不會跑來費功夫。

“臉皮堪比城墻厚,搶來的東西既然不怕燙手,你就好好接著,若是搞砸了我們自吹鑼打鼓給你唱和。”他仗勢欺人,沈意卻也不是軟骨頭,絕處逢生多次,這一次只不過是小波瀾,她會有應對之法。

“不過一群婦人,咱們走著瞧。”

等他走後,沈意坐下來問起他的來歷。

“江南首富李老爺的孩子,偏偏是個不成器的庸才,文不成武不就,聽聞他爹天天打罵催他上進,前幾日還被他氣病了。”

沈意心裏只覺發笑,這麽一個蠢材怕是想拿她的成果去給他爹邀功。

碰了一鼻子灰的男子瞧見在熱情招呼生意的商販,惡氣橫生,一腳將他的攤子踹翻了。

看見他撲在攤子上心疼的哭,卻又敢怒不敢言,心下這才舒坦些,他扔出一錠銀子趾高氣揚的離開了。

等他走後,周邊的商販不約而同的唾了聲晦氣。

“要不是那老不死的臥病在床,娘又非要我做點什麽哄他高興,我才不幹這勞心勞力的事,你快去給我找人,記得開高價,本少爺就不信有人還能跟錢過不去。”

沈意面對著身後許多不願意離去的繡娘們,她們相信自己,自己也不能辜負她們。

她凝眉思索,開始想對策。

本來她們只是承擔一些司造局做不完的活計,若是做一些衣料,得到的報酬並不算多。

目前最好的是能做出一些獨有的新花樣,打開自己的門路。

沈意想了許久,翻看了許多書籍,終於找出一種,只不過工藝有些繁瑣,她們做了幾次,都未能做出效果。

這期間有人開始心神動搖,可謂身在曹營心在漢,沈意將她們召集起來。

“這段時間大家互相扶持已是很好,接下來前路未蔔,若是有人想奔更好的前程,大可抽身離去,不必在此與我死守。”

沈意的話落,率先走出去了一個人,接著又有兩三個跟著離去。

想離開的人留不住,想留下的人趕不走。

剩下的人看著離去之人的背影嘟囔了兩句,“沒心肝的,當初若不是沈娘子帶著,她們還在河邊洗衣服呢,現在落了難,一刻也待不住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之常情有何可怪的,你們今日選擇留下來陪我一起面對,我也不會辜負你們。”

她們現在要緊的是趕緊把紗做出來,沈意帶著她們在坊裏熬了許久,等看到成品的時候,大家的疲累都被欣喜所取代。

一人捧起那它,輕如薄翼,觸手絲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問著,“沈娘子,我們真的做出來了?”

沈意接過拿著那它在日光下翻看,它能淺淺的影射出如月色的柔和光華,載滿浮光,語氣裏也是藏不住的欣喜,“嗯,我們做出來了。”

沈意給它取了個名字——月影紗,隨後她們按著同樣的方法又做了一批出來,她的定價並不算高昂。

大家雖感新奇,只是買的人卻很少。

早在一日前,李少爺這邊就得知了消息。

“少爺,她們好像做出來了新東西,遠遠瞧著,那個詞怎麽說來著,對,波光瀲灩的。”

“吃裏扒外的東西,識兩個字就在這裏賣弄,你看看你招來的都是些什麽人,這麽久了做出來的東西讓人滿意的只有幾匹,這樣下去你讓本少爺怎麽交貨。”

李少爺氣急敗壞的在他身上踹了幾腳,“你給我傳下去,都不準買,誰要是敢買,就是和李家作對,讓他們自己掂量掂量。”

說完之後他又對著那些繡娘們,“再給你們兩天時間,做不出來都給我滾,工錢也別要了。”

沈意料到要在這邊推行會受阻,所以她早就打通了另外一條路。

幾日前她寫了一封信送去京中交給楚穆,又將那紗托人帶了過去。

楚穆自從回到京中之後便一直有盛名,蒙塵玉,君子竹,以及貴女們的春閨夢裏人。

擲果盈車之事也曾發生過,他怕阻了來往行人和商販們的便利再三阻止,才使得這股風潮歇下,貴女們對他的評價更是喧囂塵上。

楚穆拿到拿信和紗後知曉了沈意的想法,便讓人去做了外衫,出門不過半日,街上酒樓的第二層被搶占一空,貴女們自持矜持,靠在窗邊觀賞,一時之間更被他身上的衣料所吸引,他穿著好像仙人下凡,閑庭信步。

楚穆回來後便寫信告知沈意效果甚好。

絲綢鋪子一時迎進了許多人,貴女們紛紛要著楚穆身上的紗料,老板們更是急的團團轉,京城裏找不到那紗。

不過也沒過幾日,他們便尋到了沈意這裏,帶走了大批的紗料,匍一入京就被搶購一空,一時間價格也是水漲船高。

沈意又給楚穆寄去了一封信,言語之間聊表感謝,信的末尾道如果他要來,她必熱情款待。

楚穆捏著信看了許久,幾乎能從信中感受到她輕快坦然的語氣,她現在必在京中的那些時日好像要愉快許多。

一株蓮花長在了心上,曾經的因著著株蓮已經有了庇護之人,他悄然在旁觀望。

而現在,蓮花在心上搖曳,他有些不能克制住心上隨之而泛起的漣漪。

他曾經發過誓言,可愛念並不能放下,他願意承擔誓言帶來的重責,死又有什麽好怕的,人這一生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念念不忘一生,執著成魔才最可怕。

現在明明有這麽一個機會,他心裏起了一個念頭。

沈意忙了幾日,現在終於又重新步入正軌,所得的銀錢也比往日翻了不止一倍,繡娘們的笑止都止不住。

她終於有了閑暇陪著兩個孩子玩了一會兒,清寧突然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一旁的懷謙看著妹妹的動作,也學著她親了自己一口。

沈意這邊十分開懷,另一邊的李公子卻要心梗。

得知沈意做出的新紗十分暢銷,現在京城裏更是意匹難求,江南這邊也有人跟風前去詢問,把他之前的警告視作耳邊風,他氣的身上的肥肉都跟著打顫。

等看了一眼繡娘們交出的東西後,更氣憤了,只有從沈意那出來的幾個繡娘做出來的東西還算合格。

他把做不出來東西的都趕走,只留下沈意那邊的幾個繡娘,“你們給我加緊做,做好了工錢我給你們翻三倍,做不好浪費本公子的時間,有你們好果子吃。”

所有的單子都壓在她們幾個人身上,一時苦不堪言,她們現在想回去,一旁的李公子卻又虎視眈眈的盯著她們,只能埋頭苦幹。

沈意累了幾天,便偷了個空餘來到河邊,她在船上飲著清茶,聽著岸邊茶樓上傳來的唱曲聲,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她將船靠岸,正準備假寐一會兒時卻瞧見看見岸邊走來一人,他身上的青衣快要融進身後的無邊春色之中,佩戴的玉石隨著走動發出悅耳清脆的聲音。

他朝自己走進,入目的便是一張相熟的臉,沈意急著要起來上岸,船在腳下晃悠,一時有些不穩,他朝自己伸出了手。

沈意突然想到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沈意搭上去他的皮膚也冰涼的像是玉石,等她跳上岸,他才將手抽離。

沈意有些驚喜,“你怎麽來到這裏了?”

“這段時間公務並不繁忙,聽你心中所繪的美景,一時也想不負春光,便告了幾天假。”

因為想見你不能說出口,任何一個由頭都可以成為我奔赴而來的借口。

“你京中的事物可都處理好了?你前前後後幫了我許多,正是不知該怎麽答謝你才好,我帶你在這邊好好的游玩幾天,盡一盡東道主之誼。”

“好。”

楚國公百般疼愛那個所謂的兒子是則個不成器的,他回京了這麽久,明裏暗裏做了不少,得知了一些本該爛在肚子裏的秘聞。

進入禮部也是為了日後打算,那個女人想讓他兒子繼承爵位癡人說夢,身敗名裂成過街老鼠才是他們的下場。

楚國公若是得知他替別人養育了多年的孩子,怕是餘下的半生都不得好過,他讓他們再享受最後的幾天寧靜。

他算不得什麽君子,只知道世人多會對品行高潔端正之人有所信賴,時日越久他雖將君子禮儀做的越發純熟,可心中的一些念想卻還是難以遮蓋。

沈意在前面為他帶著路,楚穆看著她的背影。

沈意你可願意回頭看看我?

她衣衫清麗,隨風飄起蹁躚的弧度像是蝴蝶震動飛起時的翅膀,發上帶著一朵梨花簪子,越靠近她,他心中的那朵蓮花開的越盛。

他想要抓住這只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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