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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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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瑜

送走商隊,沈懷梅便閑下來了。

雖然她還有許多計劃,比如組建二隊以便輪換,比如在東邊的天塹處修一條通往齊昌二國的路。計劃雖好,可惜前者已經有了經驗,依葫蘆畫瓢就是,沈懷梅不用管。後者牽扯頗多,她管不了。

至於其他事情,比如商隊的盈虧,以及商兵的推廣等等一些瑣碎事情。沈懷梅不想管,都推給了林巡之。

可憐林巡之,妻子剛剛有孕,就被踢出京城。若是他辦事拖拉一些,說不定都看不到孩子出生。

沈懷梅也覺得自己不厚道,於是時常去找青鳶玩。

青鳶害喜得厲害,吃什麽吐什麽。就是從窗外飄來一陣花香,都能惹得她吐上許久。

可懷著孩子,不吃飯可不行。青鳶一頓飯也是吃完就吐,吐完再吃,不知道她最終吃進了多少。青鳶就這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沈懷梅看了心疼,卻也沒有什麽辦法。去問黃院判,集太醫院所有人的智慧,都找不出一個解決方案。太醫們都說,“女子懷孕害喜孕吐都是常事,等孩子月份大些就好了。”

就連沈嬤嬤見沈懷梅神思不屬,也跟著勸:“這懷投胎就是折騰人,當年夫人懷世子的時候也是這樣,吐了也有三個月。後來胎象穩固了,肚子大了,才好起來。”

沈懷梅便問:“那母親懷我的時候又是如何呢?”

這是她不曾聽過的事情。她的母親,為了生下她難產而死。所有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及,就是沈嬤嬤說的也是懷他哥哥的事情。

若是以往,沈懷梅也不會再多問一句,那我呢?大概是見過了青鳶的辛苦,她突然對懷胎一事有了新的感悟,才有此一問。

沈嬤嬤遲疑了一會兒才說:“小姐從小就是知道心疼人的,夫人那時候沒感覺到什麽不適。”

“是嗎?”沈懷梅輕笑一聲,沒再多說什麽。

若是真的心疼人,怎麽還能要了母親的命呢。

有了自己與哥哥情況的對比,沈懷梅對害喜有了新的認識。趁著兩人一起喝補湯的機會,她偷偷同青鳶說:“你現在辛苦一點,等生產的時候就會容易些。總比懷了還不聲不響,最後死活生不出來地強。”

青鳶聞著補湯就反胃,拿著勺子盛一點又倒回去,如此反覆仿佛在玩樂。聞言,她也沒停下手上動作,只是無奈一笑,問道:“你是從哪聽來的?懷孕的婦人那般多,也有從頭到尾都很折騰,最後生不出來一屍兩命的。這都是說不準的。”

“呸呸呸。”沈懷梅拉住青鳶執勺子的那只手,“胡說什麽呢,快呸掉。”

勺子掉了,青鳶也不和那碗湯較勁了。她將湯碗推遠一些,手肘搭上桌子,雙手托腮問:“以前也不是日日都見,可如今竟然有些不習慣了。”

這話沒頭沒尾的,沈懷梅卻聽得懂,這人是想念她的夫君了。可沈懷梅沒有辦法,林巡之一時半會真的回來。

林巡之此去,不僅是因為他被沈懷梅拉進了兩家聯盟之中。更是因為,他在今年春闈之中一舉奪魁。這趟遠差,也是為了給他攢資歷。待他回京,便是平步青雲,大好未來。

只是可憐青鳶,才剛剛有孕,就要面對夫妻分離。就算這在許多人家裏都是常事,可常事並不代表就不是苦事。沈懷梅懂得愛侶分離的苦,自然也不會說那些其他人常說的安慰話。

她想了想,覺得此時若是有人比她更慘,大概能讓她開心一些。於是她用一副說趣事的語氣,給青鳶講了一個故事。

“有一位公子,外出向一位大儒拜師,就留下他的妻子在家中獨守。兩地相距遙遠,消息不通。他的妻子突然聽說,這位公子雖然成功進入大儒門下,卻是靠以色事人。你說,他的妻子該怎麽辦?”

青鳶似懂非懂,面對著沈懷梅含著笑意的眼睛,覺得她似乎怎麽說都不對。於是她端起面前的湯碗以作掩飾,沒想到這次將整碗喝凈,都沒有反胃的感覺。甚至在她放下碗的時候,還小小打了一個嗝。

再與沈懷梅對視,她眼中的笑意就變為了驚喜。“看來你很喜歡我的故事嘛,下次我再想點別的來,好給你下飯。”

青鳶苦笑:“您可別消遣我了。”

兩人說著說著,話題便岔開了。青鳶到最後也不知道故事中的妻子做了什麽。

而那個知道的人,正站在慕子瑜家門口,遞上自己的拜帖。拜帖上書,來訪人是握瑜夫人。

慕子瑜對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文臣,成為禁衛統領只是為了從謝家搬出來的權宜之策。

他雖然帶了大筆金錢,卻也賃不起他心儀的房子。那裏是他未來住了十年的地方,是他第二個家。想著那個房子,眼裏便看不上別的了。做禁衛統領,不僅能在皇城吃住,還有銀子撈。

下一個職位他早就物色好了,少府少卿,距離九卿僅差一步。為了走動官位,他也散了不少銀子出去。就這麽一邊花一邊攢,攢夠賃房錢的時候,調動之事也落定了。

雖說一升官就搬進了大房子,可慕子瑜也沒有享受幾天。

他調任少府少卿也是精心挑選的。在他的記憶中,未來兩年景國境內曾經遇過兩次小型地動。地動本身沒有死人,卻震塌了兩處年久失修的河壩,引發洪災,死了不少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這第一把就要燒向這些河壩。

修河壩這種事情,慕子瑜的記憶中只有下面遞上來可行方案,他批覆這種事。至於具體的實操,他就一頭霧水了。好在他記憶力不錯,還記得當初用的方案。

可慕子瑜記憶裏的方案,那河壩幾乎是從無到有建了個新的,具體如何修補,還要看了實物才知道。既然是他起來的,自然要親手主持工程。於是,剛搬進新家沒幾天,他便去了外縣,也是剛回來不久。

本來,他也不會拒絕榮國商隊的人上門,更不用說門房傳話說,來的人是握瑜夫人。

雖然理智告訴他,沈懷梅不會來。她的父兄不會同意,她的身體也支撐不了。他能數出許多來人不是沈懷梅的理由,卻無法反駁心底那小小的聲音。萬一呢?

萬一,她真的來了呢?

懷抱著巨大的喜悅與期待,慕子瑜連忙去見客人,行走間甩動衣擺紛飛,幾乎要跑起來了。

他告訴自己,就算來人不是沈懷梅也是常事。他客氣地同來人道招待不周,又溫聲詢問她所來何事。可無論多麽客套的用詞,都改變不了慕子瑜一次不曾稱呼眼前女子的名字之事。

握瑜。握瑜夫人。

慕子瑜心中這是屬於沈懷梅的名字。他知道眼前女子與沈懷梅有關,可也只當她是一名信使。可他甚至連再問一問這名信使的姓名都不願意。也不知道是不屑,還是害怕。

王樂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誰。當打聽到此人還是一個大官的時候,還有幾分發怵。後來又想起,夫人也是身份高貴之人,可夫人就很平易近人,才沒有那麽害怕。

長久的課程也訓練了王樂察言觀色的能力,她甚至覺得眼前的男子滿是失落。看起來並不像是什麽達官顯貴,而只是普通的,失去了愛人的落魄人。好像有點可憐。

“夫人讓我來送這個。”王樂將一直抱著的盒子展示給慕子瑜。雖然覺得他可憐,可該說的話仍舊要說:“夫人還讓我帶一句口信。她說,她不喜歡不幹凈的男人。”

“什……?”

還不等慕子瑜問個明白,王樂便告辭離開了。徒留慕子瑜因為她出乎意料的發言失神,他不明白,沈懷梅千裏迢迢送來一句口信,就說這個嗎?

此時慕子瑜早已忘了京中曾有的流言。那時候他一直住在皇城之中,本就沒什麽機會接觸那些。等他搬出來,京中流言早就不知道換過幾輪了。

而且,謠言對於慕子瑜來說已經是一年之前的事了。在過去的時間裏,慕子瑜更專註於他十年記憶中存在的大事0。如此遙遠又獨一無二的渺小過去,也不怪他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想著想著,他就毫無征兆地傻笑起來。

不幹凈那麽多解法,能讓沈懷梅千裏迢迢派人傳口信的,只可能是沈懷梅吃醋了。就算沒想起來具體的事情,可光是沈懷梅仍舊在意他,便已經足夠他高興了。

如今,他離榮北上已經過去快兩年時間了。慕子瑜還記得他剛從記憶中醒來,口不擇言之下,請求沈懷梅等他三年。

時間所剩不多,他選定的目標卻不是輕松能夠達成的。

慕子瑜曾經數次問過自己,究竟要到什麽程度才能與沈懷梅相配。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覺得景國之中能夠與鎮國公的權勢相匹配的,也只有他的父親,攝政謝衍了。

他要與沈懷梅門當戶對。他要昂首挺胸地回到榮國,向沈懷梅求娶。他也要做景國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擋在他身前的,無論是誰,就算是他的生父,他也不會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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