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不易，何必自尋死路。”傾百裏舉著酒杯，淺淺抿了一抿，似並不在意那襲來的妖物。

他不在意，可南小樓在意啊！她怕再次被控制。

然而此時傾百裏擡手將酒杯裏的酒水往後一灑，酒水成萬點金光，將那面具刺穿成了篩子。

蒼天啊……南小樓暗暗咽了一口唾沫，慶幸自己沒有聽小黃的話對這位山神大人下手。

否，否則，估計就不是成篩子，而是成齏粉了。

徹底成了篩子的面具此刻正安安靜靜躺在青石條上，眼角那點痣爆發出紅光，卻又瞬間頹靡，再沒了反應。

“這回，徹底死絕了吧？”南小樓瞧了傾百裏一眼，發現他眼中的憐憫。

“執念啊……”他似嘆息又似感慨，沒頭沒腦說了這麽一句。

南小樓不解，卻聽他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一位將軍出征，他重病的未婚妻燒制了面具相贈，只當是她還陪在他身邊。

可將軍戰死，未婚妻也早早病亡，面具上帶著一縷執念不肯散去，又吸盡了千百兵將的血，最終成了妖。

幾經輾轉，那面具到了南小樓手中，大抵是想要奪取傾百裏的修為，這才附在了她身上，想要借機成事。

聽完這個故事，南小樓從地上捧起了那面具，“所以是將軍對未婚妻的愧疚？”

“大約是吧。”傾百裏不置可否，並未繼續在這個事情上糾結，眉頭上卻似糾纏了哀愁恩怨，久久擰在一起不曾平覆。

南小樓已經將面具隨手一拋扔進了草叢裏，歡快享受起了美食與美酒。

這世上，唯有美酒與美食不可辜負啊！

酒過三巡，她醉醺醺站起身來，“傾百裏，我祝你新年快樂。”

說完這話，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而傾百裏目光灼灼正盯著她瞧。

他那是什麽眼神？不像在看她，倒像是透過她在看旁的什麽人。不過這些都無所謂，南小樓此刻只想躺下休息。

醉眼朦朧之間，她恍惚看見傾百裏嘴唇微動，似乎在說著什麽話，她聽不清，也不想聽清。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正枕著小黃睡在庭院裏，昨夜的歡宴真假難辨。

庭院中的花草都呈現出頹敗之色，不是說新年新氣象麽？這怎麽一點生氣也沒有？

“荒年已至。”她忽而聽見傾百裏的聲音，扭頭看見他正一襲白衣站在房門口昂頭看著高高的天空。

“荒年？”不是說去年才是荒年麽？這都已經翻過一頁，換了生肖了。

她狐疑地問他，“這荒年不是昨天的事情了麽？今年好像是新的一年了。”

傾百裏搖搖頭說：“大荒年，為期五載。”

還有這麽一說？嘖嘖，這神仙們可真是不管凡人的死活，這一鬧災荒，多少悲歡離合，多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可是為什麽連山神的庭院也要被拖累？

“隨我來。”她正暗自腹誹之際，聽見傾百裏這樣說，便也跟著去了。

目的地是那破敗的山神廟，她還沒到，就已經隱約聽見人聲。

“嘖嘖，這人啊，只知道臨時抱佛腳。”她跟在傾百裏身後，小聲感慨著，說完這句卻險些撞在了他的脊背上。

“莫要多言。”他未曾回頭，只是輕聲叮囑。

“嗯。”她點頭，這大概和抓小母雞差不多，都不能驚擾了對方。

她同他躲在旁側，見著幾個婦人結伴而行，手裏都挎著竹籃，只在原地打轉。

“此處明明有間山神廟，可這廟呢？”其中一個婦人滿面狐疑，“咱們這莫不是迷了道？”

另一個婦人撇嘴道：“我瞧著根本就是你記錯了吧？”

“胡說！”那面有狐疑之色的婦人極力反駁，但這會兒連她自己也納悶，這山神廟明明就在這附近，怎麽就尋不到了呢？

她們一行人本想著去年糧食收成不好，趁著過年來拜拜神明，可這竟然連廟都找不著了。

令南小樓訝異的是，那山神廟分明就近在眼前啊！為什麽她們看不見呢？

似看出她疑問，傾百裏提點道：“仔細看，廟前有結界。”

嗯？這還能有結界了？她緩了緩神，認真看去，這一看不要緊，那破敗的山神廟竟然一雙眼睛！

那眼睛混沌得很，一雙眼珠子緩緩挪動，然後盯上了她！

媽呀！她往後一縮，“有妖怪，那廟活過來了。”完了完了，這是什麽世道？面具能成妖，房子能成精。

“別胡說。”傾百裏搖搖頭，滿臉無奈，“那是廟靈，不過已經快消散了，他只想靜靜消散，所以撐開了結界。”

原來如此，可是已經有山神了，廟靈為什麽還會消散？她不解，甚至覺得奇怪。

“信仰還不足夠。”她正疑惑之際，傾百裏為她答疑解惑。

咦？這人能夠聽見她的心聲麽？她不自覺將身子往後撤了撤，有點後怕。

這要是他真會讀心術，她不是就暴露無遺了麽？冤孽冤孽，她前不久還滿腦子想著如何奪舍呢！

她正擔驚受怕，傾百裏已經一甩袍袖讓廟靈閉上了雙眼，眼睛一閉，結界自然洞開。

那正懷疑自己記憶出錯的婦人陡然在一片樹叢掩映中看見了廟宇的一角，“快瞧，那不是麽？”

幾名婦人匆忙上前，先是詫異，又覺得理所當然。這樣久無人拜的廟宇，自然是破敗的。

幾人連忙就上前收拾打掃，神位上雖無金身亦無泥像，婦人們卻也竭誠跪拜。

只求能夠有個豐收年，全家身體康健無病無災。

南小樓此時就和傾百裏站在不遠處，她張著下顎骨，發覺卡住，這才用手掰了回去。

“這，就是信念的力量？”她眼見著那幾名婦人身上飄飛出一縷縷白絲團在半空之中，瑩瑩生輝。

不等她反應，傾百裏已經負手騰飛，落至神壇之上顯出身形來。

這是打算嚇唬死誰啊？她腹誹不已，暗暗躲在小廟快要坍塌的外墻出朝內窺看。

只見神壇上盤坐的傾百裏身周露出瑩瑩光輝，啟唇道：“爾等何人？”

真會裝神弄鬼，明明知道別人是來參拜山神的，嘁，她若有眼珠子，一定狠狠翻上一記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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