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錯亂的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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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錯亂的時空
指尖觸碰到了陰冷潮濕的石壁，他從睡夢中驀然驚醒，睜開眼卻不再是熟悉破舊的天花板，取而代之的是黑黢黢的石洞，腐朽濕潤的黴味在鼻尖揮之不去。
鐵鏈撞擊的輕微聲響中，夾雜著一道淡漠又熟悉的嗓音，“你終於醒了啊。”
……和死白毛的聲音好像啊。
帶土艱澀地運轉著遲鈍的大腦，循著聲源處望去——穿著白色禦神袍的銀發男人站在微弱昏黃的燭光下，有著和死白毛卡卡西分毫不差的眉眼。
鼻梁以下的容貌看不清，對方戴著黑色面罩。
“是卡卡西……嗎？”帶土遲疑地詢問，妄圖掙開手腕上鎖鏈的禁錮，神智不清地碎碎念起來：“這是在搞什麽，我是被綁架了嗎，難道主謀居然是你，我果然是還沒睡醒吧。”
長得酷似卡卡西，卻帶著面罩的男人點點頭，“是我。”
“……死白毛！！你你……”帶土驚詫地瞪大了眼眸，將鎖鏈晃得劈啪作響，半晌後才把話說完整：“你怎麽穿成這樣，等等，我又怎麽會在這裏，開什麽玩笑，快把我放開，我明天還有股東會要開。”
“沒開玩笑，是長老把你囚禁在這裏的，鐵鏈是用他們的查克拉凝聚而成，我也打不開，”被叫“死白毛”的卡卡西皺起眉，摩挲著下巴，“不過今天的你好奇怪，股東會又是什麽，是又創辦了什麽新型叛忍組織嗎？”
可惜卡卡西說的話帶土一個字都聽不懂。
“等等，”他用一種天真純潔到殘忍的語氣問：“什麽是查……克拉？”
然後他就看見摯友看向自己的眼眸微微瞪圓了。
作為一個忍者，可以失憶，可以死亡，但他絕對不會忘記「查克拉」是什麽東西，就像普通人永遠不會忘記「吃飯」、「飲水」一樣。
自己的好友兼四戰發起人好像失憶了。
六代目火影卡卡西石化了一陣子。他尷尬地撓了撓面罩，他蹲下來，從包裏摸出一把苦無，“知道這是什麽嗎？”
帶土沒見過，他果斷地搖了搖頭。
“還記得寫輪眼嗎？”
帶土：“什麽是寫輪眼，是一款美瞳的牌子嗎？”
“好吧，”卡卡西翻轉掌心，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枚小小的卷軸，“那這個呢，這枚儲物卷軸的密碼你還記得嗎……寧願去死都不肯跟我說，對你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物件吧。”
帶土沒有任何印象。
“哇。”他的眼裏是清澈無比的愚蠢，“原來你還會變魔術嗎？”
卡卡西死魚眼：“……這不是魔術。”
現在幾點了。帶土想擡手看看手表，卻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疤痕。他習慣性地擡起另一只手，蒼白冰冷、且明顯非人類的肌體把他嚇了一跳：“這是什麽？！是義肢嗎！”
卡卡西：“…………算是吧。”
現在可以確定了，他的好友真的失憶了。
*
蒸騰燥熱的暑氣撲面而來，讓他從睡夢中驚醒，手指觸碰到了柔軟的皮膚。烏發覆面的少女帶著甜膩瑰香的氣息縈繞在鼻尖，輕淺的呼吸鋪灑在他的脖頸處，不習慣身邊睡人的宇智波帶土下意識以為是刺殺，條件反射地想要起身。
然而他下一秒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慢慢地轉動著眼眸，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明亮的窗戶、洗得幹凈的玫瑰花被子、柔軟的床墊以及身畔熟睡的少女無一不在證明著自己離開了那個令人絕望的忍者世界。
片刻後，他的視線停留在書桌的合照上。
左邊那張是他和卡卡西、琳的合照，雖然姿勢、地點、年齡不同，但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右邊那張卻是他和另一個少女的合影，被太陽光反射得看不出面容。
似乎遭受了蠱惑一般，他推開少女，緩緩起身。
“你不睡了嗎，”被驚醒的少女朦朦朧朧地睜開眼，抱怨：“好熱啊，是又停電了嗎？”
她的聲音很耳熟，似乎是他認識的故人。
而此時此刻，宇智波帶土也看清了合照上的黑發少女的真實面容——不是野原琳。是他曾經一手培養出來的孩子，最後又棄如敝履。
照片上的小姑娘似乎沒有遭受過任何命運的懲罰。她親密地挽著身邊人的手，笑得很明媚，眉眼精致姝麗，面容白皙。他摸了摸自己的左手，發現戴了個銀色戒指，簡約樸素的款式卻有著沈甸甸的分量。
“明。”他低聲喊道。
卷著被子的少女發出了甕聲甕氣的應答聲，“做什麽。”
戒指、同居。
霎時間他終於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身體竟然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只能盡量壓低自己的嗓音：“你是……宇智波明嗎？”
“你睡傻了嗎，居然不記得我的名字了，”纖細白潤的手臂從背後環住了他的腰。這個時空的明將臉靠在了他的背後，毫無顧忌地蹭了蹭，姿態親昵，“是公司有事找你嗎，那就慢走不送了。”
透過薄薄的貼身衣物，他感受到一絲涼意。
宇智波帶土垂下頭，看見她的手指上也帶著同樣的銀色戒指。
這是……另一個時空嗎？！
*
幾分鐘後，卡卡西帶著一堆人回來了，對他做了一頓檢查。
首先是一個帶著白色美瞳的少年瞪著眼睛仔細地端詳了一番：“查克拉穴沒問題，都是流通的，沒有任何異常情況。”
帶土再次發問：“你的眼睛是和絕先生一樣帶了美瞳嗎？”
絕先生？是黑絕還是白絕？
卡卡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替少年回答：“是白眼。”
“哦。”帶土乖巧地應了一聲。
他想了想，又問：“那你剛剛說的寫輪眼，也是天生的嗎？”
“嗯，是你們宇智波一族的血繼限界，”不顧下屬的阻攔，他把如何控制查克拉的方式細致地告訴了他，然後彎了彎眼眸，“你試一試，或許會有新奇的體驗。”
帶土嘗試了幾番，果然無事發生，於是愈發堅信卡卡西在耍他。
真是太過分了死白毛。
“不跟你開玩笑啦，我真的趕時間，下午還有個會議，”說著說著，遲鈍如他終於發現事情的嚴重性，“……等等，我記得你好像最近去風之國開會了吧，還拜托我下午記得去接小琳……”
“不是吧？！”
“……琳？”這回輪到卡卡西皺眉了，“她已經死了。”
所謂第四次忍界大戰的起源不就是——“不過硬是要說願意的話，因為你對琳見死不救”。
“看來確實有問題，”卡卡西嘆了口氣，回頭找下屬，“把鑰匙給我，我要帶他去找小櫻。”
“等等等等……你慢點，我有點聽不懂了，”帶土失態地掙紮著站起來，嗓音不由得拔高：“我剛剛好像聽見什麽……琳死了，怎麽可能，我昨天才在醫院見過她，你們……在開玩笑？！”
“六代目大人，與其說是失憶了，倒是更像是時空錯亂的緣故，”擅長空間忍術的忍者嘆了口氣，精確分析，“我在四戰裏見到的他不應該是這番模樣。”
“很有道理，”卡卡西攤了攤手，“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原本的帶土去了哪裏呢，真是棘手。”
一番折騰後，帶土終於接受了他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的事實。
這個世界和原本的世界大相徑庭。
人類穿著奇怪的衣服，可以不借助任何工具躍上屋檐，可以從任何地方掏出一把匕首，甚至是呃……火球瀑布之類的自然景觀。
站在辦公室裏的人他都認識，又有點陌生。
比如說前同事鹿久的兒子鹿丸竟然成了高層秘書；還在和明一起上國中的小櫻成了醫療人員；自己的摯友倒還是一把手，就是頭銜怎麽看怎麽中二；還有就是……這個世界居然只剩下了兩個宇智波——他和佐助。
愛和他一起打游戲的阿斯瑪陣亡了，死在曉組織手裏。
……那明呢？
這個世界令人絕望壓抑到害怕。
他不抱希望地問：“你知道宇智波明嗎？”
卡卡西沈吟，“……你是指那個叛忍嗎，讓我想想，好像確實有這麽一個人。”
“於木葉60年叛逃，在四戰前就失蹤了。”鹿丸補充。
帶土的肩膀徹底垮了下來，他頹喪地想往外走，卻被人攔了下來，“你現在還在觀察期呢，最好別亂跑了。”
“好吧，”抹了一把臉，帶土努力讓自己重新振作起來，“那我還有回去的希望嗎？”
卡卡西撐著下巴，“別擔心，我們已經在想辦法了。”
*
掛在墻壁上的鐘表指針走向了“三”。
明還在睡。昨夜她和小櫻通宵補作業了。宇智波帶土在廚房間裏洗手。
除了有點浪費之外，流水聲能讓他很好地冷靜下來。
多虧了手機可以用面容解鎖，他花了三個小時終於把這個世界摸清楚了。這是一個和平且普通的世界，木葉從未有過戰亂，人類不會忍術，在那個世界死去的人都好好地活著。
包括宇智波斑。
他每天都在和千手家那群老大爺打雀牌，頭像竟然是一個風騷的“耶”。而他在這裏的戀人也不是野原琳……她嫁給了卡卡西，只是沒想到他這樣的人竟然會有戀人，真是不可思議。
還真是個美好又溫暖的世界。他在心中冷笑。
“你在做什麽，”明突然打開臥室的門，打斷了他的思路，“琳姐就快要下班了吧，再不出發的話就要來不及了，回來的路上記得給我帶份甘栗甘，要最甜的。”
宇智波帶土關掉水龍頭，“可以。”
少女松開正在綁頭發的手，定定地凝視著他，語氣篤定：“你今天好奇怪。”
宇智波帶土皺眉，“只是覺得有點累。”
“真的是這樣嗎，難道是生病了嗎？”她走過來墊起腳，想觸碰他的額頭卻被下意識地錯開。他還不太習慣自己的身份，更別提和明有親密的肢體接觸。
等他意識到自己的身份轉換後，不由暗道一聲糟糕。
果然目光再挪回去的時候，他看見了眼神有些迷茫的明。
“我沒事。”他的解釋有些無力。
黑發少女卻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自然地說起了其他的事，“沒事就好，我們晚上去哪裏吃飯。”
“都可以。”宇智波帶土盡最可能讓自己的語氣溫柔下來。
少女的眼眸在陽光下變得亮晶晶，“那我能帶上小櫻嗎？”
這個世界的她終於有了好朋友。
“好。”他很想摸一摸她的頭發。
然後他很快如願以償了。他的掌心被少女柔軟的發絲所覆蓋包裹，他的手順著往下走到脊背，他久違地感受到了那顆跳動在單薄胸膛裏的心臟，以及她近在咫尺的體溫。
她的手順勢環上了他的腰畔，沒有任何防備，她全心全意地信任著他。
“帶土。”她小聲道，“你抱得有點緊，我快喘不過氣了。”
宇智波帶土清楚不是在喊他，她也不是在和他說話。
他像個躲在陰暗處的卑劣小人，無所顧忌地占據著他人的幸福。
甚至有些放縱地想，如果能在這個世界一起生活下去好像也不錯。
*
“呼——總算找到了。”
卡卡西將幾張資料單遞給帶土，“這已經是所有關於那個孩子的資料了。”
泛黃的紙頁上貼著宇智波明的照片。戴著木葉護額的小姑娘目光堅定，氣質沈穩。雖然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但令他感到十分陌生。
這不是他認識的明。
“成績倒是挺優秀的，想不通為什麽會叛逃，也沒有叛逃的原因記錄，很奇怪，”卡卡西嘆息，“不過也沒什麽好說的了，畢竟佐助和鼬也叛逃過了，已經過去很久了。”
他以輕松的口吻說出了陳年往事，盡量掩去背後血與淚。
“最後叛逃……去了哪裏？”
“曉。”
帶土忍不住吐槽：“居然和我的公司名字一樣，裏面會不會一個叫長門的人。”
“有，已經死了。”卡卡西回答。
帶土久久沒有回答，良久，他樂觀地說：“肯定不是被小南和彌彥氣死的。”
卡卡西：“他們都死了，現在整個組織剩下的可能只有你了。”
帶土：“………”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世界啊？！
“宇智波鼬和宇智波止水呢？”帶土將那幾張紙翻來覆去地看，吶吶：“……不會也出事了吧。”
“嗯。”
“那宇智波佐助呢？”
他不甘心，這個游戲死亡率這麽高，還怎麽通關。
“你說佐助啊……”卡卡西眉眼微微下垂，“倒是還活著。”
年輕的男子披著黑色鬥篷坐在庭院的屋檐下，他拿著布安靜地擦拭著草薙，身側依偎著一個櫻發女子，似乎在和他說笑。
佐助低頭不語。偶爾會勾唇笑笑。
帶土被這點子突如其來的幸福驚到了。
死了這麽多人，沒想到這小子的結局倒是出乎意料地好啊。
他很不識趣地打破了這點溫馨。
“那個……佐助。”他咽了咽口水。來之前，卡卡西和他簡單介紹過這個世界的佐助，他不是那麽好相與的角色。
帶土覺得這個世界誰都不好相與。
可能連他自己原身都是個狠角色，畢竟聽說他發動了第四次忍界大戰。
聽著怪厲害的。
聽到聲音，被稱作“宇智波佐助”的男子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你的事卡卡西已經和我說過了，”他收刀入鞘，“宇智波明早就死了，是這個世界的他親手解決的，別的我也不清楚了。”
帶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沒想到是這個結局。
他遲鈍地眨了眨眼，艱澀道：“……啊，什麽叫被解決？”
“她和我哥哥一樣，是木葉派去曉的臥底。”佐助扯出一抹譏誚的笑。不知道在嘲諷著什麽。
帶土無言以對。
即便知道不是她，但他還是覺得很是心疼。
她好像一直都是孤零零的，在無人在意的角落悄悄死去。
除了佐助，無人知道她的身份。
聽說才十六歲而已。
*
宇智波帶土在幫明吹頭發，少女捧著厚厚的醫書，一言不發。
“打算學醫嗎？”他忍不住問。
“只是隨便看看而已，”大小姐回答，“也不知道學什麽比較好，小櫻推薦我嘗試一下。”
“原來是這樣啊。”他游刃有餘地扮演著另一個帶土的角色。
關掉吹風機，他用手掌撫上她的面頰，將細碎的吻落在她的眼角，然後漸漸往下，落在臉頰一側。
他的手卷起少女的裙擺。
明擡手去推他，笑著嗔怪：“你好煩啊。”
她脾氣驕縱歸驕縱，卻也是真的很愛笑，笑意足以盈滿整只眼眸，和他認識的明一點都不一樣。他居然滋生出了一種名為「背叛」的羞恥感。
宇智波帶土猛然清醒過來。
無法再繼續下去，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將桌子上的涼水一飲而盡。
“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先別等我睡覺了。”
“有什麽事需要晚上出門嗎？”明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行，你今天不準出門。”
“明，聽話，”他摸了摸她的頭發，隔著她不知道在喊誰，哄道：“我喜歡聽話的孩子。”
“你真的好奇怪啊。”大小姐一把甩開他的手，氣呼呼地回了房間，將門摔得震天響。
宇智波帶土沒有任何想要進去勸誡的意思。
他站在原地沈默了好久，才拿出口袋裏的手機，在列表裏找了好久，給卡卡西打了個電話。他記得下午琳說過，他已經從風之國趕回來了。
畢竟是從小長大的摯友，那一頭接得很快，是他熟悉的嗓音。
“是帶土嗎？”
宇智波帶土習慣性地面無表情：“是我，但也不是我。”
那邊沈默了很久。才斟酌道：“啊哈，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宇智波帶土：“我好像和這邊的帶土互換了身體。”
面對這種大晚上無比神經質的發言，卡卡西再次沈默了，他考慮了很久很久，轉了轉手中的筆，“我讓人來接你，我們當面說吧。”
直到宇智波帶土站到眼前，卡卡西才理解了他話語中的含義。他頓時消了要把他送到醫院的想法。
他和帶土氣質完全相反。
這人太致郁了，絕對不會是他認識的那個竹馬。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宇智波帶土有些訝異於他不帶面罩的坦蕩，卡卡西則默默琢磨著這件超脫常理的事情。
這種只會在電視劇上發生的事情居然還能變成現實。
幾秒後，卡卡西問：“……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你是從哪個世界來的？”
“忍者世界。”
卡卡西對忍者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他爸送他的漫畫書上。上面畫著幾只墨綠色的烏龜，和人一樣會說話，還會飛檐走壁。
“噢，是忍者啊，”他忍住笑意，“你們那邊的烏龜會說話嗎？”
宇智波帶土：“……”
他板著臉：“如果說是通靈獸的話，會，比如你的狗。”
卡卡西震驚：“你是說帕克嗎？”
宇智波帶土擰眉：“原來你也養了只狗叫帕克嗎？”
兩個世界的世界觀完全不同，卻又在細微之處有著奇怪的關聯。
“咳咳，扯遠了，”卡卡西用手背撐著下巴，“那你的世界裏也有我，我們的關系和現在差不多，對嗎？”
“算是吧，你是六代目火影，和你現在的地位差不多吧。”
卡卡西忍不住死魚眼：好中二的頭銜。
“那就是說……也有明，你們的關系也和我們的世界差不多嗎？”
涉及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臉色微微扭曲，“不，我們的關系完全相反。”
他不清楚自己對那個孩子抱有什麽樣的感情。
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他認為那些微末的情感都隱藏在互搏的鋒刃之下，被仇恨所掩埋，會隨著她的死亡漸行漸遠。
“原來是這樣啊，”卡卡西皺起眉，得出結論：“就好像是兩個平行世界一樣。”
“我要回去。”宇智波帶土說。他還沒贖完罪。
“我會幫你想辦法的，”卡卡西安撫，他一貫都如此靠譜，“你先回去休息吧，說不定明早起來就回去了。”
宇智波帶土將視線挪開，“就不回去了吧，我在你這邊湊合一晚上。”
卡卡西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可是我要回家。”
哦，他忘了。他也成家了。
只有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無家可歸，“那我隨便在哪裏湊合一晚上吧。”
“回家吧，如果明天要回去的話，記得要給明道歉。”卡卡西合上文件，“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這麽喜歡的小姑娘，別被你氣跑了。”
宇智波帶土沒有反駁。
他回到了家，在黑暗中註視著少女的輪廓，光潮星星點點，勾勒起她美好的側顏，他恍惚地覺得這個世界幸福得太不真實了。
那些囿於仇恨的情感，逐漸明晰起來。
——就算嫉妒，他也知道自己不配。
希望明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能回到那個讓他感到痛苦卻無比真實的世界裏去。
*
帶土不習慣這邊的長袍，也不喜歡把自己包裹得這麽嚴實，他從卡卡西的衣櫃裏翻出幾件像樣的短袖短褲，換上後爽快地往陽臺的瓷磚上一躺。
卡卡西帶了兩瓶啤酒，對著他淩空晃了晃：
“你喝酒嗎？”
帶土搖搖頭：“我的酒品不太好。”
“真是令人懷念啊，”卡卡西在他身邊盤腿坐下，“這樣的帶土。”
帶土凝視著夜空：“怎麽，我和曾經的他很像嗎，我們好像本來就是一個人吧。”
卡卡西倒了一杯酒遞給他：“很像，如果沒有那些事的話，他或許也會變成你這樣。”
“是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吧，”帶土感受到這邊的摯友情緒有些低落，十分理解地從他手裏拿走酒杯一飲而盡：“死白毛，我感覺生活在這裏的我們好慘啊，和孤家寡人一樣。”
他們目送了這麽多人的死亡，死亡卻遲遲帶不走自己。
命真硬啊。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來。
“……能不能告訴我，琳怎麽死的？”帶土借著酒意問出口。
卡卡西把玩著酒杯，輕描淡寫：“還是換個問題吧。”
“那好吧，”帶土捂著臉，差點哭出來：“可是我還是好想回家，這個夢也太恐怖了吧。”
“說不定就是一場夢呢。”卡卡西笑起來。
“可是我還沒找到明，她一定會很生氣的吧。”帶土嘟嘟囔囔地靠在卡卡西的肩膀上。
“是嗎？”
“我找過宇智波佐助，也去族地裏找了，什麽都沒有，”帶土悵然若失：“按照你們的說法，她的眼睛很寶貴，我應該會把眼睛留下來才對。”
卡卡西沈吟片刻，“你還記得那枚儲物卷軸嗎？”
“什麽東西？”白日裏過得實在太混亂了。
他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枚小巧的卷軸，“雖然不知道封印怎麽解除，但是的確是他所珍重的東西，應該是吧，我也不太確定。”
“什麽叫不太確定。”
“因為我打不開，裏面是什麽沒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強行打開的話，卷軸會自動銷毀。”
帶土盯著那枚卷軸，猛然擡頭：“該不會是明的眼睛吧。”
“誰知道呢，也有可能是另一只輪回眼。”
帶土有些失望：“輪回眼又是什麽……你說這個世界的帶土會去哪裏呢？”
卡卡西笑了下。沒有說話。
他想，或許去了你的世界吧，體驗了一回人生的美好吧。
“帶你去個地方吧，”卡卡西說，“或許這就是你這一趟旅程的用意。”
慰靈碑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
卡卡西把花放在底座上，“他們都在為你那個美好的世界所奮鬥著。”
“真希望能看見成功的那一天。”
做完這一切後，兩個人並排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帶土閉上眼，希望一睜眼就可以看見自己家的天花板。
*
時間來到了第二日的早上。
清脆的鳥鳴聲把帶土吵醒，他一個翻身，從樓梯的臺階上滾了下來。
“痛痛……”帶土揉著手腕，“我怎麽睡在這裏。”
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猛然意識到這才是自己所熟悉的世界。沒有酒瓶子、沒有草地、沒有穿著長袍帶著面罩的卡卡西、也沒有帶著白色美瞳的日向家。
背後傳來了腳步聲。
他回過頭，看見了一臉怒容的大小姐，她對於昨天的他夜不歸宿頗有微詞。
帶土乖乖地罰站在門口，對於昨晚的夢還是覺得很恍惚。
明用手肘碰了碰他，“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我好累啊，先放我去洗個澡吧。”
帶土身體一歪，將頭墊在她的肩膀上，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醉宿果然很累，下次再也不要喝酒了。
再睡醒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風聲點點落入暮夏之中，渲染成即將降臨的夜色。
他所愛之人就在身側。
他回憶起了那個世界發生的故事，也回想起了火影卡卡西的話。
“明，我做了一個噩夢。”
“什麽？”
“我夢見……卡卡西戴了個可怕的面罩。”
我夢見我們曾經失去了彼此，卻在這個世界再次重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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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鏈撞擊的輕微聲響中，夾雜著一道淡漠又熟悉的嗓音，“你終於醒了啊。”
……和死白毛的聲音好像啊。
帶土艱澀地運轉著遲鈍的大腦，循著聲源處望去——穿著白色禦神袍的銀發男人站在微弱昏黃的燭光下，有著和死白毛卡卡西分毫不差的眉眼。
鼻梁以下的容貌看不清，對方戴著黑色面罩。
“是卡卡西……嗎？”帶土遲疑地詢問，妄圖掙開手腕上鎖鏈的禁錮，神智不清地碎碎念起來：“這是在搞什麽，我是被綁架了嗎，難道主謀居然是你，我果然是還沒睡醒吧。”
長得酷似卡卡西，卻帶著面罩的男人點點頭，“是我。”
“……死白毛！！你你……”帶土驚詫地瞪大了眼眸，將鎖鏈晃得劈啪作響，半晌後才把話說完整：“你怎麽穿成這樣，等等，我又怎麽會在這裏，開什麽玩笑，快把我放開，我明天還有股東會要開。”
“沒開玩笑，是長老把你囚禁在這裏的，鐵鏈是用他們的查克拉凝聚而成，我也打不開，”被叫“死白毛”的卡卡西皺起眉，摩挲著下巴，“不過今天的你好奇怪，股東會又是什麽，是又創辦了什麽新型叛忍組織嗎？”
可惜卡卡西說的話帶土一個字都聽不懂。
“等等，”他用一種天真純潔到殘忍的語氣問：“什麽是查……克拉？”
然後他就看見摯友看向自己的眼眸微微瞪圓了。
作為一個忍者，可以失憶，可以死亡，但他絕對不會忘記「查克拉」是什麽東西，就像普通人永遠不會忘記「吃飯」、「飲水」一樣。
自己的好友兼四戰發起人好像失憶了。
六代目火影卡卡西石化了一陣子。他尷尬地撓了撓面罩，他蹲下來，從包裏摸出一把苦無，“知道這是什麽嗎？”
帶土沒見過，他果斷地搖了搖頭。
“還記得寫輪眼嗎？”
帶土：“什麽是寫輪眼，是一款美瞳的牌子嗎？”
“好吧，”卡卡西翻轉掌心，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枚小小的卷軸，“那這個呢，這枚儲物卷軸的密碼你還記得嗎……寧願去死都不肯跟我說，對你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物件吧。”
帶土沒有任何印象。
“哇。”他的眼裏是清澈無比的愚蠢，“原來你還會變魔術嗎？”
卡卡西死魚眼：“……這不是魔術。”
現在幾點了。帶土想擡手看看手表，卻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疤痕。他習慣性地擡起另一只手，蒼白冰冷、且明顯非人類的肌體把他嚇了一跳：“這是什麽？！是義肢嗎！”
卡卡西：“…………算是吧。”
現在可以確定了，他的好友真的失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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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騰燥熱的暑氣撲面而來，讓他從睡夢中驚醒，手指觸碰到了柔軟的皮膚。烏發覆面的少女帶著甜膩瑰香的氣息縈繞在鼻尖，輕淺的呼吸鋪灑在他的脖頸處，不習慣身邊睡人的宇智波帶土下意識以為是刺殺，條件反射地想要起身。
然而他下一秒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慢慢地轉動著眼眸，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明亮的窗戶、洗得幹凈的玫瑰花被子、柔軟的床墊以及身畔熟睡的少女無一不在證明著自己離開了那個令人絕望的忍者世界。
片刻後，他的視線停留在書桌的合照上。
左邊那張是他和卡卡西、琳的合照，雖然姿勢、地點、年齡不同，但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右邊那張卻是他和另一個少女的合影，被太陽光反射得看不出面容。
似乎遭受了蠱惑一般，他推開少女，緩緩起身。
“你不睡了嗎，”被驚醒的少女朦朦朧朧地睜開眼，抱怨：“好熱啊，是又停電了嗎？”
她的聲音很耳熟，似乎是他認識的故人。
而此時此刻，宇智波帶土也看清了合照上的黑發少女的真實面容——不是野原琳。是他曾經一手培養出來的孩子，最後又棄如敝履。
照片上的小姑娘似乎沒有遭受過任何命運的懲罰。她親密地挽著身邊人的手，笑得很明媚，眉眼精致姝麗，面容白皙。他摸了摸自己的左手，發現戴了個銀色戒指，簡約樸素的款式卻有著沈甸甸的分量。
“明。”他低聲喊道。
卷著被子的少女發出了甕聲甕氣的應答聲，“做什麽。”
戒指、同居。
霎時間他終於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身體竟然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只能盡量壓低自己的嗓音：“你是……宇智波明嗎？”
“你睡傻了嗎，居然不記得我的名字了，”纖細白潤的手臂從背後環住了他的腰。這個時空的明將臉靠在了他的背後，毫無顧忌地蹭了蹭，姿態親昵，“是公司有事找你嗎，那就慢走不送了。”
透過薄薄的貼身衣物，他感受到一絲涼意。
宇智波帶土垂下頭，看見她的手指上也帶著同樣的銀色戒指。
這是……另一個時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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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卡卡西帶著一堆人回來了，對他做了一頓檢查。
首先是一個帶著白色美瞳的少年瞪著眼睛仔細地端詳了一番：“查克拉穴沒問題，都是流通的，沒有任何異常情況。”
帶土再次發問：“你的眼睛是和絕先生一樣帶了美瞳嗎？”
絕先生？是黑絕還是白絕？
卡卡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替少年回答：“是白眼。”
“哦。”帶土乖巧地應了一聲。
他想了想，又問：“那你剛剛說的寫輪眼，也是天生的嗎？”
“嗯，是你們宇智波一族的血繼限界，”不顧下屬的阻攔，他把如何控制查克拉的方式細致地告訴了他，然後彎了彎眼眸，“你試一試，或許會有新奇的體驗。”
帶土嘗試了幾番，果然無事發生，於是愈發堅信卡卡西在耍他。
真是太過分了死白毛。
“不跟你開玩笑啦，我真的趕時間，下午還有個會議，”說著說著，遲鈍如他終於發現事情的嚴重性，“……等等，我記得你好像最近去風之國開會了吧，還拜托我下午記得去接小琳……”
“不是吧？！”
“……琳？”這回輪到卡卡西皺眉了，“她已經死了。”
所謂第四次忍界大戰的起源不就是——“不過硬是要說願意的話，因為你對琳見死不救”。
“看來確實有問題，”卡卡西嘆了口氣，回頭找下屬，“把鑰匙給我，我要帶他去找小櫻。”
“等等等等……你慢點，我有點聽不懂了，”帶土失態地掙紮著站起來，嗓音不由得拔高：“我剛剛好像聽見什麽……琳死了，怎麽可能，我昨天才在醫院見過她，你們……在開玩笑？！”
“六代目大人，與其說是失憶了，倒是更像是時空錯亂的緣故，”擅長空間忍術的忍者嘆了口氣，精確分析，“我在四戰裏見到的他不應該是這番模樣。”
“很有道理，”卡卡西攤了攤手，“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原本的帶土去了哪裏呢，真是棘手。”
一番折騰後，帶土終於接受了他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的事實。
這個世界和原本的世界大相徑庭。
人類穿著奇怪的衣服，可以不借助任何工具躍上屋檐，可以從任何地方掏出一把匕首，甚至是呃……火球瀑布之類的自然景觀。
站在辦公室裏的人他都認識，又有點陌生。
比如說前同事鹿久的兒子鹿丸竟然成了高層秘書；還在和明一起上國中的小櫻成了醫療人員；自己的摯友倒還是一把手，就是頭銜怎麽看怎麽中二；還有就是……這個世界居然只剩下了兩個宇智波——他和佐助。
愛和他一起打游戲的阿斯瑪陣亡了，死在曉組織手裏。
……那明呢？
這個世界令人絕望壓抑到害怕。
他不抱希望地問：“你知道宇智波明嗎？”
卡卡西沈吟，“……你是指那個叛忍嗎，讓我想想，好像確實有這麽一個人。”
“於木葉60年叛逃，在四戰前就失蹤了。”鹿丸補充。
帶土的肩膀徹底垮了下來，他頹喪地想往外走，卻被人攔了下來，“你現在還在觀察期呢，最好別亂跑了。”
“好吧，”抹了一把臉，帶土努力讓自己重新振作起來，“那我還有回去的希望嗎？”
卡卡西撐著下巴，“別擔心，我們已經在想辦法了。”
*
掛在墻壁上的鐘表指針走向了“三”。
明還在睡。昨夜她和小櫻通宵補作業了。宇智波帶土在廚房間裏洗手。
除了有點浪費之外，流水聲能讓他很好地冷靜下來。
多虧了手機可以用面容解鎖，他花了三個小時終於把這個世界摸清楚了。這是一個和平且普通的世界，木葉從未有過戰亂，人類不會忍術，在那個世界死去的人都好好地活著。
包括宇智波斑。
他每天都在和千手家那群老大爺打雀牌，頭像竟然是一個風騷的“耶”。而他在這裏的戀人也不是野原琳……她嫁給了卡卡西，只是沒想到他這樣的人竟然會有戀人，真是不可思議。
還真是個美好又溫暖的世界。他在心中冷笑。
“你在做什麽，”明突然打開臥室的門，打斷了他的思路，“琳姐就快要下班了吧，再不出發的話就要來不及了，回來的路上記得給我帶份甘栗甘，要最甜的。”
宇智波帶土關掉水龍頭，“可以。”
少女松開正在綁頭發的手，定定地凝視著他，語氣篤定：“你今天好奇怪。”
宇智波帶土皺眉，“只是覺得有點累。”
“真的是這樣嗎，難道是生病了嗎？”她走過來墊起腳，想觸碰他的額頭卻被下意識地錯開。他還不太習慣自己的身份，更別提和明有親密的肢體接觸。
等他意識到自己的身份轉換後，不由暗道一聲糟糕。
果然目光再挪回去的時候，他看見了眼神有些迷茫的明。
“我沒事。”他的解釋有些無力。
黑發少女卻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自然地說起了其他的事，“沒事就好，我們晚上去哪裏吃飯。”
“都可以。”宇智波帶土盡最可能讓自己的語氣溫柔下來。
少女的眼眸在陽光下變得亮晶晶，“那我能帶上小櫻嗎？”
這個世界的她終於有了好朋友。
“好。”他很想摸一摸她的頭發。
然後他很快如願以償了。他的掌心被少女柔軟的發絲所覆蓋包裹，他的手順著往下走到脊背，他久違地感受到了那顆跳動在單薄胸膛裏的心臟，以及她近在咫尺的體溫。
她的手順勢環上了他的腰畔，沒有任何防備，她全心全意地信任著他。
“帶土。”她小聲道，“你抱得有點緊，我快喘不過氣了。”
宇智波帶土清楚不是在喊他，她也不是在和他說話。
他像個躲在陰暗處的卑劣小人，無所顧忌地占據著他人的幸福。
甚至有些放縱地想，如果能在這個世界一起生活下去好像也不錯。
*
“呼——總算找到了。”
卡卡西將幾張資料單遞給帶土，“這已經是所有關於那個孩子的資料了。”
泛黃的紙頁上貼著宇智波明的照片。戴著木葉護額的小姑娘目光堅定，氣質沈穩。雖然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但令他感到十分陌生。
這不是他認識的明。
“成績倒是挺優秀的，想不通為什麽會叛逃，也沒有叛逃的原因記錄，很奇怪，”卡卡西嘆息，“不過也沒什麽好說的了，畢竟佐助和鼬也叛逃過了，已經過去很久了。”
他以輕松的口吻說出了陳年往事，盡量掩去背後血與淚。
“最後叛逃……去了哪裏？”
“曉。”
帶土忍不住吐槽：“居然和我的公司名字一樣，裏面會不會一個叫長門的人。”
“有，已經死了。”卡卡西回答。
帶土久久沒有回答，良久，他樂觀地說：“肯定不是被小南和彌彥氣死的。”
卡卡西：“他們都死了，現在整個組織剩下的可能只有你了。”
帶土：“………”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世界啊？！
“宇智波鼬和宇智波止水呢？”帶土將那幾張紙翻來覆去地看，吶吶：“……不會也出事了吧。”
“嗯。”
“那宇智波佐助呢？”
他不甘心，這個游戲死亡率這麽高，還怎麽通關。
“你說佐助啊……”卡卡西眉眼微微下垂，“倒是還活著。”
年輕的男子披著黑色鬥篷坐在庭院的屋檐下，他拿著布安靜地擦拭著草薙，身側依偎著一個櫻發女子，似乎在和他說笑。
佐助低頭不語。偶爾會勾唇笑笑。
帶土被這點子突如其來的幸福驚到了。
死了這麽多人，沒想到這小子的結局倒是出乎意料地好啊。
他很不識趣地打破了這點溫馨。
“那個……佐助。”他咽了咽口水。來之前，卡卡西和他簡單介紹過這個世界的佐助，他不是那麽好相與的角色。
帶土覺得這個世界誰都不好相與。
可能連他自己原身都是個狠角色，畢竟聽說他發動了第四次忍界大戰。
聽著怪厲害的。
聽到聲音，被稱作“宇智波佐助”的男子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你的事卡卡西已經和我說過了，”他收刀入鞘，“宇智波明早就死了，是這個世界的他親手解決的，別的我也不清楚了。”
帶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沒想到是這個結局。
他遲鈍地眨了眨眼，艱澀道：“……啊，什麽叫被解決？”
“她和我哥哥一樣，是木葉派去曉的臥底。”佐助扯出一抹譏誚的笑。不知道在嘲諷著什麽。
帶土無言以對。
即便知道不是她，但他還是覺得很是心疼。
她好像一直都是孤零零的，在無人在意的角落悄悄死去。
除了佐助，無人知道她的身份。
聽說才十六歲而已。
*
宇智波帶土在幫明吹頭發，少女捧著厚厚的醫書，一言不發。
“打算學醫嗎？”他忍不住問。
“只是隨便看看而已，”大小姐回答，“也不知道學什麽比較好，小櫻推薦我嘗試一下。”
“原來是這樣啊。”他游刃有餘地扮演著另一個帶土的角色。
關掉吹風機，他用手掌撫上她的面頰，將細碎的吻落在她的眼角，然後漸漸往下，落在臉頰一側。
他的手卷起少女的裙擺。
明擡手去推他，笑著嗔怪：“你好煩啊。”
她脾氣驕縱歸驕縱，卻也是真的很愛笑，笑意足以盈滿整只眼眸，和他認識的明一點都不一樣。他居然滋生出了一種名為「背叛」的羞恥感。
宇智波帶土猛然清醒過來。
無法再繼續下去，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將桌子上的涼水一飲而盡。
“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先別等我睡覺了。”
“有什麽事需要晚上出門嗎？”明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行，你今天不準出門。”
“明，聽話，”他摸了摸她的頭發，隔著她不知道在喊誰，哄道：“我喜歡聽話的孩子。”
“你真的好奇怪啊。”大小姐一把甩開他的手，氣呼呼地回了房間，將門摔得震天響。
宇智波帶土沒有任何想要進去勸誡的意思。
他站在原地沈默了好久，才拿出口袋裏的手機，在列表裏找了好久，給卡卡西打了個電話。他記得下午琳說過，他已經從風之國趕回來了。
畢竟是從小長大的摯友，那一頭接得很快，是他熟悉的嗓音。
“是帶土嗎？”
宇智波帶土習慣性地面無表情：“是我，但也不是我。”
那邊沈默了很久。才斟酌道：“啊哈，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宇智波帶土：“我好像和這邊的帶土互換了身體。”
面對這種大晚上無比神經質的發言，卡卡西再次沈默了，他考慮了很久很久，轉了轉手中的筆，“我讓人來接你，我們當面說吧。”
直到宇智波帶土站到眼前，卡卡西才理解了他話語中的含義。他頓時消了要把他送到醫院的想法。
他和帶土氣質完全相反。
這人太致郁了，絕對不會是他認識的那個竹馬。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宇智波帶土有些訝異於他不帶面罩的坦蕩，卡卡西則默默琢磨著這件超脫常理的事情。
這種只會在電視劇上發生的事情居然還能變成現實。
幾秒後，卡卡西問：“……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你是從哪個世界來的？”
“忍者世界。”
卡卡西對忍者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他爸送他的漫畫書上。上面畫著幾只墨綠色的烏龜，和人一樣會說話，還會飛檐走壁。
“噢，是忍者啊，”他忍住笑意，“你們那邊的烏龜會說話嗎？”
宇智波帶土：“……”
他板著臉：“如果說是通靈獸的話，會，比如你的狗。”
卡卡西震驚：“你是說帕克嗎？”
宇智波帶土擰眉：“原來你也養了只狗叫帕克嗎？”
兩個世界的世界觀完全不同，卻又在細微之處有著奇怪的關聯。
“咳咳，扯遠了，”卡卡西用手背撐著下巴，“那你的世界裏也有我，我們的關系和現在差不多，對嗎？”
“算是吧，你是六代目火影，和你現在的地位差不多吧。”
卡卡西忍不住死魚眼：好中二的頭銜。
“那就是說……也有明，你們的關系也和我們的世界差不多嗎？”
涉及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臉色微微扭曲，“不，我們的關系完全相反。”
他不清楚自己對那個孩子抱有什麽樣的感情。
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他認為那些微末的情感都隱藏在互搏的鋒刃之下，被仇恨所掩埋，會隨著她的死亡漸行漸遠。
“原來是這樣啊，”卡卡西皺起眉，得出結論：“就好像是兩個平行世界一樣。”
“我要回去。”宇智波帶土說。他還沒贖完罪。
“我會幫你想辦法的，”卡卡西安撫，他一貫都如此靠譜，“你先回去休息吧，說不定明早起來就回去了。”
宇智波帶土將視線挪開，“就不回去了吧，我在你這邊湊合一晚上。”
卡卡西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可是我要回家。”
哦，他忘了。他也成家了。
只有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無家可歸，“那我隨便在哪裏湊合一晚上吧。”
“回家吧，如果明天要回去的話，記得要給明道歉。”卡卡西合上文件，“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這麽喜歡的小姑娘，別被你氣跑了。”
宇智波帶土沒有反駁。
他回到了家，在黑暗中註視著少女的輪廓，光潮星星點點，勾勒起她美好的側顏，他恍惚地覺得這個世界幸福得太不真實了。
那些囿於仇恨的情感，逐漸明晰起來。
——就算嫉妒，他也知道自己不配。
希望明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能回到那個讓他感到痛苦卻無比真實的世界裏去。
*
帶土不習慣這邊的長袍，也不喜歡把自己包裹得這麽嚴實，他從卡卡西的衣櫃裏翻出幾件像樣的短袖短褲，換上後爽快地往陽臺的瓷磚上一躺。
卡卡西帶了兩瓶啤酒，對著他淩空晃了晃：
“你喝酒嗎？”
帶土搖搖頭：“我的酒品不太好。”
“真是令人懷念啊，”卡卡西在他身邊盤腿坐下，“這樣的帶土。”
帶土凝視著夜空：“怎麽，我和曾經的他很像嗎，我們好像本來就是一個人吧。”
卡卡西倒了一杯酒遞給他：“很像，如果沒有那些事的話，他或許也會變成你這樣。”
“是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吧，”帶土感受到這邊的摯友情緒有些低落，十分理解地從他手裏拿走酒杯一飲而盡：“死白毛，我感覺生活在這裏的我們好慘啊，和孤家寡人一樣。”
他們目送了這麽多人的死亡，死亡卻遲遲帶不走自己。
命真硬啊。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來。
“……能不能告訴我，琳怎麽死的？”帶土借著酒意問出口。
卡卡西把玩著酒杯，輕描淡寫：“還是換個問題吧。”
“那好吧，”帶土捂著臉，差點哭出來：“可是我還是好想回家，這個夢也太恐怖了吧。”
“說不定就是一場夢呢。”卡卡西笑起來。
“可是我還沒找到明，她一定會很生氣的吧。”帶土嘟嘟囔囔地靠在卡卡西的肩膀上。
“是嗎？”
“我找過宇智波佐助，也去族地裏找了，什麽都沒有，”帶土悵然若失：“按照你們的說法，她的眼睛很寶貴，我應該會把眼睛留下來才對。”
卡卡西沈吟片刻，“你還記得那枚儲物卷軸嗎？”
“什麽東西？”白日裏過得實在太混亂了。
他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枚小巧的卷軸，“雖然不知道封印怎麽解除，但是的確是他所珍重的東西，應該是吧，我也不太確定。”
“什麽叫不太確定。”
“因為我打不開，裏面是什麽沒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強行打開的話，卷軸會自動銷毀。”
帶土盯著那枚卷軸，猛然擡頭：“該不會是明的眼睛吧。”
“誰知道呢，也有可能是另一只輪回眼。”
帶土有些失望：“輪回眼又是什麽……你說這個世界的帶土會去哪裏呢？”
卡卡西笑了下。沒有說話。
他想，或許去了你的世界吧，體驗了一回人生的美好吧。
“帶你去個地方吧，”卡卡西說，“或許這就是你這一趟旅程的用意。”
慰靈碑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
卡卡西把花放在底座上，“他們都在為你那個美好的世界所奮鬥著。”
“真希望能看見成功的那一天。”
做完這一切後，兩個人並排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帶土閉上眼，希望一睜眼就可以看見自己家的天花板。
*
時間來到了第二日的早上。
清脆的鳥鳴聲把帶土吵醒，他一個翻身，從樓梯的臺階上滾了下來。
“痛痛……”帶土揉著手腕，“我怎麽睡在這裏。”
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猛然意識到這才是自己所熟悉的世界。沒有酒瓶子、沒有草地、沒有穿著長袍帶著面罩的卡卡西、也沒有帶著白色美瞳的日向家。
背後傳來了腳步聲。
他回過頭，看見了一臉怒容的大小姐，她對於昨天的他夜不歸宿頗有微詞。
帶土乖乖地罰站在門口，對於昨晚的夢還是覺得很恍惚。
明用手肘碰了碰他，“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我好累啊，先放我去洗個澡吧。”
帶土身體一歪，將頭墊在她的肩膀上，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醉宿果然很累，下次再也不要喝酒了。
再睡醒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風聲點點落入暮夏之中，渲染成即將降臨的夜色。
他所愛之人就在身側。
他回憶起了那個世界發生的故事，也回想起了火影卡卡西的話。
“明，我做了一個噩夢。”
“什麽？”
“我夢見……卡卡西戴了個可怕的面罩。”
我夢見我們曾經失去了彼此，卻在這個世界再次重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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