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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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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寶嫣躺下沒多久,暗自抹淚,陸道蓮便進來了。

他恰巧今日不忙,沒有朝議,桂宮那邊因為前幾日他的雷霆手段,已經知曉些厲害,暫時還沒有人到他跟前來礙眼。

他有空便能多陪陪寶嫣。

但她好像因為方才的事還不想見他,亦或是不想讓他看見,便賭氣地將擦過淚的帕子攤開,鋪在自個兒臉上。

陸道蓮凝神打量,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很難得地說了一句,“別這麽蓋著,這麽蓋不吉利。”

人什麽時候才會以布蓋臉。

自然是塵歸塵土歸土的時候。

陸道蓮嚇唬她。

殺人都不怕他的,他還會信這個?

寶嫣聽著,不由心生毛骨悚然的涼意,但也沒想太多。

她眼下正傷心呢,滿腦子金麟和羅氏,塞不進其他東西。

就是後悔,早知與晏家的婚事是場孽緣,她就不嫁了。

還有姨娘,為什麽沒能早日發現她的身份,這對母女在蘇家過了十幾二十多年,她們始終不把自己當蘇家的人。

他們大部分人在上京,留阿母在家,卻忘了她身邊還有毒蛇未能清理。

寶嫣越想越悲憤,指頭都捏緊了,攥成小拳。

陸道蓮說完那句話,寶嫣不聽,他便不說了,正安靜地看著她,面容如玉,俊秀冷淡,眼神卻稱得上憐愛了。

她那拳頭能打死誰?

生母遭人迫害差點去了,寶嫣生怒也是正常。

可是憋著不發洩出來,傷心多了,到底對身子不好。

陸道蓮旁觀了一陣,上前坐在床沿邊,五指自然而然地扣住了寶嫣的手,將握得緊緊的小粉拳輕輕一掰,就掰開了。

“你那個姨娘跑了,想必是要回似密國去了,我幫你找人把她抓回來,送回金麟讓她跪在你阿母跟前謝罪。怎麽樣?”

“還是將她千刀萬剮,剁成碎末。”

陸道蓮想起來,“晏子淵來上京了,還有那個蘭姬。她正好在……”

話裏意猶未盡。

他目光向下。

帕子輕透,顏色宛若荷藕,淡淡的紫,一截秀白下巴外露,膩如玉脂。

被掀開後,寶嫣雙眼紅腫驚訝地與陸道蓮對視,他十分熟練地替她做下決定,解決一切,排除萬難,“那就把她剁碎,餵給她阿女吃。”

“就當送她們團聚,做一樁善事。如何?”

寶嫣瞳孔收縮,深刻地感受到陸道蓮在這種事情上的殘忍。

他的作風就是喜歡將對不起他或是惹他不高興的人千刀萬剮,怎樣才算折磨,就按怎樣的來。

寶嫣後背雖升起一片毛骨悚然的寒意,但她對把月氏抓回來的決定什麽也沒說,全當默認了。

都說冤冤相報何時了,那就做個最後終結吧。

察覺到寶嫣態度不像剛才那樣生硬,對他置之不理。

陸道蓮感嘆:“你說,沒有我,你可怎麽辦。”殺人都不會,只能借他這把刀。

寶嫣嘴抿得緊緊的,心底有事不敢說,又一副受了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樣,奈何陸道蓮就是吃她這一口,換個人都不行。

寶嫣被他點了兩下鼻子,“沒辦法的話,那孤只能爭取活個長命百歲,護蘇氏女周全。”

寶嫣冷不丁道:“你背那麽多殺孽,還妄想佛祖保佑你,長命百歲嗎。”

陸道蓮看她不像先前那樣傷心哀愁的樣子,彎了彎嘴角,“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何嘗不是一種行善,祂保不保佑我無甚麽所謂,只要保佑小菩薩你白頭到老就行。”

寶嫣聽他巧言善辯,任由陸道蓮輕撫她的臉,雙目透過他望向床帳。

他都這樣說了,她豈不是要多做點什麽,為他贖罪孽,才能達成長白頭偕老的心願。

為了減少隔空對羅氏的擔心憂思,又為了陸道蓮,寶嫣決定虔心禮佛,每日抄寫經書,聽禪文,去昭玄寺拜佛,日行一善,約束自身。

她找到事情做對陸道蓮來說是件好事,他也不是總能陪伴她,若是這樣能令寶嫣心裏好過些,別說禮佛,他能在宮中都給她修一座佛殿。

他還說過要帶寶嫣去普詩彌的墳前掃墓。

趁她沒生之前還能走一遭,那天大白日,雪化了很久了,可見枯山。

寶嫣從被褥中被挖出來,稍作梳洗打扮,就被塞進了車輿裏,讓陸道蓮帶到了昭玄寺最大的一間殿宇中。

她還以為是真墓,見了才知普詩彌已經被制成了金身,被供奉在蓮臺上,他還保留著生前的模樣,除了一片金色,雙手合十,盤著雙腿,閉上雙眼,瞧著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過去了。

再看陸道蓮,他一直盯著這個金身,眼裏情緒宛若化不開的稠墨,“他是坐化的,安然而死,應當是去他的極樂西天成佛去了。”

陸道蓮朝寶嫣睇過來:“你應該聽說過,我生母是貴霜國佛教聖女,普詩彌是我舅舅,十四歲以前,我都當他厭憎我。因為他阿姐生下我和晏子淵就去了,漢室的宮妃有一半責任害死了她。”

“他從不告訴我,生父是誰,生母又是誰,甚至他連是我舅舅的身份也不承認,我也只當我是他撿來無家可歸的棄子。直到我入了宮,見到了漢宮的主人,他們都說我的眼睛與他很像,而他也常召我去他那誦經,問我在昭玄寺過得怎麽樣,還有意說漏嘴,談及我母親。”

“你阿母她……”

當時漢幽帝說話的樣子,陸道蓮現今想起來,還是覺得好笑。

寶嫣看到了他眼裏的嘲弄蔑視。

“他以為我知曉自己是皇子後會驚喜非常,他問我想不想要恢覆身份,他想看到我沈迷宮廷裏的富貴,舍不得離開,想看我被利欲熏心蒙蔽雙眼,像只野鳧撲騰進去,和他後宮中的嬪妃所生的皇子、公主去搶去爭。但是我沒有答應。”

陸道蓮:“我告訴他,我出家了,做不了他漢室的皇子。”

那麽多有野心的人,他更有資格去爭,但他卻不在意,表現的一心向佛的樣子,可不是異乎尋常,與眾不同。

不是傻就是別有用心,漢幽帝也不是不懂,但是至少沒有其他人那份討厭,像後入京的晏子淵就傻得野心昭昭。

一直將自己當做儲君的備選人,曾在宮廷裏與其他人大打出手,親口說出他出生不比他們低微半分的話被漢幽帝聽見。

大概是想一個兩個,初出茅廬涉世未深,就想幹一番大事。

沒多久漢幽帝就召賢寧入宮,說她在上京待得夠久了,清河路難行,讓她早日出發。不等晏子淵明白,賢寧便帶著他上路了。

此後晏子淵來上京的次數不超過五次,前兩年都不得待見,後來大了意識到以前的魯莽,才有所改變。

可惜為時已晚,陸道蓮已經在漢幽帝那將自己演繹得出淤泥而不染,無心管束世俗事。

一直到漢幽帝患疾,擔心自己撐不了多久,朝廷被後宮和其他黨羽掌控,於是叫來他比較放心的陸道蓮將號令符交給他保管。

期間還暗中傳喚了幾位信任的臣子,給在邊疆統領三軍的將軍下了密旨,聽候太子調遣,這才得以讓陸道蓮裏應外合,成功率領三軍聽他命令殺進上京。

“你看我親緣單薄,與兄弟姊妹不和,克父克母,普詩彌還說我是天煞孤星,結果呢?我如今要什麽有什麽,還有佳人相伴在側。”陸道蓮暗示性地盯著寶嫣,渾不在意拿自己說道:“所以事在人為,別太擔心蘇氏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寶嫣日夜祈福,心裏不安已經日漸平靜下來了,如今又有陸道蓮特意為了安撫她,帶她到寺裏燒香,談談過往,寶嫣面色氣態都比初聞羅氏出事時,要好多了。

“你曾經不是還想說到了京中,要看看我待過的地方。”

二人從殿裏出來,揮退了其他人,陸道蓮還帶她去了自己曾經住的禪房,“就是這了。”想象中與其他僧人擠在一塊的大鋪房不一樣。

陸道蓮竟然在此還有獨立的禪室院子,是因為他身世非凡,來歷特殊,被特別對待也可以理解。

但是通過觀察打量,他出走這麽久了,這裏竟然還被打掃得這麽幹凈,說明陸道蓮在昭玄寺的地位依舊高貴。

寶嫣被一個箱子所吸引,忍不住翻起他的舊物,以為上了鎖不好打開,結果一扯鎖頭就掉了。

原來是沒有鎖緊。

天冷,陸道蓮派人去燒些炭火送來禪房,卻發現一不註意,蘇氏女就摸到了他年少荒唐的秘密前,想叫她別碰已經晚了。

抱著了解陸道蓮的過去的想法,寶嫣在各式各樣的秘寶中,翻到了一本書。

本以為是佛典,結果一看,五花八門的姿勢躍然紙上,有錯位抱頭互啃的,有一前一後屈膝跪地,還有單膝擡腿背後站著人的,總之應有盡有。

郎俊娘嬌,容貌體態都活靈活現,寶嫣在陸道蓮進來時看見他,頓覺燙手,手一松,本子便掉了下去。

陸道蓮若無其事地替她把東西撿起,還拍了拍書皮上根本沒有的灰塵,神色皆是尋常,堪稱淡定,“替你拿了一疊糕點來,你吃不吃。”

寶嫣面紅如血,“你怎麽還看這些,這都是你以前的東西?”

陸道蓮不急不緩:“蓮子糕,裏頭加了蜜,滋味還行,應當不苦,也是我少時吃過的。”寶嫣聽得出他再轉移話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她發現了,也覺著尷尬。

她算是明白了為何老方丈對陸道蓮要求那般嚴苛,他這人是從小就不學好不正經。

在寺裏都能偷看淫-書,他還有什麽不敢的?

繼小人之後,陸道蓮又被小聲說了一句,“無恥淫徒,下流。”

她看他的眼神,羞憤又惱火,像是在說“你膽大包天啊你,怎麽那麽……不學好”。

陸道蓮眼也不眨回視她,寶嫣從小身邊就是家風甚嚴例如蘇鳳璘蘇賦安那樣的君子,下流的招惹不到她面前去,也沒幾個交好的兒郎。

即使有,她兄長都跟防賊一樣替她打發了,她當然沒感受過像陸道蓮這樣外表如謫仙,內裏都陰暗爛透的貨色。

她當然受驚了。

陸道蓮也不介意她罵,與其在她跟前做個霽月風光的君子,還不如能做對她為所欲為的爛人,他放下那一小盤點心,“要不要在這裏試試?”

寶嫣以為聽到了天方夜譚。

他不顧她表情慌張驚訝,當她的面隨便翻開一頁,攤開,指著其中一個呈十字的姿勢,“這個待會我在下,你在上,夫人你會輕松些。”

陸道蓮去關門了。

寶嫣為自個兒喊:“我不,我什麽時候答應了?佛門重地,不行的……”

陸道蓮兩手扶著門框,理所當然地回頭:“就是佛門重地才更要放肆,夫人別怕,天塌了,為夫都替你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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