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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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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未婚的女娘才會收到聘禮。

寶嫣是個已婚的婦人,再收到別人的聘禮,這算什麽呢。

這仿佛是她不軌,與他人暗度陳倉的證據。

她心慌且羞澀無比,覺著陸道蓮果然無恥,他這是背地裏在挖晏子淵的墻根。

他在勾引她,要她做他的婦。

正所謂你不仁我不義,晏子淵那頭都在商量著平妻之事,寶嫣為何不能膽大妄為,和他人有私交往來呢。

最開始,這還是晏子淵把她和陸道蓮湊合到一起的。

雖然可以這麽想,但私心裏寶嫣還是清楚這是有違德行的,至少不能太光明正大的說出來。

寶嫣赧然地讓慶峰把東西拿走,嗔道:“你們叔侄怎麽回事,能不能不要亂來。”

她輕斥,“簡直添亂。”

慶峰低頭看著他扛來的箱子,世家嫁女,三書六聘,光一個箱子,好像是達不到足以求娶的程度。

他粗聲粗氣,卻隱藏了點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自己沒做好,導致蘇氏女浪費了師叔的好意,道:“有,有嗎?這可是師叔命我送來,哄師叔母高興的寶物。”

“晏家發生的事,師叔都已知曉,他預料會有人惹師叔母你不開心,所以才會拿這些東西出來。”

“師叔一番心意,你不要辜負了我師叔的好心……”

寶嫣和一旁看戲的小觀對視,她面頰微微發熱,略顯不自在,她想陸道蓮到底想做什麽?

他盡做一些惹人誤會的事,寶嫣情願他為了報覆她,而對她冷眼相待或是冷言冷語。

而不是像在這般,處處都彰顯著對她好的意圖。

這就好像他們兩情相悅似的,即便沒到那種程度,但也跟照顧自家婦人一樣,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可是寶嫣名義上到底還是晏家的少夫人。

她收這些東西會心虛。

“你若是送禮,就暫且別說什麽聘禮。”小觀適時的打岔,“我女郎還未和離呢,哪有這時候下聘的。”

寶嫣點頭,對呀,很羞人的。

慶峰不想把事辦砸了,他師叔哄著新婦,就是為了讓新婦跟晏子淵和離,跟他。

現下新婦還未下定決心,自然還是得依著她來,她說了算。

反正只要將禮送到,討了新婦開心,是不是聘禮也無所謂了。“那,那是我胡亂說的,和師叔沒得幹系。”

送人禮物,最忌諱的是旁人不肯收。

寶嫣不好意思面對“聘禮”幹脆讓他找個地方放著,然後讓他把陸道蓮的信拿來。

信封外好似沾了一些雨水。

整張信紙變得更加軟綿,一股濃墨的味兒竄入寶嫣鼻息中。

她輕輕撣了撣頁頭和頁腳,將目光投註在陸道蓮鋒利張揚的字跡上。只看兩眼,便覺著信紙燙手,指尖微顫。

陸道蓮:夫人安好?

見字如晤。

誰是他夫人。胡亂叫。

一想到僧人模樣的陸道蓮,一本正經地與她夫妻相稱,寶嫣便禁不住呼吸微促,耳根發熱起來。

信上陸道蓮說,他已離清河有好幾千裏之遙,歸期不定。問寶嫣:“為夫獨在異鄉為異客,家婦可有犯相思?”

換句話言:獨守空閨,寂不寂寞。

想不想我?

寶嫣丟了信,胸脯起伏不定,脖頸粗紅,面對小觀和慶峰莫名其妙的視線,抿緊朱唇,小臉緋麗。

明眸如水,怒目朝地上瞪過去。

這是什麽書信。

這分明是那個人不懷好意,隔著千裏之遠調戲她的。

“女郎?”

小觀打算替她將信撿起,被寶嫣攔下了,“我自己來。”她面色嫣紅,覺得這種東西,不能給其他人見到。

小觀看了,那會害得小觀眼睛臟了。

而她的已經臟了,也就無所謂受不受其害。就讓她再瞧瞧,這廝嘴裏還能再吐出什麽下流不堪的東西來。

寶嫣重新將信撿回來,拿在手上。

除了調戲她,陸道蓮後面還提了晏家和蘭姬的事,他似乎比她還清楚蘭姬的來歷。

陸道蓮:“你那庶姐,齋孤節出走那日,我的手下曾撞見過她與似密國的人會面。”

如此可疑的行跡,陸道蓮怎會輕易忽略過去。

新婦的庶姐不是什麽好東西,在驛館就曾想害死過她,之後又頻頻借著寶嫣自顧不暇,不斷挑釁。

愛屋及烏。

寶嫣不處置她,他便替她動手教訓了。

本是想殺之了事,但念及人沒了,她會自責心裏過意不去,陸道蓮方才手下留情。

如今哪怕此女再跳出來惹禍,他也不後悔當時因為寶嫣放了她一馬,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想她死還不簡單?可對陸道蓮來說,死是獎賞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他豈能輕易獎賞蘭姬?

自然是要將她折磨到絕望,肝腸寸斷,走投無路才有意思。

他對清河局勢掌控得清清楚楚,寶嫣瞪大了瞳孔,這才相信他來歷果然非同凡響。

陸道蓮不僅預料到蘭姬會與她為難,特意命慶峰送禮給她哄她開顏。

信上還寬慰她,“一群烏合之眾,豈能容他們害我婦長鎖眉頭。”“且先讓他們得意忘形幾日。”

陸道蓮:“待為夫歸來,定替我婦揚眉吐氣。”

一番為夫,我婦下來。

寶嫣早已怔忪出神,好似真的做了陸道蓮的妻子,有人疼,有人出頭有人撐腰。

她其實所求也不多,出嫁晏家時,覺著自己得了個相貌堂堂的好夫婿,想著即使沒有情愛,相敬如賓也不是不行。

可是嘗過被人在意的滋味和甜頭後,就再也無法回到相敬如賓的時候,沒有人同榻相擁而眠,無人在意她喜怒哀傷,連閨房都是空寂的。

這就好比有人撐腰,和孤立無援兩種境地。

寶嫣自然能感受得出哪方對她才是最好的,可是不懷疑陸道蓮是為了哄她,才這麽說的。

她繼續往下看。

在末尾處發現了陸道蓮故意拖著沒透露的事情,“為夫在路上偶遇了一位迷路的小兄弟。恰好與夫人你同姓,名鳳璘。”

他話中滿滿的“你阿兄在我手上”的暗示意味。

陸道蓮:“鳳璘兄向為夫打聽你,夫人說,為夫該不該將你與我茍合的事透露給他聽,也好叫他知曉,你要改嫁了,提前做個準備。”

這哪能行?寶嫣嚇了一跳。

別說蘇家人沒個準備,她自己都心裏沒底。慌慌的。

再瞥一眼陸道蓮故意落在結尾,用小字寫出來的話,“若是不想鳳璘兄知道,夫人可拿些東西來換。為夫夜不能寐,想夫人了。”

想夫人,坐臉上。

那些荒唐日夜,可堪混亂無常。

畫面無疑都如疾風暴雨,激烈無比。

寶嫣呼吸輕窒,攥緊了信,眼神欲蓋彌彰挪到他處,過不久又回到信上。

可惡的陸道蓮,拿她阿兄威脅她。

定然是收到了她去往家裏的傳信,得知了蘭姬的事,蘇鳳璘才特意從南地趕來的。

只是不知道怎麽會與陸道蓮碰上。

須得立即回信給陸道蓮,叫他暫且守口如瓶,還有……

小觀正替女郎清點著財物,慶峰扛進來的寶箱裏,許多都是極為珍貴的物件。

其中還有兩幅畫。

不得不說那位大人當真是有心了,他竟然還派人去南地請了畫師,將羅氏等人畫下來。

寶嫣也看到了這兩幅展開的畫,腳步在寶箱旁站定,剛要脫口而出的話語聲微微一頓。

慶峰:“師叔本想親自把畫送出的,可他出發時,送畫的人馬還在趕路,錯過了。於是只能由我一同拿過來。”

他知她想要什麽。

寶嫣最惦記家裏什麽人,他都一清二楚。

目光落在生母的畫像上,寶嫣無聲地盯望了許久,攥緊袖子,思考良多。片刻後,她將小觀喚到一旁。

主仆二人紅著臉背著慶峰商議一番才分開。

鵠州營地。

蘇鳳璘對著相隔千裏的清河方向張望,頗有些心急如焚的模樣。家中已經收到了寶嫣的來信。

沒想到蘭姬的身份大有不同,蘇賦安去了上京與阿翁阿耶匯合,脫不開身。

如今只能派蘇鳳璘代他們走一趟,處理蘭姬身世的事。

沒想到一入了北地境內,他們便遇到了一夥游俠匪徒。

也怪蘇鳳璘著急見到自己親妹,命人抄小路走,離官道甚遠,才遭了暗算,損失了一部分人馬。

要不是那天,那條道上有軍隊的將領帶隊出沒,蘇鳳璘怕是要折在一群熟悉地形,經驗老到的匪徒手中了。

那些士兵許是路過此地,不知道前往何處。

蘇鳳璘身為世家貴子,無官無職,被救已經是幸運的了,他本是進不去軍中的。

但不知哪位大人發了話,蘇鳳璘才得以隨同大軍同行。

而又過了兩三日,似乎才想起還有他這個人般。

蘇鳳璘得到了對方的召見。

初始聽聞其名諱,縱使不在上京,也知悉局勢的蘇鳳璘也楞了下。他恍惚以為自個兒聽錯了。

“太子?哪位太子?當今聖人不是龍體欠安,一直未立太子……”

小王倒是封了好幾位,都不成氣候。

剩下的皇子聽說還撐不到聖人滿意,這位貴主就變得不好昏迷了。中宮代為垂簾聽政,朝野上下為了擁立哪位皇子為儲君,早已鬧得不停不休。

他阿翁阿耶日前就投靠在一位頗有些實力的親王麾下。

只等後宮裏的那位不行了,便另擇其主。

風險雖大,也不是沒有一絲可能。

可現在。

他遇到了有人自封太子,還擁兵自重,莫非,他不巧進了不知哪兒來的反王的隊伍?

蘇鳳璘被留在營帳中,滿心忐忑,等了近半個時辰才見到那位傳言中的“太子”。

當他走進來時,彎腰俯首的蘇鳳璘悄悄偷瞄了一眼。

下一刻,他便被一雙黢黑冷淡,透著淡淡煞氣的眸子發現了,陸道蓮:“蘇鳳璘?金麟蘇氏蘇石清的次子?”

都說天子是紫微星下凡,自帶神威。

眼前人看他一眼,都帶著無上威嚴,發話後更加令人不敢小覷,蘇鳳璘生平還未忌憚過誰。

可是此人叫他生出一股漢室之主的天命感來。

為了路上的救命之恩,蘇鳳璘保持恭敬的姿態向其道謝,不想對方似乎早就認識他一樣,竟然意味深長地叫他不必拘禮,日後少不得還會來往。

蘇鳳璘當時並未多想,只以為對方了解到他家世背景,想要利用他幫其謀反,才那麽說的。

當下也未表露出反感的姿態,與這位虛與委蛇的交談一番便散了。

日後,曾無數次想起過當天情況的蘇鳳璘,無不後悔那時沒有仔細探尋對方對自己的態度。

若他能早些察覺不妥,就不會讓親妹落到這位的魔掌中了。

分別兩地已有數日的陸道蓮,在去信給寶嫣後,也終於收到了帶有脂粉香的回信,以及一包回禮。

似是知道他想要什麽,比香氣更襲人的,是裏頭女娘家常穿的衣物。

陸道蓮眼神微暗,隨手挑起一件親手替寶嫣脫過的薄薄的小衣,放到鼻子前一嗅,上面仿佛還殘留有她的體溫和香味。

他恨不得即日就能返回清河,親手收拾這個口是心非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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