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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勇敢夫婦與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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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勇敢夫婦與新年

獨自回到家, E將掛在腰間的紅鞘太刀立在墻角。她沒有開燈,只在黑暗中打開收音機。

維爾半路買煙去了,要晚一點回來。

放著收音機會讓屋子裏有點人氣, 她趁這個時間洗了個澡。

浴室流水的嘩嘩聲中, 收音機裏新聞播報員的聲音模模糊糊的響。

[晚上好, 我是你們的朋友納特·伊迪!昨天晚上大家聽見鬥獸區天上的爆炸聲了嗎?那時候我正在把之前吃剩的合成藻豆腐披薩塞微波爐裏打熱, 結果爆炸噗嗤一聲把披薩上的蟑螂都被嚇跑!真他媽的是操了他娘的,晚上都沒吃成肉!]

[話歸正題,據說這次爆炸是因為伏羲生物和安德納科技的一場義體交易, 他們之前在城外交易的軍隊被反叛軍給劫了。忠心的公司高層幸存者偽裝成流浪野狗把東西帶回來了, 結果昨晚在城市上空交接的時候又給劫了!

……]

E裹著浴巾,一邊擦頭發一邊從浴室出來,轉了轉脖子給自己套上衣服, 重新給左手裝上有些猙獰金屬美感的機械護臂。

[反叛軍的暴徒可真是猖狂,居然敢在城裏劫公司的東西,估計離下一次清掃不遠了,遲早得把那群老鼠殺幹凈……]

來終結城已經三天了, 目前來看還算順利。

E照了照鏡子, 拍了拍自己的臉,忽然就楞住了。

她記得,自從從垃圾堆裏醒來以後她緊靠瞳孔外面的虹膜區域裏就各有一條銀色銜尾蛇虛影。

現在……不見了……

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蠕動,帶著罪晶攀爬, 爬到哪裏便啃喰出一條通道,連帶著罪晶將大片大片的血肉組織同化。

起初是針紮般的疼, 然後……像是整個人的皮囊都被挖空從頭頂底上打了個洞灌熱油, 又用極高的熱量令其迅速固化。

E抓著洗手臺的五指瞬間收緊, 大口大口的喘息。

火, 大火,幾乎令人窒息的溫度。

她沒站穩直接摔在地上,膝蓋和手肘與地磚碰撞,額頭撞在了洗手臺下方的櫃子上。

E感覺自己渾身都在因為神經性抽搐而不可抑制的發生顫抖。

是…原罪之觸……

該死……三天……三天,背叛者之手…每三天就會觸發負面詞條[罪王註視]的分支。

這個負面詞條不但會讓裝備持有者在平時死亡率大幅度上升……還會讓其每三天隨機觸發“原罪之觸”…代替那什麽勞子的原罪之女承受一次苦痛。

E蜷縮在洗手臺下方的角落,強烈的痛苦……無盡的,無盡的痛苦……她整個人幾乎無法呼吸。

來自四面八方的粘稠惡意,顧天蓋地,囈語在指責辱罵,將人淹沒溺斃。

更可怕的是從骨髓透出來的虛弱感……病痛,弱到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客廳的收音機指示燈亮著幽光,還在不停的響:

[公司開展了新的獵鼠行動,當然,這也包括在惡土的野狗家族,獵鼠的同時順便獵狗,殺雞儆猴,準叫他們屁滾尿流!]

……

已經……感受不到外面的世界了。

罪晶大面積增生,覆蓋了E的皮膚與五感。

不,還有更多的……不止如此……在皮下醞釀,在器官之中醞釀……必須馬上控制住罪晶……

否則罪晶體會直接破體而出將她串成串!

人格餘薪……對!人格餘薪!其他人遇到這種情況是必死……但她可以通過人格餘薪來控制罪晶!

還有……人格餘薪,還有多少來著?

E雙手不受控制地掐著自己的脖子,眼白一片充血的暴戾猩紅,原本有些尖銳的犬齒更加尖銳,身上湛藍罪晶構成的蛇類鱗片隱隱若現。

[人格餘薪:78%↓]

人格餘薪開始燃燒,與罪晶對抗著飛速下降。

[人格餘薪:70%↓]

E努力維持自己的人性和自我意識,不讓自己產生畸變。

嘭!嘭!嘭!

她掙紮著用頭去撞擊墻壁,墻壁的金屬墻體上被撞出一大塊兒混合晶體碎沫的血跡。血痕一條一條的從墻上滑下來,蜿蜒又妖異。

[人格餘薪:63%↓]

罪晶大面積退去,憤怒的狂暴野獸意志讓裝備背叛者之手的左手尖銳的指尖插入胸膛,只差一瞬間便要挖出那顆屬於人類的心臟。

[人格餘薪:60%]

人格餘薪終於停留在60%不動了。

將左手從溫熱的胸膛拔出,血液噴湧,染紅一大片衣襟,E卻毫不在乎地支撐著身體爬起來,動作遲緩,狼狽極了。

她渾身冷汗,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面無血色、額頭一大片血肉模糊,猛的笑了出來。

人模狗樣的,熬過去了底子就還是個人。

客廳裏收音機裏E最喜歡的那個新聞主持納特·伊迪富有激情活力的聲音永遠沒有煩惱,還在不停的響:

[野狗就喜歡撒歡兒,礙眼得很,怎麽殺都殺不幹凈。

所以公司又聯合加強了知識管制禁令,沒有思想,那些野狗就不會一股腦的想擠進城搏一搏出路了,畢竟野狗就該呆在垃圾堆,怎麽配妄想進入公司的國度當一名終結城居民。]

[不過終結城的居民不用擔心知識管禁,仁慈的公司母親也開通了員工子女專屬通道,只需要簽署協議,無償為公司工作二十年就有機會獲得基礎學習芯片!

感恩!讚美公司讓你們有資格獲得知識!

拿給你們的孩子,讓他們好好學,儲存進腦機和生物腦,努力考上江谷大學,成為所有人都仰慕的大學生!畢業以後可以直接進入公司工作!同樣只需要簽署無償工作二十年的協議,你就可以成為一名光榮的公司員工!完美的人生規劃!]

[至於普通街狗,這倒是有點難辦,正當的流程是隨便賣點身上的器官攢錢去醫院,申請腦前額葉切除手術!這可是個好項目!切除完畢後,你就再也不會擁有情感,再也不會被情感所操控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比如被反叛軍的恐/怖/分/子煽動反抗公司?

相信我,他們的洗腦技術一絕!記得第一任王儲吧?好好的太子爺不當去惡土和街頭鬼混,結果就被那些反/動/分子盯上給洗腦了!從自己家的主城一直打到終結城!被處決也沒見那些暴徒去救他!比馬戲團的小醜還滑稽,他害死了那麽多人,沒了伏羲給他的身份,人人都得罵他句瘋狗!

總之,用了這個手術,你就有資格得到知識,然後用這些知識為偉大的公司母親服務!可以日日夜夜的為公司服務!前途一片光明!]

……

E毫不在意傷口,重新開冷水洗了澡,然後用紗布把胸口和額頭纏起來,換了衣服。

以她的恢覆能力,最晚明天就好了。

明天就都好了。

[其他的,就剩下一些非法流程,你們知道的,當然在座的大多數人肯定也買過,不過沒抓到就不算。感恩!讚美仁慈的公司!

黑市上總能搞到一些基礎知識芯片,還有各種違禁技能的,怎麽禁都禁不掉,該死的,上層肯定有反骨仔!背叛第章公司母親!阻撓公司利益!擾亂社會的制度!

該死的!禁止包庇!他們該像伏羲生物第一任王儲一樣被敢於發聲的親屬當眾處決!]

……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估計是維爾,他還沒來得及配一把新鑰匙。E關掉收音機,想著明天抽空可以幫維爾配一把。

她正打算開門,門忽然被從外面打開,露出陌生的中年女人。

身上有很多義體改造痕跡,但全身改造比例不算太大,主要集中在四肢,是個在終結城的街頭很常見的女人。

但能打開她家的門就不常見了。

E迅速從放在門口的武裝帶上抽出那把紅色的格/洛克,子彈上膛直直舉起,即將近距離噴發出淩厲的火舌。

“我是房東!”女人後退一步,嚇得摔在地上,連忙擺手解釋。

明明都已經付過房租,房東又怎麽會突然過來?

E嘴角的笑意已經消失,沒有放松警惕,危險地壓低槍/口,“所以呢?”

自稱房東的可憐中年女人在昏暗的樓道中瑟瑟發抖,“哦……抱歉,這……這裏不能租給你們了。”

“什麽?”維爾剛好是這時提著一袋東西從樓道的盡頭走了過來,他驚異憤怒道,“我們可是一分不少的交了租金和押金的!”

“這……我也知道,不過我們的仇家找上門來了,只有這兒比較安全……而且,你們也沒簽合同……不接受法律保護!”女人越說越覺得理直氣壯,“對…這是我的房子,我不租給你們了!你們還能打我不成?當心ECPD殺了你們這群外來的野狗!”

這種破民居就算簽了合同也不受法律保護,畢竟是私自出租,所以E之前也就沒管合同的事兒。

不過這女人罵野狗就不太禮貌了。E不生氣維爾都得生氣,因為維爾其實是很討厭城裏的街狗罵他野狗的。

兩個地區的狗,反正都是狗,又有什麽好得意的?

他直接拔槍抵上了女人的頭,暴怒道,“你他娘的再說一遍!”

一個中年男人忽然沖了出來,護住女人大喊,“你們幹什麽!我已經報警了!”

“快來人啊!雇傭兵亂殺人了!”

“閉嘴!”維爾一腳踹翻這個抱著女人的男人,大聲爭辯道,“我們明明付錢了!”

看著兇,其實挺委屈的,這城外的小菜鳥雇傭兵還不知道城內的彎彎繞繞。

“聽清楚傻逼!這是我家!滾出去!”男人被踹以後暴怒道,“ECPD馬上就來!你們這些小角色就是他們最喜歡用來沖業績的!”

“你他媽!”維爾簡直氣的想打死這兩人,卻被E拉住了。

“幹什麽E!這種垃圾死有餘辜!你不會想攔我吧!”

“維爾,冷靜。”E淡淡的拍了拍維爾的肩膀安撫,將他拉到自己身後。

她蹲下身,粗暴地扯著男人的頭發強迫他擡起頭,然後用槍口抵住男人的額頭,“我們會走,但把錢退給我們,否則我保證在走之前先殺了你們,到時候隨便往哪一逃,ECPD可不會有閑心來抓我們。”

女主人忽地在男主人的懷裏害怕地發出尖叫,刺得E耳膜生疼,直接就被她煩躁的用槍柄給腦袋來了一下,叫不出聲了。

“停停停!放了我們!錢我們會退……現在,馬上給我收拾東西,滾蛋!要是我再看到你們回來,再來找你們就是帶著ECPD了!”

男主人看起來挺怕,但嘴裏還是罵著難聽的臟話。

E直接忽略掉,收到轉賬的四萬歐才松開男人,看著男人滿目怨恨地抱著女主人跑了。

“E……”維爾還拎著那個不知道裝了什麽的塑料袋,另一只手還提著槍,呆呆的站在E身後那個呆了不到兩天的“家”裏看她。

“E……你的頭怎麽了?他們…打你了?你為什麽不還手……”

“沒有,是不小心磕到了,明天就好了了。”E無奈地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

她其實很不想將現實告訴維爾:他們現在是無名小卒,ECPD最喜歡的業績,雖說可以為了洩憤直接殺了那對夫婦再逃走,但那根本就沒用,只不過徒增對現有身份的通緝增加麻煩罷了。

想要消掉通緝還得在其他ECPD外包人員的追殺下去殺其他有通緝的通緝犯。這確實很麻煩。

她現在可不是大名鼎鼎的公司高管,只是一個普通的新手雇傭兵,不能像以前那樣隨便一通電話就擺平這事兒。

現在可玩不起權利游戲,要換她以前,哪怕是某些地區還沒來及解體的國家的總統,她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人下臺。

E轉過身,沈靜地拍了拍維爾,“別楞著,收拾東西吧,待會兒ECPD來了。”

“E……我們去哪兒……你明明說今天過年要在家裏守歲啊……”

E嘆了口氣,努力不讓維爾太難過,“先把東西搬去車裏吧,至少我們還有車,開暖氣過一晚上沒問題,還可以聽廣播,都不用擔心車子在晚上被偷了。”

維爾沒說話,只是低垂著頭。

於是E更努力的讓自己的語氣無所謂一點,“如果你想家,我們可以開去山上,可以看到大半個終結城,還可以看到外面的惡土。”

她放下槍,捧起維爾的臉,保證道,“我們馬上就會有新的地方住,別擔心。”

冰冷的手和冰冷的氣息,讓下巴的皮膚一陣戰栗,維爾低下頭,輕輕與E額頭相貼,“對不起小公主,我沒能讓你好好過個節……”

“沒關系……還有明年呢,明年過了,還有後年,我們的日子長著呢,沒那麽容易就死了。”

E這次沒罵維爾又他媽的亂叫昵稱了,她只是輕聲道,“會有地方住的,相信我,過了今天就都好了……”

“走吧,收拾東西,別忘了你最喜歡的藍色被子和電腦裏的電子寵物熊……”

“唔……”

……

門被鎖上,失去人氣,E將鑰匙塞回易拉罐扔在門口,和維爾搬著沈重的東西緩慢從樓梯離開。

胸口的傷好像有點崩裂,一抽一抽的疼,血有些浸,但她沒在乎。

他們來這兒不久,東西並不多,但也並不少,大多數都是維爾的。

維爾為了新生活做好了常住的打算,買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兩人拿得有些艱難,維爾扛著被子和雜物架的樣子也可笑極了,卻誰也沒說話。

這裏只剩下易拉罐在樓道裏滾動的響聲,在這裏短暫居住的流浪者雇傭兵,被勇敢又不畏武力強權的屋主夫婦運用法律的武器趕跑了,背影狼狽。

今年最後一天的天已經黑透了,空氣變得十分淒涼,還有超量汽油味兒。孤零零的車燈在夜中亮起,與老舊街道昏沈的暗紅色路燈燈光相襯。

在夜晚照不了多少亮,像個撲火的螢火蟲。

如果那些路燈上吊滿了資本家,E說不定還會喜歡它們一點。

她剛和維爾將手上搬著的東西都塞進後備箱就被維爾以外面冷為由趕進車裏的副駕駛坐著。

確實有點冷,E洗完澡之後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服和薄薄的褲子,腳底下還踩著便鞋。進了車子便冷得打開空調。

維爾將被子和武器子彈堆進後座和副座的腳下,終於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呼出一口熱氣,搓熱後捂住E被外面的冷風吹得冰冷的臉和耳垂,捂暖和後又試圖把E的手捂暖和。

“用不著,一年四季都是冰的,捂不暖和。”E抽出手。

“那給你開瓶酒?”維爾從後座扒拉出之前放在車上的藍色毛毯遞給E。

E裹緊毯子,把維爾的舊皮夾克扔過去蓋住維爾還敞著的胸口,“先開車吧,去哪兒都行,人多見了煩,去個沒人的地方,比如山上。”

“好吧。”維爾答應了卻沒有直接發動車子,而是將他之前一直提著的那個塑料袋拎起來,放在腿上撥開塑料袋,掀開裏面的塑料盒蓋。

是一盒湯圓,已經沒有熱氣了,湯汁還灑了不少。

“冷了。”他把一次性筷子掰開遞給E。

“沒關系,車裏暖和。”

E接過筷子搖搖頭,先夾起一個餵給維爾試毒嘗下味兒,然後打開了車載電臺問,“什麽餡兒的?”

“唔……”維爾嚼吧嚼吧兩下,皺起了眉頭,“老板說是泰式火鍋餡兒,好酸。”

“那我喜歡。”

E夾起另一個湯圓,用手在下面接著避免滴落湯汁,一口咬下。

一股註水合成肉血水沒瀝幹凈的腥味,混合著劣質人造山胡椒油與香料、番茄、檸檬、合成魚肉的味道。

但已經很不錯了,終結城很少有這種東西,維爾為了買這個估計跑了大半個城,專門去唐人街區買的。

其實E不太在乎食物的味道,能不餓死就行。

“還好,我就喜歡酸的。”她笑著摸摸維爾的頭,“真有孝心,爸爸很滿意。”

“逆子!我才是爸爸!”維爾打掉她的手憤怒道。

“閉嘴。”E端過那碗湯圓放第章自己腿上,“快開車,待會兒萬一ECPD來了,我們還得上演一場速度與激情。”

維爾不屑,“是是是,小公主說得真他媽的對,就那些垃圾玩意,我們得跑。”

於是車子便開離了落後的地區,一路穿過卡納山,在山頂的環城公路邊停下。

山上風大,沒多少人住,只有分布在各處的別墅。在這個人跡稀少的地方,可以俯視終結城。

維爾活動兩下脖子,拉開車門下了車,伸了個懶腰,倚靠在車子的邊緣點燃一支煙俯視下方。

E扔下了毛毯從車內出來,雙手撐著車前蓋跳上車頂盤腿坐下,拍了拍下面的維爾,指向他視線註視的公路懸崖正下方。

下面的高樓像巨人,一層一層堆疊發光的像素格子窗口,廣告光柱仍舊通天徹地的各自繞圈,霓虹燈牌像一些彩色的小點,歌舞伎町和唐人街的虛擬投影像在較勁,一邊是白臉的機械藝妓,一邊是面覆輕紗執電子長劍揮舞的含蓄美人。

偶爾可見遠處的夜空中有浮空車飛過。

城市中心,最火的少女偶像“中山星羅”巨大的虛擬投影穿著炫彩的打歌服,帶著甜美的微笑唱著歌舞蹈。

夜風吹拂,哪怕已經換上了厚衣服E也覺得微涼,車內電臺隱隱有新聞主播的人聲。

她瞳孔中倒映著終結城,笑著點燃一支煙,暫時沒有咬破爆珠,“很美嗎?”

維爾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同樣笑道,“天上看不到星星,所以遠遠發亮的她就是我們這些惡土流浪者的星星,因為她是屬於夜晚的城市。”

“你錯了,維爾,”E伸出一截小腿在車邊晃蕩,呼出一口清淡的煙氣,“你要知道這是我們的城市,她屬於我們,所有人。”

“你是指未來?”

“過去,現在,未來,三個都是,她知道她不屬於公司,也不屬於特定的上層人。”

E在後方用冰涼的手掌捧起維爾的下巴,“你看吶,在這座城裏,幫派混混、街頭小子、外鄉人、公司狗、流浪者……只要踏進這座城,就是她的孩子,她是最包容的母親,她擁抱一切罪惡,她屬於所有人。”

【你要知道,世界屬於人民。】

維爾怕咬著的煙一不小心燙到E,隨手扔開煙頭撚滅,仰起頭,“小公主,你知道的,我就喜歡聽你講哲學。感覺就像……嗯,怎麽說,嗨!夥計,這可真上流!”

他看了看義眼視線左下角顯示的時間,自顧自的對E說,“快12點了。”

“嗯哼?”E歪歪頭,松開了手。

維爾故作神秘的從車門側面摸出一把捆好的小木棍,“大個的沒有,我把子彈撬開用火藥給你做的。”

他分了一支出來,用打火機點燃,遞給E。

火焰很快就燒掉了引線,纖細的小木棍像是碎片記憶裏的仙女棒,滋滋滋的濺出火花。

E舉起那只煙花,在夜空中揮動劃了一個圈,四散的火花落在地上變為灰暗燃盡,就好像天上還有星星時的流星雨。

“許個願吧維爾。”

她說,“許個願吧,維爾,會願望成真。真的,我不騙你。”

“許願就願望成真?哪來的好事?”維爾見著她的那支煙花快要燃盡,又點燃了那一支,在車邊上遞給車頂上的E,卻沒有否決這個提議,“那……我許願,我們明年再次來到這時已經是傳奇?”

“願望說出來可就不靈了,而且這難道不是夢想嗎?夢想夢想,就是夢裏在想,現實裏其實是做不到的。”

E將兩支煙花分出來一只手拿了一支,右手拿舊的,左手拿新的。

她多了些活潑明媚的童趣,將兩只煙花四處揮舞,“不過我許願我們的願望都能成真!”

飛舞的火星包圍了E,金色的、銀色的,在空中像是火樹銀花。

它們在E的揮舞間脫離了空中,落到地上迅速熄滅。車載電臺的廣播就在這時變成了伏羲的強制頻道。

[全城廣播]

[全體居民請註意]

[全城廣播為您播報]

E聽見廣播主持人在倒數:

[三、二、一!]

青綠色的、紅粉色、一簇簇的像是糖果油畫;青藍色的拔地而起,由細細的一條光線膨脹開來有些像點翠旗頭的色彩;金色的大大小小像枝椏,夜空一片綻放的,真正的火樹銀花。

巨大的彩色煙花成片的在終結城上空燦爛的綻開,將終結城照得通亮。

[祝各位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維爾。”E在明明滅滅的火光下眉眼盈盈帶笑,似乎含著古舊的山水,在2077年霓紅燈與煙火下格格不入。

維爾也看著她笑了,像捧著花束那樣捧著那束自己做的煙花,“可你也把願望說出來了啊,不過新年快樂,我的小公主……啊,不,我是說,新年快樂,夥計。”

兩個無家可歸的底層雇傭兵,他們都在今年的第一秒發自內心的笑了。

E手中握著的煙花本來在夜色下極為顯眼,但在終結城上方燦爛的焰火中顯得不值一提,算得上是微弱,甚至螢火一樣看不清晰。

可她卻微笑著在車頂站了起來,俯視著整個終結城,舉著散發出星火的煙花在漫天的花火下有些生澀地跳起了舞。

【來吧,站起來吧!】

【站起來吧!】

【在反抗之時,請與我盡情起舞】

E從來不記得自己會主動跳舞,好像都是為了活著,為了生計。

僅僅只是剩下的那些記憶碎片,她也不能記得自己曾經學過的舞步。

也許她很久都沒有跳過舞了。

她只是步調緩慢又拙劣的跟著電臺裏開始播放的舞曲擺動身軀,漸漸的順暢了起來。

她跳的混雜級了,一會兒是芭蕾,輕巧的跳躍,擡腿單腳用腳尖在車頂旋轉;一會兒是黑川城古時花魁游街的金魚步;一會兒是華爾茲。

各個民族的舞蹈,各個民族的……好像團結融合在了一起,怪異又融洽。

維爾楞了楞,覆而笑著加入,胡亂的擺動雙手,不知道是在為了什麽而無聲歡呼。

於是一身便於作戰雇傭兵打扮的E最後跳起了剛柔並濟的水袖,煙花就是水袖的延伸,好像她執著劍和刀,火光環繞她全身。

一個在車頂,一個在地上。

燒!燒!燒!

螢火一般的點點花火匯聚在一起。

一支又一支,無論天空絢麗迷人的煙火如何明亮,E和維爾都沒有停下,在舊的煙花即將熄滅時,新的煙花又會被舊煙花的火光點燃。

那煙花的火光就在燦爛的煙火下方燃盡、熄滅、微不可察,只剩下灰白的粉末。

一支又一支,前仆後繼,最終全部熄滅,只剩餘燼。

作者有話說:

俺尋思著過年要吃點年夜飯……嗯,哪怕再多不好的壞事,至少要讓人能與互相扶持著活下去的好兄弟過個年。

(新年當頭,流落街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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