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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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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重逢

諸伏景光輾轉反側了一夜,終於在淩晨五點不到的時候認命地爬起來坐回書桌前。桌上還散落著他睡覺之前寫得密密麻麻都是字的筆記,左邊的煙灰缸裏堆了好幾根煙屁股,右手邊的馬克杯裏還剩下沒喝完的半口咖啡。

諸伏雙手捂住臉長嘆了一口氣,昨天赤井秀一告訴他的情報信息量過大以致於把他原本的計劃連同即將見到幼馴染的忐忑心情一起轟個粉碎。而昨日放了他一晚上鴿子的幼馴染更是讓諸伏擔心這裏面是否有點什麽別的問題。最終,他在原地留下了一個只有降谷零能看明白的暗號後便離開了。

不出意料的話,今天他肯定能和降谷見個面。但在那之前,諸伏景光覺得很有必要處理一下新到手的情報。

波本萊伊在蘇格蘭暴露後如何明爭暗鬥一事姑且按下不表,諸伏目前最關心的事情有兩個,一是赤井從楠田陸道處繳獲的手槍,二是赤井知道了“降谷零”這一姓名。

前者涉及到警視廳的內鬼,可以說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證實公安的情報——警察系統內確實有組織安插的釘子。但這個內鬼是否存在於搜查一還不明確,往好了想,前些日子作為“綠川”的工作不算白費。諸伏相信以降谷零的能力在有手槍實物的前提下可以很快找到一個方向,如果能和對方見面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在追查組織的問題上勝過其他機構一頭。

而赤井得知“降谷零”就不是什麽好消息了。赤井秀一的撤退與覆出一定是FBI的安排,假死雖然是和第三方進行合作,但背後也有FBI的默許。所以他到底是以一個什麽樣的身份獲取到了“降谷零”的情報呢?

據赤井所說,降谷零的檔案是線人首先提供了線索,而後他才跟著有關特征不管是黑進數據庫還是哪裏得到了檔案。也就是說赤井在出手之前,手上的線索只有“安室透小時候的外號叫‘Zero’”以及“安室透是公安零組的臥底”這兩條線索。在諸伏景光自我介紹以前,赤井秀一沒有得到任何關於“蘇格蘭是諸伏景光”的情報。所以他知道的就只是“安室透是來自公安零組的臥底,他的名字叫做降谷零”這一點而已。

除此之外,赤井還特意強調了“線人不是組織的人”以及“波本還依舊是組織的一員,所以能確定這位線人一定不是組織的人。如果他是以萊伊的身份索要情報,那線人一定是黑色勢力的人,一般的黑色勢力又是怎麽接觸到臥底信息的呢?

最大的可能性還是赤井以FBI或者“前FBI”的身份調用了和他私交不錯又常駐日本但為FBI工作的線人。但這也存在著如何接觸機密信息的問題,只是如果對方不是“為FBI工作”而是“本身就是FBI”或者“隸屬米國某些機構”的話,這一切就可以解釋了。

就算是諸伏景光這個層級的人也多少聽過各國情報部門之間扭曲的合作競爭關系,公安跟CIA和FBI也在很多問題上有合作,彼此之間有聯系並不意外,但把這麽機密的信息交給他國機構就是另一個層面的問題了。

一般來說,臥底身份被其他機構發現相當於底牌被揭穿,輕則以身份為要挾進行合作,重則被人扔出去做替死鬼或賣掉做功績。各個機構在情報問題上是競爭關系,也就是說臥底和臥底之間的立場與目的不相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哪一個臥底不是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呢?

一旦加入某個機構,行動和思想都會多少向所在機構偏移。或許只有赤井秀一,也只有這個人會單純因為認定一個臥底是正義之人便想下手救人吧。

諸伏幽幽地嘆口氣,他自然是相信以赤井秀一的人品不會把查到的信息外洩,但老實說,他寧願赤井秀一啟用的是組織的人。因為如果不是這樣,就意味著FBI或者CIA的其中一個,在警察廳那邊的默認之下獲取了“降谷零”這一情報。

很多層面上,這比組織挖出“降谷零”還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再加上那個臥底名單,諸伏景光認為自己真的很有必要找降谷零溝通一下。有些東西就像潘多拉魔盒,從一開始便不應該被打開。

諸伏景光到達指定地點以後才後知後覺的感到一陣忐忑,自蘇格蘭暴露之後,他已經將近三年沒有和降谷零說過一句話。上一次見到幼馴染還是調回公安後某次路過波洛咖啡廳時,遠遠在街邊的一瞥。諸伏不敢上前打招呼,生怕周圍有什麽組織的眼線,只能多看一眼後扭頭離開。

同期裏明確知道他回歸的理論上只有伊達航和萩原研二,前者是直接去檔案室堵人後者則是某次送文件的時候正巧撞上。這二位都不是會把秘密亂說的類型,他又獲得了二位的保證。至於松田陣平,恐怕就算萩原不說,這人的直覺也夠猜出八成。

那麽降谷零知道他還活著嗎?諸伏有點不確定了。

伊達和萩原雖然不會明著告訴降谷自己還活著的信息,但一定會或多或少暗示過……可降谷零這些年完全無視了關於諸伏景光一切可能的線索,就好像……就好像他已經接受了失去諸伏景光的現實一樣。

諸伏覺得胸口有些發悶,他很難想象降谷零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麽。赤井只潦草地講述了波本從萊伊叛逃前就在不停試探,在赤井假死後找貝爾摩德易容成他去追查,甚至不惜動用零組的力量逼迫赤井與小偵探現身的事情——都只為了從赤井嘴裏聽到當年山道上的真相。

可降谷零連這個願望都沒能實現。

作為臥底,降谷零與他都接受某天會殉職的可能性。他們的私情之間隔著太多的公事,理智上可以接受彼此的隱瞞,行動上會優先各自的任務……諸伏景光從不後悔隱瞞自己現況來保證降谷零安全這件事,但他依舊任性地想降谷零開心,想要某一天他們都能回到陽光下去。

正當諸伏景光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的時候,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諸伏立刻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表情轉身,然後就撞上一把熟悉的HK P7以及波本那冰冷的藍紫色眼睛。

諸伏緩緩將雙手舉過頭頂,偷偷地打量著幼馴染的神色。盡管降谷零什麽都沒說,但是諸伏還是看出了對方的憤怒和緊張:

憤怒應該是來自於組織的試探,在蘇格蘭暴露後,組織怕是沒少偽裝成蘇格蘭來觀察波本的反應。而緊張則是來源於他留下的暗號,那是他們在組織時商議過的備案,公安和組織應當都不知道這點。

從降谷零到達到他搜完諸伏全身確定為真實面孔都還沒說過一句話,所以諸伏決定先邁出這一步:

“波本,你的名字是安室透,你在拿到代號之初短暫地與萊伊和蘇格蘭組隊參與行動,住在他們的安全屋內。”

在這種全神戒備的狀態下根本無法進行談話,所以首先需要讓降谷零相信自己是蘇格蘭。

“你喜歡吃芹菜,沒有工作的晚上會喝茶,加班的時候會喝咖啡。你曾經誤拿了櫃子裏萊伊儲備的罐裝咖啡,並在喝了一口以後決定入手一臺咖啡機。”

降谷零的表情在聽到“萊伊”和“咖啡”後露出一個略顯微妙的表情,顯然是記起了這是一件什麽事。後續其實還包括波本連夜下樓去便利店買了另一品牌的罐裝咖啡並把原來萊伊的儲備推到最裏面,而口味上不挑的萊伊也就此改變了咖啡的品牌。

這是只有蘇格蘭、萊伊和波本才知道的事情。

“除此之外,你的廚藝是我教的。或者說,我試圖教過,但你實在是興致缺缺。只是很慶幸在我離開前,你好歹在某個技能上全面碾壓萊伊。”

——然後才是讓對方相信自己是諸伏景光。

“你這些年一直在找的人就在組織裏。你有四位志同道合的好友,其中三位是受歡迎的好人,各自在崗位上發光發熱。而剩下的那位……就在這裏。”

諸伏景光笑著眨眨眼睛,用著輕柔的語氣小聲說:

“我回來了,零(Zero)。”

頃刻間,那對藍紫色的眼睛裏烏雲蔽日、狂風四起,雨水咆哮著傾瀉而下。可這暴風雨只持續一瞬,再看過去已是雨過天晴。

諸伏看著幼馴染的眼神變化突然感到有點難過,降谷零實在是過於淡定了,長久的臥底生涯讓他學會快速收放感情,連一點動搖都不能被察覺。

好吧,現在他有點理解赤井了。諸伏苦中作樂地想道,能從降谷零那完美無缺的面具上敲開一絲裂痕是多麽有挑戰性的任務啊。

似乎種種跡象都已經表明諸伏景光的身份,降谷零的槍口垂了下去。他低下頭片刻,向周圍打了個手勢後,便以“這裏不方便說話”為由拉著諸伏離開了。

降谷零帶著諸伏景光七拐八拐來到從未見過的安全屋,二人一路無話,但諸伏知道降谷只是在努力收拾心情。降谷自然能夠梳理明白諸伏在“死後”三年才上門的原因,他們接下來的談話理性優先,沒有敘舊的餘地。

“……所以你現在了解到了哪裏?”降谷零倒了杯茶往沙發另一側的諸伏那邊推,諸伏摸摸頭發,挑了一個不那麽突兀的話題開口:“其實我昨天碰見赤井了……呃,你別緊張Zero。”

諸伏眼睜睜看著對方捏緊了手裏的茶壺,他熟知降谷零的力氣,生怕對方一激動把壺把捏裂了。降谷零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他把茶壺輕輕放下後嘆了口氣,幽幽地說:“他又說什麽了?”

又?諸伏在心裏記了一下,不知道赤井到底和降谷怎麽溝通的,每一次都能出很多差錯:“他知道了你的名字,我問過他情報來源了。”

萊伊——赤井秀一與降谷零之間的溝通效率在很多時候總是事倍功半,如果不能解釋明白,那諸伏今天可以說是白跑了。於是他轉過身來與降谷零面對面,從蘇格蘭的暴露開始,一點點講述他的逃脫、對內鬼的懷疑以及昨日的支援。

“……所以赤井先生的意思大概也是這樣,有內鬼在警視廳裏……Zero?你在聽我說話嗎?”諸伏景光講到一半,突然發現對面神態有些放空。他伸出手在降谷零面前揮了揮,只換來對方雙手緩緩捂上眼睛的反應。

“原來是這樣……”降谷把臉埋在手臂中,整個身體蜷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哈!”他發出了一聲發悶的嗤笑,可聽在諸伏耳朵裏更像是一種嗚咽。

“我還以為他要說什麽……我還以為他……!” 降谷抿住下唇,雙手抱著頭低聲嘟囔著。

諸伏想伸出手拍拍降谷的肩膀,但到了一半又放下。他很少看見降谷零被什麽事情沖擊到失控的地步,這讓他有點手足無措。但在安慰什麽之前,他總得知道緣由:“萊伊是怎麽和你說我的事情的?”

“他什麽都沒說,他什麽都沒告訴我。就算我追上他也只說了點不明所以的話。”降谷咬著後槽牙說到:“這回我明明已經把他逼了出來,明明就差一點!他甚至還在說什麽‘別忘記你的目標’!”

好的,破案了。諸伏景光嘆了口氣,那雙猶豫的手終於還是搭在了降谷的肩膀上。降谷因為這觸感稍微瑟縮一下,便又繼續把頭埋回手臂。過了半晌,降谷才擠出了一句話:“原來果然是沒法的嗎……”

“是指什麽?”

“抱歉Hiro。”降谷擡起頭,扯出一個苦笑:“我……可能沒法像你期待的那樣——”

「我想成為正義的夥伴,所以我想要做警察!」尚且年幼的諸伏景光握著降谷零的手,堅定地向夥伴訴說著自己想要的未來。金發的小夥伴睜大眼睛:「我也想要做警察!」

「那麽就一起吧,我們一起考上警校,一起做警察!」

可降谷零顯然沒有在說他不做警察,更不是背叛了櫻花。諸伏景光看著對方落寞的神態,突然意識到了:對方只是無法再像小時候、再像年輕時候那樣,可以不在乎他人目光、不計後果的去追尋正義的結果——再也無法像他們小時候曾盼望過的那樣,成為一個純粹的正義的夥伴。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正是來自赤井秀一的自白。

赤井秀一毫無疑問是一個優秀的人。他作為萊伊時能力突出,在組織裏經常我行我素保持著一個微妙的不那麽招人喜歡卻也不會討厭的獨行俠形象。但波本和蘇格蘭又分明見過他為了保護自己人的態度,所以波本向來不相信萊伊對蘇格蘭沒有任何的情誼。

他不相信赤井秀一從未想過要救蘇格蘭,但也不敢相信赤井真的救了。畢竟這個世界上,怎麽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無視所屬機構的立場救他國臥底呢?

波本懷疑過,降谷零試探過,可不管什麽努力都被對方化解,可似乎降谷也只是落後一步,仿佛只要他再努力一點就能追上。

山道上的真相證實了降谷零一部分的猜測: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可以不受束縛堅守自身正義的。降谷的心中升起一點小小的希望,如果他再努力一點,是否也能像這個人一樣?

但隨著諸伏的講述,降谷恍然大悟,原來赤井秀一並非能夠不對現實妥協。他對這背後的政治博弈視而不見,對他行為產生的後果不聞不問,只因為赤井秀一從一開始就不在那個需要妥協的位置上,也不對這些事情負責。

赤井秀一有一個可以放手讓其自己發揮的開明上司,有個能力夠強可以輔助他完成任務的同事,還有個足夠忠誠的下屬。他的任務也僅僅是搜查組織的資料證據,找到他需要找的東西,盡量追捕到案。所以他只需要踩下油門,剩下的交由團隊和社會處理。

可降谷零也好、諸伏景光也罷,都不曾擁有這樣資源,不在這樣的氛圍下長大。降谷零費盡心力想要創造的條件,正是赤井秀一已經擁有的現實。

而這樣的差距是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窮盡一生都無法彌補的鴻溝。

他們兩個就這樣面對面坐了快一個小時,總算是把有些失控的情緒拉了回來。降谷零仿佛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現在正忙著倒茶。諸伏對此感到有點好笑,這個人怎麽到現在了還是這樣,一有點不好意思就想搞小動作轉移註意力。

“槍的事情我拜托公安那邊去跟進了。”降谷終於調整好了心態,斟酌著開口。

“沒關系,我相信你。”諸伏點點頭,這件事交給資源更多的警察廳總歸是好的,不管既然是警察廳的話……

“說起來,Zero,關於我的聯絡人……”諸伏組織了一下語言,嚴格來說這算是他的私事,但弄清楚了也對扳倒組織有好處。“現在一說是組織下的手,那Zero你有沒有……?”

“嗯……我明白了,我會去查一下的。”

諸伏警覺地擡起頭,降谷的回答有點對不上,更接近於不知如何回答時的模板。於是他追問道:“我的聯絡人是組織內鬼下的手嗎?”

降谷零低著頭,目光左右閃躲,就是不看諸伏本人。諸伏也實在太熟悉這個反應了,就像小時候他每次問對方身上的擦碰是不是打架起沖突的時候,降谷零不想告訴他又不願意撒謊的樣子一樣。

諸伏景光的心沈了下去,他知道這個狀態下的降谷零是不會主動告訴他真相的,只有猜到答案才可能換來真話。可諸伏已經不是臥底了,雖然還在負責組織相關的案件,但協助警察廳臥底並不在職責範圍內,對方更是不會透底給任務無關人員。

“總之Hiro,我會去調查的,別擔心了。” 降谷低著頭擺弄茶杯:“昨天的支援謝謝了。報告……就不用管了,我來吧。”

這是一句委婉的逐客令。諸伏景光張開嘴想要說什麽,但他無權過問降谷零的任務。他直覺降谷還對他隱瞞了別的什麽東西,但不管是什麽,他都知道今天不會再得到任何答案了。於是他從沙發上起身,是時候要回去報道了。

降谷零跟到了玄關,看著正在穿外套的諸伏說:“近期組織可能會有一些大動作……我們可能要加快速度了。各種都小心一點,諸伏。”

諸伏景光整理了一下外衣朝降谷點點頭,後者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歡迎回來,Hiro。”

就在他們分別的幾個月後,警視廳因為截獲不明訊號而抓捕一名聯絡黑色勢力的警察,經審訊得知對方為組織成員。與此同時,以長野為首的縣市均匯報了其管轄範圍內連續出現多起受害者不明的案件。諸伏為首的公安牽頭與FBI、CIA等組織結成聯合搜查小組對組織情報進行整合與調查,一系列舊案被再次翻回臺面上。

至此,與黑衣組織的決戰正式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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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光回憶至此結束捏,下一章開始連著兩章會回收之前大部分線索,希望大家不要覺得太無聊……(心虛)

Orz這章又更晚了,我之前有點事被叫走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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