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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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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當眾接下黎燁奪來的夜明珠, 蘇鸞兒想,自己只是不希望他輸,不希望他費盡心力最後還要被?武安王府冷嘲熱諷。

但她怎可能不知那件事的後果?

後果就是百官命婦都看到了她對黎燁的態度, 看到她疼惜他, 維護他。

水到渠成,自然就是成婚。

她只是沒想到, 會這麽快。

“鸞兒?”

許久等不到她的回?應,黎燁想, 她果然是憶起舊事又在生氣了吧?

蘇鸞兒仍是不語, 默默吃著荔枝。

情之一事, 最難找出明晰的邊界, 劃出愛與恨, 也沒辦法放在秤上秤出這愛恨嗔癡孰輕孰重。

就像他們的過去,有很多美好, 也有傷疤。

拋開過去不談, 而?今的黎燁,她歡喜麽?

她從來沒有就此審視過自己的內心, 她只是用俗之又俗的標準衡量他, 相貌英朗, 身體康健, 允文允武,位高權重, 家?資豐盈, 對她和女兒照顧有加,如今也自覆雜的是非中脫身出來, 方方面面看,他是絕佳的丈夫人選。

世俗之見, 其實是判斷一個人最好的方法,黎燁無疑是合格的丈夫,也會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她認識他很多年了,他們熟悉彼此所有的習慣、好惡,她知道?怎麽安撫他暴躁的情緒,而?他也清楚怎麽能叫她歡愉。

她見過他飛揚不羈的年少之時,他們曾經純粹地?相愛過,曾經為?了長長久久地?陪伴著彼此努力過,她記得他被?罰跪三日後不止膝蓋紅腫,連小腿都腫脹不已?,但?他自始至終沒有喊過委屈二字,只是對她說,不管怎樣,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不許她再提回?蜀地?的話。也記得他因為?懷不上孩子一度懷疑他自己有問?題,總是纏著她給他開些補藥。

他們也曾放棄過彼此。在面對五年前的困境時,或許他們彼此都懷疑過這份感情是不是過於沖動,是不是果真,沒有辦法走到最後。他們都選擇了放手,在不甘與痛苦中南北紛飛,背道?而?馳。

她沒有想過此生還會再見,沒有想過他會比二十歲那?年更放肆妄為?、更熱烈地?撲過來。

他已?近而?立,按說早就過了為?情所動的年紀,他那?麽驕傲,怎麽會忍得了旁人的冷漠和拒絕。她以為?他不過一時為?色所迷,很快就會放棄,不曾想,他依舊那?麽倔強,如同當初放棄她時一樣倔強。

她見過他為?了雙親、為?了家?族榮耀拼命的樣子,也見過他被?衷心維護的家?族背棄時仿徨失望的樣子。

更見過他為?了她不惜一無所有的落魄,又因為?一句“不嫁他落魄時”的拼命和努力。

他和今上雖有光腚之交的兄弟情義,但?他一向進?退有度,知道?聖上的威嚴不可冒犯,卻因為?她,兩次犯了大忌。

他是有脾氣的,最受不得被?人冤枉,考選洩題被?投入大獄,放在往常,他怎麽也要對聖上冷一冷臉,推辭掉之後的公務,但?他出獄之後馬不停蹄、毫無怨言地?繼續當差去了。

他雖什麽都不曾說過,但?她知道?,他此舉一來贖罪,讓聖上不要記恨他持刀闖獄的冒犯,二來,他要快些立功,快些爭得榮耀。

他最初想到考選之法又因時機不對全盤否掉的時候曾說過,歷朝革新從來都是生死未蔔,可能功在當代,流芳百世,也可能身死族滅,皇權顛覆。

考選新政,便是他也沒有十分把?握一定?能成功,一定?到了時機,他一直都清楚此間風險,但?是他沒有推辭。革新選官法,成則功在聖上英明,敗則罪在他蠱惑君心,於他而?言,成則功成名就,敗則唯有一死。

他明明可以明哲保身,不做這出頭鳥,但?還有什麽比這更快立功的法子?他軍功再卓著,都是往事了,他拿什麽去向聖上討封食邑萬戶的親王爵位?

自然只有這成敗未定?、生死未蔔的考選新政。

他要立功,要快些準備好一切,而?後成婚。

他一直都想,有家?可回?。

如今的黎燁,這樣的黎燁,仿徨失望之後依舊堅定?無畏無懼的郎君,勞燕分飛之後再度倔犟撲過來的男人,她心中自然也是喜歡的。

不知不覺,盤子裏的荔枝肉吃完了,蘇鸞兒又拿新的荔枝來剝。

不出意外,黎燁奪走了她手中的荔枝,一言不發?,又像方才那?樣剝下荔枝肉放進?盤子裏。

這次,他把?剩下的荔枝全剝了。

然後,看著她把?他剝的荔枝,一顆不剩地?吃完。

惶惶的心,伴隨她面前一掃而?空的盤子,和旁邊一堆的荔枝殼,忽然就安定?了。

他只覺帶來的荔枝還是少了,不應該跟聖上客氣,還給他留了一半,應該全帶過來。

他的鸞兒最喜歡吃荔枝,第一次吃完後就念念不忘,後來還問?他哪裏能買到。

他知道?,她不會拒絕他了。

“鸞兒。”他輕聲喚著她的名字,唇落在她腦頂,低沈明澈又不失溫柔的兩個字裏糅著萬般覆雜的情緒,慶幸,也愧疚。

慶幸她沒有拒絕,他們終於又要成婚了,愧疚曾經那?樣傷害過她,讓這段本可以完滿美好的感情有了疤痕。

他為?什麽犯過那?樣的糊塗?為?什麽一定?要彼此傷害才看的清楚本心?

“子英,我要去試一試衣裳了。”

寺中清靜悠閑,他又總是帶來各種點心,她隱約覺得腰身圓了不少,這禮服或許並不合身了。

黎燁把?人提起來,在她腰上生出的軟肉捏了捏,低頭壓在她唇上,恣意奪了她的呼吸,而?後才放她去試衣裳。

果不其然,腰身那?裏有些緊了,但?收著些呼吸也能穿。

蘇鸞兒對鏡映照,想方設法調整著腰間束帶,好讓自己微微有些圓起來的腰身不那?麽顯眼,瞧見黎燁站在身後,望著她腰身忍俊不禁。

“笑什麽!”蘇鸞兒沒好氣地?瞋目瞪他一眼,都怪他總帶來一些甜得發?膩的點心。

她是喜歡吃甜食,但?從不會沒有節制,都怪他誘惑她,又縱容她敞開了吃。

“無妨,我叫人改得寬一些。”他貼過來按著她的手,不讓她再為?此事煩惱。

他又捏捏她的腰,“是不是有了?”

蘇鸞兒好笑,牽著他手放在自己扁平的小腹上,“多久沒來了,你心裏沒數?”

自從來了觀音寺,他雖來看她,也曾留宿,但?沒有再做過那?事,之前在長安時雖有,但?他戴著東西,也不可能懷上。

她就是單純地?,被?他餵胖了。

第二日一早,黎燁就帶著禮服花冠回?長安去了,他得抓緊讓繡娘改好,不能耽誤婚期。

過了半個多月,衛國?公府來人接蘇鸞兒回?去,說是聖上賜婚,寧王妃的冊立金冊都已?送到了衛國?公府。

竇六郎親自來接的人,還帶了喜糖喜果和喜錢,分與洛嬤嬤等人。

“伯母,你也吃些吧,沾沾喜氣,病好得更快!”

不行?針的時候,徐氏也會在寺裏納涼,竇六郎也不管徐氏會不會因為?這喜事開心,抓了一把?喜糖放在她面前,“你的病已?穩定?住了,我得把?姐姐接回?去了,伯母,你以後放寬心,像我娘那?樣多好,別管那?麽多閑事。”

竇六郎言語爽快,並無惡意,洛嬤嬤卻還是怕他惹了徐氏不快,三言兩語將人打發?了。

蘇鸞兒收拾行?裝,和竇六郎一起出了山門。

“老夫人,您真的不回?去麽?”洛嬤嬤問?。

黎燁終究是徐氏的親子,哪有親子成親不拜母親的道?理??恩怨是非都過去了,老夫人果真回?去,黎燁還真能拒她於門外?

徐氏搖搖頭,“我這病剛剛有些好轉,不想再勞累了。”

他們應當是在寧王府成婚,蘇鸞兒是與她平起平坐的寧王妃,是可以不拜她的。兒子討來王爵,為?蘇女討來王妃的名分,雖然論長幼,她和武安王為?長,黎燁和蘇女須得敬拜他們,但?論尊卑,他們平起平坐,何況長安城裏誰人不知,黎燁是被?武安王廢黜世子位趕出家?門的,如今他榮貴娶妻,不想作難於長幼尊卑之間,讓她和武安王回?避也是有情可原的。

黎燁為?了這一樁“不與家?中往來”的承諾,真是煞費苦心。

她確實仗恃蘇鸞兒的醫者仁心,敢無所顧忌讓她為?自己診病,她的病也全賴於蘇鸞兒才有好轉。如今,朝野上下都道?蘇鸞兒不計前嫌為?她治病,她再回?京與他們為?難,別說黎燁會翻臉不認人,恐怕整個長安城都要罵她是個餵不熟的白眼兒狼、捂不熱的惡婆婆了。

徐氏望向山門方向,吩咐洛春:“代我向寧王妃,道?聲恭賀吧。”

···

寧王府內,處處皆是喜色,三步一個紅繡球,五步一個紅燈籠,新娘子已?經送進?了新房,黎燁尚得在前廳敬酒謝賓客,抽不開身。

“我的酒水可更換了?”

前來恭賀的有許多軍中舊部,都是千杯不醉的粗野漢子,喝起來磨人的很,總是不醉不歸,今日大喜日子,他自是高興,但?也不想一身酒氣去見鸞兒。

風九道?:“都已?換成白水,王爺放心。”

黎燁頷首,闊步往前廳裏走,看得出,他想快些結束這繁瑣的敬酒事。

“王爺,還有一事,歸義侯自從坐下,就一直在喝悶酒。”

黎燁交待風九一定?要確保婚典宴席順利,風九密切關?註著赴宴之人的行?蹤,察覺蕭雲從的異樣,怕出了亂子,不敢隱瞞。

黎燁腳步一頓,想了想道?:“把?他的酒水換了。”

以前宮宴上,蕭雲從一向不肯多飲酒,旁人勸,他都推辭酒量不好,黎燁不知蕭雲從酒量深淺,他只知道?,不能叫蕭雲從喝多了胡言亂語,也不能叫他喝出毛病來,累鸞兒愧疚擔心。

黎燁親自去見了蕭雲從。

因為?鸞兒曾說,成婚不會邀蕭雲從來喝喜酒,黎燁本沒打算同他遞請帖,是他自己前來恭賀,他當時看上去明明神色自若,怎麽到席上喝起悶酒來?

“蕭侯爺,我敬你一碗。”

黎燁親自開啟一壇早就換過的白水,給蕭雲從倒了滿滿一碗,給自己也倒了滿滿一碗。

黎燁穿著朱色禮服,紫冠束發?,腰間佩著金帶玉綬,本就挺拔的身姿愈增了幾分蕭蕭肅肅的高貴氣度,概因大婚之喜的緣故,他眉眼之間俱是神采奕奕,光耀奪目,一進?門,就將滿屋子的兒郎都比了下去。

在坐賓客無不錦衣華服,也不乏剛剛弱冠的年輕俊俏的後生,可在黎燁面前,不管相貌,還是通身的氣度,就是肉眼可見地?遜色了下去。

蕭雲從不得不承認,黎燁實在是他見過的,最能配得上鸞兒的男人。

他們當然是般配的,可這樣的事實也並不能消融他的不甘心。

蕭雲從沒有說恭喜,只是大口喝酒,自然覺察出這酒的異樣,比他現在的心情還寡淡無味。

“蕭侯爺,二十年隱忍謀算,終至今日榮貴,你以後的路還很長,好日子也才剛剛開始,醉酒傷身,萬萬珍重。”

黎燁拍了拍蕭雲從的肩膀,放下那?壇置換過的酒水,揮手叫來幾個親從官員,要他們好生陪歸義侯喝酒。

···

蘇鸞兒在新房之內並沒有等很久,黎燁就回?來了。

他走近,擡手去卸她的花冠。

這花冠是實打實的真金寶珠制成,華貴是真華貴,好看也是真好看,頂了一日,脖子也是真疼。

頭上剛剛一輕,他就低身傾壓過來,按著她的後脖頸,不容她躲,也為?她緩解了脖頸的酸疼。

他的親吻帶著壓制許久的釋放和焦急。

他應當是剛剛酬謝過來道?賀的賓客,奇怪的是,身上沒有一絲酒氣,口中也沒有。

他的身上,從內到外帶著一股清冽的皂角香,應是沐浴更衣過了,口中是好聞的蕃荷味。

她曾經給他煮過蕃荷水,說喜歡這種清涼的味道?,後來他便常常用蕃荷水漱口,尤其晚上就寢前,會嚼些蕃荷再漱口,就為?了親她重的時候,不惹她推拒。

他的身上亦帶著清涼,應是沐浴時用的涼水,因為?天氣炎熱,她不喜歡相貼時黏膩的觸感,他夏日就寢前都會用涼水沐浴,把?熱氣騰騰的身板澆得冰涼。

雖已?澆了冰涼,還是很快又生了滿身的燥熱,將蘇鸞兒也染了一身的汗。

他今日,比所有時候都熱的更快,更滾熱,更急躁。

她能察覺,他如一張已?經拉滿了的強弓,利箭已?然在弦上緊繃,蓄勢待發?。

但?他不知為?何,一面糾纏著她,一面伸出手在褪下來的衣服裏摸摸尋尋,迫不及待卻又耐著性子。

終於他掏出一個東西,駕輕就熟地?往那?堅硬無比的箭鏃上套。

那?東西實在不怎麽好套,對他而?言,的確小了些。

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套上,綁好,忽然意識到什麽,擡眼看向蘇鸞兒,見她眼尾帶著忍不住的笑意,看笑話似的望著他。

今日是他們的大婚之夜啊,她不必再躲躲藏藏怕懷他的孩子了。

黎燁擡手就要扯下那?東西。

蘇鸞兒道?:“我不想立即就懷孩子。”所以,還是戴著吧。

可她說得晚了,那?東西上的帶子已?叫他扯斷了。

“唔,沒辦法,不能用了。”黎燁把?扯壞的東西在她眼前晃晃,“鸞兒,這東西真的太小了,戴著難受。”

“那?……今晚就算了吧,你再去洗洗去。”蘇鸞兒沒有讓步的意思。

黎燁怎可能今晚算了,“我去洗洗,你等我。”

盥洗室就在新房隔壁,不一會兒,嘩啦啦的水聲傳過來,隱約還有叮叮咚咚的聲音,他有時嫌涼水不夠涼,喜歡水裏加冰,只為?了貼住她時,能多一會兒清涼。

他對她,在平凡瑣碎的日子裏,一向是有好耐心的。

蘇鸞兒笑了笑,無意中瞥向他方才掏出東西的裏衣,見旁邊散落了七八個那?物。

他竟然……隨身裝了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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