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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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歸義侯府, 蘇鸞兒到達時，蕭雲從已經用過麻沸散睡去了。
他本就清瘦，一個多月不見, 好像更瘦了?, 面色亦是暗黃，渾身都透著一股病氣。
“什麽時候又開始痛的, 怎麽不早些跟我說？”蘇鸞兒一面為蕭雲從療治，一面問道。
自入冬以後, 蕭雲從的舊傷便常常疼痛, 近來他甚至重?新坐回?輪椅, 以前?蘇鸞兒隔三差五還會到歸義侯府來詢問蕭雲從的病情, 後來去了?衛國公府, 這廂她便不怎麽來了?，蕭家人對此都有些意見, 聽她這般問, 蕭玉便沒忍住脾氣，說道：
“你現在是衛國公的女兒, 風光的很?, 我哥哪還用?得起你啊！”
蘇鸞兒一楞, 微微頓了?片刻, 什麽話都沒有?說，只繼續施針行灸。
黎燁抱臂站在門口, 聽蕭玉如此發脾氣?, 蘇鸞兒竟一言不發默默忍受，皺了?眉, 懶散地說：“知道用?不起，以後就不要去請。”
竇六郎也?替蘇鸞兒打?抱不平, “就是，我姐姐現在正給你哥治病呢，你在這兒說什麽風涼話。”
蕭玉心裏有?氣?，也?不肯忍著，揚聲說道：“你一口一個姐姐叫得怪親，要不是我哥，她能有?今天麽，現在攀了?高枝了?，來嫌棄我哥配不上?她了?！”
這一段蕭雲從心情低落，常常整夜睡不著覺，也?不關窗，就那樣坐在窗子前?吹著冷風發呆，蕭玉提過幾次想去請蘇鸞兒來看，蕭雲從都不允，蕭家人便猜測兩人生?了?嫌隙，依蕭雲從不爭不搶的性子，自然不會有?什麽差錯，那必是蘇鸞兒的問題了?。
竇六郎聽她如此抹黑蘇鸞兒，自也?不會讓步，“我姐姐要是嫌棄你哥，會這麽大冷天騎馬過來給他治病？我看你是眼紅了?，見不得我姐姐過得比你好，才一口一個攀高枝兒！”
蕭玉說不過，氣?得跺腳，“你一個大男人，嘰嘰喳喳的，你臊不臊！”
竇六郎哼了?聲：“你蠻不講理，你都不臊，我有?什麽好臊的！”
蕭玉再?要吵嚷，聽陸虎道：“都別說了?，侯爺醒了?！”
蕭雲從望見蘇鸞兒，呆呆看她片刻，黯淡的目光漸漸聚了?神氣?，“勞煩你了?，這麽冷的天又趕過來。”
蘇鸞兒淡然道無妨。
雖道無妨，她的神色卻不像以往，面對他時總帶著溫和的笑。這次的語氣?，不止是平淡，還帶著冷寂和疏遠。
蕭雲從扭頭望向守在榻邊的眾人，看見蕭玉和竇六郎面色都不好，各自別著頭故意避開對方視線，一看就是吵架了?。
“陸虎，請黎公子和竇公子到前?廳休息。”蕭雲從吩咐。
黎燁站著不動，看了?眼準備起身走人的竇六郎。
竇六郎心領神會，又坐了?回?去：“我不去，我就在這裏，某些人再?對我姐姐說風涼話，我即刻帶她走！”
蕭玉聞言，怒目瞪著竇六郎，礙於蕭雲從，沒有?回?嘴。
蕭雲從沒再?趕黎燁和竇六郎，只命陸虎屏退蕭家人。
剩下的幾人都不再?說話，房內完全安靜下來，蘇鸞兒足足療治了?一個時辰才罷手，囑咐他以後註意保暖，不要受寒，想了?會兒，又說：“不如我叫丁香過來，她跟著我很?多年，熟悉你的病情，你這次有?些嚴重?，大概要兩個月不停針灸。”
蕭雲從呆楞片刻，沒有?想到她會有?此提議，他以為，她會親自過來療治他的。
陸虎道：“蘇大夫，這些年一直都是你幫侯爺治病的，論熟悉，沒人比得過你，你不能來麽？”
不等蘇鸞兒回?答，竇六郎道：“蘇大夫現在可是我姐姐，你家妹妹不才說，歸義侯可用?不起。”
蕭雲從聽此話，很?快猜到了?蘇鸞兒對他也?冷淡下來的緣由。
“是我沒有?約束好她，你，你生?氣?是應該的。”
他拖著一身的病氣?，又是很?快低語認錯，蘇鸞兒不忍瞧他如此，面色轉好，柔聲安慰說：“你別想那麽多，蕭玉的性子，我還不了?解麽，怎麽會跟她計較。”
“你這次，怎麽受寒這麽嚴重?？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你的穴道筋絡都打?通了?，哪裏都透著氣?，最不能受寒，否則要比之前?疼上?百倍。
雖有?些責怪質問的意味，但她語氣?格外寬柔體貼，讓人聽著十分順耳。
黎燁放在臂彎的拳頭，不覺硬實了?。
她為什麽對蕭雲從這麽耐心寬厚？之前?他受傷，她說話可是沒這麽柔聲細語。
“是啊，蕭侯爺，我也?奇怪，侯府不至於買不起炭火吧，你明知自己?有?這毛病，屋子裏竟連暖爐也?不燒。”黎燁狀似漫不經心地說。
蕭雲從看看黎燁，溫聲解釋：“我最近聞了?炭火氣?就頭疼，這才沒燒，是我疏忽了?。”
他總是把什麽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再?說下去，怕又要讓蘇鸞兒覺得他在欺負他，黎燁及時止了?話，只對竇六郎使個眼色。
竇六郎便說：“好了?，你的病也?穩住了?，人也?醒了?，姐姐，咱們?回?去吧。”
蘇鸞兒點頭，方一轉身，察覺手腕被人叩住，力?道很?溫和，松松的，不似黎燁每次抓她時沒有?輕重?。
力?道雖不重?，卻也?沒有?放開的意思。
黎燁目光敏銳，自是瞧見了?這景，想都沒想道：“蕭侯爺，你的手不聽使喚麽？”
蕭雲從擡目望過來，不閃不避地對視，手下依舊沒有?松開，轉而望向蘇鸞兒：“以後，還你來，好麽？”
他病懨懨地親自開口，兩人中間又畢竟多年情分，蘇鸞兒怎能拒絕，頷首應下。
蕭雲從這才放手。
蘇鸞兒幾人都告辭，黎燁將要踏出門，聽蕭雲從說：“黎公子留步，我有?正事與你相商。”
陸虎便帶著蘇鸞兒和竇六郎出門，唯獨留下黎燁。
“蕭侯爺不是快痛死了?，怎麽還有?心力?談正事？”黎燁在外間的席上?坐下，散淡地諷了?句。
“我在城南買了?座宅子，寫的是你的名字，你現在不是自苦自憐無家可歸，正好可以搬去那裏。”蕭雲從倚榻坐起，目中溫潤一掃而光，尖銳地望著黎燁。
“你果然壞的很?。”黎燁深深皺著眉，“給我買宅子，你安的什麽心，傳出去別人怎麽看我？我再?怎麽無家可歸，也?不需你來操心。”
蕭雲從道：“交換而已，當初鸞兒肯接受那醫館，是因為我的緣故，不是因為你，不管你怎麽說，她不會接受你任何補償，我現在不想讓她再?折騰，才沒有?告訴她那宅子的來歷，但你若是一直無家可歸，不得不寄住衛國公府，那我想，便是再?折騰一回?，鸞兒也?一定會把宅子還給你。”
“蕭雲從，你威脅我？”
黎燁看透了?，他就是要逼他搬出衛國公府，再?把那醫館心安理得當成他的饋贈，說不定，以後還會存著心思，光明正大，以養病為由住過去。
“彼此彼此而已。”蕭雲從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三日之內，你搬出衛國公府，鸞兒那裏，不會知道任何真相。”
“蕭雲從，只有?你有?把柄麽？”黎燁道。
“我做的事，你盡可去告訴鸞兒。”
蕭雲從有?恃無恐地望著黎燁，帶著病氣?的唇角忽然彎了?彎，“你以為她不知道麽？她什麽都知道，知道我欺騙她，算計她，可是你看到了?，我生?病，她就是來得如此快，我請她留下，她就是答應了?，以後，就算我住到醫館去，她也?不會拒絕，黎燁，你還看不清麽，你拿什麽跟我比？”
“以為你脫離了?家族，沒有?雙親施壓，就有?資格再?娶她了?麽？黎公子，那是你的生?身父母，打?斷骨頭連著筋，你拋不開，不似我，真正的孤家寡人，我能給她的，你永遠給不了?。”
他說的每一個字，看著他的每一道目光，都充滿挑釁。
黎燁握緊拳頭，克制著自己?的腳步，不要沖那個病怏怏的男人走過去，不要砸爛他的臉，不然，又要折騰鸞兒給他療傷。
“咚”地一聲，他手臂下的桌子散了?架，惹得陸虎立即推門進來察看，蘇鸞兒也?看了?過來。
黎燁站起身，垂眸瞥了?眼被自己?一拳捶爛的桌子，“想不到，家具也?這般，弱不禁風。”
···
雪夜寒重?，蘇鸞兒住的廂房卻並不冷，衛國公府早早燒上?了?地龍，且因段老夫人總愛來她房裏吃茶說話，她房內的地龍燒得尤其足，小夭甚至嫌燥得慌，不樂意在這兒睡。
當然，她知道女兒只是貪玩，想和五嫂嫂家的女兒一起睡，故意找的借口。
今夜，她正好有?事，想再?制些驅寒效果極佳的膏藥出來，便順水推舟讓女兒別處睡去了?。
當，當，當，昏黃寂靜的燭光裏，忽傳來輕輕的叩門聲，好似怕吵到她，也?怕驚擾了?旁人。
“是誰？”蘇鸞兒披了?衣衫，來到門下，卻未開門。
門外人不說話，只是又輕叩了?兩下。
蘇鸞兒微微開了?條縫，見是黎燁，忙要再?關上?，被男人用?力?一撐，推門闖了?進來。
“你來做什麽？”蘇鸞兒快步到藥箱旁，尋出銀針握在掌心。
黎燁看她戒備神色，沒再?朝她逼近，望了?眼桌案上?放著的藥膏等物，規規矩矩守在門口。
“這藥膏是給蕭雲從的？”他問，盡量鎮定平靜，不露情緒。
因他的鎮定，蘇鸞兒如實點頭。
“你看不出他在裝可憐麽？”黎燁皺緊的眉心還是露了?情緒。
蕭雲從的骨傷是慢病，不會突然這麽重?，蘇鸞兒是醫者，哪裏會不知道其中有?蹊蹺，但他既已如此，她自當好生?療治，苛責無益。
更何況，這是她和歸義侯的事，黎燁憑什麽來問？
“他裝可憐，和你有?什麽關系？”
黎燁胸口悶的慌，目光似染了?寒氣?沈下去，“你明知道他欺騙你，算計你，你還無怨無悔，如此緊要他？”
蘇鸞兒目中沒有?一絲波瀾，“這是我和他的事。”
一句都不肯多說。
哪怕他只想要個明確的態度，只想知道，蕭雲從在她心裏，是不是真如他說的那般不可撼動。
可她一個字都懶得與他多說。
“鸞兒，你其實還在恨我，是麽？”
沈默了?許久後，他眉宇間的怒氣?忽然全部消散，緊繃的神色亦松弛下來。
這突然的轉變，讓蘇鸞兒有?些猝不及防，不知他又想耍什麽心思，她便不答話，沈靜望著他。
“因為恨我，故意氣?我，才對蕭雲從那麽好，是不是？”黎燁平靜地看著她。
蘇鸞兒面色一僵，從沒料到自己?所為竟能讓他生?出這樣誤會。
“若不是這樣，你為何會不計較蕭雲從的欺騙和算計，鸞兒，你心裏沒有?他，你根本不在乎他，他對你來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病人，甚或，是個用?來氣?我的工具罷了?。”
蘇鸞兒平白覺得好笑。
“黎公子，歸義侯就是歸義侯，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朋友，我待他如何，皆是我真心，與你沒有?任何關系，也?絕無氣?你的心思。”
黎燁眼尾動了?動，想挑出一個無所謂和不相信的笑容，但他終究做不到自欺欺人。
她果然是真心，對蕭雲從竟可以包容到那樣的地步。
“既不恨我，又何必如此戒備，總想拒我千裏？”
他轉過身，面對門，看不清什麽神色，說話的語氣?聽著倒是認真。
“蘇大夫，明日，我就會搬出去，以後，也?不會再?來糾纏你，但我有?一事，望你能應。”
他的話不似作假，好像果真釋然，決心與她一別兩寬，蘇鸞兒想了?想，問：“何事？”
“我日後不會再?有?唐突之舉，也?希望你，果真如你所說的，沒有?恨我，平常心待我。”
若非他總是任性妄為，蘇鸞兒自不會如此防備，他若守禮，她自然會當他是衛國公府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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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義侯府, 蘇鸞兒到達時，蕭雲從已經用過麻沸散睡去了。
他本就清瘦，一個多月不見, 好像更瘦了?, 面色亦是暗黃，渾身都透著一股病氣。
“什麽時候又開始痛的, 怎麽不早些跟我說？”蘇鸞兒一面為蕭雲從療治，一面問道。
自入冬以後, 蕭雲從的舊傷便常常疼痛, 近來他甚至重?新坐回?輪椅, 以前?蘇鸞兒隔三差五還會到歸義侯府來詢問蕭雲從的病情, 後來去了?衛國公府, 這廂她便不怎麽來了?，蕭家人對此都有些意見, 聽她這般問, 蕭玉便沒忍住脾氣，說道：
“你現在是衛國公的女兒, 風光的很?, 我哥哪還用?得起你啊！”
蘇鸞兒一楞, 微微頓了?片刻, 什麽話都沒有?說，只繼續施針行灸。
黎燁抱臂站在門口, 聽蕭玉如此發脾氣?, 蘇鸞兒竟一言不發默默忍受，皺了?眉, 懶散地說：“知道用?不起，以後就不要去請。”
竇六郎也?替蘇鸞兒打?抱不平, “就是，我姐姐現在正給你哥治病呢，你在這兒說什麽風涼話。”
蕭玉心裏有?氣?，也?不肯忍著，揚聲說道：“你一口一個姐姐叫得怪親，要不是我哥，她能有?今天麽，現在攀了?高枝了?，來嫌棄我哥配不上?她了?！”
這一段蕭雲從心情低落，常常整夜睡不著覺，也?不關窗，就那樣坐在窗子前?吹著冷風發呆，蕭玉提過幾次想去請蘇鸞兒來看，蕭雲從都不允，蕭家人便猜測兩人生?了?嫌隙，依蕭雲從不爭不搶的性子，自然不會有?什麽差錯，那必是蘇鸞兒的問題了?。
竇六郎聽她如此抹黑蘇鸞兒，自也?不會讓步，“我姐姐要是嫌棄你哥，會這麽大冷天騎馬過來給他治病？我看你是眼紅了?，見不得我姐姐過得比你好，才一口一個攀高枝兒！”
蕭玉說不過，氣?得跺腳，“你一個大男人，嘰嘰喳喳的，你臊不臊！”
竇六郎哼了?聲：“你蠻不講理，你都不臊，我有?什麽好臊的！”
蕭玉再?要吵嚷，聽陸虎道：“都別說了?，侯爺醒了?！”
蕭雲從望見蘇鸞兒，呆呆看她片刻，黯淡的目光漸漸聚了?神氣?，“勞煩你了?，這麽冷的天又趕過來。”
蘇鸞兒淡然道無妨。
雖道無妨，她的神色卻不像以往，面對他時總帶著溫和的笑。這次的語氣?，不止是平淡，還帶著冷寂和疏遠。
蕭雲從扭頭望向守在榻邊的眾人，看見蕭玉和竇六郎面色都不好，各自別著頭故意避開對方視線，一看就是吵架了?。
“陸虎，請黎公子和竇公子到前?廳休息。”蕭雲從吩咐。
黎燁站著不動，看了?眼準備起身走人的竇六郎。
竇六郎心領神會，又坐了?回?去：“我不去，我就在這裏，某些人再?對我姐姐說風涼話，我即刻帶她走！”
蕭玉聞言，怒目瞪著竇六郎，礙於蕭雲從，沒有?回?嘴。
蕭雲從沒再?趕黎燁和竇六郎，只命陸虎屏退蕭家人。
剩下的幾人都不再?說話，房內完全安靜下來，蘇鸞兒足足療治了?一個時辰才罷手，囑咐他以後註意保暖，不要受寒，想了?會兒，又說：“不如我叫丁香過來，她跟著我很?多年，熟悉你的病情，你這次有?些嚴重?，大概要兩個月不停針灸。”
蕭雲從呆楞片刻，沒有?想到她會有?此提議，他以為，她會親自過來療治他的。
陸虎道：“蘇大夫，這些年一直都是你幫侯爺治病的，論熟悉，沒人比得過你，你不能來麽？”
不等蘇鸞兒回?答，竇六郎道：“蘇大夫現在可是我姐姐，你家妹妹不才說，歸義侯可用?不起。”
蕭雲從聽此話，很?快猜到了?蘇鸞兒對他也?冷淡下來的緣由。
“是我沒有?約束好她，你，你生?氣?是應該的。”
他拖著一身的病氣?，又是很?快低語認錯，蘇鸞兒不忍瞧他如此，面色轉好，柔聲安慰說：“你別想那麽多，蕭玉的性子，我還不了?解麽，怎麽會跟她計較。”
“你這次，怎麽受寒這麽嚴重?？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你的穴道筋絡都打?通了?，哪裏都透著氣?，最不能受寒，否則要比之前?疼上?百倍。
雖有?些責怪質問的意味，但她語氣?格外寬柔體貼，讓人聽著十分順耳。
黎燁放在臂彎的拳頭，不覺硬實了?。
她為什麽對蕭雲從這麽耐心寬厚？之前?他受傷，她說話可是沒這麽柔聲細語。
“是啊，蕭侯爺，我也?奇怪，侯府不至於買不起炭火吧，你明知自己?有?這毛病，屋子裏竟連暖爐也?不燒。”黎燁狀似漫不經心地說。
蕭雲從看看黎燁，溫聲解釋：“我最近聞了?炭火氣?就頭疼，這才沒燒，是我疏忽了?。”
他總是把什麽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再?說下去，怕又要讓蘇鸞兒覺得他在欺負他，黎燁及時止了?話，只對竇六郎使個眼色。
竇六郎便說：“好了?，你的病也?穩住了?，人也?醒了?，姐姐，咱們?回?去吧。”
蘇鸞兒點頭，方一轉身，察覺手腕被人叩住，力?道很?溫和，松松的，不似黎燁每次抓她時沒有?輕重?。
力?道雖不重?，卻也?沒有?放開的意思。
黎燁目光敏銳，自是瞧見了?這景，想都沒想道：“蕭侯爺，你的手不聽使喚麽？”
蕭雲從擡目望過來，不閃不避地對視，手下依舊沒有?松開，轉而望向蘇鸞兒：“以後，還你來，好麽？”
他病懨懨地親自開口，兩人中間又畢竟多年情分，蘇鸞兒怎能拒絕，頷首應下。
蕭雲從這才放手。
蘇鸞兒幾人都告辭，黎燁將要踏出門，聽蕭雲從說：“黎公子留步，我有?正事與你相商。”
陸虎便帶著蘇鸞兒和竇六郎出門，唯獨留下黎燁。
“蕭侯爺不是快痛死了?，怎麽還有?心力?談正事？”黎燁在外間的席上?坐下，散淡地諷了?句。
“我在城南買了?座宅子，寫的是你的名字，你現在不是自苦自憐無家可歸，正好可以搬去那裏。”蕭雲從倚榻坐起，目中溫潤一掃而光，尖銳地望著黎燁。
“你果然壞的很?。”黎燁深深皺著眉，“給我買宅子，你安的什麽心，傳出去別人怎麽看我？我再?怎麽無家可歸，也?不需你來操心。”
蕭雲從道：“交換而已，當初鸞兒肯接受那醫館，是因為我的緣故，不是因為你，不管你怎麽說，她不會接受你任何補償，我現在不想讓她再?折騰，才沒有?告訴她那宅子的來歷，但你若是一直無家可歸，不得不寄住衛國公府，那我想，便是再?折騰一回?，鸞兒也?一定會把宅子還給你。”
“蕭雲從，你威脅我？”
黎燁看透了?，他就是要逼他搬出衛國公府，再?把那醫館心安理得當成他的饋贈，說不定，以後還會存著心思，光明正大，以養病為由住過去。
“彼此彼此而已。”蕭雲從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三日之內，你搬出衛國公府，鸞兒那裏，不會知道任何真相。”
“蕭雲從，只有?你有?把柄麽？”黎燁道。
“我做的事，你盡可去告訴鸞兒。”
蕭雲從有?恃無恐地望著黎燁，帶著病氣?的唇角忽然彎了?彎，“你以為她不知道麽？她什麽都知道，知道我欺騙她，算計她，可是你看到了?，我生?病，她就是來得如此快，我請她留下，她就是答應了?，以後，就算我住到醫館去，她也?不會拒絕，黎燁，你還看不清麽，你拿什麽跟我比？”
“以為你脫離了?家族，沒有?雙親施壓，就有?資格再?娶她了?麽？黎公子，那是你的生?身父母，打?斷骨頭連著筋，你拋不開，不似我，真正的孤家寡人，我能給她的，你永遠給不了?。”
他說的每一個字，看著他的每一道目光，都充滿挑釁。
黎燁握緊拳頭，克制著自己?的腳步，不要沖那個病怏怏的男人走過去，不要砸爛他的臉，不然，又要折騰鸞兒給他療傷。
“咚”地一聲，他手臂下的桌子散了?架，惹得陸虎立即推門進來察看，蘇鸞兒也?看了?過來。
黎燁站起身，垂眸瞥了?眼被自己?一拳捶爛的桌子，“想不到，家具也?這般，弱不禁風。”
···
雪夜寒重?，蘇鸞兒住的廂房卻並不冷，衛國公府早早燒上?了?地龍，且因段老夫人總愛來她房裏吃茶說話，她房內的地龍燒得尤其足，小夭甚至嫌燥得慌，不樂意在這兒睡。
當然，她知道女兒只是貪玩，想和五嫂嫂家的女兒一起睡，故意找的借口。
今夜，她正好有?事，想再?制些驅寒效果極佳的膏藥出來，便順水推舟讓女兒別處睡去了?。
當，當，當，昏黃寂靜的燭光裏，忽傳來輕輕的叩門聲，好似怕吵到她，也?怕驚擾了?旁人。
“是誰？”蘇鸞兒披了?衣衫，來到門下，卻未開門。
門外人不說話，只是又輕叩了?兩下。
蘇鸞兒微微開了?條縫，見是黎燁，忙要再?關上?，被男人用?力?一撐，推門闖了?進來。
“你來做什麽？”蘇鸞兒快步到藥箱旁，尋出銀針握在掌心。
黎燁看她戒備神色，沒再?朝她逼近，望了?眼桌案上?放著的藥膏等物，規規矩矩守在門口。
“這藥膏是給蕭雲從的？”他問，盡量鎮定平靜，不露情緒。
因他的鎮定，蘇鸞兒如實點頭。
“你看不出他在裝可憐麽？”黎燁皺緊的眉心還是露了?情緒。
蕭雲從的骨傷是慢病，不會突然這麽重?，蘇鸞兒是醫者，哪裏會不知道其中有?蹊蹺，但他既已如此，她自當好生?療治，苛責無益。
更何況，這是她和歸義侯的事，黎燁憑什麽來問？
“他裝可憐，和你有?什麽關系？”
黎燁胸口悶的慌，目光似染了?寒氣?沈下去，“你明知道他欺騙你，算計你，你還無怨無悔，如此緊要他？”
蘇鸞兒目中沒有?一絲波瀾，“這是我和他的事。”
一句都不肯多說。
哪怕他只想要個明確的態度，只想知道，蕭雲從在她心裏，是不是真如他說的那般不可撼動。
可她一個字都懶得與他多說。
“鸞兒，你其實還在恨我，是麽？”
沈默了?許久後，他眉宇間的怒氣?忽然全部消散，緊繃的神色亦松弛下來。
這突然的轉變，讓蘇鸞兒有?些猝不及防，不知他又想耍什麽心思，她便不答話，沈靜望著他。
“因為恨我，故意氣?我，才對蕭雲從那麽好，是不是？”黎燁平靜地看著她。
蘇鸞兒面色一僵，從沒料到自己?所為竟能讓他生?出這樣誤會。
“若不是這樣，你為何會不計較蕭雲從的欺騙和算計，鸞兒，你心裏沒有?他，你根本不在乎他，他對你來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病人，甚或，是個用?來氣?我的工具罷了?。”
蘇鸞兒平白覺得好笑。
“黎公子，歸義侯就是歸義侯，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朋友，我待他如何，皆是我真心，與你沒有?任何關系，也?絕無氣?你的心思。”
黎燁眼尾動了?動，想挑出一個無所謂和不相信的笑容，但他終究做不到自欺欺人。
她果然是真心，對蕭雲從竟可以包容到那樣的地步。
“既不恨我，又何必如此戒備，總想拒我千裏？”
他轉過身，面對門，看不清什麽神色，說話的語氣?聽著倒是認真。
“蘇大夫，明日，我就會搬出去，以後，也?不會再?來糾纏你，但我有?一事，望你能應。”
他的話不似作假，好像果真釋然，決心與她一別兩寬，蘇鸞兒想了?想，問：“何事？”
“我日後不會再?有?唐突之舉，也?希望你，果真如你所說的，沒有?恨我，平常心待我。”
若非他總是任性妄為，蘇鸞兒自不會如此防備，他若守禮，她自然會當他是衛國公府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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