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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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衛國公府待客的廳堂裏, 蘇鸞兒和蕭雲從正圍爐說話，女?郎煮了一壺熱騰騰的茶，慰藉他深夜冒寒前來的用心。
“你今夜還回去麽？”蕭雲從問道。
若是回去, 他們可以同行。
蘇鸞兒搖頭, “今夜和嫂嫂們多說了一會兒話，小夭也在這裏睡下了, 而且母親說，認親第一天?, 想?讓我住在府裏, 算是全了母女情義。”
蕭雲從微微頷首, 看看女?郎, 想?問些什麽卻猶豫著沒有開口。
蘇鸞兒看出他遲疑, 主動問：“是不是還有話跟我說？”
蕭雲從被看破心思，笑了下, “你以?後會常常住這裏麽？”
衛國公府不比醫館, 蕭雲從再?來，就得有合適的托辭, 而且也不便常常前來, 那樣的話, 見她就難了。
蘇鸞兒又?是搖頭, “自然?不會，等?母親腳傷好一些, 我就回醫館住了。”
“嗯。”蕭雲從面上又?帶出滿意的笑容, 沈默片刻，望向桌上的匣子。
他送來的是一張紅狐皮, 恰能做個鬥篷，套在婚服外面也可以?穿。
“每年冬日, 成親的好日子，似乎格外多。”蕭雲從語聲平淡，似尋常閑話，沒有特別意思。
蘇鸞兒楞了下，想?起那紅似烈火的狐裘皮，唇角微微噙笑，“是啊，閑卿，你什麽時候成婚呢？”
女?郎的意思，蕭雲從一下便聽明白了，怔怔地不敢置信，回過神來，生怕她反悔，忙說：“就這個冬日吧，得盡快了，我的意中人，被太多人盯著了。”
兩人正說著話，竇六郎來了前廳，雙手背在腰後，拿著兩個巴掌大小的匣子。
“姐姐，蕭侯爺是特意給你送賀禮來的麽？”竇六郎明知故問，跑到匣子前探頭一看，連連讚著蕭雲從情義?重。
“姐姐，這是黎世子的賀禮，跟蕭侯爺的一比，簡直上不得臺面，你就收了吧，不然?退回去，要臊他的臉皮。”竇六郎就勢把一大一小兩個匣子放在蕭雲從的賀禮旁邊。
蘇鸞兒沒想?到黎燁如此纏磨人，一份賀禮罷了，竟還費盡心思托竇六郎來送，她若執意退回去，又?要煩六郎跑腿，便沒再?折騰。
蕭雲從看見那一大一小兩個匣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忘了給小夭準備禮物。
“我給小夭也買了的，這次來得匆忙，忘放進去了。”他忙解釋。
蘇鸞兒道無妨，還要為他添茶，竇六郎忽然?道：“方才黎世子不是說，有正事和蕭侯爺商量？”
這是在攆人了。
蕭雲從猜到竇六郎是黎燁派來搗亂的，但夜色確實深了，畢竟是衛國公府，不便久留。
“那我就回了。”他起身告辭。
“我送蕭侯爺。”竇六郎立即說。
至衛國公府大門口，黎燁已?經在等?著蕭雲從。
天?氣?寒冷，蕭雲從乘車來的，而黎燁卻是騎馬，兩人大可不必同?行。
但黎燁始終驅馬緩行，就傍在蕭雲從的牛車旁邊，待離開衛國公府好一段，他忽然?說：“蕭侯爺，還記得薛崇吧？”
蕭雲從面色忽地沈下來。
黎燁是在威脅他，既提醒他當?初做下的手腳，也警告他，當?初薛崇的婚事他能攪，他的婚事，他也敢。
“黎世子，京城不比檀山塢，我也不是薛崇，勸你放肆之前，好生掂量清楚。”
黎燁哼了聲，沒再?說話，打馬先行一步，留下一串肆意的馬蹄聲，一往直前，無畏無懼。
蕭雲從撩起窗帷，看著寒夜裏已?經遠去的鮮衣怒馬，心思深重。
黎燁能搶第一次，有什麽不敢搶第二次的？果真沒個降得住他的人？
不管怎樣，成婚前，得先把黎燁解決了。
···
過了幾日，一切風平浪靜，黎燁聽竇六郎說起，蕭雲從這幾日倒是沒有再?去衛國公府糾纏蘇鸞兒。
想?來也是有所顧忌，怕他真把檀山塢的事說給蘇鸞兒。
“子英兄，那張弓總該給我了吧。”竇六郎連著幾日給黎燁通風報信，記掛的唯有這個。
黎燁這次沒有食言，剛拿了弓交給人，聽家奴來傳話，說是武安王要見他。
家奴憂色重重，看上去十?分畏懼，竇六郎都察覺不對，擔心地問黎燁：“子英兄，你沒惹王爺生氣?吧？”
“沒有，你快回去吧。”
黎燁說罷，隨家奴去見父親。
武安王竟是在家廟等?著他。
家廟之中一般祭祀己身以?上三代或五代先祖，但武安王是皇宗室，祖父也是今上的四代祖，武安王作為旁支小宗，沒有資格奉祀，故而家廟中只奉祀了武安王之父。
“跪下。”
黎燁一進門，便聽父親厲聲喝了句。
上次父親用這語氣?和他說話，還是他瞞著家中，悄悄找聖上給鸞兒正妻的身份。
黎燁不與父親爭辯，順從地跪下。
武安王轉過身，居高臨下看著他，忽然?罵道：“你個逆子，搶親的事都能做得出來，你眼中還有禮法嗎！”
今日退朝後，聖上特意留下武安王，說了黎燁在檀山塢搶親的事，言是禦史臺彈劾黎燁恃強淩弱，罔顧禮法，在檀山塢肆意妄行，攪了百姓的親事。皇朝正直用人之際，考選事還未落定?，聖上不會撤黎燁的職，只是命武安王稍加管教，以?安撫人心。
“為了那蘇女?，你一次妄為不夠，兩次，三次，王府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你還想?不想?當?這個世子！”武安王怒不可遏。
黎燁始終不語，垂眼盯著地面，脊背卻挺的筆直，雖是跪著，卻也姿儀挺拔，英朗明俊。
他這副樣子，認錯不像認錯，悔改不像悔改，武安王心裏的火更?大了。
“請家法！”
武安王一聲令下，家奴們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且不說世子從小到大連先生的一個戒尺都沒有挨過，黎燁畢竟年近而立，放在旁人家也早就是做爹的年紀，不是沒皮沒臉的稚童，也不是正當?叛逆的少年郎，三十?杖果真責打下來，受傷倒是小事，世子以?後在弟弟妹妹面前，哪還有臉吶？
識趣的家奴一面勸著王爺三思，一面遣人去給徐氏報信。
不一會兒，闔府的人都聚了過來。
不等?黎燁同?母姐弟求情，右夫人和一眾子女?先求上了情。
“王爺，您那麽大火氣?做什麽，元郎搶親是不對，可那是他的前妻啊，他情意深重才一時沖動，您何必請家法呢！”吐谷渾氏一面給武安王順著氣?，一面柔聲勸慰。
右夫人一眾子女?也都道是，求父親手下留情。
武安王看向徐氏，“你也覺得他是一時沖動，有情可原？”
徐氏看看兒子，冷聲道：“罔顧禮法，還不知悔改，王爺只管罰。”
武安王看徐氏片刻，又?看黎燁幾個同?母姐弟，見他們俱是垂著眼，一言不發，默然?片刻，再?次問黎燁：“你可知錯？”
黎燁沈默不語。
武安王剛剛平息下幾分的怒火噌地又?冒出來，“三十?杖，一杖也不能少！”
家奴們不敢違逆，應聲而進，家廟之內鴉雀無聲，一片莊嚴，唯聽“砰砰”地一杖接著一杖交替落在脊背之上的聲音。
家奴們沒有用盡全力，武安王看得出來，卻沒有說破，只是又?問黎燁：“可知錯？”
黎燁依舊不發一言，眼睛都沒有擡一下。
“五十?杖！”武安王的音量忽地重了幾分，望家奴一眼，雖未明言，已?嚇得那家奴加重了力道。
右夫人和一眾子女?又?來相勸。
吐谷渾氏道：“王爺，別打了，元郎的性子你還不知道麽，你何時見他低頭認錯？您不就是怕他再?因為鸞兒做出混賬事麽，您現在就做主，給他定?下親事，不就成了，何苦動這麽大火？”
徐氏和幾個子女?都深深皺眉，右夫人這是唯恐天?下不亂，火上澆油，故意變著法子讓黎燁忤逆他的父親。
“阿母不要亂說，姻緣之事哪能如此草率。”黎木青看不下去，否了吐谷渾氏的提議。
“我哪裏是亂說了，難道像你們眼睜睜看著元郎被打死？”吐谷渾氏辯道：“再?說了，元郎的婚事，姐姐之前不是早就看好了，秦侍郎家的女?兒，多現成的親事，哪裏草率了？”
右夫人的一眾子女?又?來附和。
武安王思想?片刻，覺得可行，他目的就是要震懾黎燁，叫他不敢再?妄為，若能叫他答應親事，以?後安分守己，和蘇女?徹底斷了來往，那自是再?好不過。
黎燁性子雖倔，但只要他應下的事，就不會無故反悔。
“我明日就派人去秦侍郎家提親，你若無異議，就好好養傷，年底完婚。”武安王只要黎燁一句話。
“不娶。”
一向沈默的黎燁，兩個字說的倒是果決。
武安王重重地吐了口氣?，“五十?杖，一杖也不能少！”
“我武安王府容不得一個目無禮法、忤逆不孝的世子，你若是懸崖勒馬，知錯便改，這世子位，沒人能動，但你若是冥頑不靈，死性不改，這世子，便讓賢吧。”
此話一出，家廟之內又?是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有愕然?之餘的擔憂，也有愕然?之餘按捺不住的竊喜。
“大哥！”黎三郎和四郎齊齊喚了聲，盼著黎燁不要再?倔犟。
黎燁卻是冷淡地哼了聲，“父親隨意。”
“一百杖，打死就算，本王沒這個兒子！”
武安王撂下話，拂袖而去。
黎燁生生捱夠了一百杖，雖然?武安王走後，家奴們放輕了力道，那背上也早就一片血。
十?月的天?氣?，隔著幾層厚厚的袍衫，血還是洇了出來。
“快請大夫！”黎三郎吩咐著，命家奴過來擡人。
黎燁卻只是重重握了握他的手，而後便撇開了他，推開前來幫忙的家奴，撐著身子獨自朝外走。
他們都知黎燁倔犟，沒再?上前。
黎燁走得很慢，卻走的很穩，在家廟的外院門口遇上了躲在旁邊看熱鬧的竇六郎。
他一下子朝竇六郎倒過去。
竇六郎“哎呦”一聲，忙用力接住了他，說：“黎大哥，你還犟什麽，快叫大夫啊！”
“去你家。”他伏在竇六郎背上，沈沈說。
竇六郎“啊”了一聲，知道他是何心思，忙說：“蘇姐姐不在家，她師父來了，她帶著師父游山玩水去了。”
黎燁仍是道：“去你家。”
竇六郎只能依言。
···
蘇鸞兒收到黎燁受傷的消息，已?是三日後了，她帶著師父剛從華山返回，前腳回到醫館，後腳洛嬤嬤和洛春就求上了門。
說了黎燁受傷原委，又?說黎燁如今情狀。
“世子待在衛國公府不肯回去，也不肯讓任何大夫醫治，蘇大夫，世子一定?會聽您的話，您快去看看他吧！”洛嬤嬤一邊說一邊哭。
洛春也道：“夫人，您教我，人命至重，有貴千金，世子危急，您救救他吧。”
不等?蘇鸞兒答應，師父開了口：“重傷拖了三天?，要死早死了，沒死就說明沒事，急什麽，先讓我徒兒喝杯茶。”
洛嬤嬤覺這話難聽，但有求於人，也不敢說什麽，又?去求蘇鸞兒快些去看黎燁，“夫人，老夫人知錯了，是老夫人讓我來求你的，你去看看世子吧。”
蘇鸞兒沒有說話，只看向師父：“人命至重，有貴千金，您教我的。”
師父慢悠悠地喝了一杯茶，這才懶散起身，幾人一道往衛國公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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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回去, 他們可以同行。
蘇鸞兒搖頭, “今夜和嫂嫂們多說了一會兒話，小夭也在這裏睡下了, 而且母親說，認親第一天?, 想?讓我住在府裏, 算是全了母女情義。”
蕭雲從微微頷首, 看看女?郎, 想?問些什麽卻猶豫著沒有開口。
蘇鸞兒看出他遲疑, 主動問：“是不是還有話跟我說？”
蕭雲從被看破心思，笑了下, “你以?後會常常住這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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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鸞兒又?是搖頭, “自然?不會，等?母親腳傷好一些, 我就回醫館住了。”
“嗯。”蕭雲從面上又?帶出滿意的笑容, 沈默片刻，望向桌上的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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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冬日, 成親的好日子，似乎格外多。”蕭雲從語聲平淡，似尋常閑話，沒有特別意思。
蘇鸞兒楞了下，想?起那紅似烈火的狐裘皮，唇角微微噙笑，“是啊，閑卿，你什麽時候成婚呢？”
女?郎的意思，蕭雲從一下便聽明白了，怔怔地不敢置信，回過神來，生怕她反悔，忙說：“就這個冬日吧，得盡快了，我的意中人，被太多人盯著了。”
兩人正說著話，竇六郎來了前廳，雙手背在腰後，拿著兩個巴掌大小的匣子。
“姐姐，蕭侯爺是特意給你送賀禮來的麽？”竇六郎明知故問，跑到匣子前探頭一看，連連讚著蕭雲從情義?重。
“姐姐，這是黎世子的賀禮，跟蕭侯爺的一比，簡直上不得臺面，你就收了吧，不然?退回去，要臊他的臉皮。”竇六郎就勢把一大一小兩個匣子放在蕭雲從的賀禮旁邊。
蘇鸞兒沒想?到黎燁如此纏磨人，一份賀禮罷了，竟還費盡心思托竇六郎來送，她若執意退回去，又?要煩六郎跑腿，便沒再?折騰。
蕭雲從看見那一大一小兩個匣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忘了給小夭準備禮物。
“我給小夭也買了的，這次來得匆忙，忘放進去了。”他忙解釋。
蘇鸞兒道無妨，還要為他添茶，竇六郎忽然?道：“方才黎世子不是說，有正事和蕭侯爺商量？”
這是在攆人了。
蕭雲從猜到竇六郎是黎燁派來搗亂的，但夜色確實深了，畢竟是衛國公府，不便久留。
“那我就回了。”他起身告辭。
“我送蕭侯爺。”竇六郎立即說。
至衛國公府大門口，黎燁已?經在等?著蕭雲從。
天?氣?寒冷，蕭雲從乘車來的，而黎燁卻是騎馬，兩人大可不必同?行。
但黎燁始終驅馬緩行，就傍在蕭雲從的牛車旁邊，待離開衛國公府好一段，他忽然?說：“蕭侯爺，還記得薛崇吧？”
蕭雲從面色忽地沈下來。
黎燁是在威脅他，既提醒他當?初做下的手腳，也警告他，當?初薛崇的婚事他能攪，他的婚事，他也敢。
“黎世子，京城不比檀山塢，我也不是薛崇，勸你放肆之前，好生掂量清楚。”
黎燁哼了聲，沒再?說話，打馬先行一步，留下一串肆意的馬蹄聲，一往直前，無畏無懼。
蕭雲從撩起窗帷，看著寒夜裏已?經遠去的鮮衣怒馬，心思深重。
黎燁能搶第一次，有什麽不敢搶第二次的？果真沒個降得住他的人？
不管怎樣，成婚前，得先把黎燁解決了。
···
過了幾日，一切風平浪靜，黎燁聽竇六郎說起，蕭雲從這幾日倒是沒有再?去衛國公府糾纏蘇鸞兒。
想?來也是有所顧忌，怕他真把檀山塢的事說給蘇鸞兒。
“子英兄，那張弓總該給我了吧。”竇六郎連著幾日給黎燁通風報信，記掛的唯有這個。
黎燁這次沒有食言，剛拿了弓交給人，聽家奴來傳話，說是武安王要見他。
家奴憂色重重，看上去十?分畏懼，竇六郎都察覺不對，擔心地問黎燁：“子英兄，你沒惹王爺生氣?吧？”
“沒有，你快回去吧。”
黎燁說罷，隨家奴去見父親。
武安王竟是在家廟等?著他。
家廟之中一般祭祀己身以?上三代或五代先祖，但武安王是皇宗室，祖父也是今上的四代祖，武安王作為旁支小宗，沒有資格奉祀，故而家廟中只奉祀了武安王之父。
“跪下。”
黎燁一進門，便聽父親厲聲喝了句。
上次父親用這語氣?和他說話，還是他瞞著家中，悄悄找聖上給鸞兒正妻的身份。
黎燁不與父親爭辯，順從地跪下。
武安王轉過身，居高臨下看著他，忽然?罵道：“你個逆子，搶親的事都能做得出來，你眼中還有禮法嗎！”
今日退朝後，聖上特意留下武安王，說了黎燁在檀山塢搶親的事，言是禦史臺彈劾黎燁恃強淩弱，罔顧禮法，在檀山塢肆意妄行，攪了百姓的親事。皇朝正直用人之際，考選事還未落定?，聖上不會撤黎燁的職，只是命武安王稍加管教，以?安撫人心。
“為了那蘇女?，你一次妄為不夠，兩次，三次，王府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你還想?不想?當?這個世子！”武安王怒不可遏。
黎燁始終不語，垂眼盯著地面，脊背卻挺的筆直，雖是跪著，卻也姿儀挺拔，英朗明俊。
他這副樣子，認錯不像認錯，悔改不像悔改，武安王心裏的火更?大了。
“請家法！”
武安王一聲令下，家奴們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且不說世子從小到大連先生的一個戒尺都沒有挨過，黎燁畢竟年近而立，放在旁人家也早就是做爹的年紀，不是沒皮沒臉的稚童，也不是正當?叛逆的少年郎，三十?杖果真責打下來，受傷倒是小事，世子以?後在弟弟妹妹面前，哪還有臉吶？
識趣的家奴一面勸著王爺三思，一面遣人去給徐氏報信。
不一會兒，闔府的人都聚了過來。
不等?黎燁同?母姐弟求情，右夫人和一眾子女?先求上了情。
“王爺，您那麽大火氣?做什麽，元郎搶親是不對，可那是他的前妻啊，他情意深重才一時沖動，您何必請家法呢！”吐谷渾氏一面給武安王順著氣?，一面柔聲勸慰。
右夫人一眾子女?也都道是，求父親手下留情。
武安王看向徐氏，“你也覺得他是一時沖動，有情可原？”
徐氏看看兒子，冷聲道：“罔顧禮法，還不知悔改，王爺只管罰。”
武安王看徐氏片刻，又?看黎燁幾個同?母姐弟，見他們俱是垂著眼，一言不發，默然?片刻，再?次問黎燁：“你可知錯？”
黎燁沈默不語。
武安王剛剛平息下幾分的怒火噌地又?冒出來，“三十?杖，一杖也不能少！”
家奴們不敢違逆，應聲而進，家廟之內鴉雀無聲，一片莊嚴，唯聽“砰砰”地一杖接著一杖交替落在脊背之上的聲音。
家奴們沒有用盡全力，武安王看得出來，卻沒有說破，只是又?問黎燁：“可知錯？”
黎燁依舊不發一言，眼睛都沒有擡一下。
“五十?杖！”武安王的音量忽地重了幾分，望家奴一眼，雖未明言，已?嚇得那家奴加重了力道。
右夫人和一眾子女?又?來相勸。
吐谷渾氏道：“王爺，別打了，元郎的性子你還不知道麽，你何時見他低頭認錯？您不就是怕他再?因為鸞兒做出混賬事麽，您現在就做主，給他定?下親事，不就成了，何苦動這麽大火？”
徐氏和幾個子女?都深深皺眉，右夫人這是唯恐天?下不亂，火上澆油，故意變著法子讓黎燁忤逆他的父親。
“阿母不要亂說，姻緣之事哪能如此草率。”黎木青看不下去，否了吐谷渾氏的提議。
“我哪裏是亂說了，難道像你們眼睜睜看著元郎被打死？”吐谷渾氏辯道：“再?說了，元郎的婚事，姐姐之前不是早就看好了，秦侍郎家的女?兒，多現成的親事，哪裏草率了？”
右夫人的一眾子女?又?來附和。
武安王思想?片刻，覺得可行，他目的就是要震懾黎燁，叫他不敢再?妄為，若能叫他答應親事，以?後安分守己，和蘇女?徹底斷了來往，那自是再?好不過。
黎燁性子雖倔，但只要他應下的事，就不會無故反悔。
“我明日就派人去秦侍郎家提親，你若無異議，就好好養傷，年底完婚。”武安王只要黎燁一句話。
“不娶。”
一向沈默的黎燁，兩個字說的倒是果決。
武安王重重地吐了口氣?，“五十?杖，一杖也不能少！”
“我武安王府容不得一個目無禮法、忤逆不孝的世子，你若是懸崖勒馬，知錯便改，這世子位，沒人能動，但你若是冥頑不靈，死性不改，這世子，便讓賢吧。”
此話一出，家廟之內又?是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有愕然?之餘的擔憂，也有愕然?之餘按捺不住的竊喜。
“大哥！”黎三郎和四郎齊齊喚了聲，盼著黎燁不要再?倔犟。
黎燁卻是冷淡地哼了聲，“父親隨意。”
“一百杖，打死就算，本王沒這個兒子！”
武安王撂下話，拂袖而去。
黎燁生生捱夠了一百杖，雖然?武安王走後，家奴們放輕了力道，那背上也早就一片血。
十?月的天?氣?，隔著幾層厚厚的袍衫，血還是洇了出來。
“快請大夫！”黎三郎吩咐著，命家奴過來擡人。
黎燁卻只是重重握了握他的手，而後便撇開了他，推開前來幫忙的家奴，撐著身子獨自朝外走。
他們都知黎燁倔犟，沒再?上前。
黎燁走得很慢，卻走的很穩，在家廟的外院門口遇上了躲在旁邊看熱鬧的竇六郎。
他一下子朝竇六郎倒過去。
竇六郎“哎呦”一聲，忙用力接住了他，說：“黎大哥，你還犟什麽，快叫大夫啊！”
“去你家。”他伏在竇六郎背上，沈沈說。
竇六郎“啊”了一聲，知道他是何心思，忙說：“蘇姐姐不在家，她師父來了，她帶著師父游山玩水去了。”
黎燁仍是道：“去你家。”
竇六郎只能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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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鸞兒收到黎燁受傷的消息，已?是三日後了，她帶著師父剛從華山返回，前腳回到醫館，後腳洛嬤嬤和洛春就求上了門。
說了黎燁受傷原委，又?說黎燁如今情狀。
“世子待在衛國公府不肯回去，也不肯讓任何大夫醫治，蘇大夫，世子一定?會聽您的話，您快去看看他吧！”洛嬤嬤一邊說一邊哭。
洛春也道：“夫人，您教我，人命至重，有貴千金，世子危急，您救救他吧。”
不等?蘇鸞兒答應，師父開了口：“重傷拖了三天?，要死早死了，沒死就說明沒事，急什麽，先讓我徒兒喝杯茶。”
洛嬤嬤覺這話難聽，但有求於人，也不敢說什麽，又?去求蘇鸞兒快些去看黎燁，“夫人，老夫人知錯了，是老夫人讓我來求你的，你去看看世子吧。”
蘇鸞兒沒有說話，只看向師父：“人命至重，有貴千金，您教我的。”
師父慢悠悠地喝了一杯茶，這才懶散起身，幾人一道往衛國公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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