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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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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毒的地方安排在寢殿的西二間, 如今雖是白日, 但也燃起一排蠟燭, 室內光線不遜殿外分毫。

屋裏連夜整理過一番,如今只餘必要的軟塌之類家具, 還新搬來了個約一米高藥浴桶, 屋裏一側還有數十個大小不等的藥罐。

藥罐底下一排爐子燃起,藥液沸騰,室內偏熱且充斥著濃郁的辛澀藥味。

司先生察過藥罐子,估摸了一番時間, 頷首道:“殿下請寬衣。”

趙文煊平舉雙臂,隨侍的兩名心腹小太監正要上前,諸人忽聽見外頭殿門開合聲起, 有極輕的腳步聲往這邊來。

寢殿早已被嚴密把守, 水潑不進,如今能往這裏來的,不作第二人選。

趙文煊放下手,對司先生道:“此乃拙荊。”

他提前說過此事,司先生自然了解,他點了點頭, 笑道:“大善,此乃伉儷情深也。”

在趙文煊心中, 顧雲錦才是他的妻, 自然稱之為拙荊,然而司先生本不拘小節, 對於他口中之人究竟是何身份,更不會卻刻意去了解。

兩人交談很是和諧,屋裏屋外都是趙文煊精挑細選的心腹,更實在置若罔聞。

二人說話間,深蘭色撒花門簾被打起,司先生聞聲看去,正見已一容色絕俗、身姿婀娜的華衣少婦緩步進門。

“王妃娘娘,在下有禮。”司先生只瞥了一眼,便立即收回視線,他拱手抱拳道。

顧雲錦聽了倒是一怔,她下意識看向趙文煊,男人頷首。

顯然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顧雲錦便壓下心中詫異,斂衽下福,道:“先生有禮。”

她深深一禮,懇切道:“殿下身體,如今托於先生,萬望先生不辭勞苦,多多費心。”

司先生忙虛扶,道:“此乃應有之義。”

解毒之事不宜遲,兩人見禮完畢,趙文煊與顧雲錦簡單說了幾句,便立即繼續下去。

顧雲錦上前,伺候趙文煊寬衣,直至他只剩了下身一條月白綢褲方罷。

趙文煊精赤上身,肌肉結實、線條流暢,常年習武的身軀爆發力驚人,他按照司先生指示,盤腿坐在羅漢榻上,雙手置於膝上。

羅漢榻上的炕幾早已撤去,司先生一掃平時雲淡風輕的模樣,神情嚴肅,眸光專註。

他展開一個針包,裏頭是密密麻麻的金針。

司先生撚出一枚,那金針有近半尺長,冰冷而銳利,在燭光下微微泛著紅芒。

這些金針提前塗了藥,拔除這毒,此藥便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司先生垂眸,將那枚金針置於燭火之上煆燒片刻,再取出時,那紅芒更盛,已經掩蓋了金針原本的色彩。

室內安靜無聲,顧雲錦立於榻前,緊緊盯著司先生動作,幾連呼吸都忘卻。

趙文煊看向她,目光溫和,微笑安撫她。

顧雲錦定了定神,點了點頭,示意他不必擔心,趙文煊便半闔眼瞼,專註凝神。

這邊,司先生轉身,動作又穩又準,將金針自趙文煊百會穴刺入,並輕輕撚動。

司先生醫術高超,金針刺入時,趙文煊並無感覺,只不過片刻後,藥力發揮,他只覺得有些許麻癢之意自百會穴而起,越演越烈,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便已成難以忍耐之勢。

趙文煊面上平靜依舊,呼吸也沒有變化分毫。

只不過,這不過剛開始,司先生隨即盤腿坐於他的身後,手一拂,撚起七八根金針,煆燒後,手在隨即在他的背後一掃而過,那七八根金針便紮在趙文煊背上穴道。

司先生手上動作不斷,越來越快,轉瞬間,趙文煊身上便紮了一百多根金針。

趙文煊呼吸終於緊了幾分,面上、身上迅速滲出汗珠,匯集成流而下,但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平靜,且身體繼續放松方便司先生針灸。

顧雲錦美眸一眨不眨,纖手不知覺攢成拳,絞著手裏那條絲帕。

她發現自己很心疼,難受緊張之意滿溢,男人如此待她,她終究是把他放在心上了。

顧雲錦重重喘了口氣,一再告訴自己,這是必須解毒過程,能請到隱士出手相助,是件大好事。

只要熬過這一月時間,趙文煊就好了。

這般幾次三番提醒,顧雲錦終於覺得稍稍好受了些。

那邊廂,司先生行至浴桶那邊,開始提起那大小藥罐,配置藥浴的湯藥。

待湯藥配置妥當,針灸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司先生回到軟塌這邊,為趙文煊取針。

司先生果然是奇人,技藝高超,顧雲錦算了開了一回眼界,只見他寬袖一拂而過,趙文煦後背密密麻麻、深淺不一的金針已盡數取下。

他繞到前頭,如法炮制。

百會穴那一枚金針,是最後取下的,隨即,司先生道:“殿下請起,到那邊藥浴。”

趙文煊睜眼,顧雲錦忙上前攙扶,男人雖不至如此,但也沒拒絕她。

身體已觸及湯藥,趙文煊的眉心當即一蹙,但隨即放開,他按照司先生指示,將脖子以下浸在藥液中。

不過,這還沒完。

司先生隨即從懷裏取出一個白色小瓷瓶,從裏頭倒出兩枚殷紅如血的丹藥。這丹藥小指頭大小,一枚被透進浴桶中,另一枚則被放進一個藥碗。

司先生手持藥碗,來到最小一個藥罐前,藥罐咕嘟嘟噴著蒸汽,但他竟似不覺,信手便拎起滾燙的藥罐子,將裏頭烏黑的藥汁子倒進碗裏。

稍候片刻,司先生便讓趙文煊把藥喝進去。

趙文煊擡手接過,一仰而盡。

苦澀難當的藥汁一如喉頭,流入腹中,趙文煊當即便覺得腹中熾熱至極,仿若燃起火焰,灼燒著他的血肉骨骼。

同時,湯藥中的藥力逐漸發揮,一陣陣奇痛奇癢之意,自方才被針灸過的穴道而起,逐漸往裏頭鉆,與體內灼熱之意相呼應,轉化成一種常人無法忍受的巨痛奇癢,並漸次加劇。

趙文煊牙關緊咬,肌肉緊繃,本就冷峻的五官此刻看著沈凝萬分。

司先生清亮的聲音響起,“殿下切記不可運功抵擋。”

趙文煊點了點頭,不過一息間,他束起的烏發盡濕,面上汗如雨下,不停滴落在烏黑的湯藥中。

顧雲錦指甲掐進掌心中,但卻感覺不到疼意,她全副心神已經被眼前的男人吸引。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期間又添了幾次藥,顧雲錦額際也冒出細密的薄汗時,終於聽到司先生說好了。

她第一時間急步上前,攙扶起浴桶中的男人。

趙文煊睜眼,站了起來,這次他的動作慢了一些,方才那強烈的裏外夾擊,可把這個堅毅男人折騰得不輕。

饒是如此,他還是輕拍了拍顧雲錦的手,微笑安撫道:“勿慌,我無事。”

顧雲錦只得點點頭,隨即接過小太監奉上的細棉布,親手伺候他擦身穿衣。

此間事情暫告一段落,司先生早已踱步出了外屋,趙文煊領顧雲錦出去時,他正姿態閑適地坐在楠木交椅上,端著一盞清茶品茗。

“先生辛勞了。”趙文煊知他為人,也沒多表達謝意,只領著顧雲錦坐了,鄭重說了一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藥浴期間固然痛苦至極,但起來後緩了緩,趙文煊已經感覺到身上輕快了一些。

他從前身姿矯健,武力過人,但自從中毒後,身上的力量及精氣神仿若被束縛了一部分,雖然總體仍優於常人,但只有趙文煊清楚其中差別。

如今經過第一次解毒,趙文煊立即清晰地感覺到,從前被束縛著的那部分,如今是解放了一些,力量與精神相較於今晨前,得到了明顯的提升。

趙文煊面上鎮定自若依舊,但心中是有激動的,自在世為人以來,這奇毒便是如刀俎至於身前,如今他終於是開始解脫。

他對司先生自是感激萬分。

司先生聽了,只一笑,道:“此乃舉手之勞,殿下無須介懷。”

隨即,他放下茶盞,再次替趙文煊檢查指甲上那一事淺紫,然後又取了一滴血,仔細地嘗了嘗。

“恭喜殿下,此毒已去除一部分。”司先生微笑道:“大約再針灸藥浴四、五次,這毒便能完全根除。”

他沈吟片刻,又說:“這拔毒所用之藥,藥性極為霸道,並不能連續進行,不過殿下體魄強健,七天一次亦可。”

言下之意,便是趙文煊大約一個月後,便能完全解毒。

安靜端坐的顧雲錦聞言登時大喜,趙文煊亦欣然道:“煩先生勞心。”

司先生笑著表示無礙。

隨後,他站起來,抱拳道:“既如此,在下七天後再來。”

秦王府待司先生以上賓之禮,他待得也挺愜意的,只不過,他性喜游歷,如今到了秦地,自是於游歷一番的,這解毒的縫隙也坐不住,要出去轉上一圈。

這點趙文煊也了解,前世司先生在王府待了數年,亦是時不時如此,於是,他便笑著道:“先生自可隨心意來去,萬不可拘謹。”

雙方暫時告別後,司先生直接便長身而起,瀟灑出門。

顧雲錦卻有些小擔憂,她忍不住對男人說:“這司先生可有目的地?”

萬一要找人,也好有個地方。

方才在裏屋時,她問過趙文煊感覺,男人很肯定頷首,表示毒性確實解了一部分,這好不容易見到曙光了,司先生卻要出門,顧雲錦肯定有些憂心的。

這司先生看著不似個言而無信的人,她就擔心有事耽擱了他。

趙文煊卻笑道:“錦兒勿要擔憂,司先生游歷天下二十餘載,一貫來去自如,可從沒任何人能強留得了他。”

顧雲錦被說服了,人家游歷幾十年都好好的,肯定有過硬本領在身,她自不必杞人憂天。

她一顆稍稍提起的心也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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