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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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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路樨的傳送陣效率極高, 幾次呼吸之間,就將兩人帶到了一處小院子。

如果顧六在這裏的話,就能一眼認出來, 這可不是他被老頭關的地方麽?

看起來四面漏風的小院, 位置在半山腰, 偏僻得要命,沒點毅力還真的爬不上來, 門口一個披頭散發的老頭正坐在小板凳上, 佝僂著腰, 編竹籃。

看見面前突然出現的兩人,六叔, 或者說六爺擡起頭, 眼神中多了幾分疑惑。

這兩人他完全不認識。

但那個女人身上的氣質跟他之前抓的那個傻小子很像。

身上幹幹凈凈的, 臉上白白凈凈,一看就是城裏人,只能是來找那個傻小子的了。

“找、找人?”他先開了口。

他在家裏排行第六,前五個兄弟姐妹都死了,家裏就他一根獨苗,因此輩分高,在之前的村裏人都得叫他爺,但雲銀那丫頭輩分也高,算起來只能叫他叔。

六叔會說普通話,只是鮮少跟人溝t通, 語調奇奇怪怪的,說得難聽, 怕被人嘲笑,才不肯說, 憋著憋著,普通話水平就這麽越來越低了。

先前他低著頭路樨看不清他的長相,現在對上老人渾濁的目光,發現了他臉上的淤青。

“你應該見過。”路樨說。

荒山野嶺的,這人臉上的傷總不可能是自己摔的,而最近這地方唯一能起的沖突,時間還正好對的上的,也就她那個不讓人省心的師弟了。

六叔沈默一瞬。

“見過。”他伸出手,手心是一些蠱蟲,“交、交流。”

路樨剛要伸手去拿,會藜卻趕在她前面,接過了老人手上的蠱蟲,“嘖,你急什麽?萬一有詐,我沒了,你還能幫我報仇。你要是沒了,難道還要我一個人去救顧六嗎?”

“……”這人說話總是帶刺。

那些蠱蟲就像是紋身一樣附著在會藜手上就不再動彈,而老人說的話會藜也能聽懂,兩人交流完,會藜才跟路樨翻譯。

“他是六叔,顧六來過,他聽族長女兒的吩咐在這裏照顧,但是就在不久前被巫的人抓走了,連帶著那個族長的女兒。”會藜說,“哦,他說顧六說他烤的兔子很好吃,問你要不要來一份。”

沒等路樨回答,會藜就扭頭問人家:“真的很好吃?”

這次他用了普通話:“好吃。”

會藜:“那來一份吧。在哪掃碼?”

很明顯,蠱蟲也不會翻譯掃碼這兩個字。

會藜自己嘀咕:“那我也沒帶現金吶。”

路樨嘆了口氣,掏出一張護身符給了六叔,“報酬。”

“五位數的兔子,誰吃得起啊。”會藜給她擦幹凈一個小凳子拉著她坐下,輕松的就像是真的來旅游一樣。

六叔進去拎了只兔子出來,當著他們的面在木盆裏殺了剝皮,就在離他們不遠處的水缸邊處理兔子,會藜充當兩人之間的翻譯器。

“他說可能是巫那邊收到了顧六來西疆的消息,查到了他在這裏,所以來抓,具體有什麽用,哦,還是顧六體質的問題。”會藜兢兢業業翻譯,“顧六這種體質,在他們族內相當於是先天聖體,完全純凈的存在,尤其是……尤其是童子身的?不是童子身的怎麽了?歧視是吧?”

“然後呢?”路樨催他。

“就免疫所有蠱蟲,也天生擁有吸引所有蠱蟲的能力,這跟他母親出身蠱有關,巫那邊想要他可能也是為了在這次的爭鬥中獲得族長一方的支持……嗯,他們現在巫蠱雙方還在打架呢。”

“他們也不會傷害顧六,因為還得留著他談判,但是……可能會對他做一點實驗,童子身對先天聖體的影響有多大的實驗麽?”

會藜的翻譯總是夾雜著自己的胡亂猜測,詭異的是,路樨竟然能從他語氣中分辨出來哪句是翻譯哪句是他自己的碎嘴。

兔子完全處理幹凈,六叔熟練架起火把兔子串在一根竹子上烤,時不時用樹葉蘸提前調好的醬汁往兔子身上刷。

“你身上的傷是巫做的?”路樨問道。

六叔點頭。

“我……沒有立場,”他用普通話說,“他們,都不,喜歡我。”

他出生於咩咩村,父母跟巫有怨,被詛咒無後,他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因為詛咒而死,直到他的出生,因為有養蠱的天賦,被族長看中,受族長庇護修習蠱術,但因為他的存活打破了詛咒,導致巫損失了一位大巫師,他的父母也因此遭到巫的報覆喪命,甚至整個村子都被牽連。

村裏所有的水源都被巫汙染,村民一個個死去。

等他下山回家,發現這一切後盡力彌補,才給村裏留下了唯一一口井。

而近些年村子發展得越來越快,有了管控,巫的行事也不敢像當年一樣囂張,這一次他們才沒敢報覆,只是他狠狠得罪了巫,族長近些年又不如從前,他不願意成為族長的拖累,只能主動離開,找了個巫蠱中間的地界茍活。

會藜聽完,大概總結了一下,“因為族長夫人出身原因,族長是更傾向於蠱的吧?”

六叔點頭,“原本是的。”

“但是明顯巫勢力更大,所以他們十分不滿族長的偏心,主動挑起爭鬥。”

“嗯。”

“嘖,”會藜鼻子動了動,似乎是被烤兔子的香味吸引,“凡是異類就不可能沒有矛盾,現在這個狀況完全是族長變得弱小導致的,如果他還像從前一樣有能力壓制巫蠱,也不至於如今被巫逼到這個地步……所以,是什麽導致了你們族長突然變弱了呢?”

六叔卻沈默了。

“據我所知,巫蠱之爭,大概是從大概三十年前開始的,顧六從出生就被拋棄了,算一算時間,跟他有點關系?哦,這個時間還挺敏感的,前任妖皇也是那時候沒的吧?我陰謀論一下,會不會是因為你們西疆因為接收殘餘蜃獸引發的爭鬥呢?蜃獸給你們帶來了什麽?”

老頭看上去至少六十,他青年時期還在族內安安穩穩學習蠱術,他破格為村民挖井還被族長擺平了,說明那時候族長奇鮎還是能穩住局面的,但他還是沒能留在族內,說明他下山的時候正是巫蠱之爭開始的時候。

六叔渾濁的目光落在會藜身上,思忖良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顧六來的挺是時候啊,正好把這口鍋往他身上一蓋,對外宣稱你們是因為爭奪族長獨子,實際上呢?想要掩蓋什麽?”

“如果顧六真的那麽重要的話,你跟族長親近,他知道顧六來了,會不想方設法把人哄過去,還留在你這等著巫的人來搶?”

“不如我猜一下,蜃獸帶來的東西留在了族長手裏,這也是為什麽巫只敢鬧,不敢真的奪權,”會藜絲毫不理會他的不言語,自顧自說著,“甚至巫為了獲得更多的話語權,爭取獨立出去,三十年來,滲透進了協會,還試圖通過協會染指妖管局,是吧?”

“巫這麽迂回,看來那東西不好奪啊。”

路樨出差頻繁,手上任務又重,對近期各大妖管局動靜不感興趣。

但會藜倒是門清。

他知道她不清楚,特地湊過來跟她解釋:“往前說,你被停職,花局忙什麽呢你說?再就近一點,酆都案,鬧這麽大,還在中城的管轄範圍內,往常來說他們肯定要加派人手來分一杯羹,結果只派了兩個人,還是因為個人原因主動要來的人,全權交由你們北城來主導……他們正是在忙協會這事。”

“你怎麽這麽清楚?”路樨對這些一無所知。

停職的原因白副局倒是親自跟她解釋過,她也只是聽了一嘴,沒放在心上。

“多看看小群吧,小師妹現在都落地北城開始查案了。”

“……小七?”

“昂。”

“我以後一定多看群消息。”

首先第一步,把君留山小群從折疊群聊裏面拖出來。

消息顯示肯定是不會開的,不然她會被吵死。

六叔還在烤兔子,開始裝聾。

顯然這事他清楚,但是並不敢跟他們說明白。

會藜看了眼兔子,看了看不做聲的老頭,腦筋轉動,問路樨:“你們之前不是研究過搜魂?”

六叔陡然擡頭看向他們,一臉警惕。

這個人對他們還算坦誠,有些事不說也是為了自保,路樨不想為難他。

“算了,你問問他怎麽去巫的領地。”

“哦。”會藜語氣有些幸災樂禍沒成功失落。

這個問題就很好回答,六叔很快就給出了巫的據點。

“兔子,吃麽?”六叔問他們。

在顧六面前沒好臉色的老頭,在妖皇跟大師姐面前乖的跟兔子一樣,配合得不行,還時不時關註他們的臉色,生怕得罪了這兩人。

不過也是,顧六好對付,但這裏兩個哪一個都不好對付。

“吃啊。”會藜道。

在山裏的時間似乎總是過的格外快一些,兩人今天也不過是逛了逛,翻了兩座山,一恍惚,太陽竟然都要落山了。

路樨看見落日還有些驚訝,“怎麽都要天黑了?”

兔子表面被烤焦,混合著不知名的醬料散發著誘人的味道。

會藜倒是不在乎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看兔子差不多了,讓路樨給他用靈力包裹著雙手,就像是戴了一層防燙的手套一樣,剛從火架上拿下兔子就撕了一條腿給t她。

路樨莫名有點不好意思。

靈力好像也不是這麽用的。

但他看起來很受用。

“如果沒有它了,你是不是就可以正常用妖力了?”路樨問道。

她有樣學樣,自己的雙手也用靈力包裹,拿兔子也不會被燙到。

“應該吧。”會藜一邊幫她撕肉,也不在乎自己吃了多少,反正撕得碎碎的,裹滿蘸料餵到她嘴邊,“這個味道是不是更有胃口?”

然後沒等她回覆就去逼供老人家要求人家交出蘸料的配方。

六叔坐在火坑旁邊,十分無語,給他交代配方,會藜還趁著她啃兔腿的時間拿手機備忘錄統統記下來。

“是不是換了城市不適應所以沒胃口?”會藜問她,“你今天早上也吃得少。”

路樨人都被他問麻了。

她果然不適合藏秘密。

會藜還在嘀咕有些佐料他都沒見過,還得上山去采。

路樨看他認真的樣子,細碎的黑發被落日染成了跟他瞳孔一樣的金色,向來喜歡穿冷色調的會藜被暖陽照著,似乎整個妖也變得溫暖,像……一罐子蜂蜜。

她忽然想開了。

“我現在沒有味覺。”路樨說。

會藜打字的手一頓。

六叔也側頭看向她,他只是不太會說普通話,但聽還是能大概聽得懂的。

此時會藜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有疑惑,有擔憂,還有少許小心翼翼,想說什麽又不敢開口,只是看著她,濃濃的憂慮像是要從眼睛裏冒出來。

“也沒什麽胃口。”

“沒有睡意。”

“不是失眠,就是……我的身體不需要睡眠。”

“大概我的身體也不需要食物。”

“我感覺,接下來它就得排斥食物、睡眠等等各種人類必要的活動了。”

她一邊思考一邊說著。

每說一句,會藜臉色就沈重一分。

終於,會藜忍不住問出口。

“癌癥?”

路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然後噗嗤笑出聲。

她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不、不是,就是飛升的副作用。”

會藜立馬松了口氣,“那就好。”

等等。

這有什麽好的?

會藜臉色又沈下去,“怎麽不跟我說?”

“忘了。”她隨便扯了個理由。

會藜:“……”

沈默半晌。

無論這個理由是什麽,會藜都接受了。

配方記好後,他把還剩下的大半只兔子交給她,“反正你也沒味覺,撕給我吃吧。”

路樨:“……”

他真的,挺精的。

六叔在旁邊默默聽了半天,終於能插半句嘴,“你們,還要不要,兔子?”

“還有?”會藜享受著即將飛升人士的服務,“撕碎一點,蘸點料。”

“還有。”

“那……”會藜轉念一想,“開個傳送陣,先送回去讓小八養著吧,等我們回去了在家裏烤著吃。”

傳送陣真的很好使呢。

會藜毫無心理負擔地接受了六叔的獻殷勤,還搜刮了一份蘸料回去,直接讓路樨畫傳送陣送回家。

正好碰上放學回家的小八。

“兔兔!”

會藜提前預警:“不要給它取名字,過兩天我就殺了烤了。”

送小八回家的沈如意:“烤兔兔!師兄師姐我也要!”

卡在傳送陣中間的會藜扭頭看向六叔,“勞煩您?”

六叔很上道:“我,明天就打。”

特產送回家,傳送陣被撤掉,天都快黑了。

嗯?他們來西疆是幹什麽的來著?路樨恍惚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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