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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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
昏昏醒來時, 耳邊仿佛還殘留海風卷著雪花的凜冽空氣。
程微棠心有餘悸，絲綢襯衫讓冷汗浸濕，坐在黑暗中回想了一會兒。
那一天她原本是要自殺的。
但意外救下了一個也要自殺的男孩, 掏空口袋請他去甜品店，擺了滿滿一桌子蛋糕, 試圖安慰他說服他，世上還有很多值得留戀的東西。
但她失語已久, 說不出太多完整的字詞, 一切顯得格外滑稽吃力。
少年以為她是啞巴, 對她的態度逐漸沒有那麽惡劣，但也沒溫柔到哪去。
他黑著臉, 出於善良，選擇陪在這個嗚嗚哇哇不會說話的小孩身邊。
而因為救下一個生命, 很有意義，程微棠暫時決定不去死了。
……年代太久遠, 不知道那個小男孩現在身在何處, 有沒有好好活著？
心頭一陣沒頭沒尾的酸澀脹痛。
她指尖微動, 下意識去摸手機, 想給傅昭發個消息，動作到一半人就楞住。
——為什麽會想起他？
程微棠繁忙的生活不允許她沈浸在低迷的情緒裏太久。
她起身沖澡，換了身睡衣, 打算敲定一下合作的細節。
這時, 傭人將餐盤端到她套間的餐廳裏。
“小姐, 傅先生說您沒吃晚餐，讓我們預備了些清淡的宵夜, 您慢慢吃。”
程微棠睡得發懵：“什麽時候？”
一個傭人布菜，一個傭人神色暧昧, 嘴角帶笑，忙低頭收斂起來：“在他把您抱回房間之後。”
程微棠嘀咕：“……真能操心。”
“看來他不應該當保鏢，應該當老師，還得是托管班那種，全天都給學生安排得明明白白那種。”
傭人微笑著退出門去，竊竊私語起來。
“一開始小姐和傅先生鬧得多厲害，每次傅先生來家裏接小姐，雖然兩個人不怎麽說話，但那氣氛都劍拔弩張，我看了都要怕死了！”
“貓合籠不也是這個道理？一開始打架，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傅先生對老爺公事公辦，對金女士理都不理，就對小姐不一般，你說他是不是……”
“——不可能！我們小姐絕對不可能喜歡這麽兇的男人！”
程微棠是一整天都沒用正餐，但也沒讓傅昭連吃飯喝水這種小事都管。
杏眼朝餐桌上掃去。
精致小巧的中式蓋碗，一一掀開，菜品考究，每樣分量都不多，她一個人吃剛剛好。
擱在之前，程微棠得懷疑傅昭居心叵測，恨不得拿個銀針試毒。
但根據她現在的了解，某個紋著花臂的聖父救世主，可能就喜歡這麽照顧人。
“……真是瘋瘋癲癲。”
搞得這麽賢惠。
好像隨身攜帶電棍攻擊人的不是他一樣，瘋狗一只。
想著，她冷哼一聲，夾一口龍井蝦仁送入口中。
-
程微棠的珠寶品牌，前段時間借著銀手鐲的熱度在下沈市場裏小火了一把，趁著東風，dg新一季珠寶的發布會不斷提前——
發布會現場極其火爆。
因為主要代言人是時清的緣故，不少富婆粉絲現場砸錢，只為博偶像一笑。
上百萬一件的珠寶，像大白菜一樣洗劫一空。
貴賓休息室，時清補完妝，得意洋洋看向發怔的程微棠：“怎麽樣？”
“簽下我當代言人，是你最正確的決定！我的事業粉很多的～”
金主媽媽那張精致的鵝蛋臉上波瀾不驚，有種看錢看麻了的松弛感。
差點忘了這個賺錢如探囊取物般的女人，才是整場發布會裏最頂尖的富婆。
一條雪白藕臂半撐著側臉，程微棠心不在焉：“嗯嗯。”
“嗯嗯？”時清勃然，又不敢發作，“好敷衍啊，你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程微棠懷疑自己工作不夠忙，還有閑心想這些。
“我在想，我和一個人的關系。”
“我好像沒辦法定位這份關系，感到很混亂，沒人教過我這是什麽。”
時清豎起耳朵：“誰呀？”
程微棠思考片刻，正色。
“……準確來講，是一個競爭對手。”
時清恍然，立刻憤怒起來：“對家啊！”
這可是她最仇恨的存在，她在圈子裏多的是，哪怕一次面都沒見過，她都有可能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人編造緋聞。
可恨！
太可恨了！
“沒關系，有什麽煩惱或者困惑，我願意為您解答！”時清抱拳拱手，一副小妹膜拜膜拜你的姿勢，“康忙！”
程微棠深深看她一眼。
幽幽的澄澈的眸子裏，閃過懷疑，但想到這人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又在演戲時體驗人生百味。
也的確是個可以為她排憂解難的人。
她沈吟片刻，輕輕開口。
“剛開始見面，只要他一出現，我的情緒就容易失控，我變得暴躁易怒，疑神疑鬼，甚至會……”
程微棠難以啟齒，羽睫垂下，顫動。
“……動手。”
時清大為震撼，忍不住高聲：“——動手！？”
她認識程微棠這麽久，沒有一次見過她失態！
在過去到現在的印象裏，金主媽媽的形象一直那麽優雅矜貴，不動聲色。
年紀比她還小就事業有成，女人中的女人，雌性中的雌性！
公主！女王！女帝！
究竟是多招人煩的競爭對手，會把程微棠逼到動手的程度？
“這太t過分了！”
時清當場大怒，要掀桌子，程微棠擺手，示意她冷靜一下。
“後來就更奇怪，有時候我明明沒做什麽，他也會失控，陰森森的，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怎麽。”
“……然後做出很多我完全無法理解的事情。”
時清：“比如呢？”
程微棠：“他總喜歡跟在我身邊，哪怕我告訴他不要跟，他也不聽我的。我小憩一下也會偷偷觀察我，平時也會看我穿什麽。”
——這樣冷了就會給她加衣服。
“也會看我經常吃什麽。”
——之後他就會買給她，送到辦公室，或是讓別墅裏的傭人準備好，當然更多的還是他親自送。
時清倒吸了口涼氣，內心暗罵。
天吶，學人精！
程微棠回想著，慢慢說：“之前我身邊出現一些朋友，他也會出其不意，直接把對方電暈，看我的反應……”
時清臉色發白。
天吶，暴力狂！
這形勢實在是太嚴峻了……
“OK！OK！”她努力平覆情緒，想要盡量維持冷靜可靠的形象，“我大概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我很同情，因為我也遇到過這樣的人。”時清說。
程微棠杏眸微微睜大：“你也遇到過？”
時清用力點頭。
之前她和一個對家，打聽了她在紅毯上要穿什麽禮服，故意弄出了一個撞衫艷壓事件，那至今是她心裏一個坎！
時清握住她的手，很憐愛地說：“這樣的人很奇怪，你一定心力交瘁，不知道該怎麽辦……”
金主媽媽一定因為這個人的存在，感到很痛苦，又不知道該做什麽，才能把這種陰魂不散的人趕走。
程微棠輕輕頷首。
沒錯，她從沒有過這麽多覆雜的情緒。
發布會這麽忙，時清不想說太多讓她費神，於是直接給出解決方案——
“面對這種人，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纏著你，你就對他告白，一定要推心置腹，深情款款，握著他的手，讓他永遠陪在你身邊！”
時清就不相信。
一個討厭自己的人，突然收到自己的深情告白，還能淡定下去？
一定當場嚇得屁滾尿流，覺得大為惡心！
此招雖險，勝算卻大，可以趕走大部分陰險小人。
程微棠一頓，擡起神色懵懵的一張小臉：“……這樣可以嗎？”
“相信我，準沒錯！”
-
新一季的發布會連續舉辦四天，第一天著重介紹DG的新產品線。
剩下三天，分為翡翠、彩寶、珍珠三個大類的集合式展會，還邀請了不少同行業嘉賓，大家紛紛亮出藏品，各顯神通。
現場人流密集，藏品又價值連城，需要開專車用密碼箱運輸過來，負責人必須保持高度警惕。
傅昭並不負責集團裏的珠寶產業，但主動請纓，接過了運輸與安保這個環節的燙手山芋。
於是又順理成章黏糊在了程微棠身邊。
精力十足，不會累似的。
程微棠望著男人不知疲倦的背影。
目光在那惹眼的窄腰長腿上轉了轉，寬肩完美撐起襯衫面料，和一旁大腹便便的經理形成鮮明對比。
不少找不到路的女士自動忽視經理，選擇笑吟吟的向傅昭問路。
男人冷峻的臉沒什麽表情，公事公辦的順手指了下路，她們就開開心心離開。
程微棠抱著胳膊，輕嗤。
……孔雀開屏。
忙完一整天，她的精神和身體狀況同時瀕臨極點，小瑜早為她在展會旁邊開了總統套房，連帶有露天泳池，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餘光瞥見送自己回來的傅昭，程微棠神色微滯。
想起時清的話——
“推心置腹，深情款款，握著他的手，讓他永遠陪在你身邊！”
她眉心擰了起來，那種話實在說不出口。
只是想給兩個人的關系有一個明確的定位，同事、兄妹、還是仇敵？
需要這麽濃烈嗎？
程微棠當慣了給屬下發號施令的上位者，也當慣了長輩手底下懂事乖順的小輩。
對誰都有一個清晰便捷的身份。
……可傅昭沒有。
一時間，左右為難。
傅昭房間也在這層，送她到門口就停住：“小姐，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程微棠遲疑了下，他幫忙一天了，好歹請他喝點水。
誰知話一出口，硬邦邦的：“…先別走，進來給我倒杯水。”
這顯然是有話要說。
男人心臟一跳，楞了楞：“好。”
進門後，程微棠不知是出於緊張還是糾結，直接到泳池邊的躺椅上坐下，望向濃烈美麗、雲層交疊成雞尾酒色的天空。
心裏的滋味愈發百感交集。
傅昭從冰箱裏拿了兩個檸檬蘇打水，緩緩倒進杯子時，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男人喉結滾動，眸光晦暗。
是楚宜家和小姐說了什麽嗎？
還是，小姐不滿意自己最近的表現，不想讓他留在身邊了？
仿佛有把懸而未決的劍垂在他頭頂，傅昭坐到她身邊時，暮色合攏，他猶如被判處死刑。
低沈聲線有點遲鈍：“小姐是有話要說嗎？”
程微棠嚇了一跳，太出神，絲毫沒註意到他什麽時候來的。
“嗯……”
有種小時候第一次被推到臺上演講的感覺，心跳不受控制地轟轟作響，耳膜裏都是喧囂的聲音。
兩個人岑寂片刻，她沒頭沒腦地問：“你覺得自己現在的薪資待遇怎麽樣？”
傅昭無聲嘆息了下，像是終於要面對最恐懼的事，前奏是什麽都不重要了。
隨便回答了一句：“很好，我沒太多需要花錢的地方。”
程微棠說出第一句，就沒那麽緊張，又問：“通勤呢？遠不遠？”
“……開車十分鐘。”
傅昭胸腔起伏逐漸劇烈，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麽，如果不要他了，為什麽不能給個痛快？
頓了一秒，程微棠平穩地說：“那你，怕不怕我？”
男人靜靜看她，夜色升起，他黑漆漆的眼睛泛出貝母珠折射時的幽深光芒。
如果想討好她，應該規規矩矩說怕才對。
——可他怕她什麽？
怕她長得太漂亮，把自己漂亮死？
還是怕她聲音太好聽，清清甜甜的，把自己可愛死？
或者是怕她氣急時給他幾下，把他舒服死？
想來想去，小姐也沒有半點不好的地方。
在傅昭的認知裏，對愛人本能的反應，是不該有懼怕退縮這種負面情緒的。
他是個想要勇往直前的人。
薄唇緩緩挑起個近乎寵溺的弧度，他凝視著她，誠實地回答：“一點都不怕。”
他沒看清，程微棠極其細微地松了口氣。
他不怕是最好，如果怕了或是厭倦了，讓她該怎麽開口？
傅昭這段時間一直擔心楚宜家背地裏告狀，撕破他的假面，讓程微棠對自己失望。
可她真的毫不知情嗎？今晚又到底要說什麽？
難以忍受這種煎熬，他正打算開口解釋，突兀地被程微棠打斷：“既然這樣——”
她抿抿唇，唇瓣內側的軟肉被她咬破了點。
她做不到推心置腹、深情款款、握著他的手，她做不到那麽濃烈主動熱情，她根本不懂那些要怎麽做……
但沒關系。
程微棠站到他面前，垂眸，望著他的眼睛。
“傅昭。”
說得太鄭重太清楚，讓她覺得自己有點傻氣。
但還是說了。
“永遠留在我身邊吧。”
還囁嚅著補充一句：“……當保鏢或者什麽的，總之，別太過分，不然我還是會收拾你。”
四目相接，觸到的瞬間迸發出滾燙的火花，剎那間烈火燎原，不可挽救。
在傅昭反應過來之前，心跳早已被她狠狠攥住。
他那麽伶牙俐齒嘴巴毒的男人，驚愕睜著眼半天也沒說出話來，站起來，恍惚地盯著她。
幹巴巴地蹦出兩個字：“真的？”
“沒要趕我走？”他不可置信，眼前陣陣暈眩，差點看不清她。
“沒聽清就算了。”
程微棠嗔怪一眼，揚起下巴看向別處，臉上一片熱意：“那種別扭的話，我就不說第二次了。”
話音剛落，她猝不及防被摁進一個滾燙的懷抱，臉頰抵住硬邦邦的胸肌：“唔！”
他身上的雪松香侵襲而來，像只吃人的毒蟒一圈圈圍住獵物，威壓十足地標記氣味。
“——！”
這個瘋狗！
他毫無自覺，手臂箍得很緊：“一點也不別扭。”
薄軟嬌小的身軀就在懷裏，男人忍不住揉捏幾下，跟貓科動物吸了貓薄荷有異曲同工。
傅昭興奮到有些過頭，抱得太用力。
程微棠薄薄的肩全無反抗的力量，有點喘不過氣，狠狠揍了他幾下。
“我想聽。”
傅昭這才稍微松開些，t下巴和臉頰輕輕蹭著她的頭發，輕笑出聲。
“小姐再說一遍。”
大小姐矜持又高貴，輕哼：“好話不說二遍，這是規矩。”
在遇到程微棠之前，這個世界帶給傅昭的感受只有痛苦和孤獨。
遇到之後，他變成了夾著尾巴悄悄跟在她身後的流浪狗，永遠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她偶爾回頭，他就停下腳步佯作很冷靜的樣子，可還是忍不住搖尾巴。
不討人喜歡的流浪狗，冷酷地幻想著被人類收養的樣子，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渴望，也更加小心。
直到有一天，程微棠朝他招招手，對他說——
“永遠留在我身邊吧。”
從此，他的心再也不用顛沛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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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微棠心有餘悸，絲綢襯衫讓冷汗浸濕，坐在黑暗中回想了一會兒。
那一天她原本是要自殺的。
但意外救下了一個也要自殺的男孩, 掏空口袋請他去甜品店，擺了滿滿一桌子蛋糕, 試圖安慰他說服他，世上還有很多值得留戀的東西。
但她失語已久, 說不出太多完整的字詞, 一切顯得格外滑稽吃力。
少年以為她是啞巴, 對她的態度逐漸沒有那麽惡劣，但也沒溫柔到哪去。
他黑著臉, 出於善良，選擇陪在這個嗚嗚哇哇不會說話的小孩身邊。
而因為救下一個生命, 很有意義，程微棠暫時決定不去死了。
……年代太久遠, 不知道那個小男孩現在身在何處, 有沒有好好活著？
心頭一陣沒頭沒尾的酸澀脹痛。
她指尖微動, 下意識去摸手機, 想給傅昭發個消息，動作到一半人就楞住。
——為什麽會想起他？
程微棠繁忙的生活不允許她沈浸在低迷的情緒裏太久。
她起身沖澡，換了身睡衣, 打算敲定一下合作的細節。
這時, 傭人將餐盤端到她套間的餐廳裏。
“小姐, 傅先生說您沒吃晚餐，讓我們預備了些清淡的宵夜, 您慢慢吃。”
程微棠睡得發懵：“什麽時候？”
一個傭人布菜，一個傭人神色暧昧, 嘴角帶笑，忙低頭收斂起來：“在他把您抱回房間之後。”
程微棠嘀咕：“……真能操心。”
“看來他不應該當保鏢，應該當老師，還得是托管班那種，全天都給學生安排得明明白白那種。”
傭人微笑著退出門去，竊竊私語起來。
“一開始小姐和傅先生鬧得多厲害，每次傅先生來家裏接小姐，雖然兩個人不怎麽說話，但那氣氛都劍拔弩張，我看了都要怕死了！”
“貓合籠不也是這個道理？一開始打架，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傅先生對老爺公事公辦，對金女士理都不理，就對小姐不一般，你說他是不是……”
“——不可能！我們小姐絕對不可能喜歡這麽兇的男人！”
程微棠是一整天都沒用正餐，但也沒讓傅昭連吃飯喝水這種小事都管。
杏眼朝餐桌上掃去。
精致小巧的中式蓋碗，一一掀開，菜品考究，每樣分量都不多，她一個人吃剛剛好。
擱在之前，程微棠得懷疑傅昭居心叵測，恨不得拿個銀針試毒。
但根據她現在的了解，某個紋著花臂的聖父救世主，可能就喜歡這麽照顧人。
“……真是瘋瘋癲癲。”
搞得這麽賢惠。
好像隨身攜帶電棍攻擊人的不是他一樣，瘋狗一只。
想著，她冷哼一聲，夾一口龍井蝦仁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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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微棠的珠寶品牌，前段時間借著銀手鐲的熱度在下沈市場裏小火了一把，趁著東風，dg新一季珠寶的發布會不斷提前——
發布會現場極其火爆。
因為主要代言人是時清的緣故，不少富婆粉絲現場砸錢，只為博偶像一笑。
上百萬一件的珠寶，像大白菜一樣洗劫一空。
貴賓休息室，時清補完妝，得意洋洋看向發怔的程微棠：“怎麽樣？”
“簽下我當代言人，是你最正確的決定！我的事業粉很多的～”
金主媽媽那張精致的鵝蛋臉上波瀾不驚，有種看錢看麻了的松弛感。
差點忘了這個賺錢如探囊取物般的女人，才是整場發布會裏最頂尖的富婆。
一條雪白藕臂半撐著側臉，程微棠心不在焉：“嗯嗯。”
“嗯嗯？”時清勃然，又不敢發作，“好敷衍啊，你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程微棠懷疑自己工作不夠忙，還有閑心想這些。
“我在想，我和一個人的關系。”
“我好像沒辦法定位這份關系，感到很混亂，沒人教過我這是什麽。”
時清豎起耳朵：“誰呀？”
程微棠思考片刻，正色。
“……準確來講，是一個競爭對手。”
時清恍然，立刻憤怒起來：“對家啊！”
這可是她最仇恨的存在，她在圈子裏多的是，哪怕一次面都沒見過，她都有可能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人編造緋聞。
可恨！
太可恨了！
“沒關系，有什麽煩惱或者困惑，我願意為您解答！”時清抱拳拱手，一副小妹膜拜膜拜你的姿勢，“康忙！”
程微棠深深看她一眼。
幽幽的澄澈的眸子裏，閃過懷疑，但想到這人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又在演戲時體驗人生百味。
也的確是個可以為她排憂解難的人。
她沈吟片刻，輕輕開口。
“剛開始見面，只要他一出現，我的情緒就容易失控，我變得暴躁易怒，疑神疑鬼，甚至會……”
程微棠難以啟齒，羽睫垂下，顫動。
“……動手。”
時清大為震撼，忍不住高聲：“——動手！？”
她認識程微棠這麽久，沒有一次見過她失態！
在過去到現在的印象裏，金主媽媽的形象一直那麽優雅矜貴，不動聲色。
年紀比她還小就事業有成，女人中的女人，雌性中的雌性！
公主！女王！女帝！
究竟是多招人煩的競爭對手，會把程微棠逼到動手的程度？
“這太t過分了！”
時清當場大怒，要掀桌子，程微棠擺手，示意她冷靜一下。
“後來就更奇怪，有時候我明明沒做什麽，他也會失控，陰森森的，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怎麽。”
“……然後做出很多我完全無法理解的事情。”
時清：“比如呢？”
程微棠：“他總喜歡跟在我身邊，哪怕我告訴他不要跟，他也不聽我的。我小憩一下也會偷偷觀察我，平時也會看我穿什麽。”
——這樣冷了就會給她加衣服。
“也會看我經常吃什麽。”
——之後他就會買給她，送到辦公室，或是讓別墅裏的傭人準備好，當然更多的還是他親自送。
時清倒吸了口涼氣，內心暗罵。
天吶，學人精！
程微棠回想著，慢慢說：“之前我身邊出現一些朋友，他也會出其不意，直接把對方電暈，看我的反應……”
時清臉色發白。
天吶，暴力狂！
這形勢實在是太嚴峻了……
“OK！OK！”她努力平覆情緒，想要盡量維持冷靜可靠的形象，“我大概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我很同情，因為我也遇到過這樣的人。”時清說。
程微棠杏眸微微睜大：“你也遇到過？”
時清用力點頭。
之前她和一個對家，打聽了她在紅毯上要穿什麽禮服，故意弄出了一個撞衫艷壓事件，那至今是她心裏一個坎！
時清握住她的手，很憐愛地說：“這樣的人很奇怪，你一定心力交瘁，不知道該怎麽辦……”
金主媽媽一定因為這個人的存在，感到很痛苦，又不知道該做什麽，才能把這種陰魂不散的人趕走。
程微棠輕輕頷首。
沒錯，她從沒有過這麽多覆雜的情緒。
發布會這麽忙，時清不想說太多讓她費神，於是直接給出解決方案——
“面對這種人，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纏著你，你就對他告白，一定要推心置腹，深情款款，握著他的手，讓他永遠陪在你身邊！”
時清就不相信。
一個討厭自己的人，突然收到自己的深情告白，還能淡定下去？
一定當場嚇得屁滾尿流，覺得大為惡心！
此招雖險，勝算卻大，可以趕走大部分陰險小人。
程微棠一頓，擡起神色懵懵的一張小臉：“……這樣可以嗎？”
“相信我，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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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季的發布會連續舉辦四天，第一天著重介紹DG的新產品線。
剩下三天，分為翡翠、彩寶、珍珠三個大類的集合式展會，還邀請了不少同行業嘉賓，大家紛紛亮出藏品，各顯神通。
現場人流密集，藏品又價值連城，需要開專車用密碼箱運輸過來，負責人必須保持高度警惕。
傅昭並不負責集團裏的珠寶產業，但主動請纓，接過了運輸與安保這個環節的燙手山芋。
於是又順理成章黏糊在了程微棠身邊。
精力十足，不會累似的。
程微棠望著男人不知疲倦的背影。
目光在那惹眼的窄腰長腿上轉了轉，寬肩完美撐起襯衫面料，和一旁大腹便便的經理形成鮮明對比。
不少找不到路的女士自動忽視經理，選擇笑吟吟的向傅昭問路。
男人冷峻的臉沒什麽表情，公事公辦的順手指了下路，她們就開開心心離開。
程微棠抱著胳膊，輕嗤。
……孔雀開屏。
忙完一整天，她的精神和身體狀況同時瀕臨極點，小瑜早為她在展會旁邊開了總統套房，連帶有露天泳池，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餘光瞥見送自己回來的傅昭，程微棠神色微滯。
想起時清的話——
“推心置腹，深情款款，握著他的手，讓他永遠陪在你身邊！”
她眉心擰了起來，那種話實在說不出口。
只是想給兩個人的關系有一個明確的定位，同事、兄妹、還是仇敵？
需要這麽濃烈嗎？
程微棠當慣了給屬下發號施令的上位者，也當慣了長輩手底下懂事乖順的小輩。
對誰都有一個清晰便捷的身份。
……可傅昭沒有。
一時間，左右為難。
傅昭房間也在這層，送她到門口就停住：“小姐，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程微棠遲疑了下，他幫忙一天了，好歹請他喝點水。
誰知話一出口，硬邦邦的：“…先別走，進來給我倒杯水。”
這顯然是有話要說。
男人心臟一跳，楞了楞：“好。”
進門後，程微棠不知是出於緊張還是糾結，直接到泳池邊的躺椅上坐下，望向濃烈美麗、雲層交疊成雞尾酒色的天空。
心裏的滋味愈發百感交集。
傅昭從冰箱裏拿了兩個檸檬蘇打水，緩緩倒進杯子時，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男人喉結滾動，眸光晦暗。
是楚宜家和小姐說了什麽嗎？
還是，小姐不滿意自己最近的表現，不想讓他留在身邊了？
仿佛有把懸而未決的劍垂在他頭頂，傅昭坐到她身邊時，暮色合攏，他猶如被判處死刑。
低沈聲線有點遲鈍：“小姐是有話要說嗎？”
程微棠嚇了一跳，太出神，絲毫沒註意到他什麽時候來的。
“嗯……”
有種小時候第一次被推到臺上演講的感覺，心跳不受控制地轟轟作響，耳膜裏都是喧囂的聲音。
兩個人岑寂片刻，她沒頭沒腦地問：“你覺得自己現在的薪資待遇怎麽樣？”
傅昭無聲嘆息了下，像是終於要面對最恐懼的事，前奏是什麽都不重要了。
隨便回答了一句：“很好，我沒太多需要花錢的地方。”
程微棠說出第一句，就沒那麽緊張，又問：“通勤呢？遠不遠？”
“……開車十分鐘。”
傅昭胸腔起伏逐漸劇烈，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麽，如果不要他了，為什麽不能給個痛快？
頓了一秒，程微棠平穩地說：“那你，怕不怕我？”
男人靜靜看她，夜色升起，他黑漆漆的眼睛泛出貝母珠折射時的幽深光芒。
如果想討好她，應該規規矩矩說怕才對。
——可他怕她什麽？
怕她長得太漂亮，把自己漂亮死？
還是怕她聲音太好聽，清清甜甜的，把自己可愛死？
或者是怕她氣急時給他幾下，把他舒服死？
想來想去，小姐也沒有半點不好的地方。
在傅昭的認知裏，對愛人本能的反應，是不該有懼怕退縮這種負面情緒的。
他是個想要勇往直前的人。
薄唇緩緩挑起個近乎寵溺的弧度，他凝視著她，誠實地回答：“一點都不怕。”
他沒看清，程微棠極其細微地松了口氣。
他不怕是最好，如果怕了或是厭倦了，讓她該怎麽開口？
傅昭這段時間一直擔心楚宜家背地裏告狀，撕破他的假面，讓程微棠對自己失望。
可她真的毫不知情嗎？今晚又到底要說什麽？
難以忍受這種煎熬，他正打算開口解釋，突兀地被程微棠打斷：“既然這樣——”
她抿抿唇，唇瓣內側的軟肉被她咬破了點。
她做不到推心置腹、深情款款、握著他的手，她做不到那麽濃烈主動熱情，她根本不懂那些要怎麽做……
但沒關系。
程微棠站到他面前，垂眸，望著他的眼睛。
“傅昭。”
說得太鄭重太清楚，讓她覺得自己有點傻氣。
但還是說了。
“永遠留在我身邊吧。”
還囁嚅著補充一句：“……當保鏢或者什麽的，總之，別太過分，不然我還是會收拾你。”
四目相接，觸到的瞬間迸發出滾燙的火花，剎那間烈火燎原，不可挽救。
在傅昭反應過來之前，心跳早已被她狠狠攥住。
他那麽伶牙俐齒嘴巴毒的男人，驚愕睜著眼半天也沒說出話來，站起來，恍惚地盯著她。
幹巴巴地蹦出兩個字：“真的？”
“沒要趕我走？”他不可置信，眼前陣陣暈眩，差點看不清她。
“沒聽清就算了。”
程微棠嗔怪一眼，揚起下巴看向別處，臉上一片熱意：“那種別扭的話，我就不說第二次了。”
話音剛落，她猝不及防被摁進一個滾燙的懷抱，臉頰抵住硬邦邦的胸肌：“唔！”
他身上的雪松香侵襲而來，像只吃人的毒蟒一圈圈圍住獵物，威壓十足地標記氣味。
“——！”
這個瘋狗！
他毫無自覺，手臂箍得很緊：“一點也不別扭。”
薄軟嬌小的身軀就在懷裏，男人忍不住揉捏幾下，跟貓科動物吸了貓薄荷有異曲同工。
傅昭興奮到有些過頭，抱得太用力。
程微棠薄薄的肩全無反抗的力量，有點喘不過氣，狠狠揍了他幾下。
“我想聽。”
傅昭這才稍微松開些，t下巴和臉頰輕輕蹭著她的頭發，輕笑出聲。
“小姐再說一遍。”
大小姐矜持又高貴，輕哼：“好話不說二遍，這是規矩。”
在遇到程微棠之前，這個世界帶給傅昭的感受只有痛苦和孤獨。
遇到之後，他變成了夾著尾巴悄悄跟在她身後的流浪狗，永遠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她偶爾回頭，他就停下腳步佯作很冷靜的樣子，可還是忍不住搖尾巴。
不討人喜歡的流浪狗，冷酷地幻想著被人類收養的樣子，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渴望，也更加小心。
直到有一天，程微棠朝他招招手，對他說——
“永遠留在我身邊吧。”
從此，他的心再也不用顛沛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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