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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施小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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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施小計

他有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

裏面盈滿黑沈沈的絕望, 又摻雜著小心翼翼的希望,倒映著程微棠完全怔住的臉。

傅昭又輕輕叫她一聲:“小姐……”

幾個月前他們第一次單獨相處,男人冷笑著, 混賬似的將她的雙手鎖在狗鏈裏,任由他們以暧昧的姿勢糾纏著, 隨時面臨著讓人撞破的風險。

如今他跪在她面前,那一身悍然的硬骨頭都不作數, 只剩下濕漉漉的搖尾乞憐。

親手把生殺大權全然交到她手裏, 由她支配。

程微棠讓他搞得徹底亂成一團, 倒吸了一口氣:“……從沒見過你這麽難纏的人!”

他立刻貼得更緊:“都怪我白天說錯了話,惹你不開心, 小姐就當聽了幾聲狗叫吧。”

男人微微偏頭,愛憐的輕蹭著她掌心。

“好不好?”

室內溫度一點也不高, 可程微棠開始頭暈目眩。

一張英俊到極具攻擊性的臉,近在咫尺, 皮膚讓冰冷雨水浸過, 泛起蒼白近乎透明的顏色, 如同品相上佳卻脆弱不堪的玉。

連他手臂上的毒蟒刺青, 這時都溫順下來。

好像有什麽東西正毫無章法的往她心口撞,程微棠吞咽了下,隱約有點抓狂。

她別扭的小聲說:“傅昭, 你別這樣——”

“我知道。”男人惶恐地打斷她。

程微棠指尖微顫, 摸到對方鋒利流暢的下顎線條, 她給珠寶品牌選代言人時,都沒見過骨相這麽漂亮的臉。

他微紅的雙眸一瞬不瞬註視著她。

“我知道我很笨, 長得也不好看,出身卑微, 不會說話,根本不討人喜歡……”

傅昭越說,越把自己貶低得一文不值。

落魄垂下眼:“我一點都比不上南書予。”

“怎麽突然說到他?”程微棠輕輕皺眉,“沒必要這樣說自己。”

傅昭漆黑眉眼還泛著水霧,聲線沈沈:“只要小姐不趕我走,我什麽都願意做。我知道小姐看我不順眼,你看什麽樣的臉順眼,我去整容就是了。”

他的長相偏冷,稍微一服軟求饒,就顯得分外卑微脆弱。

給人一種說到做到的瘋勁兒。

程微棠從沒遇到過這種狀況,手足無措:“整什麽容,你瘋了?要是敢亂來,我連程氏集團的大門都不會讓你進!”

傅昭神色微動,眸光亮了。

“小姐不趕我走了?”

“嗯……”她抽回手,根本沒料到他一個看著如此傲氣的人,自我評價如此之低。

心情實在微妙,別扭地將視線挪向別處。

“身上那麽濕就別往我這貼了,像個流浪狗似的,趕緊去洗澡。”

他情緒仿佛坐了過山車似的極速好轉,很快壓了下來,低聲道謝進了浴室。

程微棠狠狠透了口氣,只覺得身上臉上都熱得驚人。

幸虧傅昭是靠正經的工作生存,不然他誤入歧途,只要稍微出賣點色相,就要一發不可收拾了。

今天私家偵探的消息,還是有些作用的。

程微棠對他心軟的同時,也稍微理解了他之前種種詭異變態的行為。

一個情感缺失的人,是無法正確表達情緒的。

程微棠對此感同身受。

從常理上來說,傅昭跟著程為水就不如跟著她靠譜,伺候一個整天花天酒地的老家夥,有什麽值得開心?

想到這,她輕笑了聲:“算他心裏有數。”

程微棠到套間的書房開了個國際會議,半小時後依然悶雷陣陣,她又折回客廳,打算叫酒店管家給傅昭安排隔壁套房。

“傅……”

誰知剛一過去,就看見他已經洗完澡在沙發上沈沈睡下,發梢還帶著一點潮氣,不知從哪扯過來一條毛毯蓋在身上,根本遮不住身體。

人高馬大的男人縮在那,像她故意欺負他似的。

傅昭睡相很好,安安靜靜,程微棠不由自主放輕腳步,回房抱了床被子,過來輕輕蓋在他身上。

很小聲地嘀咕:“怕你感冒發燒都怪在我頭上而已!”

她糾結地蹲在他身邊看了會兒,沒想到傅昭也會有低頭服軟的時候,不可思議。

遲疑半天,程微棠選擇用指尖戳了戳他臉頰。

“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

翌日,總裁辦周圍異常的靜默,有秘書路過程微棠辦公室門口都要放輕呼吸。

“小瑜進去多久了?”

“應該有四十分鐘了,太可怕了,到底因為什麽?”

“嘶,我也不知道,總之今天別去觸程總的黴頭,路過個螞蟻都得挨兩句罵……”

小瑜覺得自己一夜之間返老還童,因為已經被程總罵成孫子了。

她練練鞠躬,萬般抱歉:“真的對不起程總,家裏出事,觸及了我的底線,我實在忍不了了才離開的……”

文件夾啪一聲摔在眼前,將人嚇得瑟瑟發抖。

“別找借口!”

程微棠銳利的眼神能從她身上扒層皮,斥責說:“再要緊的事情,也不缺你進門知會一聲!”

垂頭喪氣的小瑜推了下眼鏡,滿腦袋冷汗。

不得不說程微棠是個很好的上級,她剛入職時不過是個菜鳥,經常犯些小錯誤,程總也都給足了她學習的時間。

然而這次的問題很無厘頭。

還涉及了傅總。

也不知道傅總偷偷吹了什麽枕邊風,讓她挨了這一通臭罵。

“你這個獎金沒了,看你還敢不敢犯這麽蠢的錯誤。”程微棠冷聲。

“是是……”小瑜連連哈腰點頭,但眼睛裏沒多少悲傷的神色。

昨天下午暴雨時。

小瑜掛了電話就要在路邊攔車,突然又想起自己的任務,著急忙慌進了蛋糕店把雨傘遞給傅昭:“傅總!程總有事先回公司了,我也要先走一趟,麻煩您自己……”

不等她說完,傅昭淡淡打斷:“不用,傘你拿走。”

男人斂眸,臉上神色微微一變,輕笑告訴她:“就當忘了這件事。”

“啊?這怎麽能行,程總會罰我的……”小瑜左右為難。

像是已經看到程微棠為了自己而對別人大發雷霆的樣子,傅昭心情愉悅至極,緩緩勾唇。

他不去接那濕答答的雨傘,重新把視線落在櫃子裏漂亮的小蛋糕上。

“想好下個假期要去哪度假。”

“賬號發給我,提前雙倍全額打款給你。”

小瑜想到賬戶裏突然多出來的一筆錢,即便被罵,也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而傅昭這次學乖了,見好就收,今天一整天都沒在程微棠面前晃悠,也嚴令禁止保安和前臺放金不渝進來。

下了高速路,幾輛疾馳的黑色轎車依舊沒有減速,兇猛地別停了一輛破舊的二手面包車,將其團團包圍。

“大哥,人找到了。”

幾個肌肉鼓脹穿著黑西裝的男人下了車人,拉開為首那輛車的車門,一條長腿慢悠悠踩到地面。

傅昭好整以暇扶著車門時,孫義等人已經把那一家四口從車裏薅了出來。

“出來,少磨磨蹭蹭的!”

孫義狠狠踢了梁總一腳,兇神惡煞的神情直接嚇哭了孩子。

懷孕的女人生怕激怒了他們,一把將孩子摟到懷裏,捂住她的嘴,梁總迅速爬起來護住妻兒,一家人滿臉恐懼t和警惕。

“你、你們要幹什麽?”

天空被暴雨洗刷後,呈現出獨有的海水般的清透碧藍。

而此刻,除了傅昭沒人有心思看風景,男人雙手插兜,懶懶咬著一段鮮嫩的草根,看在梁總一家眼裏,仿佛是個正在吞雲吐霧的刺青惡鬼。

傅昭讓陽光刺得瞇起長眸,哼笑出聲:“梁總,一直聯系不上你,我就只好親自來了。”

梁總早聽說程為水收了個心狠手辣的幹兒子,不少欠債的人都遭他毒手,今天總算碰見了。

那股子殺伐戾氣,絕不是養尊處優的人會有的。

他頓時更加警惕,冷笑一聲:“好有本事。”

“我們一家人都被限制出境,好不容易能出國,還專門和司機調換了車子,坐著這輩子都沒坐過的二手垃圾車,你是怎麽找到我們的?”

男人皺著眉,舌尖一頂,偏頭吐掉那根細草。

“還得向你匯報?再不還錢……”

他視線忽然落在那孕婦隆起的肚子上,眸光頓了頓。

這慫蛋逃竄出國,還不忘帶上老婆孩子,這未出世的孩子至少不會和他的命運一樣不幸。

不過……

傅昭陰鷙神色逐漸和緩下來,像是想到什麽。

他的不幸也早晚都會有終結的那一天。

男人慵懶踱步上前,盯著孕婦的肚子看,據說形狀能簡單判斷出胎兒性別,他好奇地看了一陣。

然而什麽也沒看出來,險些將那家人嚇得魂飛魄散時,傅昭退了一步,渾不在意地開口。

“早生貴子啊梁總。”

“再不還錢就要弄死你們嘍。”

意外地,這個傳聞中兇狠殘暴的男人什麽也沒做,幾輛黑色轎車疾馳而去,卷起陣塵土。

梁總終於腿軟跪了下去,不可置信地喃喃。

“他在威脅我,老婆,他在威脅我,太恐怖了……”

孫義坐在後座,非常不解地看了眼打游戲的傅昭,眉頭擰成個死結:“大哥,你怎麽沒收拾那個滾刀肉。”

傅昭專心致志:“別吵。”

孫義白摩拳擦掌半天了,失望又狐疑地看了他幾眼,越看越不對勁:“你到底啥事這麽開心?”

男人思索了下,破天荒地露出個輕快的笑:“今天的天,特別藍。”

孫義啪的一拍腦門。

我天吶!他們大哥失智了!

“要是程小姐看見你這麽消極怠工,估計要開心的不得了,這樣就沒人是她在程氏集團的威脅了!”

本想刺激一下他,誰料傅昭關上手機,忽然說:“你說她現在在做什麽?”

孫義:“在拼命工作卷死你唄。”

傅昭完全沒在聽他講話,俊臉上陰霾一掃而空,一顆沈甸甸的心今日晴空萬裏,望向窗外的天際輕輕瞇起眼。

狡黠得像只計謀得逞的狐貍。

他猜,她在罵人。

為了自己罵的。

飯局應酬後親手為她煲湯、工作日的清晨故意遲到等她掀被子露出身體、讓她的相親對象在公共場合丟人現眼……

以及,昨天支走她的助理,踩著時間故意淋雨走到她的酒店。

臨上樓前,傅昭還去洗手間檢查了自己的狀態,發覺襯衫濕得不夠貼身,又澆了一遍涼水,隱隱露出線條才可以。

在他把臉放進她掌心的那一刻,在他用患得患失的語氣顫聲開口求她時,他看見程微棠怔住微紅的臉。

傅昭渾身顫抖,幾乎要被她著迷的神色刺激到登上巔峰。

某個瞬間,男人狠狠壓下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

——小姐,你在心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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