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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境之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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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境之行(三)

東方染雲在屋中僵持良久, 終是不情不願出了房屋。

他前腳剛踏出門,後腳便將宅中的幾口大缸砸了個粉碎。

“咣嚓!!咣嚓!!”

幾聲巨響驚得桓竹月頭發絲都立了起來,她扯扯嘴角, “顧閣主, 你那缸,要多少靈石?我可以賠。”

顧非閑為她添滿茶,不急不緩回道:“無事,幾口缸而已。在這南境之中, 最不缺的便是,缸。”

“賠自是要賠的, 晚些我去城中尋尋。”桓竹月說著端起茶杯輕呡一口,隨即回歸正題,:“顧閣主還真是深藏不露, 竟將生意做到了四境之中。”

顧非閑臉上揚起一抹笑,他應道:“顧某從未藏過,一直光明正大。”

桓竹月並未接話,靜靜坐在一旁等待著他的下文。

但屋中除了茶水滾滾之聲外,再無別的聲響。

二人靜默良久,桓竹月先行開口:“顧閣主, 你剛剛說的可是, 知無不言!”

顧非閑微微頷首, 眸光柔和,“自是。所以, 桓道友想知道什麽?”

她想知道的, 可太多了!

與其說是想知道, 不如說是確認。

“顧閣主是南境之人?”

“是。”

“不知,顧閣主是敵是友?”

“朋友, 如何?”

桓竹月立時回道:“不如何。我所遇四境之人,無一人是好人。”

顧非閑凝著她,聲音低回輕柔,娓娓動聽:“顧某自認還是比其他四境之人上得些臺面,他們是明搶,我好歹是自願交易。就憑著一點,你我是不是還能占這‘朋友’二字?”

“朋友?你我二人如何當這朋友?”

桓竹月臉上浮上一抹嘲諷,她道:“岷川的黑暗之日,顧閣主你也是親眼見過,並親身經歷過的。我們之間私情再如何交好,那也之是私情。倘若立場不同,你我二人便跨不過岷川千千萬萬條生命。”

顧非閑垂眸,問:“所以,桓道友的意思是···?”

桓竹月見他裝糊塗,又將問題拋回給自己,索性將話挑明。

“顧閣主,我可不是什麽純情小白兔。是友,便比肩而行,真誠相待,攜手破這四境牢籠。是敵,便情斷此時,好聚好散,下次再見,生死各憑本事。”

顧非閑撚起一旁的茶勺,十分認真的攪著茶,聲音淡淡:“四境立世萬年,早已相輔相成。東境地域廣闊物產極富;北境礦產多如牛毛,稱之為遍地黃金也不為過。南境馭蟲馭獸頗有心得,西境媚術精神控制等術法世間一絕。

四境之上,集各境強者於一處,稱之為執法堂,統籌四境大團結。各境生二心者,皆被四境同時追殺。

桓道友你僅斬殺一人有何用?顧某是個生意人,你一人救不了岷川,至少此時顧某看不到你有任何勝算的可能。”

桓竹月視線凝著身前的茶杯良久,久到茶杯中的茶變得冰涼一片。

她自是聽明白了顧非閑的話中顧慮,但只要他未言明立場,就還有將其拉入自己陣營的可能。

她故作不明,輕聲問出一句:“所以,顧閣主你的意思是?”

“所以,桓道友是聰明人,自是懂顧某的意思。”顧非閑依舊是在模棱兩可地畫著圈圈。

既然他沒有明確立場,那她就先來表表立場。

桓竹月朱唇輕啟:“顧閣主高估我了。我雖不是小白兔,可從來不是什麽是聰明人。我這人最是愚笨,最是犟,我只知道,四境之人打斷我十九根肋骨,害死我大師姐,虐盡吉城滿城。這些仇,我桓竹月自是要報的!

還有。

我親眼見到過一群人身體中鉆滿赤膽蟲,親眼見到過幾名女子被一條巨蛇淩 l 辱至死,看到過幾人輪流采死兩名女修修煉,見過有人一怒之下揮劍砍下一岷川修士的頭顱。

這些都是四境幹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幹的。我與四境註定是不死不休。”

顧非閑聞言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之上,眸色從思慮到打量,再到一瞬間的失神,最後化為滿目謀算。

這一刻,他是心思縝密,不容旁人揣測的。

桓竹月心頭不由地升起一股陌生之感,仿佛是第一次見此人一般。

或許,她與顧非閑,自始至終都不是平等的。

他之所以那般溫潤如玉,待人和煦謙讓,不過是立於真相之外的向下兼容罷了。

從一開始,她就未曾真正了解過他。對他好感驟增,也不過是根據他那柔聲細語中腦補出的一個朋友罷了。

桓竹月見他遲遲算計不出結果,索性以退為進。

她釋然一笑,起身端著琉璃茶杯一飲而盡,“顧閣主,待我尋來幾口缸賠你後,你再動手殺我,又或是再給四境報信?”

顧非閑端正身姿,臉上帶著些許無奈。

他看著她,淡淡開口:“顧某不會殺你,也殺不了你。當然,顧某不會將你行蹤告知給四境,這點桓道友可以放心。”

“先行謝過,我這就去尋缸。”桓竹月說著,朝他供拱手,轉身便朝屋外走去。

她拉開房門,擡起的腳還為落下,身後的顧非閑忽而開口道:“先前桓道友說,想做這寶來閣閣主?如若你還想的話,顧某·····”

桓竹月聞言神情微怔。

那時,她持七星令前往寶來閣欲要兌換飛行法器之時,確實不知禮數地問過這麽一句。

但當閣主···和他們這會兒談的事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桓竹月微微側頭,順著他的話問道:“顧閣主便如何?”

顧非閑望著她,握著茶勺的手來來摩挲著勺柄良久。

他何嘗不是在等,等一個能帶著他們顧家沖破四境桎梏,重現家族榮耀的人。

她是那個人!但他心中又希望她不是。

顧非閑起身朝她走去,一步一步,風度翩翩又溫雅如蘭。

他停在她身前,擡手時,指尖輕撫過她的臉頰,隨即一路向上,最終停在她的發簪之上。

“發簪,歪了。”

他說著,長睫微垂掩去眼中一縷情緒。

再擡頭時,眼中已恢覆往常的清風霽月,聲音也一如既往的柔和如綢:“若你能湊齊星魂令,顧某便助你破這四境牢籠。”

桓竹月聞言眼中欣喜閃動,她不自覺的擡手抓住顧非閑的胳膊,“顧閣主,此話當真?”

顧非閑咧嘴一笑,答道:“自然。顧某是商人,商人最是講‘誠’與‘信’二字。”

“本尊從未見過世間有何種誠信是需要拉拉扯扯才能講的。”東方染雲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冷冷冒出一句,嚇得桓竹月一激靈。

身旁的顧非閑順手將其護在懷中,眉頭輕蹙,“東方前輩,原來喜歡聽墻角?”

桓竹月猛打兩個嗝,與顧非閑拉開些距離,不滿嘀咕:“師尊,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東方染雲垂眸睨著她,臉色難看至極,“出來。”

顧非閑搶先接話:“東方前輩,我與阿月還未談完,還請您先回避一下。”

屋外的東方染雲臉色陰沈到極致,又重覆一遍,“本尊最是不喜說第二遍,出來。”

“嗝~~~”桓竹月擡t手順了順胸口,答道:“出出出,你別兇。”

東方染雲此時表情何止是不快,一張臉快垮到腳後跟,看向他二人的眼神宛如把把寒冰利刃,恨不得剜下一塊肉來。

顧非閑也與東方染雲有過幾次接觸,見他動怒,知道今晚之事是談不下去了。

索性也跟著出了門,開口道:“阿月,今晚時間不早,我帶你們去住處。剩餘之事,我們過些時候在談。”

桓竹月朝他拱手答謝:“勞煩顧閣主。”

“阿月,我們之間,何須道謝。”顧非閑說著粲然一笑,好看的宛若夏花。

桓竹月微怔少片刻,回過神時,顧非閑已擡步先行一步。

桓竹月緊跟其後,心中卻是格外警惕。

他是不是吃錯藥了?以往不都是稱她道友的麽,怎麽突然這般親昵!還笑得那般的……春風滿面!

莫非是想騙自己收集來星魂令,然後他在···黑吃黑?

詭計多端的顧非閑,好算計啊!

不知不覺,二人已走老遠,一路未聽到出東方染雲動靜。腳步聲沒有,衣物摩挲之聲也沒有……

桓竹月回頭望去,只見東方染雲還站立在原地,背脊挺得筆直,下巴微揚,雙眼微瞇,凝著她眼神滿是無法遏制的怒火。

完了,把他給忘了。

桓竹月快步跑回,連忙岔開話題欲要蒙混過關,“師尊,可是身感有什麽不適?”

東方染雲心中那顆來回滾動猛竄的火球,再她回頭的瞬間,立時被他強壓下去。

雖然很生氣,但是這時候發火,只會襯托出那人體貼懂事。

他一甩衣袖,冷冷吐出一句:“此地,臟。本尊要換住處。”

桓竹月:!!

他那該死的潔癖,發作得毫無征兆,毫無規則,簡直是莫名其妙!

當時之所以尋這處宅子,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覺得大戶人家屋中整潔。若他連此處都嫌棄,此城中,恐再難尋出比這還幹凈的地方。

“師尊啊,此時天色已晚,我一會兒多扔幾個清潔術,多清理幾遍房間,你且先將就一晚可好?”

顧非閑此時已走回至桓竹月身旁,朝著東方染雲拱手勸道:“寒舍狹小,委屈東方前輩。要不顧某命人將主室收拾出來,您暫休一晚?”

“不必。”東方染雲輕呵一聲。

顧非閑也不惱,反而十分耐心地勸道:“東方前輩,您修為高強,休不休息自是無事。阿月這些時日,定是好幾日未休未眠……”

聽完他的話,東方染雲剛壓下的火氣立時又向上猛竄動幾下,眼尾不由地染上一抹嫣紅。

他氣這個顧非閑,竟敢在他眼前放肆,挑戰他的威嚴,還敢惦記他的人。

更氣桓竹月這個蠢女人一見到他就面露嬌羞,就盯著他看,頭也不回地跟著他走;更他氣她看不清這顧非閑的羊皮面具,還與他其樂融融,比肩而行。

桓竹月雖知道他正在動怒,但不知他心中所想,僅以為他是在為此地不幹凈而惱怒。

主人家在熱情留客,加上此時天色確實太晚,再加上考慮到東方染雲身負重傷,在這歇息一晚乃是最優解。

所以桓竹月也出言相勸:“師尊,今晚我們就在此先將就一晚,待天明我們便走,如何?”

東方染雲呡唇默了良久,心中十分不願,但抵不過桓竹月在一旁再三請求。

“師尊,就將就一晚,好不好?”

“天明便走?”

“嗯。”

一旁的顧非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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