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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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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者(二)

手腕上有一道縫合的傷痕。但這只是一處, 對著鏡子,腹部,腿部, 皆有魔法縫合的傷口。但容貌依舊俊朗,身材高大, 蒼白的臉色, 幽灰的眼珠,脫衣時無視傷口, 和帝國藝術館中的雕塑一樣美麗。穿上衣服時和正常人無異。

這就是盧西安現在的身體, 是一具魔法和科學組裝出來的人造身體。

盧西安也是在這公寓醒來, 驚異地發現身邊有很多筆記。那上面有著薔薇和金雀花的印文。利亞姆。這是利亞姆的印記。

盧西安追根溯源, 發現筆記分為以下三類:

一部分是一個癲狂發明家的筆記, 上面寫著被政府禁止的造人術。

還有一部分, 則是盧西安經過記憶恢覆已經可以識別出的索蘭一派的靈魂守護術。

最後, 則是利亞姆老師的筆記。

這其中寫著——

“人造術的身體沒有靈魂。靈魂守護術的養料是惡魂之血。如果用惡魂之血t充當魔法原料,是否可能實現跨身體的靈魂轉移?”

以下全是利亞姆的推演。部分公式和筆記, 和利亞姆留給盧西安的魔法書重合。

“死為生之始。”

——盧西安也是現在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而看到這段話,盧西安緊抿嘴唇, 重新梳理了一番關於利亞姆老師的線索。

*

利亞姆老師死得突然。

但隨他個人前去幽魂塔, 還有被希拉囚禁帶去雪心湖洞穴查到的線索, 老師似是發現了玫瑰十字在深淵試圖用海神像挑撥南北神教關系的陰謀,才被玫瑰十字一派加害。

萊德羅斯家族和覺醒派對外隱世。利亞姆不知為何並沒有連上線。

於是, 他在對抗的途中,發現艾莉諾和謝拉希婭等人實力不菲, 便開始準備後路, 欲圖逃離。

利亞姆老師也是在這個過程中推導出逃離術。在幽魂塔和雪心湖,他留下分散的筆記, 如果出事,他和波莉也許可以從他的筆記上追根溯源查到這兩個地方。

而也的確,利亞姆還沒來得及使用這個魔法,或者對盧西安交代什麽,盧西安又出事了。他被……誤會他的希拉逼迫、囚禁和折磨。利亞姆和他都無力讓他逃出希拉的掌控。

於是,利亞姆在死前,雖然缺了深淵之血,但是大概是想讓他逃離希拉,便留下遺言,讓波莉把相關法術冊給留他。

盧西安想到此處,垂下眼睫,再次心生傷感。

而如今的局面……

盧西安低頭,翻開了一頁筆記。

利亞姆還寫著:

[此法擁有禁制:完成心願前,不可告知他人你的所在。]

盧西安仰頭,看向天花板,抿唇。

心願?

他的心願到底是什麽?

一個月前,他的願望是逃離甚至報覆希拉;

利亞姆死後,是為利亞姆覆仇。

現在,他的願望只有後者。

目前的局面,謝拉希婭和艾莉諾已經被希拉抓住和擊敗。但是,按照之前的跡象,達米安似還活著,艾莉諾也似和南方有聯系,有些仇人和敵人還沒浮出水面。

盧西安知道,自己保持現在的身份,秘密查這件事,是有必要的。這是難得的隱棋。

他最早,有一瞬,憑借理性,也的確是打算完全這麽做的。

……

午夜幽靜,星月高掛夜幕。海水之聲遙遙撲來,微風吹拂窗外的花壇。

盧西安收好筆記,目光又挪向那桌邊的紫羅蘭。

青年微垂眼眸,目光發冷,是有點生氣,有點混亂的模樣。

而的確,只要一想到他和希拉的關系,他的頭腦和心扉就混亂無比。

一種奇怪的酸澀和無措迎上心頭。

想到兩人的重逢,還有重逢時發生的事,盧西安就感到心碎。

他閉眼,想到了六日前的情形。

……

“先生,先生,這電報,您到底要發什麽?您還發嗎?”

盧西安還記得,當時重生後的第二天,剛摸清一切,他就沖去了黑市。

他明明來時想好了,能夠交易時,卻還是發了許久的楞。

他抿唇,用理智隱藏手和聲音的顫抖,低聲道:“寫。”

“不朽千穗谷。”

他寫了這個詞語。

——薔薇鄉的土壩,希莉婭第一次為他出頭後,送了他這個藥。他因為別扭不用,還和她起了沖突。希莉婭應該記得。

還有……

“克德斯火山山底。”

——他們在這裏和好,之後成為了親密的朋友。

想了想,他又發了第二條、第三條……許多出去。

……

盧西安冷淡地凝視紫羅蘭。

他的確暗示了希拉自己活著。

但他沒有告訴希拉自己在哪裏。

一是因為老師的交代,二是,他太混亂了,需要靜一靜,梳理一番。

但沒想到希拉什麽回應都沒有。

她也要靜靜?也好。

星空燦爛的夜空下,盧西安把紫羅蘭花放上窗臺上,關了窗。

他也再次想到了這幾日,他對自己和希拉的事的感受。

盧西安閉眼。

……

盧西安翻了歷史書。

他也是想了許久,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自己誤判。

所有書上,都有西頓·弗克林和盧修斯·弗克林的記載。但是,有一點和他記憶裏的史實不同——

西頓·弗克林和荊棘騎士團的所有聯系,被盡數刪去。

取而代之,歷史書裏寫的是,西頓·弗克林從小被送到薔薇鄉索蘭名下的聖殿騎士團培養。

盧西安以前想不通,現在卻想明白了。

……應該是希拉修了歷史。

和荊棘騎士團相關的人大都爭議不斷、甚至臭名昭著,於是,希莉婭把他的過去修改了。

盧西安揉了揉眉心,心中也生出一種荒誕和荒謬的感覺。

所以,也是有人借助了這一點,作局,讓人以為他是盧修斯。

但到底是怎麽做到的?為什麽聖骨實驗的結果是他的血骨是盧修斯的血骨?

這只是盧西安零碎時想到的。

而他只記得,當初,他剛摸清一切,幾乎是惶恐地,立刻把自己的生訊傳回去。

盧西安明白,他的死訊很可能把希拉的精神和他們的關系都推入毀滅的深淵。希拉會痛苦。

他們之間是有很多問題要解決,但絕不是需要用虛假的死訊來緩釋的。

盧西安本想把自己的地點告訴希拉,但想到老師的交代,還有一些旁的顧忌,他最終選擇不告訴希拉自己在哪裏。

而為了怕希拉看不見的生訊,他把他推測的希拉消息的可能來源(盧西安一直跟著希拉,也善推測,可以知道她大概在什麽地方活動,消息來源在何處),全都送上了零碎的、或許只有他們才能看明白的暗示。

加上混淆黑市視野的電報,他大概撒網般地,發了上百條電報。

而做完這一切後,盧西安抿唇。

實際上,他雖然這麽做了,但是想到他和希拉的關系,他的手指就不自覺地收緊。

他心裏似繼承了自上一世傳下來的恐懼和仿徨。他覺得他或許的確需要一段時日,梳理一番他們的情感。

盧西安還記得他記憶的最後,他主動離開了希拉。因為希莉婭選擇庇護諾爾。他們快要訂婚了。

中間發生了什麽?

盧西安垂眸。

他知道自己回去,希拉大概還是會把他當成最親密和誠摯的朋友。但是,盧西安不久前親眼看到希拉怎麽救出諾爾,和為諾爾赴湯蹈火。

如果她再次選擇偏愛諾爾,他不知道怎麽應對。這不是憐憫和友誼能夠克服的事。

所以,他需要花時間,做好對諾爾的心理準備,不再重蹈覆轍,不再做出毀滅二人關系的行為。

以後,無論是朋友,還是……其他關系,他都打算安靜地待在希莉婭身邊。

盧西安打算花一周解決南翡翠港卡洛琳的事,便想辦法回去。

……

“三枚金法納,去馬加也大道。”

海港小鎮的小巷,盧西安披著鬥篷,遮住了臉,冷淡地說。

他面前也站著披著鬥篷的人。這個人大概比盧西安矮了一個頭,鬥篷灰粽,身穿大衣和長靴,渾身散著酒氣,氣質有些粗獷。

這是盧西安這幾天註意到的人。住在公寓對面陰冷潮濕的巷道。而他觀察了幾天,這個人行為東躲西藏,似是傭兵,看上去像是在躲避什麽。

盧西安需要用這種自己也有秘密、難以見光的人,於是雇傭了她。

當時也是她開口,盧西安才發現她是女士:

“所以,我需要做的,就是送您去馬加也大道。還有如果有人進來,及時用羅盤朝您報訊。”

“是的。”

盧西安設下一個古魔法印記,可以讓他聽見這個人身邊的聲音。為了監控,也是為了威懾。

他也想借此摸一下這個人的底細,如果這次試驗此人可靠,雇傭她一起去救卡洛琳。來個可靠的人行事方便些。

古魔法印記威懾不小。

果然,傭兵看見,後退一步,便低頭坐上馬車駕車了。

她還朝盧西安伸出手,吹了聲意味不明的口哨。盧西安常在一些玩得比較亂的人群裏聽見這種聲音。他認為沒有教養。

“……”盧西安點頭,沒有碰她的手,進入車廂。

他不喜地皺眉。

行事輕佻,他需要再觀望下此人。

……

盧西安現在並沒有埃舍爾女t兒卡洛琳的直接消息。南方的修道院,沒有任何卡洛琳的記載。盧西安查到翡翠港修道院中的威廉神父曾是卡洛琳的老師,和卡洛琳家族不和——據說曾找埃舍爾推薦自己家的一個侄兒到要職,但那個侄兒當地風評極差,是一個因虐待仆人,要不是家族保駕護航、差點進監獄的人。埃舍爾婉拒了。

於是,當時艾洛特王子為了害他,威脅埃舍爾時,威廉神父親自來抓走了卡洛琳。

而至於艾洛特王子和南方的關系,那便是和女王最早和南方大家族的聯姻有關。艾洛特身後,是南方群島最大的家族,科裏坦家族。

這一路上,盧西安遠離了潮濕的海港小巷,越往教區住所走,盧西安皺起眉頭。

不同於海邊的陰冷,這裏建築宏偉,竟如小宮殿。

盧西安潛入了那威廉神父的住所,他要進入尋找卡洛琳的下落,不想,沒有看見威廉神父,只聽見兩個神官在叱罵:

“那群工人天天在工廠裏,本來頭腦不該清醒,本該為了海神像去街上、政府門前游行砸窗,到底是被什麽人攔住了?”

“那位科裏坦的管家來大發雷霆,打了神父好幾個巴掌,神父這幾天都焦頭爛額呢……”

盧西安冷眸。他記下了兩個人的長相,沒有打草驚蛇,而是跟著他們,他們上了頂樓,那裏有一個房間,二人似十分避忌,沒有進去,只在門口和人交接。

盧西安等他們離開時,已經用眼睛看明白那結界原理。他安靜地破開了結界,進去,發現正是書房。

上面不少資料是秘文寫著。盧西安博文廣知,卻都認得。

他一一翻過去,觸目驚心。

“挑撥工人內鬥?”

裏面有工人領袖羅西德的檔案。

工人巫會的資料。

[ 4月31日,工人巫會將在卡爾斯廣場集合,準備圍剿工作。]

還有——

裏面有份資料,提到了卡洛琳和羅西德的子女是同學和朋友,還提到一些調人的記錄。

盧西安皺眉,把這些信息記在腦海裏,當他漸漸理清頭緒時,臉色越來越凝重。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卻突然聽到砰地一聲輕響。

盧西安敏銳地發現是有人要闖進來。

他躲到一邊,只見幾人也潛入屋中,似也是要來查什麽。定睛一看,盧西安卻吃驚地蹙眉……這些人,正是上次在深淵見過的巫師,那幾位最喜歡叫嚷著要給他加刑的巫師。

他們看著秘文,似十分頭痛,暫時沒認出。

盧西安抿唇,他本可以下去幫忙,但是,盧西安如今的身份,讓他不打算和他們相認,他也不信任、不喜歡這些人。

晚些時候,他再想辦法把這些信息報給希拉和帝國。

“……”盧西安安靜地想等他們離去,確認他們不要在現場留下痕跡打草驚蛇。

不想,突然一個巫師昂頭,臉色大變:“……有人!”

盧西安已飛快地使用逃離法陣,翻出去了。

他翻出去時,從他留給傭兵的印記聽到一陣巨大的動靜,但又安靜了。擡眼,街道上蒙著陣陣迷霧。他回頭看向那群巫師所在的方向。

他們留來困人的。

盧西安咬牙,打算自己離開。

然而,卻見馬車停在他翻出的墻下。

“閣下,快上來!”傭兵對他說。

盧西安的手驀地頓住。他垂眸,在傭兵看不見的地方,目光生出寒意。

他還是上了車。

然而,上了車後,那傭兵的目光在盧西安身上打量了幾轉,才駕馬離開。

盧西安抿唇也看了兩眼傭兵,手指漸漸收緊。

不過,他的聲音是正常的:“先走。”

傭兵駕車走。

盧西安重新回頭端詳看向後面的霧,那霧濃稠,絕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出來的。

他目光轉動,不知怎地,再盯著傭兵的背影,他突然意識到什麽,血像是凝固了,手腳也動不了,手指保持著緊扣的姿勢,像個木頭。

而後……盧西安後來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他那會兒一片混亂——

他突然翻身下車,跑了。

“你跑什麽?!”傭兵的聲音傳來,然而,卻突然變得那樣熟悉。

盧西安抿唇。

轉眼間,他就已經被按在了街角的一處花叢下。盧西安想推開身上的人,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對上她就用不了什麽力氣。他手腳發麻。

這裏僻靜,像是幽僻的廢棄工廠,只有一些野花。

而擡頭,傭兵露出了她的臉。

“是你!希拉。”盧西安胸口起伏。

“是我。”紫眸,烏發,希拉露出了她真正的臉,正凝視盧西安。

她也盯著盧西安,但按住他的手,不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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