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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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江思瑤與徐勁森冷戰了一個月, 冷戰是從她開始的，但最終熬不住低頭的還是她。她明知道他冷情沒心，可心底為他塌陷的那一塊綠地總是不甘心就此荒廢。
聖誕節這天, 她主動給他發信息, 邀他來家裏，她親手下廚做菜給他吃。她廚藝很好，徐勁森每次都讚不絕口，在等待對方回覆期間, 她的心跳加速到呼吸發虛，上場比賽都沒有這麽緊張過。
直到，對方回覆一個“好”字, 她一顆欲要跳出來的心, 終於安穩地落回肚子裏。然而，她卻沒想到辛辛苦苦準備一晚的美味佳肴, 徐勁森竟因為一通電話棄她而去。
江思瑤徹底撕下來溫柔的面具，變得歇斯底裏, 拉住他的胳膊想要搶手機，“誰給你打的電話，我不許你去！”
徐勁森冷眸推開她，“起開, 我有急事。”
“有什麽急事非要今天，你答應今晚要陪我的！”
徐勁森厭煩地蹙著眉, 警告她, “別不可理喻。”
江思瑤：“我不可理喻？徐勁森我在你心裏究竟算什麽？”
徐勁森淡漠一句：“別犯傻。”
如果周幼宜知道徐勁森說的話, 她肯定冷哼一聲, 渣男連厭煩後的話術都一樣。
裴嘉頌看著連續被掛斷忽略的電話信息，眉頭緊皺著, 他從周幼宜的聲音裏聽出了她的疲憊與冷淡，他第一反應她是不是出事了？
他給林叔打完電話，催促司機往周幼宜家裏趕，別墅區都在為慶祝聖誕而歡愉，而她家卻漆黑一片，無聲無息，連路燈都滅了。
他擔心周幼宜在家裏出事，他輸入密碼，幸好她還沒改，從樓下找到樓上，空無一人。他正要打電話催促林叔時，林叔的電話先打過來。
“周小姐在半個小時前，驅車去了亮馬橋。”
裴嘉頌聽到這個名字一頓，心裏納悶她怎麽突然去亮馬橋了。
林叔遲疑地說道：“二十分鐘前，徐勁森也去了亮馬橋。”
裴嘉頌握著手機的手都僵硬了，他想不通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要在今天，與徐勁森見面。
他沈默了許久，久到林叔看屏幕才確定還在通話中。
裴嘉頌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了，他竟然有一瞬間的退縮，不是他覺得自己比不過徐勁森，而是他比不過時間。
他們朝夕相處了七年，不是七天，怎麽能是他三個月就能比得上的。
裴嘉頌像是一雙腳都踩在了泥濘中，不知道對岸等待他究竟是什麽，向前向後，都寸步難行。
他忽然想起了那句話，人不能只埋頭看路，有時候也要擡頭看天，他擡頭望去，滿天的星星都在閃閃發光，他再低頭看，腳下的路也沒那麽荊棘難行了。
他摸起手機，撥通了一則電話……
周幼宜坐在路邊的排椅上，她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風衣，單薄的身子仿佛一陣風就能刮走，遠處熱鬧的人群嬉鬧歡喜，她垂眸沈默著，仔細地辨認手腕上的表發出的滴答聲。
徐勁森是在二十分鐘後才趕過來，他一身黑色的大衣幹凈利落，看向她時眼睛亮的如同裏面放了顆水晶球。
“小宜，你終於願意主動找我了。”
周幼宜站起身，望著他看了許久，沒有說話，徐勁森臉色的笑容不減，他環視周圍，一副回憶情深地說道：“我很開心，你還記得這裏，七年前的今天，我們就是在這裏第一次見面。”
“記得那天你穿了一件粉色的羽絨服，小臉縮在圍巾裏，露出一雙明亮靈動的眼睛，臉頰鼻頭凍得通紅，像是一只剛出籠的小兔子，活潑跳脫，可愛極了。”
周幼宜對他說得無動於衷，她輕聲開口道：“我記得你說過，當初你給我寫信都是用的左手。”
徐勁森很自然地點了點頭，“跟同學爬山右手摔折了，怕你t笑話，左手寫字我練了很長時間，可還是寫不好。”
周幼宜點頭，應聲道：“信上的筆跡確實跟你後來右手寫的不一樣。”
“左手右手肯定不一樣。”徐勁森笑了笑，“怎麽突然提到這個了？”
周幼宜道：“沒什麽，你之前給我寫信，我給的地址都是艾奶奶家，艾奶奶前段時間去世了，臨終前她給我了一封七年前來自香港的信，是你給我寫的嗎？”
徐勁森一頓，不過只是一瞬又恢覆正常，反問道：“我的字跡都不認識了，還故意問我。”
周幼宜搖搖頭，眼眸盯著徐勁森，疑惑地說道：“我當然認識，我只是覺得奇怪，那時候我們都見面了，你怎麽還會從香港給我寄信呢？”
徐勁森踱步了幾下，做出也在思考回憶的樣子，“我想起來了，我確實在第二天又給你寄了封信，我在見你的前一天太激動了，拿起筆不知不覺就洋洋灑灑寫了不少，急著回來見你，信落在了書桌上，於是就讓我朋友幫忙寄了過來。”
“本來不好意思給你看的，沒想到朋友直接順著之前的地址寄給了你。”徐勁森露出不好意思的一面。
周幼宜恍然明白，“原來是這樣，我就說怎麽這麽奇怪，就只有這一封嗎？”
徐勁森反問：“你收到了幾封？”
“一封。”
徐勁森笑了笑：“那就只有一封，我上面寫了什麽？時間太久遠我都忘了。”
周幼宜臉上的笑容愈來愈盛，而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死了，她輕聲開口道：“也沒寫什麽，就一句話。”
徐勁森臉色微變，卻還是維持著不動聲色的樣子，周幼宜不得不佩服他內核穩定的強心臟，她拿出信遞給他。
“你自己看吧。”
徐勁森接過信，手指下意識地微緊，看到信上的內容，他大驚失色。
果如周幼宜所說的一樣，信上沒有徐勁森所說的洋洋灑灑，而是僅有一句話。
——我去了亮馬橋，等了很久都沒見你，我們是不是錯過了，你現在也在著急找我嗎？
署名：JS
徐勁森抓著信紙的手指，蒼白地骨節突起，他眼底閃過一絲未經掩飾的慌亂，然後又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封信不是我寫的，是不是什麽地方搞錯了？”
周幼宜說：“可是這你的字跡。”
徐勁森還在強撐著狡辯，“會不會有人模仿了我的筆跡冒充的？”
周幼宜點了點頭，一瞬不瞬地盯著徐勁森的臉，聲音冷到極點，“確實是有人冒充的。”
徐勁森楞了一下，詫異地與周幼宜審視的目光碰撞，他難以置信地反問，“你在懷疑我？”
周幼宜冷冷出聲，“我也不想懷疑你，可我說服不了我自己。”
徐勁森生氣了，很大的脾氣吼道：“你懷疑什麽？懷疑這些信不是我寫的？”
周幼宜真心覺得他不當演員活瞎了他滿身的演技，她並不想歇斯底裏地跟他爭辯，只是淡淡地如一根針似的跟他陳述事實。
“我找人驗過信上的筆跡，字醜地跟狗刨的一樣，但卻是右手寫的。”
徐勁森憤然道：“你信這種東西，也不信我？”
周幼宜道：“我也想信你，可你說你之後只給我寫過一封信，但我卻收到了三封！”
她掏出口袋裏的信，緊緊地攥在掌心裏，徐勁森這才恍然大悟，惱羞成怒道：“你炸我？”
周幼宜臉色終於有了像是紙片撕碎的痕跡，“所以你承認了？”
徐勁森沒有正面回答，“不管寫信的人是不是我，之後陪在你身邊七年的人是我，你喜歡的人也是我。”
周幼宜啞口無言，現在如同吃了蒼蠅一樣讓她感到無比的惡心，她顫抖著唇角，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不是這些信，我壓根就不會喜歡你！”
在與徐勁森剛相認的那段時間，她沈浸在書信來往的悸動中，她仿佛寫抒情散文的文藝工作者，他人三分情她入骨十分愛。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徐勁森。
兩人見面的契機是有三周沒有收到他的來信，那時候爺爺剛過世，全家處在低迷之中，她急需一道光想要看到希望。
每周一封信成為她所有的精神寄托，她甚至忘了對方是個病人，急不可耐地寫信約他聖誕節在亮馬橋見面。
當看見徐勁森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時，盡管他與她想象中不太一樣，但還是滿懷期待地問道：“JS，是你嗎？”
他一句，是我，她心裏的一頭小鹿在撲騰亂撞。除了他比她想象中年齡大幾歲，其餘的都對上了。
從信中得知他腿部受過傷一直住在醫院，而徐勁森恰好爬山時雙腿骨折在醫院休養了半年。
她問他為什麽一連三周都沒有寫信，他說腿傷覆發進了醫院，才沒有精力寄信。
她故意嘲笑他字跡為什麽那麽醜，他說右手折了，信都是用左手寫的；她又問為什麽手好了之後沒有改為右手？他說習慣了，擔心改為右手後，她會以為他換了人。
那時只當做笑話聽聽，卻不料那才是他真正的實話。
信來自香港，他在香港留學三年。
信件的地址郵編號都是香港大學附近，他是香港大學的學生。
信件上的署名JS，而他勁森的首寫字母也是JS。
這麽多的事實擺在眼前，她又怎麽會懷疑他的真假。
後來在相處過程中，她在說到兩人都知道的事時，他會露出疑惑與茫然，不過每次都被他三言兩語糊弄過去。
吵架吵得兇的時候，她會要回給他的信件，原本硬氣十足的人，這時就會軟下性子來，低聲哄她。
她以為他是服軟了，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是心虛了。
她真的是蠢透了，才會被他傻傻地騙了七年。在無數次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每重讀一遍信，她都會心軟。
到最後她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喜歡他，還是對曾經收信寫信青春萌動的不舍。
直到那108封信燒為灰燼，她才徹底放下。
周幼宜良久之後才把聲音的卡帶裝上，許是沒裝好，聲音還帶著卡頓與顫抖，“你為什麽要冒充他？”
徐勁森掩蓋住自己的卑劣，深情款款地說道：“說這些都沒有意義，重要的是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
周幼宜厭惡地躲開他的觸碰，她輕笑了一聲，似乎一切都不在乎了，“你不說也沒關系，我大體都猜得到。”
徐勁森心裏哪裏會容得下情與愛，唯有利益與榮耀才能讓他殺紅了眼，費時費力偽裝了七年，可惜她志不在此，他的投資終究還是虧了。
月色正好，周圍熱鬧，燈花閃耀，孩童嬉鬧，而周幼宜低垂著眸子，迷失的身影在歡鬧的夜裏苦苦的追尋，意識仿佛荒蕪了希望，如同一只無所適從的鳥，在迷離的境地找不到歸途。
周幼宜看著另外兩封信，也都是簡短的話。
第二封，字跡急躁。
——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盼著你的回信。
第三封，字跡幾乎沒有字樣，分辨了許久才認出來。
——我又要進手術室了，不能去找你了。
他們都見面了，也加了微信，周幼宜覺得他不會再寫信來，所以她再也沒有找過艾奶奶。而艾奶奶那時已經逐漸記不清事了，她收了信，卻忘了給她。
一忘就是七年。
她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手術到底有沒有成功？現在過得好不好？
在他眼中是她失約，她不奢望他能原諒，只希望他當年沒受她影響手術成功，現在也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肆意鮮活，健康平安。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驅散了周幼宜的思緒內陷，她接通電話。
“幼宜，我是寶良哥，我跟你說，我想起來了，我想起裴嘉頌是誰了……”
寶良哥的聲音還在話筒裏環環縈繞，而周幼宜站在嘈雜紛擾的人群中，撥開層層迷霧，看到他在燈火闌珊處，正朝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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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思瑤與徐勁森冷戰了一個月, 冷戰是從她開始的，但最終熬不住低頭的還是她。她明知道他冷情沒心，可心底為他塌陷的那一塊綠地總是不甘心就此荒廢。
聖誕節這天, 她主動給他發信息, 邀他來家裏，她親手下廚做菜給他吃。她廚藝很好，徐勁森每次都讚不絕口，在等待對方回覆期間, 她的心跳加速到呼吸發虛，上場比賽都沒有這麽緊張過。
直到，對方回覆一個“好”字, 她一顆欲要跳出來的心, 終於安穩地落回肚子裏。然而，她卻沒想到辛辛苦苦準備一晚的美味佳肴, 徐勁森竟因為一通電話棄她而去。
江思瑤徹底撕下來溫柔的面具，變得歇斯底裏, 拉住他的胳膊想要搶手機，“誰給你打的電話，我不許你去！”
徐勁森冷眸推開她，“起開, 我有急事。”
“有什麽急事非要今天，你答應今晚要陪我的！”
徐勁森厭煩地蹙著眉, 警告她, “別不可理喻。”
江思瑤：“我不可理喻？徐勁森我在你心裏究竟算什麽？”
徐勁森淡漠一句：“別犯傻。”
如果周幼宜知道徐勁森說的話, 她肯定冷哼一聲, 渣男連厭煩後的話術都一樣。
裴嘉頌看著連續被掛斷忽略的電話信息，眉頭緊皺著, 他從周幼宜的聲音裏聽出了她的疲憊與冷淡，他第一反應她是不是出事了？
他給林叔打完電話，催促司機往周幼宜家裏趕，別墅區都在為慶祝聖誕而歡愉，而她家卻漆黑一片，無聲無息，連路燈都滅了。
他擔心周幼宜在家裏出事，他輸入密碼，幸好她還沒改，從樓下找到樓上，空無一人。他正要打電話催促林叔時，林叔的電話先打過來。
“周小姐在半個小時前，驅車去了亮馬橋。”
裴嘉頌聽到這個名字一頓，心裏納悶她怎麽突然去亮馬橋了。
林叔遲疑地說道：“二十分鐘前，徐勁森也去了亮馬橋。”
裴嘉頌握著手機的手都僵硬了，他想不通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要在今天，與徐勁森見面。
他沈默了許久，久到林叔看屏幕才確定還在通話中。
裴嘉頌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了，他竟然有一瞬間的退縮，不是他覺得自己比不過徐勁森，而是他比不過時間。
他們朝夕相處了七年，不是七天，怎麽能是他三個月就能比得上的。
裴嘉頌像是一雙腳都踩在了泥濘中，不知道對岸等待他究竟是什麽，向前向後，都寸步難行。
他忽然想起了那句話，人不能只埋頭看路，有時候也要擡頭看天，他擡頭望去，滿天的星星都在閃閃發光，他再低頭看，腳下的路也沒那麽荊棘難行了。
他摸起手機，撥通了一則電話……
周幼宜坐在路邊的排椅上，她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風衣，單薄的身子仿佛一陣風就能刮走，遠處熱鬧的人群嬉鬧歡喜，她垂眸沈默著，仔細地辨認手腕上的表發出的滴答聲。
徐勁森是在二十分鐘後才趕過來，他一身黑色的大衣幹凈利落，看向她時眼睛亮的如同裏面放了顆水晶球。
“小宜，你終於願意主動找我了。”
周幼宜站起身，望著他看了許久，沒有說話，徐勁森臉色的笑容不減，他環視周圍，一副回憶情深地說道：“我很開心，你還記得這裏，七年前的今天，我們就是在這裏第一次見面。”
“記得那天你穿了一件粉色的羽絨服，小臉縮在圍巾裏，露出一雙明亮靈動的眼睛，臉頰鼻頭凍得通紅，像是一只剛出籠的小兔子，活潑跳脫，可愛極了。”
周幼宜對他說得無動於衷，她輕聲開口道：“我記得你說過，當初你給我寫信都是用的左手。”
徐勁森很自然地點了點頭，“跟同學爬山右手摔折了，怕你t笑話，左手寫字我練了很長時間，可還是寫不好。”
周幼宜點頭，應聲道：“信上的筆跡確實跟你後來右手寫的不一樣。”
“左手右手肯定不一樣。”徐勁森笑了笑，“怎麽突然提到這個了？”
周幼宜道：“沒什麽，你之前給我寫信，我給的地址都是艾奶奶家，艾奶奶前段時間去世了，臨終前她給我了一封七年前來自香港的信，是你給我寫的嗎？”
徐勁森一頓，不過只是一瞬又恢覆正常，反問道：“我的字跡都不認識了，還故意問我。”
周幼宜搖搖頭，眼眸盯著徐勁森，疑惑地說道：“我當然認識，我只是覺得奇怪，那時候我們都見面了，你怎麽還會從香港給我寄信呢？”
徐勁森踱步了幾下，做出也在思考回憶的樣子，“我想起來了，我確實在第二天又給你寄了封信，我在見你的前一天太激動了，拿起筆不知不覺就洋洋灑灑寫了不少，急著回來見你，信落在了書桌上，於是就讓我朋友幫忙寄了過來。”
“本來不好意思給你看的，沒想到朋友直接順著之前的地址寄給了你。”徐勁森露出不好意思的一面。
周幼宜恍然明白，“原來是這樣，我就說怎麽這麽奇怪，就只有這一封嗎？”
徐勁森反問：“你收到了幾封？”
“一封。”
徐勁森笑了笑：“那就只有一封，我上面寫了什麽？時間太久遠我都忘了。”
周幼宜臉上的笑容愈來愈盛，而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死了，她輕聲開口道：“也沒寫什麽，就一句話。”
徐勁森臉色微變，卻還是維持著不動聲色的樣子，周幼宜不得不佩服他內核穩定的強心臟，她拿出信遞給他。
“你自己看吧。”
徐勁森接過信，手指下意識地微緊，看到信上的內容，他大驚失色。
果如周幼宜所說的一樣，信上沒有徐勁森所說的洋洋灑灑，而是僅有一句話。
——我去了亮馬橋，等了很久都沒見你，我們是不是錯過了，你現在也在著急找我嗎？
署名：JS
徐勁森抓著信紙的手指，蒼白地骨節突起，他眼底閃過一絲未經掩飾的慌亂，然後又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封信不是我寫的，是不是什麽地方搞錯了？”
周幼宜說：“可是這你的字跡。”
徐勁森還在強撐著狡辯，“會不會有人模仿了我的筆跡冒充的？”
周幼宜點了點頭，一瞬不瞬地盯著徐勁森的臉，聲音冷到極點，“確實是有人冒充的。”
徐勁森楞了一下，詫異地與周幼宜審視的目光碰撞，他難以置信地反問，“你在懷疑我？”
周幼宜冷冷出聲，“我也不想懷疑你，可我說服不了我自己。”
徐勁森生氣了，很大的脾氣吼道：“你懷疑什麽？懷疑這些信不是我寫的？”
周幼宜真心覺得他不當演員活瞎了他滿身的演技，她並不想歇斯底裏地跟他爭辯，只是淡淡地如一根針似的跟他陳述事實。
“我找人驗過信上的筆跡，字醜地跟狗刨的一樣，但卻是右手寫的。”
徐勁森憤然道：“你信這種東西，也不信我？”
周幼宜道：“我也想信你，可你說你之後只給我寫過一封信，但我卻收到了三封！”
她掏出口袋裏的信，緊緊地攥在掌心裏，徐勁森這才恍然大悟，惱羞成怒道：“你炸我？”
周幼宜臉色終於有了像是紙片撕碎的痕跡，“所以你承認了？”
徐勁森沒有正面回答，“不管寫信的人是不是我，之後陪在你身邊七年的人是我，你喜歡的人也是我。”
周幼宜啞口無言，現在如同吃了蒼蠅一樣讓她感到無比的惡心，她顫抖著唇角，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不是這些信，我壓根就不會喜歡你！”
在與徐勁森剛相認的那段時間，她沈浸在書信來往的悸動中，她仿佛寫抒情散文的文藝工作者，他人三分情她入骨十分愛。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徐勁森。
兩人見面的契機是有三周沒有收到他的來信，那時候爺爺剛過世，全家處在低迷之中，她急需一道光想要看到希望。
每周一封信成為她所有的精神寄托，她甚至忘了對方是個病人，急不可耐地寫信約他聖誕節在亮馬橋見面。
當看見徐勁森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時，盡管他與她想象中不太一樣，但還是滿懷期待地問道：“JS，是你嗎？”
他一句，是我，她心裏的一頭小鹿在撲騰亂撞。除了他比她想象中年齡大幾歲，其餘的都對上了。
從信中得知他腿部受過傷一直住在醫院，而徐勁森恰好爬山時雙腿骨折在醫院休養了半年。
她問他為什麽一連三周都沒有寫信，他說腿傷覆發進了醫院，才沒有精力寄信。
她故意嘲笑他字跡為什麽那麽醜，他說右手折了，信都是用左手寫的；她又問為什麽手好了之後沒有改為右手？他說習慣了，擔心改為右手後，她會以為他換了人。
那時只當做笑話聽聽，卻不料那才是他真正的實話。
信來自香港，他在香港留學三年。
信件的地址郵編號都是香港大學附近，他是香港大學的學生。
信件上的署名JS，而他勁森的首寫字母也是JS。
這麽多的事實擺在眼前，她又怎麽會懷疑他的真假。
後來在相處過程中，她在說到兩人都知道的事時，他會露出疑惑與茫然，不過每次都被他三言兩語糊弄過去。
吵架吵得兇的時候，她會要回給他的信件，原本硬氣十足的人，這時就會軟下性子來，低聲哄她。
她以為他是服軟了，現在才知道，原來他是心虛了。
她真的是蠢透了，才會被他傻傻地騙了七年。在無數次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每重讀一遍信，她都會心軟。
到最後她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喜歡他，還是對曾經收信寫信青春萌動的不舍。
直到那108封信燒為灰燼，她才徹底放下。
周幼宜良久之後才把聲音的卡帶裝上，許是沒裝好，聲音還帶著卡頓與顫抖，“你為什麽要冒充他？”
徐勁森掩蓋住自己的卑劣，深情款款地說道：“說這些都沒有意義，重要的是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
周幼宜厭惡地躲開他的觸碰，她輕笑了一聲，似乎一切都不在乎了，“你不說也沒關系，我大體都猜得到。”
徐勁森心裏哪裏會容得下情與愛，唯有利益與榮耀才能讓他殺紅了眼，費時費力偽裝了七年，可惜她志不在此，他的投資終究還是虧了。
月色正好，周圍熱鬧，燈花閃耀，孩童嬉鬧，而周幼宜低垂著眸子，迷失的身影在歡鬧的夜裏苦苦的追尋，意識仿佛荒蕪了希望，如同一只無所適從的鳥，在迷離的境地找不到歸途。
周幼宜看著另外兩封信，也都是簡短的話。
第二封，字跡急躁。
——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盼著你的回信。
第三封，字跡幾乎沒有字樣，分辨了許久才認出來。
——我又要進手術室了，不能去找你了。
他們都見面了，也加了微信，周幼宜覺得他不會再寫信來，所以她再也沒有找過艾奶奶。而艾奶奶那時已經逐漸記不清事了，她收了信，卻忘了給她。
一忘就是七年。
她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手術到底有沒有成功？現在過得好不好？
在他眼中是她失約，她不奢望他能原諒，只希望他當年沒受她影響手術成功，現在也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肆意鮮活，健康平安。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驅散了周幼宜的思緒內陷，她接通電話。
“幼宜，我是寶良哥，我跟你說，我想起來了，我想起裴嘉頌是誰了……”
寶良哥的聲音還在話筒裏環環縈繞，而周幼宜站在嘈雜紛擾的人群中，撥開層層迷霧，看到他在燈火闌珊處，正朝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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